第九十四章：故乡旧梦（七）
“启......喂，等等！”
红衣男人气喘吁吁的追上来拦在他跟前，男人目光微微闪动状似不在意的嘀咕。
“你干嘛跑这么快，见到我就躲难不成我还要吃人不得？”
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徐凡陆不凡心中酸涩，他努力不让对方看出自己的情绪：“徐道友有什么事？若是没事下次再叙，在下还有要是处理。”
说话间那个傻子青年也追了上来，一手端着面另一只手扯住红衣男人的衣袖，委屈的唤道：“爹爹，阿白不要留在那里，阿白要和你待在一起。”
“乖。”看着身边的墨白红衣男人第一次对墨白的存在感到不自在，好在墨白只是想呆在他身边而已，追上他后就不再说话。
可陆启却无法忽视墨白的存在，看着一手拉着红衣男人一手端着碗嘴凑在碗边喝面的青年他无法否认心底的那点羡慕。这股无力的羡慕让他从心底生气一丝丝厌恶，他讨厌这样的自己。
“徐道长恐怕还有事要处理吧，在下先告辞。”陆启冷下眸子毫不客气的从对方身边走过。
“喂……”这样的陆启让他觉得心里抽痛，可又做不了什么，以他对陆启的了解，他知道对方有些生气。
男人转头看向身边傻兮兮的墨白悄悄在心中叹了口气。也许他不应该离陆启这么近，毕竟他们已经不再是一路人，何必控制不住自己的私心害了对方？
“爹爹，吃，别不开心。”墨白对别人的情绪异常敏感，察觉到周围气氛突然压抑下立刻扯扯男人的衣袖把自己的碗递过去。
“爹爹没事。”男人听到墨白笨拙的安慰心中慢慢平复。有些事本已如此，又何必当断不断？陆启放不下是因为年少，可他呢？又何必像个孩子？
这个世界本就是如此，有些人走着走着便散了。
沿着街道快速向前，陆启动了动耳朵，确定红衣男人没敢上来稍稍松了一口气，却又忍不住失落。他觉得自己很矛盾，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或者又想从那个男人身上看到什么。
人还真是奇怪，明明是深埋在心底最不敢触碰的伤口，可又偏偏自虐般一遍一遍将伤口扒开，扒的鲜血淋漓去看伤口愈合的样子，或者感受伤口浸血的痛。
沿着街道陆启放慢脚步，他的目光缓缓落到周围的行人和商贩身上，逆着阳光他仿佛看到三十年前那个背着背篓一个人走上镇子的少年，他脸上带着笑目标很明确眼神却已经在一些摊子上巡视了好几遍，那少年很懂事却又傻兮兮的，他与自己父亲相依为命。
白府。
莫离看着眼前的少女用力咬了咬后牙槽道：“小姐，你不能去动用那个废弃的太古祭阵，它本身属于邪物，若是启用它整个山竹镇都会消失的。”
所谓太古祭阵是山竹镇一处郊外破碎的一个阵法，当初它们这群妖来到这里时就在，那时候白老大怕被有心人利用便在祭阵周围设了结界不许任何人使用。
“那又如何？”白烟转头看了一眼莫离收回目光，她双眼是哭过后的红，“山竹镇本就是一个荒村，是我们让它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如今我爹被杀，凶手就在山竹镇之内，我岂能看着凶手逍遥法外？就算毁了这个小镇我也在所不惜！”
“小姐……”他能过明白白烟此刻的感受，但不能切身体会，要以整个山竹镇作为代价未免也太高，“这件事不是还有陆启帮忙吗？要不再看看？”
“陆启不过是个普通仙门弟子，他能有多少实力？爹他有百念珠相助都不是对手，何况区区一个陆启？”深吸口气少女目光慢慢变得坚定，“莫离，我一定要为爹报仇。我们妖族一生百千年，若是连为父报仇都不能，活着又有何和意义？”
“……莫离全听小姐的。”
白烟说得对，他们妖族一辈子都在逃亡，死只是早与晚的事，何不替自己在乎的人而死？莫离站在白烟身后看着她的背影放在身侧的手握紧。
“这两个珠子，就是十方神器之二的定海珠和百念珠，蓝蓝你说爹爹收集这些东西是要干什么？”
一处客栈里，凉宣把玩着手中的两颗珠子疑惑的问，他盯着珠子已经打量半个时辰可也没看出这两玩意有什么特别之处。
蓝南山坐在凉宣对面没有回答，只是在凉宣话落后抬头看了一眼窗户外，隐约可以看到那透明的结界已经染上红色。
“蓝蓝，你说陆启为何会出现在山竹镇，也是为了百念珠吗？”
“不知道。”他收回目光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茶杯，“师弟，这里可能有太古大阵，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比较好。”
“怕什么，我们有百念珠和定海珠在手，何况你还有龙骨扇，这个小镇能有什么隐居大能不成，区区一个陆启不足为据。”
“或许吧。”男人没有反驳，他蹙起眉心中依旧隐隐不安，外面的结界实在是让人心慌。
那是一块荒凉的碑，字迹脱落，能够看出来很久没人前来祭奠过，从那些脱落的字迹间依稀还能辨认的只是一个“秋”字，看着这个字在看看这满地荒草，是那么相称又凄凉。
白烟看着石碑许久，直到一阵凉风吹过她才回神。少女撩起裙摆跪在石碑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看着石碑谦卑的说：“晚辈幻妖族白烟在这里拜见前辈，希望借助这废弃的太古祭阵一用，让晚辈替父报仇，就算是以身祭阵白烟也绝无怨言。”
说完后她又磕了三个头才起身咬破手指按在石碑上画了一道符，石碑立刻化为沙石飘散在风中露出下方的地道，白烟眼睛一亮利落的跳进地道。
走过狭窄潮湿的地道到达阵法前，眼前的阵法已经残破不全但还能过补全。祭天大阵是用来供奉天道的邪阵，利用天道之力渡劫杀人，这种阵法是拥有微弱的灵智的，只要她献祭自己的鲜血便可以修复大阵，到时再利用灵魂引动阵法即可。
她与父亲隐居于山竹镇没想到会遭此横祸，如今父亲已死她活着又有和意义？仇人还在镇中逍遥，她能做的只能是为父报仇。
走到大阵中央，白烟取下头上的簪子割破手腕，她垂下双手手中的簪子掉落在阵法上，鲜血滴在阵法的纹路上，血迹蔓延将阵法断裂的地方补全。而她却感觉身体越来越虚弱。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鲜血开始断断续续，滴答滴答……
铮——
一把铁扇突然从地道飞来插在阵法的纹路上挡住修复阵法的鲜血。原本就要失去意识的白烟瞬间清醒。
“谁！”
一个身穿红衣带着银色面具的男人从地道闲庭阔步而至，他身边还跟着两个人。
“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见到三人走近白烟下意识的想运灵气，却因为失血过多提不起力，踉跄的晃了两下才勉强稳住身形。
“想不到三十年过去了，竟然还有人使用这个阵法。”红衣男人并没有看白烟，他的目光在阵法上流连有怀念也有无奈。
“三十年前？”白烟瞳孔一缩，这个人是三十年前的山竹镇的人？
“双末。”
“属下在。”
“杀了她，把这阵法毁了。”这个阵法不应该留在世上，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而他对发生在这个妖族身上的事也没兴趣。
“是。”
“爹爹，为什么要杀了她啊？”墨白见红衣男人吩咐完双末就离开连忙跟上去。
他们之所以会来这里是因为山竹镇突然出现的那结界。白府惨死的妖精让当年遗留下来的太古祭阵渐渐苏醒，红衣男人就是专程而来毁阵的，没想正好撞见一个女妖祭阵。
“没什么。”只是将不该留着的东西完全毁去。
红衣男人稍微顿了顿，等墨白追上来后拉住青年的手继续往前：“阿白，今晚你先跟着双末哥哥回魂界去，知道了吗？”
第九十五章：故乡旧梦（八）
街上人声鼎沸，陆启从那丝丝缕缕复杂难辨的情绪中回神，才想起来自己的初衷是要去寻找凉宣，可他连凉宣他们住哪里都不知道，之前不过是在街上有过偶遇，后来在陆府也是凉宣来找的他。
“呵……”他看着从身边路过的人们嗤笑一声。感情这种东西还真是个让人失去理智的奇物，而他先是山竹镇白府出事感到愤怒，然后又是遇到徐凡父子觉得失落。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转身原路返回，放下心中那些奇怪的情绪理智的来想他应该去找徐帆合作。若这件事真是凉宣所为就凭他区区一个长氙门弟子根本不可能是对手，何况还有传闻中曾凭一己之力屠了整个澜城的清刹魔君大弟子蓝南山。虽然这些只是传闻，可就那天遇到凉宣的情形来看，传闻十有**是真的。
不过……似乎徐凡住在什么地方他也不是很肯定，不知道那天的客栈还能不能找到他。
“结界破了？”坐在客栈中的蓝南山将杯中的茶水饮尽，他本想看看外面的结界情况如何好思考对策，却没想到原本越来越坚固不断吞噬着山竹镇生机的阵法竟然消失了，“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布阵之人撤了结界？”
“好好的撤什么结界？”凉宣跟着蓝南山看向窗户外，他眼中闪过一抹深思，“可是有什么阴谋，撤了结界等我们离开山竹镇，然后守株待兔？”除了这个理由他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之前那结界本就强大，还带着上古气息，看来山竹镇也是成龙卧虎。
“他越是想我们走，我们就是不走。”摸了摸下巴凉宣眯起眼睛笑的狡黠，“蓝蓝，山竹镇这些被百念珠庇佑的镇民各个堪比练气小修士，要是用来炼制你的锁魂帆那可是一笔不小的力量，不过就是有些麻烦。”
所谓锁魂帆是用来镇压魂族的一种魔族法器，需要的魂族必定是怨气极重惨死之人。若是将山竹镇这些镇民用来祭锁魂帆那就势必要在这里制造一场噩梦，虽然有趣，但很耗时。
蓝南山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凉宣垂眸思索：这锁魂帆是师尊让他好好炼制的魔器，未来锁魂帆中的魂族将会为他所用，锁魂帆便相当于他的魔器之一，没有人不希望自己的武器能过变得强大，何况这个时候离开又不知结界之事到底何为，既然他们还在山竹镇而没被发现，那就说明呆在山竹镇暂时是安全的。倒是锁魂帆因为镇民的灵魂定会更上一层楼，就算对上结界的布置者也会更有胜算。
这几日山竹镇异样的安静，安静的有些不详。
陆启曾去过那间客栈一次，但他并没有遇到徐凡，他去时之前徐凡住的那间屋已经换了人，而徐凡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是听小二说徐凡离开时身边带了三个人，想来其中一个定是那傻子青年。
自白府被屠后白烟露过一面便再没人见过，问莫离，莫离也不知道，渐渐平静下来的山竹镇仿佛之前一切都是梦，又像酝酿着更大的阴谋。不过区区一个山竹镇又能有什么可图的？或许凉宣他们抢了百念珠就逃了。
其实已经回来看过了，父亲并不在山竹镇，如今的山竹镇早已不是曾经的山竹镇。那点执着和牵挂，那点心中道不清的情绪也该放下了。当初选了这条路，就应该明白没有后悔的余地。
思及此处，陆启起身理了理衣襟，抖落大氅上的雪花。在山竹镇已经呆了快十天，该看的都看了，再也没记忆里的故乡，他该回去了，回去好好的做长氙门的弟子。
“仙长！不好了！”就在陆启转身之间莫离冲进院子同男人撞了个满怀，“仙长，出事了！山竹镇又死人了！”
“好好说。”陆启后退一步与莫离拉开距离，“发生了什么如此慌张。”
“仙长，又死人！又死人了！”看着男人坚毅的面庞莫离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慌张无措的心渐渐安定下来，但他依旧感到恐惧，“仙长，镇上又死人了，死相凄惨不堪。”这几天他已经与白烟失去了联系，白家人可算是全军覆没，现在的山竹镇莫离唯一认识有点实力的只有陆启，除了陆启他不知道应该靠谁。
“带我去看看。”心中刚升起离去的念头因为莫离带来的消息不得不搁置，但这次他陆启只是出于仙门弟子的本分替山竹镇斩妖除魔，再不是出于曾经山竹镇那个陆启的私心。
山竹镇，东街。
某一处小巷，雪花纷飞，白雪覆地，一脚踩下去大雪深至脚踝，站在雪地看热闹的人们冻得浑身冰冷也不愿意离开。
莫离带着陆启拨开人群走向墙角，入目的满地落红像那开得最旺盛的红梅，除妖艳之外还多了一股诡异。沿着满地“红梅”往前看，两具尸体以诡异的姿势靠在小巷的高墙上，它们表情恐惧而痛苦像是正在经受什么难以承受的折磨。
竟然流了这么多血，按照这种天气，就算是放血人死之后因为体温下降血液也会很快凝固才对。陆启微微疑惑，他上前一步蹲下撩了撩一具尸体的衣服，本是打算看看致命伤口在什么地方，却没想到看到的是衣物下的森森白骨。
捻着衣物的手指一僵，陆启起身退开：“他们衣服下的血肉已经消失不见，没有咬痕。”这样的死法不是妖兽所谓，也不像嗜杀成性的魔族，反而像是与死者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人所为，将死者生生活剐。
陆启话落不久一抹红色从人群中走出来，他学着陆启看了看尸体后起身朝着陆启道：“是被活活折磨而死，他们魂体已经脱离肉身。”只有惨死者灵魂才会拥有强大的怨力以至于脱离肉身，至于死者的灵魂去了何处就不得而知。不过这折磨人的手法可不像普通人，魔族所为虽说可能性不大，到也只有他们。
“徐凡？”这个人……之前他想找时找不着还以为已经离开山竹镇了，没想到现在又出现了。
“陆道长。”红衣男人朝着陆启莞尔一笑，不过被面具当着没有人能够看清他的表情，“真巧，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
“听说死人了，过来看看，徐兄有何高见？”
虽然对方同他称兄道弟，但眼中的疏离和冷漠明显比前几次更甚，红衣男人面具后的笑顿了顿，依旧若无其事的回答：“并无，凶手尾巴藏得很好，不过我猜这肯定不会是最后一次。”
其实他对魔族的感官很复杂，魔族无恶不作人人得而诛之，可偏偏魔族的人很忠心，用一句来概括大概就是可以拉天下人下地狱，但绝不辜负身边人。他也不是大善人，虽不乱杀无辜可也不会大仁大义。
魔族的人活得很恣意妄为，也叫人恨之入骨。
“何以见得？”陆启不答反问。他一直都觉得徐凡不是普通人，他从未在徐凡身上察觉到灵力波动这点让他很在意，要么这个人不是灵修，要么这个人实力已经强的可以让他察觉不到身上的灵力。
而不是灵修……那就值得让人深思，这世间无非灵修与魔修，就算是那些秃驴和尚也是灵修，没有灵力波动，也没有魔气的存在，徐凡究竟是什么人？
第九十六章：故乡旧梦（九）
红衣男人并没有回答陆启的问题，他意味不明的抿唇一笑，目光从周围探头探耳想听八卦的镇民身上一一扫过，然后才不急不缓的开口：“陆兄，想来之前南大街有人被吸成人干以及在山竹镇闹得沸沸扬扬的白府灭门一事定然都与此事密切相关。既然凶手一而再再而三的杀人又怎会就这样收手呢？当务之急自是问问周围的镇民可有见过什么行踪诡异的可疑之人。”
“不过对方既然能够闯入白府屠了白家满门，想来寻常人定是无法察觉凶手踪迹的。”
“既然无法察觉又该如何去找。”陆启看着红衣男人，他总觉得对方不简单，凉宣同蓝南山来山竹镇必然是为了百念珠，如今百念珠二人已经得到，照理说应该离去才对，莫非凉宣二人还在山竹镇停留，这死的二人也是他们所杀？可是这是为何？徐凡又为何巧合的出现在山竹镇，恰好是百念珠出事的时候，莫非也是为了那所谓的百念珠？
“陆兄，你可听闻百念珠？”
“十方圣器之一，由凤神内丹炼制而成，可净化怨气污秽吸收香火和人们的信仰，传闻可以实现愿望。但是真是假无人可知，也因为其能力不明远远比不上其它九大圣器一直没多少人在意，只知道有这么一样东西。可为何百念珠会被突然盯上？白府已经在山竹镇近三十年相安无事……”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事。
“不，陆兄所知道只是传说的一部分，现在仅有的记载对百念珠并不详细。”红衣男人打断陆启的话，“陆兄可知道念力与灵力的区别？”他并不等陆启回答，快速的道，“所谓灵力想必身为修士以灵气运转奇经八脉的陆兄再为熟悉不过。”
“灵气生于自然之力，可分为风雨雷电雪；而与灵气相近的还有一种被称为元气，元气乃金木水火土；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名为魔气，魔气霸道性虐，多为吞噬腐蚀；而比魔气更为神秘又常见的便是魂力，即灵魂之力，它蕴藏在每个人的身体之中，不仅仅是魂族特有力量，不过灵魂之力是最强大稀有的力量，魂族则靠修炼魂力壮大自身。
而念力则与魂力相生，灵魂越强大魂力便愈加强大，强大的灵魂产生的念力就越强，而来自灵魂深处的渴望会作为信仰之力被百念珠吸收，然后百念珠会藴养它庇佑下的灵魂，以此达到互惠互利，灵魂为它提供念力，它将提供念力的灵魂蕴养强化。
这就是为什么山竹镇民为何少有病者……”为何三十年前留下的怨念如今消失的一干二净。
“……”陆启没有接话，他轻轻蹙起眉头陷入沉思。既然百念珠可以净化污秽，照理说魔气也能净化，百念珠这样的东西应该对魔族来说没有多大的作用才对，为何凉宣他们要打百念珠的主意，莫非拿走百念珠另有其人？魔族抢夺百念珠的可能性比所有人都小。
红衣男子也没打算从陆启嘴里听到什么好的建议或者见解，说罢他收回看着陆启的视线瞥了一眼身边的两具尸体往巷子外走。事实上夺走百念珠的人在结界撤去之后依然留在镇子上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跟着陆启前来的莫离见到红衣男人已经挤出人群走远心中不免有些着急，现在山竹镇没什么厉害的妖精，也就陆启是长氙门的弟子，那个徐凡不知道怎么样，但神神秘秘的应该有些手段。
“仙长，刚刚那个人已经走了。”
“嗯。”陆启抬头看向挤满人的巷子，此刻他倒不是那么想同徐凡合作，“你去安排人，这几天山竹镇必须有人巡逻，越仔细越好，把能用上的妖族和人都用上。”
“是，仙长。”
近两日山竹镇时不时大雪纷飞，天寒地冻，空气中也蒙上了一层常人看不见的暗影。
“山寒水冷人亦绝，破屋残庐谁曾住？
巷头只有碎瓦片，毛深三丈怎见日？
故里再难辨东西，不敢言是旧地人。”
“山竹镇的血气倒是出乎意料的重。”凉宣靠在窗口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语气轻快的开口，“之前这一片是座荒镇吧，啧啧。”百念珠对魔族有害，他已经用父亲给的法器将百念珠封印了起来，想不到这才封印两个时辰不到这山竹镇就开始血气与怨气肆虐，这么重的怨念难不成曾有屠镇之事发生过？
“他们在山竹镇加强了巡逻。”蓝南山站在凉宣身边看着从客栈走过的几个青年缓缓道，“山竹镇结界被破后我察觉到一股奇怪的而力量，应该是魂族。”魂族虽然稀少但不算什么稀罕的玩意儿，“若是抓住这个魂族，对锁魂帆定是大有益处。”
“唔，是吗，送上门的为什么不要。只不过……”凉宣说着话语一转抬眸盯着身边的男人，“这陆启也没有离开山竹镇的意思，到时师兄你可别手软呢。”
“……不会的。”当初他走上这条路的时候就知道没有回头的余地，这个世上又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善意，该杀之时必然不会手软，他们终究是敌人这是无法反驳的事实。只是……在宣儿心中难道真的一点情分都没有吗？
这个世上太多的无奈，说不清是立场的错还是某个人的错。
“若是真的动手，蓝蓝你能亲手杀了陆启吗？”
“自是会。”男人回答的很平静但却很坚定，他对凉宣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视而不见只是无悲无喜的看着木窗外的大雪。
当初的蓝家他可以屠的毫不犹豫，区区一个陆启又算什么？自为魔那日他早已没有良知。
凉宣可不知道蓝南山所想所思，他只是眯起眼睛意味不明一笑。事实上与蓝南山相比凉宣觉得自己至少还是一个有心之人，虽然喜怒不定可自己还有在乎的人，蓝南山却是真的无牵无挂。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已经到了模糊视线的程度，蓝南山看着一个熟悉的人影走上对面的石桥，可他也只是看着，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行舟浅溪上，白雪乱人眼。
两岸灯火暖，深冬不觉寒。
冷风夹香豚，横从鼻尖荡。
白衣翩翩来，君站石桥望。
这首诗本是记不真切的，但此刻却每一个字都清晰的出现在脑海中。
陆启走上石桥后突然停下脚步，转头望着上游那些稀稀散散的小舟。
他记得那天是一个黄昏，父亲带着他到镇子上的药铺卖草药，那天的草药很新鲜，他和父亲从药铺拿到一百三十文钱，在返回的途中，也便是这座石桥遇到了驾舟的白清。那是陆启第一次见到白清，便将平日所学不多的字句组合在一起悄悄在心底作出了这样拙劣的一首诗。
那个时候父亲也是这样站在石桥上静静地看着上游，白清站在小舟前端一手收于小腹前一手负于背后，小舟荡漾在水面随着溪水缓缓而来，微风吹过夹杂着周围人家鸡豚狗彘的香味，白清身上雪白的衣袂飘飘。
“父亲，你们认识啊？”小小的陆启看着白清朝着这边笑，不由得抬头询问男人。
“这是白叔叔，我们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白叔叔长得真好看，都要赶上父亲了，就像画本子里吃人的妖怪……”
“休要胡言……”
呵，可这些东西终究抵不过匆匆时光。
男人收回目光快速离开了石桥。跟着男人的莫离望了望水面，不明白对方刚才在看什么。
第九十七章：故乡旧梦（十）
夜，没了百念珠压制净化的山竹镇已经蒙了一层血雾。
露着胳膊的小妖接住一片红色的雪花仔细打量，看着雪花在手中化成红色的水滴他放到鼻尖轻轻嗅了嗅，下一刻陡然瞪大眼睛惊呼出声：“这……下血雨了！”
“怎么可能下血雨，你大惊……”小妖同伴的话被卡在喉咙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洒落的白雪变成了鲜红色，一落地化成血水浸红地上的白雪，“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下血雨？”山竹镇虽然最近不太平但也不至于到下血雨的程度啊！传说只有怨灵横生的地方才可能下血雨。
“先别管什么怨灵了，快回去报告莫离大人！”露着胳膊的小妖抓住同伴的手腕就往陆府的方向跑。
等到两只小妖离开后坐在房顶上的青年才发出一声嗤笑，似是不屑又似兴奋：“看来这山竹镇还真是出人预料，不仅仅藏着百念珠竟然还有这么大的怨气。”本来打算慢慢杀光镇子上的人，可没想没了百念珠压制这里怨灵也开始冒头，用不了他们出手山竹镇说不定今晚之后就不复存在了！当然等怨灵杀光镇子上的人后，他们还是会收集这里的灵魂祭养锁魂帆。
“去看看吧。”蓝南山理了理衣袍跃下房顶。
其实在这个世上生死已经没几个人关心，那些高高在上的大能总是能用一句生死有命堵住悠悠众口选择袖手旁观，看着别人眼中的希望一点一点沉寂，却忘了自己最初求生的模样。
这是一个极致病态的世界，强者薄情寡义，弱者舍身赴死苦苦挣扎。
山竹镇的雪成了鲜红的晶菱漂亮又诡异，地上纯白已经被染红，星子与弯月藏进乌云中似乎在躲避着什么，夜里的风呜呜的吹着像阴沉沉的抽噎声，黑暗中有一股喘不过气来的沉重感。
陆启静静地站在院子中任由飘落的雪花洒落一身，化掉的冰晶打湿他的衣衫与发丝，整个人鲜血淋漓。
莫离是在睡梦中被汇报的小妖叫醒的，他来到院子里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陆启站在红色的雪花中，整个人充斥着悲伤，男人仿佛置身于万丈深渊。
“仙长，你怎么站在院子里？”还把自己淋成这个样子。
后面的话莫离没敢说出来，他也不敢上前只是站在距离男人一米之外：“仙长，阿鹿他们说在镇子里发现了怨灵的痕迹，情况很严重！”
“我知道。”男人不轻不重的回了一句。都已经天降血雨了他会不知道这里有怨灵吗？只怕这里有的不仅仅是怨灵，而与曾经澜城遭遇相似……这里曾是凶手的屠宰场！
三十年前他离开山竹镇后不久便失去了父亲的消息，或许便是从那个时候整个山竹镇便从世界上消失了。那他现在应该如何？继承父亲遗志好好在长氙门修行不辜负父亲的栽培吗？怎么办？即便知道父亲三十年不联系自己是因为迫不得已，他依旧不想接受这样的境况。
原来他记忆中那段温馨珍贵的回忆早已经散若云烟，记忆只会让人无奈。
“仙长……”莫离见陆启半天没有反应忍不住想让对方出去看看，可他一开口就被一声声惨叫和呼叫打断，在黑夜中尤为刺耳。
“啊啊啊！有鬼啊啊啊！”
“救命啊！妖怪啊！！”
“啊啊啊啊……”
外面乱了，不用猜陆启都知道定是怨灵出来害人了，而那些怨灵定然是曾经山竹镇的百姓，曾经和他在这片大地一起生活过的乡里乡亲。只是他又应该怎么做？除去那些怨灵他记忆中的人？还是任由怨灵杀了现在的镇民？
他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他下不了手却也不能见死不救。
“仙长……”莫离上前一步心中着急，“外面……”这个形式莫不是今晚有东西要屠了整个镇子吧？他虽然实力弱小，可是之前跟着白老大，这里的百姓他实在做不到袖手旁观，今晚这陆道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是受了刺激一样。
莫离吞吞吐吐，陆启过了许久才轻声道：“走吧，出去救人。”他总归不可能永远活在山竹镇的过去。
大街上人们惊恐的乱窜，倒在地上的尸体血肉模糊，分不清是惨死厉鬼之手还是被逃亡的同伴踩踏成的肉泥。
红色的大地分不清究竟是天上的血水还是人们滚烫的鲜血。
陆启抿紧嘴唇看着慌乱的人们，他是第一次面对如此血腥的屠杀。那些追在活人身后的的怨灵即便已经面目全非陆启依旧可以认出他们生前的身份，药铺的张大爷、饼子摊的李大傻、成衣铺的杜老板……
心口像是被一只大手拽紧，眼中布满血丝，陆启抽出自己的本命灵器朝着身边的三个妖族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救人！”
“是，仙长。”莫离跟着从腰间抽出一条长鞭。他早就想动手了，只是因为陆启一直不开口他不敢轻举妄动而已。
陆启最先迎上怨灵，那东西嘴巴大如斗满口獠牙，眼睛殷红头发结在一起一块一块的，身上散发着一股子令人作呕的恶臭。
陆启用灵气将被怨灵追着的人卷到一边便迎上怨灵，一剑刺去怨灵并未躲闪，他心中刚觉得不对劲就见长剑穿过怨灵似掠过空气丝毫不能对怨灵造成任何影响，而怨灵漆黑尖锐的指甲刺来打在肩膀上是真的疼，滋啦一声像烙铁落在嫩肉上，鲜血溢出混着烤焦的肉。
“嘶……”陆启闷哼一声连忙收剑后退躲开怨灵再次袭来的攻击。
“吼吼！”见陆启躲开怨灵仰天怒吼两声似是在宣泄心中的不满，随后牟足了劲再次冲向陆启，它高举的黑色指甲在夜色下泛起一阵寒光。
看着不断靠近的怨灵陆启绷紧身体，这玩意儿根本打不着伤不了，偏偏对方碰一下自己就会被怨气伤到。
这东西不会杀不死吧？
正这般想着便看到一抹红影从黑暗闪出，冲过来的怨灵被一把铁扇割下脑袋。
“你没事吧？”红衣男人转身担忧的看向陆启，他甩了甩手中的铁扇，像是要甩掉上面并不存在的鲜血，“想要对付怨灵只靠灵气是不行的，多多少少的带点煞。”红衣男人看向陆启的目光带着点点惊讶，不论怎么说就算是仙门弟子手上也不可能不沾染鲜血，可眼前这位就是没沾过血——所以完全伤不到怨灵。
怨灵生于强大的怨气，生前必定是惨死之人，自是畏惧煞气重的人，而杀人者往往身上都带着煞气。简单来说陆启没杀过人，所以伤不了怨灵。
微微思索之后红衣男人将手里的铁扇扔给陆启：“用这个，你的剑对他们没用。”他身为魂族又是魂修，本命魂器必然煞气极重。
“你怎么会在这里？”每次都恰好出现，要不是自己身上确实没什么值得对方惦记他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在故意跟踪自己了。
“听到外面声音嘈杂出来看看没想到刚好遇到你们，我就住在附近的客栈。”
“嗯。”陆启点点头看向街道前方，“徐兄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你也看到了，这些怨灵不是我们能够对付的。”
“出不去了。”红衣男人抿了抿唇，“有人在山竹镇布了阵，现在没人出的去。”阵法有魔气，就连他也破不开，更无法联系外界，“陆兄，你师门可有给你防身用的灵器，现在我们只能暂时躲一躲，等到太阳升起怨灵自然会离开。”
第九十八章：故乡旧梦（十一）
“这个可行？”红衣男人话落陆启从芥子空间摸出一个白色的球，“这是师尊给我的六阶防御法阵。”
“好，就布在这里吧。”六阶虽然只是个中品法器但对付这些怨灵卓卓有余，而一个普通弟子也不可能会有多么强大的法器。
山竹镇彻底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怨灵游荡，惨叫不断，鲜血覆盖大地。
陆启将插进怨灵胸膛的铁扇抽出，紧了紧抱着女孩的手回头语数极快的朝着殿后的红衣男人道：“镇子上的人基本都已经在防御阵中了，那些怨灵也在朝着阵法的方向靠拢，必须尽快赶回去以防出现意外。”
铁扇给了陆启红衣男人便拿出一条黑色的鞭子，一鞭抽下去怨灵便像被打散的云烟消失的无影无踪。击散冲上来的最后一个怨灵红衣男人轻轻一跃至陆启身边，他将长鞭卷起挂在腰间：“走吧。”
正当两人抬脚起身想蹿上房屋快速回到阵法时一道影子掠过陆启怀里便是一空，手中的女孩不见了踪影。
“啧啧，真是救世主呢。”左侧的房顶上青年粗暴的掐着女孩的脖子另一只手把玩着锋利的匕首，“可惜你们救不了他们，也救不了自己。”
“凉宣！”陆启惊讶的盯着屋檐上的青年。百念珠他不是已经拿到了吗？为何还要守在山竹镇？
“陆兄，最近过得可好啊？”青年轻笑一声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手里的女孩，手上转着的匕首加快了速度，给人一种极其危险的压迫感。
“凉宣百念珠你已经拿了，白府也是你屠的，如今山竹没有什么拿得出手，你究竟还想干什么？”
“谁说山竹镇已经没有拿的出手的的东西。”正当陆启猜想山竹镇是不是还有什么宝贝时，便听到凉宣轻笑一声，道，“这山竹镇所有人的命，本少主都要了。”说着故意顿了顿，“包括你的命，本少主也要了呢。”
“蓝蓝，杀了陆启！”
顺着凉宣的视线陆启转头看到了站在另一方屋檐上的蓝南山。
时过境迁，这一次他们三人是真的成了敌人，再也不剩下任何情义，记忆中澜城那段日子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今日只要我陆启在，谁都不许动山竹镇的百姓，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今天还真打算从你尸体上塌过去。”说话的是蓝南山，他平静的语气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多好一般，从紫府取出的蛟琴却毫不犹豫的朝着陆启砸去，气势凌厉。
“小心！”红衣男人一把拉开陆启抬起长鞭将蛟琴抽飞，“我来，你不是他们的对手，回去保护镇民！”
“成，你小心。”陆启点头，连忙运起灵气离开。这种时候他自然明白不是逞强的时刻。
“能接下我的攻击还有两下子。”蓝南山轻轻挥动衣袖被红衣男人击飞的蛟琴回到手中，对于已经逃走的陆启他并没有在意，只是将蛟琴一横浮在空中盘腿坐下，“正好用你来试试《蛇令》的威力。”
嗡——
一声浑厚的琴音在空气中响起，琴声被注入了魔气，红衣男人浑身一震瞬间大脑有一刹那的空白，他连忙抬手点了身上几个穴道封住听觉。
铮——
第二声响起，琴声如出鞘的宝剑寒气乍现杀意凛冽。
琴声开始时急时缓的响起，像沙场上吹奏的号角鼓动战鼓，一丝丝黑气从蛟琴中溢出变得越来越浓郁，黑气朝着红衣男人不断涌去，有的聚集在一起化成巨蛇的模样，张着血门大口尖长的獠牙触目惊心。
红衣男人小心的躲开黑气和巨蛇对自己的触碰，扬起鞭子一鞭下去将魔气与魔物击散，抽空他看了一眼坐在房顶上看戏的凉宣神色变得凝重。凉宣手中的女孩已经被扭断脖子丢在一边。这个抚琴的人他倒是有办法对付，但他并不是凉宣的对手，这一点毫无质疑。
别看这个汴城少主看上去似乎才刚刚及冠，谁知道活了多少年？在他还年少之时对清刹魔君这位独子都是如雷贯耳，只是不曾见过罢了。
红衣男人不欲与蓝南山纠缠，在第二次攻击袭来立刻击散魔气轻轻起一个闪身冲到蓝南山身边抬掌击中对方胸口，看着蓝南山狼狈的落到地面吐出一口鲜血后红衣男人立刻将目光放到凉宣身上。
“果然是有两下子。”凉宣轻轻笑了一声，从房顶上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站起身，“不过对我来说你还是太弱了。”
凉宣看着红衣男人嘴角往上扬了扬，“但一个百年魂修对师兄的锁魂帆而言可遇不可求。”话落青年只是一个念头红衣男人脸上的面具便出现龟裂，然后裂成无数碎片在空气中化成齑粉，“哈，想不到长得也还算不错。”看着对方那张脸青年笑意加深。
“凉宣！”红衣男人抹了一把脸上被碎开的面具割出的鲜血，“汴城少主，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是吗，那可真是承让了，等你成了锁魂帆中的束魂有的是机会见到本少主。”抓住或者弄死红衣男人只不过在凉宣的一念之间，看着被自己定在原地无法动弹的男人凉宣飞到对方身边好奇的打量，“我可真是好奇，你一个魂族为何要同陆启一个修仙者混在一起，你不怕他若是知道杀了你啊？”
“啊呀呀，真是好奇啊，不如借你的记忆看看？”说完也不等红衣男人反应抬手放在对方的天灵盖上，一缕魔气悠悠的钻进红衣男人的眉心。
“唔！”红衣男人轻哼一声，等他回身凉宣的手已经撤离，他脑中也只是感觉针扎了一下而已。红衣男人目光闪了闪，震惊于凉宣强大的同时也恐惧对方强悍的实力。
“沐城陆家八少爷，原名路大力，也是陆启的养父陆不凡，混灵修为。原来如此，天赋还不错，不过可惜了。”收回手凉宣捻了捻手指悠悠道，随后隔空一抓将陆不凡变成白色的珠子状握在手中，“想不到会的遇到六大家族的人，真是有意思。”
蓝南山早已经从地上爬起来，见到凉宣收了陆不凡后道：“走吧，陆启他们还在阵法里，等杀了他们我们就可以回去向师尊交代了。”
山竹镇的雪就没停过，夜色浓的滴墨。
“我不想死，怎么办？”
“山神大人求您救救我们吧！”
“仙长，你不是仙长吗？你可以让它们进不来，你为什么不出去杀了它们？”
“……”陆启看了一眼抱着自己大腿跪下的镇民面无表情的移开视线观察外面游荡的怨灵。怨灵一直围在阵法周围不见离开，看得人心发慌。
“仙长，它们不见了！”站在陆启身边的莫离突然出声。
一直盯着外面怨灵的陆启自然看到了这一变故，本来游魂肆意的街道突然什么都没有了，之前的一切就如同一场梦。
“他们消失了，山神显灵了！”
“是山神显灵了啊！”
“快看！山神啊！山神出现了！”
空气微微波动，两个长相不俗的人突然出现，镇民见状连忙跑出阵法跪在两人脚下磕头。
“你们——”看着跑出的百姓莫离脸色一冷，他没想到这些人这么愚蠢，见到人就跪，真以为天下这么多好事吗？这两个人他有过一面之缘，自然知道不是什么山神，这山竹镇本就没什么山神。
“见过怕死的，没见过赶着送死的。”这些百姓被恐惧支配着冲出阵法的行为就算是凉宣也愣了一下，可随后他又觉得愉悦，轻轻一挥手手中的魔气飞出缠上镇民的身体，“既然你们这么赶着想死，那我就成全你好了。”
第九十九章：故乡旧梦（十二）
看着飞来的黑色雾气众人便有一股未知的恐惧感，可他们连求救的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只堪堪张开嘴便被黑气腐蚀的只剩一具白骨。
就着黑气腐蚀完镇民的身体又将灵魂卷至凉宣的手中。凉宣随意的将黑色小球丢给蓝南山，然后一步一步朝着阵法中的陆启走去，“陆兄，我有个秘密不知你是否感兴趣，和你父亲陆不凡有关呢。”直到与阵法间隔不到一寸距离他才停下，“陆兄，听说这山竹镇是你的故乡啊，你可是在这里长大的？你家在青芜山下吧？”
“你怎么知道？”陆启警惕的盯着凉宣。关于山竹镇的一切，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凉宣怎么知道的？
“我啊~”凉宣故意将尾音上扬，看上去俏皮可爱的表情十足十的恶意，“刚刚被你丢下的那个魂修告诉我的，哦对了，他似乎就叫陆不凡呢。”
“你说什么？！他人呢？”陆启眼中瞬间爬上血丝，却努力的维持着理智，“凉宣，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怎么你看不出来吗？”青年抬手轻轻碰了一下阵法，顷刻间阵法从青年所碰的位置一点一点消散，“陆不凡现在已经是锁魂帆其中一名，你放心我很快就送你去见他。”
“看在曾经相识一场的情分上，那么你想怎么死呢？”
“要死也得站着死！”陆启后退一步抽出芥子空间的宝剑指向胜券在握的凉宣，“你为魔，我为道，岂有向你低头的道理。”
陆启执剑冲来气势虽然凌厉可力道对凉宣来说明显不足，他嗤笑一声身体后侧躲开攻击，再一抬手击中陆启的后背将人拍到地上：“不自量力，你可知道本少主最讨厌你们这些正道所为的大仁大义。”
“那可真是遗憾，让你讨厌了。”陆启冷笑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正打算继续朝着凉宣攻去就对上冰冷的剑刃。
有的时候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忍，恩将仇报，兄弟相残。
“陆启，看在你当初救过我的份上，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痛快。”蓝南山手中握着一把缠绕着魔气的黑色重剑，剑上刻着一条鲜活的蛟龙，他手一横朝着陆启脖子抹去。
此刻的陆启心中一片冰冷，冰冷到只剩下无尽的寒气，曾经所有关于过去的惦念关于未来的想法全部消失的干干净净。他闭上眼等待着死亡的来临，一切的开始与结束都出乎他的预料。这个世上的人比他想象的更无情，不仅仅是魔，而是人心。
“魔族，休要伤我徒儿！”气势磅礴的声音震得人耳膜发痛，伴随着一道白光击中蓝南山的握着剑的手腕，重剑应声而落，在地上变成一把蛟琴，等蓝南山再回神剑下的人已经不见。
“大胆魔族，你们乱杀无辜又伤本殿徒儿，近日本殿便要为民除害！”
顺着声音看去，便见到空中出现一个穿着橘黄衣袍的男人，他眉间一点血红的朱砂将陆启护在身后，低头冷冷的注视着下方的两个魔族。
凉宣认得此人，准确说修真界排的上名号的他都知道，都是父亲要求他记下的。
此人乃是长氙门七十四殿之一长梦殿殿主的闻求凤，闻求凤虽说实力不算多么强悍但对付他一个小辈绰绰有余，何况闻求凤的孪生哥哥闻求凰更是长氙门三十二峰之一上清峰峰主，世人称之上清玄君，闻求凰与闻求凤不同，他天赋超群年少成名，三十年前落月长老死后更是担下七长老一职。
“我们走！”凉宣看了一眼空中的闻求凤一把抓住蓝南山的手腕，“陆启，算你运气好，下次见面就是你的死期！”
看着凉宣和蓝南山消失的位置陆启用力咬了咬后牙槽，从齿间挤出几个字：“师尊，就这样放了他们吗？这两个恶贼杀了整个山竹镇的百姓，还抓走了徒儿父亲！”
从来没有哪一刻让陆启这般厌恶这个世界，厌恶自己的弱小。
陆启的声音冷的让人心底发凉，听得闻求凤微微一愣转头看向身边的徒儿。虽说曾经陆启也是一个沉默寡言之人，但也算温润，此刻在他眼里的陆启浑身散发着冷气，仿如一尊无心无情的冰雕，像失去了灵魂的木偶……或者是洗去尘埃的利剑，亦或两者皆有。
这种时候不是纵容陆启的时刻。
闻求凤脸色微微一沉，严肃的道：“澜城之已经结束你为何还在外不回师门，你以为长氙门的门规是立着好看的吗？从今天开始罚你在面壁崖思过十年好好醒悟。”
“是，师尊。”
“仙长，你们能带上我吗？”莫离仰头看着打算离开的二人小心翼翼的开口。
“仙长，把我们两个也带上吧？”
“嗯嗯，仙长，我们从没害过人。”
两只小妖附和。
不久之前，上清峰上的大殿。
同闻求凰坐在小塌前下棋的闻求凤脸色猛然一变：“不好，小启用了我给他的防御阵，阵法现在已经被破，他有危险。”
“哥，失陪了。”
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人人都想着往上爬，那些如同枷锁般的回忆和挂念就显得幼稚可笑，而活在回忆中的人可笑又可悲！
一百五十年后，长氙门面壁崖发出一声巨响，天崩地裂。
“发生了什么？”
“好像是面壁崖那边传来的。”
“是有人出关了吗？”
“面壁崖那边有什么人出关，里面说人吗？”
“可能吧？不太清楚。”
“好好训练，遇到事就分心以后还怎么修行！”前方的师兄听到大家交头接耳皱了皱眉大声呵斥。瞬间大家安静下来。
“二师兄！”忽然一个弟子御剑而来，落地后在那位师兄耳边低语了几句，那师兄瞬间面露喜色，吩咐其他师弟自己训练便跟着这名弟子一起御剑而去。
高耸的山崖之上，围了三个人，在他们面前是震碎的石门，其中两个人颇为激动紧张的盯着石门内，但里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不多时从石门内结了一层冰向外面蔓延，然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一个身穿白衣的男人在白霜出现不久后走出，他面容英俊坚毅紧抿着唇看上去拒人于千里之外，那垂在身后的黑发随意散落至脚弯却从发尾往上一寸多都是银白色，诡异至极。
“师兄！”三人中年纪稍小的青年看到男人立刻兴奋的唤了一声。男人的目光冷淡的从青年身上扫过，如当头一盆冷水，最后男人看向青年身边的两个男人恭敬地垂眸拱手行礼，“弟子陆启见过师尊和师伯。”
“免礼。”闻求凤温和的开口。当初他让陆启面壁思过十年，可十年之后却不见人从面壁崖出来，如今再见这孩子竟是从融合期一跃到辟谷期，可见天赋非同一般。
对于修者而言百年并不长，不过是闭上眼睛领悟天地的一瞬间，但一百五十年后陆启的变化并不小，完全像换了一个人般。
曾经那个温和却手段强硬的大弟子如今像是从寒川归来无心之人，在他的眼中已经容不下世间任何东西。
“闭关既然已经结束，那就应该着手历练之事了。小启，你来长氙门已经快两百年了吧？”当年澜城与山竹镇之行都做不得数，闻求凤不等陆启回答继续道，“正好，三百年一次的剑冢就要开启，届时各个门派的弟子都会进入秘境挑选属于自己的本命法器，挑选法器时切记不可贪多。”
“是，师尊。”陆启不冷不淡的回了一句。
闻求凤见状轻叹一声，无奈的摆摆手：“算了，刚出关你下去好好休息吧。”
“是。”
“厝兮，回去好好温习这几日学的心法。一会看到禾木和武汤让他们回去，大师兄需要好好休养，不要打扰。”
“是，师尊。”
吩咐一切。完闻求凤便不再多留，转身同闻求凰便架着仙鹤离开。他这大徒弟，所有人都应该重新认识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