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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战国走一遭全文阅读

作者:秽多非人     日本战国走一遭txt下载     日本战国走一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6.信长一鼓下守山

    小平太骑着信长的马,并肩回了营地,一路上都在回味织田信长的话。显而易见的是信长已经志在天下了,但是他对于今川义元的评价又如此之高,仿佛认为是宿命般的对手一样。

    他们两位又没有交手过,也不知道怎么就会产生这种隔空交戈的火花。难道是命中注定这两个人里有一个必然要死在另一个的剑下吗?

    这玩意,搞得和劣质地段某产动漫似的,尽是神神鬼鬼的命运交织。不过小平太都能穿越来了,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也许真的是老天爷为了让织田信长崛起,特意安排了一个足够分量的垫脚石呢?

    小平太刚穿越过来那活儿是有过投靠织田信长的想法的,毕竟天下人嘛。但是战国时代对弃耕逃难的农民有极为酷烈的惩罚,同时一个屁民也没有任何一丁点可能和大名直接对话。【注1】再加上穿越第二天就点兵出门打烂仗了,后来在山内家越混越好,小平太也就彻底歇下了跟信长混的心思。

    看如今信长身上那种感染人的王霸之气蓬勃溢发,小平太都在想早知道当初就来尾张搏一搏了。不过如今嘛,还是算了吧,不强求了。

    胡思乱想之际,阿吉给小平太递过来一个木盒,原来是木下兄弟刚刚送来了一小盒馒头!没错,十分珍贵的馒头!还是揉了糖做的馒头!足以当作珍贵礼品的存在!【注2】

    藤吉郎和小一郎果真是发达了,出手也阔气了,在战场上都能给小平太送馒头了,一送还是六个。虽然不是很大的那种,但也很不容易了。不错不错,今天晚饭有点心吃了。

    等大家一人一满碗茶泡饭吃完,小平太揭开盒子,一人一个。至于剩下的两个,明天再说了。

    阿吉永远饿死鬼投胎,三下两下吃完,然后开始回味那个甜甜的滋味。辰三比较含蓄,小口小口地吃,用手接着,即使是一点屑也舔干净。明五郎似乎不为这种食物所打动,道了一声谢,就和吃普通的干饭一样,慢慢的吃完,并不太在乎那个滋味。

    果然很多人说饭桌上就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这不就是看得明明白白吗。

    吃完馒头,阿吉和辰三就去忙活抱稻草铺床,煮开水泡脚的活计了。至于小平太,在等待的时候,就问明五郎对织田军的看法。身处在这个营地里,作为一名旧式的武士,他肯定观察了一番。

    果然不出小平太所料,明五郎下午趁着空悄悄打量了一下织田军营。最为精锐的自然是信长本队的七八百足轻众和马,人马齐整,甲械俱全。统帅的武士也都有一股蓬勃向上的气势(说的就是木下兄弟,人家肯定有气势啊,一个太合,一个大纳言),可以称得上强兵。

    至于其他尾张的领主武士动员来的农兵则大同小异,除了武士身周的些许士卒有点看头,剩下的和越后或者甲斐乃至上野的士卒相比大有不如。

    小平太颇为赞同,对明五郎的观感日渐清晰。这位果然不仅仅是只有太刀术了得而已,起码眼光很准,判断也快,做一个区区八十贯文的旗本真是委屈他了。

    第二天织田信长军总攻开始,小平太当然还是坐镇中军看表演,和列席的藤吉郎以及小一郎吹牛打屁了一会儿。反正暂时织田信长的本队是不会出动的,这两位隶属于信长的足轻众,也肯定不能上阵。

    藤吉郎的学习能力令小平太刮目相看,上次见他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步兵队长,统帅二三十个人而已。如今一整队一百五十人的足轻,他为主,小一郎为副。令行禁止,安排有度,阵型严密。

    而且他还趁机不断向小平太请教行军布阵当中自己遇到的疑问,除了在实践中自己摸索,还有观察其他将领的操作,他也完全不介意低头向别人请教。小平太脑子里整本的《纪效新书》和《练兵纪实》,忽悠藤吉郎不就和玩一样嘛。

    藤吉郎听小平太纸上谈兵,头头是道,对小平太的佩服又加深了一圈,感叹小平太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深为受教,小一郎也在旁边默默心记。

    等织田信长大马金刀的坐下,几个人才停下。

    信长扫视了一下各军将领,突然看向小平太身后的阿吉,不知想起了什么。“给弹正的侍从再拿一碗泡饭来,免得说我招待不周,哈哈哈哈。”

    旁边写写画画的丹羽长秀好像想起来什么,停下笔,“一碗怕是不够吧?”

    其他将领不明觉厉,上回阿吉在织田信长面前喝小平太的剩泡饭,还舔了舔嘴把织田信长都逗乐了。看来织田信长是记住了阿吉了,如今想起来,又想调笑一下。

    小平太那里不记得,“快谢谢上总介殿下。”

    阿吉接过那碗汤饭,大声感谢织田信长的赏赐。然后稀里哗啦的吃完,这段插曲才算过去。

    织田信长也正容开始按着昨天的计划,发兵攻打守山城。

    守山城小壁薄,兵微将寡,没打两个小时。就宣告完蛋了,很快占领城池的士兵欢呼声传了过来。

    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武士也没有被捆绑,就这么平静的走进幕府来。既没有战败被俘的怯懦,也没有委屈求生的哀求。平平静静,像是接受了这一切。

    “上总介,让权六为我介错吧。”

    “兄长到是准备好了?”织田信长看着自己的这位哥哥。

    “且慢!”

    【注1】:屁民和领主还是有机会直接说话的,只要发动了土一揆,而且一揆规模够大,大到大名镇压不住,那么恭喜你,你就有资格和大名说话了。

    【注2】:大家应该有发现,不管是哪一部大河剧当中,日本人吃年糕都是在石臼里面拿个木槌直接打蒸熟的糯米打出来的。几乎看不到用石磨磨米粉和面粉的画面,这和日本的石匠技术不完善有关系,所以面粉以及面粉制作的食物具有一定的价值。

27.善使驱策做强援

    小平太一声“且慢”出口,包括跪在地上的织田信广在内都看向了小平太。

    大家都在疑惑小平太难到真的是个无敌烂好人吗?上一回也是,柴田胜家一票人起兵要攻杀信长,如此大逆的罪行,小平太是第一个站出来求情的。这回织田信广勾结外国,又想坑死织田信长,这罪过更大。小平太居然还能豁下脸来,向信长求情。

    明知不可宽恕的人也敢出来求情,烂好人啊!绝世烂好人!不过大部分织田武士还是一样感激小平太的,毕竟这样有面子有份量还肯求情的烂好人越多越好,谁还能不犯点错。

    “弹正,织田家事,不劳费心。”织田信长也很意外,似乎有那么一点生气,连称呼都从小平太换回了弹正。毕竟信胜那次属于内讧,两兄弟撕的再起劲也不过是肉烂在锅里,最后都是他们织田家的。

    可是这次性质就大为不同,织田信广个傻批,居然勾结美浓国的齐藤义龙。这个影响就太恶劣了,套用一句大家都熟悉都懂的话,就是等于勾结国内外反动势力,做外国人的走狗了。是个大名都不会容忍的,即使是父子亲兄弟也不行。

    “毕竟同为先备后守血脉,再者尾州织田氏家族繁盛,沾亲带故,若得驱策,不譬强援。”

    小平太话说的遮遮掩掩,大老粗们是没听懂的。可是信长明显明白过来了。

    尾张的织田氏不是一家人,分做织田大和守家,织田弹正忠家,织田伊势守家,下面又细分好几家。如今是织田弹正忠家的织田信长独领风骚,一家独大。

    但是吧,织田信秀也很水,他是尾张下四郡守护代织田信友下的清须三奉行之一。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胜幡城主而已,用了十多年才算彻底摆平了尾张下四郡的其他诸位织田。

    也就是说,从信秀的爸爸信定开始掌握权力,到信秀脱颖而出,到信长开始统合尾张。他们这个织田氏的权势才流传不到三十年而已,说是暴发户完全没有一丁点问题。甚至可以说暴发户这个词就完全是给织田信长他们家量身定做的,只不过富不过三代的定律没有出现在他们家而已。

    当然啦,信秀的时代就开始篡改自己的祖宗了,直接往桓武平氏的大旗上面靠。可是这玩意压根就没人信,大家都知道织田家的底细,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神官出身。实在是他们家的家门太低了,三十多年前还是尾张守护的守护代的奉行。虽然后来得到足利义辉的同意得以继承尾张守护一职,但是根子不够硬。

    这也就造成了其他尾张织田一族的武士们频繁的起兵和勾结外人试图颠覆织田信长的统治。道理很简单,你织田信长往上倒三代也是一个泥腿子出身,你都当上尾张国主了,凭什么我不行,我也姓织田,难道不够资格?

    本来人心就是这样,大家都给斯波家打工,虽然我是奉行你是守护代,但说到底还是打工仔,是社畜。人家斯波武卫家,幕府高门中的高门,是要出管领的人家。那么给他打工,起码混口饭吃,所以大家都是无所谓的。但是斯波家现在完了,幕府都夕阳黄昏了,尾张这么大一个分国的家业,大家凭本事抢地盘,不服就干!

    而小平太的意思织田信长明显懂了,织田信广叛乱之后,肯定还会有其他的织田一族起来造反。如果能把织田信广表面上宽恕了,以后打击分化这些人就能容易不少。

    而且小平太所说的可不仅仅是宽恕了织田信广,方便以后。更深层的意思就是以后打烂仗,哪里危险就让织田信广去哪里,哪里难打死人多就让织田信广去。这就是所谓的“强援”!所谓的“驱策”!【注1】

    信长明显已经在考虑小平太话中的意思了,至于这方面的后续安排他似乎还在犹豫当中。没多久,下手的丹羽长秀似乎明白过来什么。

    “殿下!毕竟是弹正的求情,应当通融一二。”大家都惊奇了,丹羽长秀算是织田信长半个女婿【注2】,他居然突然出来求情。

    小平太一看这位一直以内政见长,不以智谋闻名的丹羽长秀居然第一个出头。颇有些吃味,这么含蓄的话,丹羽长秀几乎和信长一起反应过来。

    信长没有回答,小平太索性不看信长,饶有趣味的看了看木下兄弟。他们两个坐在幕府内的最次席,没有别人注意。可是小平太却发现这两位悄悄地咬耳朵,果然是已经猜出了一二三来了。

    不知道木下兄弟会不会出言求情呢,小平太心中暗想。

    可是没有等到他们两个,信长的奶兄弟(真是好命啊,因为和信长吃的一口奶,比亲兄弟还亲)池田桓兴很快也出列求情。

    这个振动可就大了,毕竟织田信长和织田信胜一个妈生的都不是吃的一口奶,可是池田桓兴就和信长关系这么铁。这不关乎于地位,关乎于亲近信任。

    大家一看这状态,池田桓兴都出面了,原本的狐疑就更重了,按理说池田桓兴一般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出场的,除非他笃定织田信长会宽恕织田信广。

    “小平太,便再听你一回。”信长突然开口。

    包括织田信广在内,大部分的人一脸惊异,居然成了,织田信长居然真的宽恕了织田信广。

    织田信广自己都不敢相信居然会被织田信长所宽恕,看了一眼已经从肃容变成不可查明意义的微笑的信长。

    “兄长仍旧担任守山城主吧。”信长挥挥手,让人把信广送了出去,算是彻底了结了这件事。

    【注1】:历史上织田信广果然死于长岛一向一揆,虽然具体是怎么死的笔者不得而知,但是笔者个人的推断就是“送死”!

    【注2】:巧了,丹羽长秀的老婆是织田信长的义女,说是一个女婿也对,说是半个女婿也没问题。

28.信长有妹唤市姬

    众人散去,小平太也准备退出幕府,信长却不许。摒退了所有的侍从,独留下两人在帐中。

    前田利家自顾自的点好了篝火和蜡烛,然后也自觉的退了出去。噼里啪啦燃烧木柴的声音时常迸现,蜡烛的烛火由于没有人剪烛花而忽明忽暗。

    偌大的幕府里气氛难以捉摸,小平太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都是干坐着不说话,互相对视,表情淡淡。

    信长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可是眼神并不是那种脑子里思绪万千的空洞。而是精芒四闪的炯炯有神,虽然没有逼视小平太,确像是在努力的把小平太由内而外由表及里的看一个通透。

    小平太并不闪避信长的眼神,读大学那会儿期末考试作弊被抓,全靠和老师对视蒙混过关。在这一点上小平太一点不虚,一脸人畜无害的微笑,看着不动声色的信长。

    “听说这蜡烛是你做的?”信长指了指两人之间的那个烛台。这回却是信长先忍不住了,不过他开口所说的却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

    “几年前偶然所得,不足一提。”小平太看信长的心思摆明了就不在这个所谓的蜡烛上,纯粹是为了起个话头。所以也不长篇大论,夸夸其谈。

    “听说一年能获利一万贯?”信长看小平太居然如此平淡,反而突然来了兴趣,看着小平太。毕竟这么大的利润,搁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都是能吹一辈子的牛批,可是小平太却放佛在说一件不相关的事。

    “差不太多,略少些,大几千贯吧。不过都是我家殿下的股本,他占的多些。”小平太据实而言,本来这个木蜡就是山内义治占一半左右的利润,小平太个人只有一成而已,剩下的四成是山内武士团太太们的脂粉钱以及纲良叔父的棺材本。

    “你倒是个能挣钱的好手啊,山内羽林有你真是福气啊。”信长点点头,他还不至于为了几千贯文要死要活,但是羡慕是肯定的。

    四石白花花的大米才值一贯永乐钱,三石半濑户内的白盐也只值一贯永乐钱。一身订做的顶级南蛮胴才七十贯文,一把国友名工打造的铁炮不过十二贯文。小小的蜡烛却能挣来这么多的钱财,这些钱财又将转化成军粮武备,世界真是无比的奇妙。

    “上总介一年在津岛和热田所得,怕不是更多吧。”尾张土地平坦,水源充足,物产丰富,又是伊势湾北部的重要港口。账面上信长的领地不过五六万贯,实际上八万贯都评得上。

    他爸爸织田信秀仅仅是伊势神宫的修缮就出资四千贯文,财大气粗。和贫穷的信浓群山间的山内义治没有可比性,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对手。尾张随便哪个村子都是上等的水田遍布,而山内全靠一条连川的水种点大米,剩下的都是种种杂粮萝卜的旱地,穷死个人。

    “不提不提,战事已毕。小平太你这次来尾张总不会只是路过吧。”“京都变乱,道路受阻,不得已转道尾张。”本来就是因为周围好几万人在打烂仗,令人不安,小平太才选择走陆路的。

    “还以为你是专程来拜会于我呢。”信长似乎有些懊恼。

    “是也不是,既然来了,自然是为了拜会上总介了。”小平太耍了个俏皮话。

    “既然来了,就住两天,明日和我一道拔营回清须去吧。”“多谢上总介招待。”

    处理完了守山的事宜,信长塞了两个马包括他们的足轻进入守山做织田信广的副将与力,并削了一部分领地之后,就算了结了此事。

    当然织田信广在此之后会不会再生二心大家就无法预测了,但是信长的戒心肯定还在,就算再不满,织田信广估计也会收起自己伸出来的爪牙,先蛰伏两年再做计较。

    大队军马回了清须,信长开了庆功的酒宴,大家尽兴散去。小平太留宿在了木下兄弟的家里,倒也没有什么秉烛夜谈,互诉衷肠。就是叙叙旧,聊了会儿天,大家也就歇下了。好在他们两个有几个钱,新造的家里还挺大,客房就有好几间,不然一下塞四个人还不一定住得下。

    第二天大早,信长果然遣人来木下宅请小平太入城。这是应有之义,去城内聊聊也是可以的。

    小平太到是没有进入过清须城,而且游戏里他一直是以尾张主城的面貌出现的,但实际上完全不是这样。

    信长一开始的居城在那谷野城,这是他爸爸从尾张今川氏手里夺来的城池。他爸爸的本城则在胜幡城,间或还在过古渡城。至于现在的清须城,之前还是尾张守护代织田信友的居城。而信长也不会在这座城待多久了,要不了几年他就会搬去离美浓更近的小牧山城。就从不断搬本城这一点来说,信长就与一座城钉到死的各位大名不同。

    再回到清须城,这座城和如今许多大名的本城略有不同,他并不是一座依靠山势建立起来的宏伟山城或者平山城,和北面的稻叶山城、小谷城相比,城防上就差了许多。但是居住舒适度上,不得不说还是可以的。起码该有的日式庭院亭台楼阁一应俱全,居馆也颇为整洁。

    织田家对于振兴领内的商业流通很是在意,这与他们出身门前町奉行有关,也与尾张地形平坦商路通畅有关。这一特性反应到了他们选择居城上,都是水陆便捷的平城,正如清须一样。

    适宜居住的城池加上热闹的城下町,繁荣的往来东海街道的商旅人流。颇有几分乱世净土的气象,很令人满意。

    等信长坐定,小平太和他聊了几句。他也许是兴致颇高,突然命人把自己的弟弟妹妹给带出来见客。

    然后就是七八个大大小小的男孩女孩被人领了进来,几个男孩子在前,大约就是织田信包,织田长益等人。

    等几个女孩子出列,小平太才恍然而见,一个极可爱的小女孩出现在了小平太眼前。

    “阿市,过来。”

29.顾盼生辉织田市

    一见之下,我见犹怜;再见之下,顾盼生花。

    年仅九岁的阿市已经有了战国第一美女的模样,本来就是最为可爱的年纪,加上父亲兄长的宠爱,衣食住行无一不精。你说她是镝落凡尘的仙子也好,说她是出凡超世的天女也好。

    小平太看的都呆了,当然只是欣赏的那种。要是阿市十九岁了,那小平太也许还真的会产生一点淫秽色情的想法,可惜阿市现在只有区区九岁。小平太可完全没有那种恶趣味,不是某本历史小说里十二岁就敢直接睡,睡了还美滋滋的人渣。

    当然不仅仅是小平太看傻了,就是跪坐在稍远处等候吩咐的阿吉他们几个此时也恍若隔世,被这一抹惊艳的画面而惊得说不出话。

    小平太很快就回过神来,人家家里没嫁人的妹妹,小平太一个外姓男子一直盯着看不好。日本虽然没有那么严格恐怖的男女大防,但是君子处世,不能肆无忌惮。很快就转头看向其他几个孩子,织田家的基因似乎真的不错,没有一个丑的,基本都在平均水准以上,都挺好看。

    信长似乎见多了别人这幅样子,他也很自豪自己家的人都这么好看,看小平太几分愣神的样子,不以为忤。反而连连鼓掌,让阿市给小平太问好。

    “弹正大人安。”阿市显然没有被他的兄长拘束成一个典型的大家闺秀,想想也是,织田信长的性格就不是拘束古板的保守派。等于是他带大的的妹妹阿市怎么可能会是冷淡的性子,想想也应该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孩。

    阿市很是欢快的给小平太问好之后,就想换衣服出去玩。【注1】

    她先是坐到信长的旁边,帮信长倒了一些茶,假装很淑女的微笑着听了一会儿小平太和信长的闲聊。然后估计是觉得尽到了陪座的义务,轻轻扯了扯信长的裤腿管。信长恍若不觉,把茶杯端了起来,吹了吹上面不存在的热气。

    “今天有客人在,不可以哦。”信长还没说完,就见阿市的小嘴一瘪,一副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不妨事不妨事!市公主(姬/殿下)要想出去,就让她去嘛!她在这儿听这些经济之言,肯定会觉得厌烦的。”小平太下意识的就维护起了阿市。

    “小平太啊,我这个妹妹被宠坏了,你看她是真哭吗?”信长显然被他的好妹妹给捉弄过,完全不怕阿市会哭。

    再看阿市,果然已经换上了计谋被信长识破的小懊恼,就差一句“哼唧!”了。

    只能说,不管时代如何变迁,不管岁月如何流逝,这个世界果然还是看脸的,长得好看的人干啥都好看,长得好看的人就是可以撒娇卖萌。更何况阿市今年才九岁,等过上五六年出嫁的时候,不知道将出落成什么样的美女。

    饶是小平太见惯了大风大浪,小视频女主角起码好两百,至于后世里几个月一换代的女团一年几十个,甚至什么五千年一遇的美少女都见过好几回了,都根本无法和眼前的这个阿市相比。

    这时候用那句米粒之光哪比得上天空之皓月,那些整容以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女团和所谓“纯天然”的美少女,要是现在站在阿市的身边,羞愧难当是必然的,自愧不如是应当的。

    想着以前看过的某些穿越小说里那些主角,净做美梦,一个个的都像集卡牌式的收集战国的美女。小平太不怀好意的揣测了一下,估计这些作者现实里还是一条单身狗。所以把感情寄托在这个小说里面,让自己能爽爽。

    小平太则不敢有这种非分之想,只能摇摇头,把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都抛去。

    自己只是一个山内氏的旗本部将,虽然已经当上了江尻城代,但这等地位距离阿市也实在是遥不可及的。【注2】倒是山内义胜的身份地位能娶到阿市,可人家山内义胜已经娶了上杉辉虎家的公主,根本不可能再娶什么老婆了。

    估计阿市的人生轨迹还是不会有什么出人意料的大改变,他会嫁给马上在野良田合战中大胜佐佐木六角氏,从浅井贤政改名为浅井长政的近江之鹰。为他兄长夺取美浓上洛京都的霸业获得一个坚强而有力的后援,然后接着发生种种凄美惨绝的故事,最终死于北之庄的熊熊大火。

    小平太想事的时候,信长也没闲着,挥挥手,让侍从们把他的弟弟妹妹包括阿市都带下去。毕竟大部分还都是孩子,几岁的年纪哪里能坐得住,给小平太认识介绍一下,尽到了待客的礼节就完事了。

    阿市听到他哥哥信长让仆人侍从把他们带下去的命令,整个人似乎得以解放,又可以出去玩了,不用拘束在这个对她而言有些沉闷无聊的会客的茶室里,背影看起来轻快而明动。

    信长看着这大大小小七八个孩子被人送走,点点头,于是又和小平太谈论了一些治国理政中遇到的问题,比如长良川木曾川的沿岸治理,津岛地方商业税的制定和征收,热田神宫门前町的管理与处置。

    两个人不知不觉谈了许久,小平太总有些心不在焉,脑子里总有那么一个影子,信长也聊的尽兴了。戎马倥偬的年岁里,有个人和自己扯扯闲话(虽然还是有关国家治理的)就让他很是高兴了。

    小平太被信长招待着吃完晚饭,带着些许的愁思退城了。

    【注1】:男人们好像进进出出是不需要换衣服的,但是这种武家贵族的女性的衣服往往长拖及地,有些在地上拖着的衣摆超过一米,这种衣服是肯定不能出门的,必然要换上短一些的外套。

    【注2】:浅井长政之所以能娶到阿市,最主要的是他占据了北近江的天然优势历史位置,可以策应信长攻打齐藤氏以及六角氏。其次才是那七八万贯的领地家业,不然信长怎么会舍得把自己最好看的亲妹妹许给他。

30.一言一语断生死

    在清须逗留了两日,诸事纷繁。又接受了几位大佬的邀请做客,喝了几回酒,不能再留,还要回返江尻抚理民政,一大堆事情等待处理。

    另外就是该拜访该交往的也基本都去过了,以后在战国时代星光璀璨的武士们基本都混了一个眼熟。也别说小平太带着功利性去见人家,小平太还算他们半个“救命恩人”呢。如今又不是去索求什么,只是本着多个朋友多条路的想法,谁还没个走背运的时候,提前给自己结善缘。

    辞别了很热情的尾张的各位,小平太就往蟹津去坐船直趋江尻。两条腿赶路的滋味不好受,现在又都是泥巴路,深一脚浅一脚的。还是坐船最为便利,最为轻省。而信长借口要去津岛地方巡查,还是准备送小平一程。

    小平太上次是准备偷偷跑路的,就怕发生点什么,结果还被人追上来,这次就由着信长十八相送。

    而且旅途无聊,有人陪着说说话其实也挺好的。一个人走走停停固然很文艺很小清新,但是人多还是有意思一点。两个人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点东西,渐渐的又扯回尾张织田氏的局面。

    “不知武藏守如何了?”小平太问了一句织田信胜的动向。

    “尚在末森禁步中。”信长对这个弟弟似乎已经不放在心上了,能打败第一次就能打败第二次,更何况连原本属于织田信胜方的柴田胜家都彻底倒向了织田信长,信胜方连个拿得出手的武将都没有了。已经是一条翻面不能的咸鱼了,妥妥的。

    “可以试之心迹。”小平太还是觉得这位织田信胜是定时炸弹,上回觉得这人肯定已经被信长暗中除去了。他都把刀架在信长的脖子上了几乎,信长只要一败,就这条命肯定就丢了。没想到信胜居然还在末森活奔乱跳的活着,惩罚只是不咸不淡的限制行动。说好的历史上信长最后杀了信胜,彻底统一尾张织田家呢。

    “嗯?”信长继续往前走。

    “上总介诈病一场,召武藏守探视,暗中查其动向。”这个也是信长之野望里的剧情了,小平太随口就说了出来。总结来说就是装病,信长还没儿子,继承人肯定只有成年的弟弟,也就是织田信胜。通过这个,来查探一下信胜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会怎么应对。

    而且装病这个托词很容易被人接受,这时代人在野外吹个风,也许就得了风寒,也许就卧床不起,如果没遇上一个好大夫,指不定就去见上帝了。红楼梦里王子腾美滋滋的起复进京做大学士,还不是路上感冒,因为没有找到好大夫,结果就死了。信长出趟门,回家诈称淋了雨染了风寒,一病不起,然后弥留之际召自己的弟弟来看看也是很正常的嘛。

    甚至可以演戏演足一点,先回城,然后满尾张抓大夫,让他们来问诊,也不放他们走。过个两三天,放出消息,已经高烧说胡话了,眼看就要不行了。最后再宣布让重臣和织田信胜先后来探望自己,准备托交国政种种。以此来看看织田信胜的行状,虽然属于钓鱼执法,但是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可!”信长骑着马,继续往前骑了一段路,沉吟了一下,下了决定,一点不拖泥带水的答应了。也许他心里也是在去与留之间动摇,想办法查探一下他这位弟弟的心迹也许正好是他求之不得的事。

    而且后来津田信澄【注1】颇受信长的喜爱,证明信长对自己这个弟弟似乎也没有恨之入骨,只不过信胜的反意昭彰,他不得不除去这么一个定时炸弹。

    再者战国乱世,一个身份亲近,有力的一门众,如果不是忠心耿耿的。那么现实就很残酷了,无一不是掀起反旗,悍然发动叛乱的狗贼。而且由于是内讧,还往往和织田信广一样勾结外国势力一起,最后的结局几乎都是身死国破。所以一门众这个东西,用好了尤为有力,用不好那就是无底深渊。

    两个人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也许就决定了织田信胜的命运,(其实是一定要死的,倒霉孩子能怪谁。)两个人仿佛谈论的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信长也没有把这个弟弟真的视为对手,小平太更是连见都没见过这位织田信胜。但是他的命运从他下定决心要起来争夺织田家的家主之位时就注定了,要么一举成功,杀了织田信长,以后走上一条不知未来的道路,要么就如现在小平太和织田信长的随意交谈中被决定生死。

    说完了这么一件事,两个人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似乎聊性已尽,不想再说下去了。也可能是旅途劳累,身体疲倦,不愿再开口了。

    当夜小平太就留宿在蟹津附近的一座寺庙内,和信长住隔壁。其实小平太是可以接受住宿屋的,但是信长盛情邀请他来庙里住,小平太推辞不过。结果出乎意料,寺院的客房果然环境优雅,适宜居住。难怪信长以后不管去哪儿,都会选寺庙住宿。

    第二天正好有去往江尻的船,不需要在等日子了。倒也方便了小平太,可以更快的回转江尻。

    辞别了信长,回到江尻,去采办织席机的人手还没有回来,但是工坊已经拔地而起,供织工居住的长屋也已经搭建的差不太多。前期的准备工作已经做的差不多了。

    而北大学更是带领着山内而来的军役众和同心们展开了蔺草田的平整和种植,就等着小平太回来继续第二阶段的指导工作了。

    看着大家干劲十足热火朝天,小平太也立刻投入到了江尻的领地建设当中去。

    真的一刻也不得闲,玩太阁立志传交完任务起码还能在家睡几天。可现实里那能有什么空闲哦。

    【注1】:这位就是织田信胜的儿子,而且得到信长的喜爱。后来本能寺之变以后,织田信孝迫不及待的杀害了津田信澄,时人就猜测他是因为害怕津田信澄凭借信长的扶助喜爱而抢夺织田家的大位。

31.蔺草贝灰双管下

    远江国海岸边泥滩上的蔺草迎着太平洋温暖潮湿的海风和夏季足够的日照,和抽风一样的猛长,到了可以收割的时候已经超过一米五之多,长势太好,可以让不小心的人在草里迷路。

    人工培育的草果然是长得好,就和咱们国家山东半岛的大葱一样。好家伙,那玩意,大葱足有一米四多高,比一个孩子还长得高,好多网友回复小时候在大葱地里迷路走丢。

    这人工培育的蔺草也是这个意思,这里是有讲究的,必须注意草种的选育。如果不好好选育草种,种上三茬五茬,这个蔺草就会野草化。可是这家伙即使野草化了也能疯涨到一米以上,所以能被选来做手工业材料的东西,果然有点料的。

    而且这玩意还有一个其他的作用,好好维护的蔺草起步一米五高,这时候按古代的说法就是埋伏下一彪人马,号炮声一想,四下里齐齐杀出,直杀的人仰马翻。简直是伏击的最佳地貌,特别隐蔽。

    所以古代里很多就在野地里埋伏,也没山坡沟谷也没高树深林。等种了蔺草之后,小平太算是明白为毛野地里随便就能埋伏几千人马了,这草长得人真看不出来里面藏了人。

    看来这个蔺草田还能发挥一点“国防工事”的作用哦,小平太心内暗笑,感觉这草都有点可爱了。

    留下长得最高最好的一块蔺草自然开花结籽,留作下一茬蔺草的草种。其他的都趁着早上四五点天亮到九点太阳彻底升起来这段时间收割起来,这个也是有讲究的,太热的时候收割,这个草就蔫了。早上收割的时候草嫩、绿、碧、劲,看着就鲜气。

    然后就把蔺草脱水,普通的蔺草直接太阳晒两天就可以了,没什么特别的要求。三角蔺草却另有办法。

    直接日晒脱水的,蔺草就会失去原有的青绿色,失去草艺品的那种自然韵味。普通蔺草不讲究这个,反正编编草鞋草袋的,谁穿双草鞋还讲究草鞋要铮亮发绿的,这个饭都吃不饱的年代能关心自己鞋子好不好看的人也不会来穿草鞋。

    那么如何保证蔺草在干燥脱水的处理过程中能保持原色呢?

    小平太当然有办法,这就是烘干!用原生的坚厚木板构建一个暖房,在中间安置一个火炉。为了保证不飘灰和防火,还要设置独立的烟道。暖房内的温度不需要太过炙热,三十来度就完全可以了。等于就是直接搬一个冬天用的烧柴炉子,把它烧的更热一些就好。

    原理和我国宋代制造暖房在冬季种植反季蔬菜一样,人家可是通过这个办法冬天里卖新鲜蔬菜,在冰封的开封城那绝对的独一份,所以能够获取暴利。毕竟钟鸣鼎食之家也不会在意这么一点钱,肯定乐于花钱享受这个服务。

    小平太的思路和这个种菜暖房几乎完全重合,但是利用的方向并不相同。

    小平太搭建这样的暖房,是依靠可控制的热力,加速蔺草的脱水。这样的暖房内,捆扎好的蔺草只需要区区四个小时就能够彻底干燥,与此同时,采用烘干法的上等三角蔺草却能够保持收割时的那种天然原色,甚至会更加的美丽。

    因为避免了阳光曝晒,所以草茎得以在温柔的环境中失去水分。同时由于人为制造的高温,大大的超过远距离太阳的照射所散发的热量。草茎的脱水过程更加快速,使草茎更加的柔韧。简直可以说是一举多得,十分便宜。

    烘干结束以后的蔺草还不能使用,这也有一种脚踏板式的便利分草机,先把蔺草对半劈开,然后再将已经半分的蔺草再对半切开。实际一株小小的蔺草可以分成4条来编织使用。极个别灯芯草或者咸草可以分6条来使用,但那种质地实在不好,一般没什么人种植使用。

    然后就是把这些分好的草条按照需要进行编制,熟练的织工使用织席机一天可以编两张榻榻米,织席机这个东西也没有什么特别难的地方,只要练习几天就能熟练运用。只等去美作津山和丰后臼杵的人回来,带回购买的织机,就能开工。

    另外在小平太不在的时候,北大学已经在江尻港派遣了一名专门的负责贝类收购的与力(估计按日文写就是贝与力,如果这个职务继承到江户时代,估计又是一个光看名字根本无人知道的职位。)。在这段时间已经收购了堆成小山的贝壳,取肉的过程全部是雇佣町内和城下农村的妇女来做,价格极其便宜,一天只要五个钱而已。

    而取下的大量贝肉大多经过腌渍或者晒干,成为能够长期保存的海产品。经由海路和陆路向左近各处发售,由于小平太一开始就要求这些副产品可以低价销售,只要有微博的利润即可,使得这些海产的销路极好。即使是手机没什么钱,吃不起鱼的贫民都能花一两个钱买上不少回家补充蛋白质和盐分。

    出乎意料的,计划了这么许多,倒是这个最没在意的处理剩下的贝肉成为了江尻发展计划中首先打开市场,获得利润的东西。而且还可以供应江尻的常备足轻食用,长期食用之后,也许这批足轻的体力都能有所提高和改善,间接影响他们的战斗力。

    而被雇佣来取肉的妇女们,由于凭空出现的工作岗位,增加了他们的收入。虽然不算太多,但还是大大活跃了整个市场,毕竟一个月一百五十钱,一年就是一贯八百文,小平太当佃农要死要活种一年地也就能挣这么几个钱。这点钱完全够两个人顿顿喝稀不饿死了。

    原本只能在家里操持家务或者帮忙农活的上百名妇女的家庭已经首先脱颖而出,来年重修军役帐,这一百个家庭百分百的就能划进军役众。

    山内义治的增加五百军役众的政治任务,才刚刚开始两个月就已经达成了五分之一了。

32.上杉村上战神川

    小平太这边忙的脚不沾地,发展经济。喜人的成果就在眼前,一个支柱产业又能带动多个附加产业。产业上游和下游都蓬勃发展起来,形成良序运转的产业链。虽说日进斗金还没有开始,但是每日都能看到钱进账是真的。

    这种感觉真的好,好像自己精心呵护的草木开花结果一样,有一种成就感。大家养个仙人球都记得给他浇水晒太阳,如今小平太可养的不是仙人球,而是事关上万人生计的大产业,自然更加高兴。

    撇开美滋滋的小平太,越后的上杉辉虎终于收拾完了一向一揆带来的乱局,加上直江景纲归国后方有他和长尾政景坐镇府中春日山了,于是带着一帮饿的眼睛都要透贼光的越后众六千人再次出阵关东。

    反正越后的春耕有不少地方都耽搁了,大家也没有什么地要去种了,今年摆明了就是要发生饥荒了。与其在家饿死,不如出门抢一把。怀抱着这个目的的越后百姓,一听到上杉辉虎要出阵关东,那个民情踊跃啊,一个个自己拿着武器就主动来参战了。

    搞得大家像是要去游乐园一样,争抢出征的名额,差点大打出手。那场面,简直了都。如果有人在场,肯定要吟诵几句歪诗,赞美一下越后男儿争相参军的盛景。

    因为这次越后众是急着出门征(抢)战(劫)沙(掳)场(掠),所以这一次行动非常迅速。大军在春日山誓师出发,根本没有多少粮秣辎重,轻装而前,仅仅两天居然就飞奔到了沼田地方。辉虎立刻发下御书,号召关东兵马前来汇合。

    上野众响应的倒是十分积极,上野留守役平井城代甘糟长重(甘糟景持,反正说的是一个人)很快就率领东上野上杉宪|政御料领的各家军队参与了进来,长野业正由于要防御村上义清,只让小幡、和田、大胡、齐藤、鹰留长野几家来协助上杉辉虎。

    上杉辉虎看能动员一万来号人的长野业正居然只来了这么小猫两三只,大为不满。结果一起来的小县国人哭天抢地,把村上义清偷袭小县攻打上野的事一说。上杉辉虎一听,村上义清这个攻迫理论上自己下属信浓守护小笠原长时的恶贼居然敢捶小县郡的国人,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俗话说得好,打狗也要看主人。小县郡屁大点的地盘,上杉辉虎根本不在乎。可是小县的国人们举的是自己旗子,村上义清就是在啪啪啪啪的打他上杉辉虎的脸,让别人看笑话,原来堂堂的上杉辉虎连自己的小弟都护不住。

    于是上杉辉虎一封御书就飞马来了山内府中城,山内义治马上拉了山内众二千五百人去助拳。

    上杉辉虎联军一万四千多立马就突入了小县郡,仗着队伍里都是还乡团,根本不怕什么冒进。照着葛尾城就一路高歌猛进,吓得村上义清赶忙集合自己的小弟。上杉辉虎一看来得正好,逮着村上义清区区八千人一顿暴捶,双方在神川边那是你来我往,互相冲突。

    上杉辉虎天赋异禀,只要一到战场,那个智商简直能突破宇宙天际,神川是流经小县郡内的一条普通的河流,但是由于发源于信浓群山之间,他的上游水流发轫于冰雪融水十分寒冷,即使到了夏季也是一样的。

    但是由于这种富含山间矿物质的冰冷泉水在进入谷地时逐渐温暖,滋润了神川边两岸坡地上的小草平,结果围绕神川边这一块的地方水草特别肥美丰满,即使夏天也滋长的欢快。【注1】

    再加上这块地方河水也不冰凉了,人也能直接喝了,所以每天打完仗,村上军总会驱赶战马驮马来这里啃食青草饮用喝水,顺便取水供八千大军饮用。

    上杉辉虎也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神川从上游到下游的具体情况,带着小县还乡团就一阵无人可知的谋划。当下就决定趁交战结束的傍晚统帅精锐的越后武士突袭出来放牧马匹和取水的村上军。

    结果,正如上杉辉虎所预料,包括村上义清在内的八千村上军在经历了一天的交战以后,傍晚就移镇神川中游。

    上杉辉虎看他们来的正好,带着一千骑步人马,趁着村上军战马解鞍,武士取水的空虚,猛烈的向村上义清发动奇袭。

    村上义清哪里想到上杉辉虎能够知道他的宿营地,根本毫无防备,村上军士兵勇则勇矣。可是遭到突然的奇袭,能反身迎战的毕竟只有少数,更多的人第一想法肯定是跑啊。

    于是上杉辉虎大发神威,直杀了两个多小时到天黑为止,一度甚至突破到村上义清的面前,杀的村上军联营大溃。八千人哭爹喊娘,丢盔弃甲奔逃往葛尾城去了。

    村上军计有信浓牧岛城主屋代基永、小岛权兵卫重成、雨宫正利、屋代基纲(此人是屋代政国的长子)、若清尚战死。伤者更是不计其数,仅仅丢在神川边的尸体就超过三百具。

    村上义清在小县郡本就不稳固的统治直接全盘崩溃,甚至连小县郡的重镇松尾城都在第二天的追击中被抛弃,沿途死伤者超过七百二十员。

    曾经被村上义清撵跑的小县众一个个神采飞扬,感叹自己真是抱了一条好大腿,上杉辉虎果然天下名将。别看村上义清打我们这帮菜鸡的时候多牛皮,如今我们大哥上杉辉虎来了不一样还是要扑街完蛋。

    上杉辉虎好生安抚了一下这帮小县众,然后还搜刮了一票粮草,继续往武藏打了过去。

    所有人没有在意的是,一名叫做真田幸纲的武士由于自恃聪明,觉得上杉辉虎一时困于越后不会来为自己出气,于是等不及越后的援兵早早的南下投靠了武田晴信。

    【注1】:这个地形的原理我是不知道的,但是神川沿岸有一个地方叫真田乡,真田乡后来出了一个真田信繁,所以天下闻名了。另外由于地理的原因,这里是著名的信浓八牧监之一,特别适合养马。

33.上杉退兵返越后

    村上义清被强袭的时候可是下营解甲的时候,那满营供应八千人用的粮秣,还有旗帜、铠甲、牲口、钱财等东西一概都丢在了神川岸边。除了粮食以外,大部分财务上杉辉虎都是允许士兵自由切取的。

    士兵们自然抢的盆满钵满,鸟枪换炮者不在少数。直接替上杉辉虎省了一年的武器装备钱,还让为粮食发愁的上杉辉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上杉辉虎有了这么一批粮食,还稳定了信浓上野国人豪族的人心,大家一看咱们的管领还是打遍关东无敌手的,村上义清“信浓巨人”不也是一样被咱们管领捶的妈妈都不认识,哭爹喊娘跑路去了。

    原本在北条军突然的反攻倒算,侵凌逼迫下人心惶惶的上州众再一次坚定了决心,摆明了要和上杉辉虎一条道走到黑。

    两者之间形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忠诚,国人们会为了自己的地盘奋力守城,由于他们名义上属于上杉辉虎,他们也就等于在为上杉辉虎守城。同时由于国人们“臣服”上杉辉虎,所以他会出兵去救援这些国人,会帮他们恢复领地。

    这种模式就是战国所谓的“忠诚”最主要的一种体现方式,因为你强,我跟着你混,树你的旗,你打仗我还跟着出人。表面上看似乎是非常忠诚了,可是实际上也就呵呵。这种忠诚都是维系在大名能打的前提下的,如果继任者不来事,这些外围的国人势力极有可能突然分崩离析。

    最明白的例子就是长尾家,长尾为景能打,能够让小弟跟着混,于是三十万石的庞大领地维持的相对轻松。可是长尾晴景不能打,大家一看你们不来事了啊,立刻就树倒猢狲散了。等长尾景虎又能打了,大家又回来继续“忠诚”。

    国人们忠诚的不是你长尾家,忠诚的是你这个牛批的大名。同样的,今川义元死了,三河尾张的国人立刻骚动。武田信玄死了,信浓三河远江的国人一样骚动。更不要提西国那一片了,尼子晴久死了,连出云国都能给你骚动起来。

    所以一个有威望有能力的大名对一个家族多重要,主少国疑!古人的用词极为精准到位。人家国人忠诚你换取的就是跟着你混不吃亏,如果大名本身出现问题,那么就不怪别人不忠诚了。

    这种畸形的主从忠诚关系下,上杉辉虎必须在小弟面前刚强果断。那上杉辉虎哪里还能停下脚步,很快就挥兵进入了武藏国忍城。不得不夸一句,忍城主成田长泰的眼光是真的好,他投谁谁兴盛,上回武藏国人几乎全部背叛上杉辉虎。这位历史上也参与背叛的老油条智商情商突然暴增,铁了心要和上杉辉虎混,把忍城门一关,闭城死守,为上杉辉虎保留了武藏的桥头堡。

    上杉辉虎于是毫不费力的又打进了武藏,然后他立定阵脚,要求四方国人出兵相助,很可惜,这回响应者寥寥。大家都有感觉,这次上杉辉虎不会和上次一样顺利。

    行吧,上杉辉虎也不气馁,好好夸奖了一番成田长泰和成田氏长父子。然后以五百忍城众为带路先锋,先扑向了得而复失的松山城。【注1】

    松山城此时的城代还是上任没多久的上田朝直,他倒是也足够光棍,本来松山众在扇谷朝定的时代就是有很大独立性的支城众,这次上杉辉虎一来,他连假装替北条家坚守一下以示臣节的心情都没有,直接城头变换大王旗,跪在上杉辉虎面前叫爸爸。

    得了,上杉辉虎轻轻松松几乎啥事没干,就武装游行了一下,整个北武藏几乎就全部投降了。随随便便又打到了河越城下,城代是北条氏宿老大道寺政繁,他对上杉辉虎就是一天二地恨,三江四海仇了。号召起一千五百多人的军队,进城死守。

    打到这里最开心的是山内义治,细川春宫看自己的老东家又带着大兵打回来了,带着五百人就过来参阵。两个人据说抱头痛哭,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于是一万六千大军以十倍的优势包围着河越城,十层二十层的包围圈保准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即使是小田原居馆内的北条氏直和他的两位叔父,藤田氏邦以及大石氏照都是过了好几天才得到了河越城被包围的确切消息。

    打吧,还能咋办,两位大兄弟抱着自己几岁的小侄儿,拉起相模众六千人也赶去河越城下和上杉辉虎对峙。

    上杉辉虎上次在关东干的那些狗屁倒灶的破事的恶果就显现了出来。首先是河越城内的抵抗非常坚决,城兵一千五百人奋力死战,即使越后众登城也被反扑出城。

    然后就是和上杉联军对峙的北条军由于百姓的支持而不断有义勇军加入,原本还对北条家没有那么多喜爱的百姓经历了冰火两重天之后都毫不犹豫的站到了北条军这边。

    这还没几天,北条氏的志愿军就多达二千人。这还不算完,下总的中条藤资引着小弓众以及里见援兵八百合计二千五百人来支援上杉辉虎时,下总的北条作仓众(就是之前被上杉辉虎削弱的那一票千叶、原、高城、结城等人)居然拉了三千五百人来支援北条军。

    围城一个月,城外的北条军居然增加到足足一万二千人。而上杉辉虎的士兵因为兵粮耗尽,久攻不下,以及最重要的,仅存的一些越后的大米再过些日子就能收割了等原因。被迫引兵退还,含恨而去。

    以至于眼前的深谷静贤他都忘记去处理。

    【注1】:为什么要去松山城呢?这是武藏最重要的支城之一,扇谷家由于连年战败,从江户城退往河越城,又从河越城退往松山城。他是整个地区的支点型城堡,当年就是松山的陷落才导致北武藏局势的彻底崩溃,钵形、天神山等城不战而降,扇谷家连抱个孩子继续抵抗的机会都一并失去了。

34.国兴民富在眼前

    关东的大战又一次落下帷幕,小平太这边的发财计划却刚刚开始。

    上杉辉虎这次出阵关东自然是含恨而退,抢吧?没抢着多少,南武藏都没彻底打进去,困顿于河越城下一个多月,人吃马嚼,差点没把他的老本都贴进去。

    好在除了在神川和村上义清干了一场硬仗,以及河越城攻击的时候死了几个人之外,越后众基本没死人。虽然粮食没抢着,但起码这两三个月大家都吃上饱饭了。抢的财物也能带回家改善一下生活,过年换身新衣裳。【注1】

    山内家这次出兵也基本没捞着什么好,显示了一下在关东的存在感,另外由于这次战争的规模没有第一次出入关东之役大,动员的兵力相对来说很少,所以根本没有发动江尻众。【注2】

    既然这次不用动员江尻众,江尻也就不需要点兵去打仗,那就和小平太这个暂时统带江尻众的江尻城代无关了。小平太乐得清闲不用参战,他正在积极设法的培养织工和普请工匠,以及招徕有手艺的町人农民振兴江尻町。

    而得到了山内义治青睐的助左卫门,奇迹般的在回了一趟之后被今井宗久升任副役长,带着十余名有力的手代见习代表纳屋这一商业巨头,前来江尻开办纳屋在东国海道上的第一家门店。【注3】

    小平太在山内义治的暗中授意之下,给助左卫门大开方便之门,很快助左卫门就得到了江尻叠的分销权,至于总经销权这事就要看他能不能把江尻的在地商人团体捶趴下,然后能承包比他们更多的销售份额而决定了。

    小平太在江尻可不是只卖草席的,那么多衍生品,在物资匮乏的战国时代都是紧俏货。一双小小的草鞋很多农民都不舍得穿,十几岁的农民家的孩子光脚长到大的不计其数。领主给足轻一年发几双草鞋都算是福利待遇的一种,可不愁销路。

    助左卫门现在以江尻叠作为切入口,纳屋这条强龙就等于正式和江尻地方商众宣战了。商业上的斗争一样激烈非凡,一样你死我活,见血的不在少数。

    可以想见助左卫门在尚未站稳脚跟,艰难开路的接下来的相当长一段日子内会过的非常不顺心,甚至有可能经常遇上出人意料的危险。但是他身负今井宗久的财势和经商人才,以及山内义治的暗中纵容两重神功加持,都不能在江尻打开局面的话,估计被抛弃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了。

    小平太肯定在力所能及的事情上会帮一把自己的老伙伴,剩下的就都要靠他自己去想办法了。

    因为很快的第一批江尻叠就编织了出来,除了一开始因为工人不熟练,技术不成熟,织的不怎么样的几十张以外,后面所出产的江尻叠不论是手法上还是材料上都已经完全不输成名的津山叠和臼杵叠。

    大家都是机织的,一个是小户农户农闲时分家庭式个体编织,产量不稳定,质量有高下。一个是统一规模和程序的大型手工业工场集中编织,保证材料的水平几乎相同,保证编织的工序完全一样。

    除开极个别织工的技艺特别高超,用料十分讲究,可能在某张叠上大大胜过江尻叠,可是毕竟少数。江尻叠完全可以用成规模的质量大体相同的优势击败这偶尔的精美产品,这是时代进步的优势。

    而被山内义治和小平太强行抑配,心怀不满而来领取销售份额的江尻商众,发现江尻叠确实很好,心气就平了不少。心思活络的商人已经在盘算如何去推销这个比市价还便宜十分之一的江尻叠了。

    除了极个别愁眉苦脸,因为主营方向是卖咸鱼海产或者卖马匹牲口根本没有一点卖叠思路的商人以外。其他的商人心里的小算盘早就拨弄开了,眼睛里金光闪闪的都不在少数。

    助左卫门春风满面,二十几岁就做到了副役长的职位,又被任命为江尻分店的支配人。此刻正是意气风发,准备大展拳脚的时候,他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好办法,居然一口气直接就要承办一万张江尻叠,并承诺过几个月以后还要增加承办的数量。如此大手笔,再加上那种由内而发的成功商人的气势,让江尻商众对他的敌视似乎又加深了一点。

    而小平太自然不管,他只希望卖的越多越好,毕竟上百张织席机,日产二百余张叠,受制于蔺草的产量,至少也能每年出产超过三万张叠。考虑到正常的日式房屋多只有一层,所以占地面积一般相对较大。屋内使用的榻榻米随随便便就是几十一百张,三万张的年产量面对这样大的市场只能说杯水车薪。【注4】

    总之小平太所设想的内容,都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实现着。

    【注1】:这简直就是一个死循环,没粮食吃没钱用了就下关东去抢,然后深陷关东战争泥潭,一直拔不出兵力和足够的钱粮上洛。没办法就又想着下关东去抢,时间越拖越久,最后活活把上杉谦信拖死了。

    【注2】:理由很简单,这一仗算顺风仗,大家都是打算去跟在上杉辉虎身后抱大腿抢一把的,这种好事肯定山内众先上,江尻众就要等到打硬仗的时候才能上。大家肯定能理解这个原因吧,有好事肯定先紧着自己人。

    【注3】:就叫门店,可以理解为分店支店,至于为什么叫门店呢。因为在外地建立商店,替总店维持地方商权的商人被称为门商,独立一门的商人。

    另外门商还有另一重意思,是指进行对外贸易的商人,因为当时朝鲜和中国的国界上有一道象征性的大门,叫做“禁门”,跨过这道门做生意的就叫门商。

    【注4】:日本现在应该是一坪两张榻榻米,很多武士宅都是五十坪起步,保留下来的江户时代大面积武士宅很多,现在全国就有三四万名武士,以后更多,这个生意可以做不知道多少年。

35.不过多收三五斗

    整个江尻一片火热的景象,天龙川沿岸的水田里稻禾被压的不住点头。

    田间地头,男男女女都弯着腰收割着稻谷。欢快的田乐拍子从田埂的这头传到田埂的那头,捡拾稻穗的孩童跟在大人的屁股后面。当然小一些的孩子更多的是在野地里瞎跑胡闹,大人们哪还有精力去管他们。

    去往村庄场院晒谷场的农人,扁担都被压弯了,新收的稻谷还要打谷以后翻检晾晒才能去脱壳。最后用编织的草袋按分装,一一入袋。

    秋收总是愉快的,虽然这种愉快不过是《多收了三五斗》里那种短暂的空想,但是多收些米总能让农人家里好过些。

    以前小平太也应过一次年贡,脱壳以后的大米被称为玄米,就是真的只是把那层壳用连枷给拍打掉以后的粗米而已。那些剩下的就是糠,这是很多农民经常吃的东西。然后这些玄米就能够拿去交年贡了,已经属于当下粮食的顶层存在了。

    至于再把这些玄米拿去碾或者舂,将外表最坚硬的粗糙部分也给剥离下来之后,这个米就成为了白米,也称为精米,实际上是米的芯子,所以更软,更容易入口。

    当然现在能顿顿吃白米的人很少很少,大名很多都是半精半粗,哪有人舍得把米碾掉那么多就吃个芯子。【注1】毕竟从稻谷到白米,米的大小几乎缩小了一半,太浪费了。

    上回小平太不过是把辛苦种了一年的大米全部都送到了山内义治和纲良叔父的谷仓里,而且送完就赶上烂仗,没有亲眼见过交年贡时的人间百态。

    但此次不同了,身为执掌远江半国江尻一地军民庶政的江尻城代,小平太几乎陷入了无穷无尽的痛苦中。收取年贡这个事太难做了,真的是太难了。

    各村的地头既作为小块地产的拥有者,又作为全村地产的承包人。每交给小平太一分钱粮,就意味着他们自己少一分钱粮。为了这么一个年贡,他们一个钱一个钱的和小平太掰手指头,宋钱十当七,明钱十当十,恶钱十当二。对着太阳照那个钱,分辨着每个钱的含铜量和大小重量。

    米底下没有一个不设法混些米糠和稗子,和大米混在一起企图蒙混过关,木升里的大米生怕多放了一粒,盛米的时候翘着兰花指,动作轻的不能再轻。

    除此之外,这些地头和农人,或者大吐苦水,或者跪地哀嚎,或者直接装死。总之没有一个是心甘情愿,顺顺畅畅的按着数目主动缴纳年贡的。

    更有甚者,年初上田原合战,山内家全领动员,江尻众在一色宫内和细川采女的统帅下从侧面强袭武田军,细川采女正由于冲突的最前,当面的还是甲军中的饭富虎昌所部,所以损失颇大。

    于是一个年纪颇大的白发地头,带着老老少少十几口子,跪在江尻的仓库门口,他们村死了三个足轻阵夫,不是说简单的三个壮劳力死了,而是这么多口子家里顶梁柱都没了。那一副哭天抢地的惨状闻者落泪,听者悲伤。

    山内义治在战后确实大开府库,奖励三军,当然也给战死者发过一点抚恤,可是哪里够用,今年缴年贡,他们自然是不需要交的。可是秋后又不是只收土地税,财产税、人口税、房屋税全部都要压下来。然后壮劳力死了,劳役没人去还要交代役钱。

    他们家里男人现在都死了,哪里还肯交钱。小平太佃农出身,倒是非常同情他们,可是他不敢开这个口子,粮仓外面挤了好几百人,老老少少,都是各村各庄按着日子来缴年贡的。免了他们三户的,其他人肯定立马全部跪地上,这么多年烂仗打下来,哪个村上没死过几个人。救的了一个两个,救不了几百上千。

    该收的税钱还是一个都不能少,几个直接核算今年江尻年贡的同心明显是看惯了这种情况,拿着簿册就和他们对峙。

    谁家历年有积欠的上去就要拿人,连地头带农户全部捆了双手锁在门口。然后能识相交钱的也不难为,地里的大米五公五民,一口丁二十钱,一口妇十二钱,童老各七个钱,家资凡千钱交三十二钱。

    山内义治在这五六年根本没有检地和赀算,拿的都是以前白川家灭亡前的旧簿册。再加上实行五公五民的平政,按小平太的估计,今年是正常的年景,缴纳年贡应该是完全没问题的。实在是想不通怎么会所有的村庄都在诉苦,都在哭穷。

    等小平太从城内现身,不管是被锁起来的,还是已经交完年贡的,全部跪倒在地,哀恸嚎哭。祈求小平太略略减免,旁边一个同心却一脸嘲讽的呲笑起来。

    “年年哭穷年年穷,年年不见透底穷。”小平太在嘈杂的人声中听的分外清晰。

    再看其他的同心,都是一副安静看戏的表情。分明是当作在看一场热闹的喜剧,津津有味。

    小平太才反应过来,他们是装的!

    如果真的活不下去,他们早就发动土一揆了!看现在一个个还有力气在这嚎,分明是早晨出发的时候吃饱了饭的。

    欺负小平太第一次经历年贡征收,想着诈一诈,也许小平太一松口,随便减免几个,他们就能轻松一大截。

    “去年也是如此?前年也是如此?”小平太招呼那个呲笑的同心。

    “别说去年如此,就是白川氏领国时也是如此,斯波氏领国时还是如此,年年如此。”那名同心到是说的直白。

    行吧!

    【注1】:江户时代很多人为什么吃白米精米生病呢,因为这层粗燥的米壳被剥离了。同时也将里面的维生素b1给剥离了,缺乏了维生素b1之后,上到幕府将军下到武士公卿,纷纷得了脚气病,最后去世。

    这实际上是心脏病的一种,心力衰竭,最后人的脚都开始溃烂,在虚弱无力又痛苦万分中去世。

    至于当下大家**米为什么不得脚气病,还不是因为现在副食品多,在其他地方可以获取足够的维生素b1。

36.尾张骏河起冲突

    到这时候小平太哪里还能不懂,由于日本长期以来存在一个领主和地头农民坐下来谈的好习惯。毕竟真的动起手来,铁定两败俱伤,甚至同归于尽。

    不论哪一位大名,不论哪一只军队,他手下的主力队伍永远都是由自耕农武装起来的足轻。武士才几个?蚁多咬死象的道理谁不懂?

    更何况,1441年“嘉吉之乱”发生,京都周围有将近十万村社农民有组织的发动起了大规模的在国土一揆,甚至击败官军攻入了洛京,逼迫将军发布豁免一切拖欠债务的德政令。【注1】

    慢慢的,随着封建关系的进一步发展,高高在上由洛京的幕府派来的守护和代官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扎根于本乡本土的在地战国大名,他们与领民的联系更加紧密。双方形成一种互相利用,互相影响的封建依附关系。自此大名领主对领民的压迫变得有限度,有克制,和刮一遍地皮就走的旧式幕府官僚大大不同了。

    所以在封建压迫和经济剥削日益严重的战国时代,农民的日子虽然过的确实不怎么好,西国部分地方甚至恐怖的实行八公二民的暴政。但感觉年贡沉重的领民为了生存下去,就充分的发挥自己的生存智慧。一到交税的时候,就来和你演一场穷苦至极的大戏。领主看这样了,荒年就要减税,丰年也不好意思加征。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以后,小平太索性心下一横,不去看他们的“表演”,完全让同心们按照簿册进行征收。

    在数百人的痛哭流涕当中,小平太做一个“双目失明”,“双耳失聪”的残疾人。就这么快步走回了江尻的居馆,然后命令侍女们把所有的障门窗户都关紧。小平太只能眼不见耳不听为净,让他们去吧。

    于是哭穷求饶的闹剧活活演了三四天才完全结束,最后钱归库,米归仓。似乎穷的身无分文的领民们还是按照以前的簿册缴纳了年贡,并没有因为今年大米丰收而多交一点。而税钱也七拼八凑弄了一个差不离,小平太历经坎坷终于完成了征收江尻当年年贡的任务,皆大欢喜。

    当然这一幕也不止在江尻,在尾张的清须,在骏河的府中,在越后的春日山,在日本大大小小的每一个分国都在上演着。实在是日常的不能再日常的状况,就此略过。

    因为小平太无心再管这一亩三分地的烂事了,他得到了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尾张的织田信胜终于不出意外的暴病身亡了,这个自然是早有预料的事情。

    毕竟织田信胜曾经起兵,差点夺取了尾张一国,在尾张国内拥簇不在少数。他的突然死亡,带来的政治余波却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平缓消散的。

    得知了这一消息,在三河的今川氏频频出招,甚至远在骏河的太原雪斋禅师也顾不上自己年迈的身躯,很快就坐船飞驰去西三河吉田城。

    至于为什么是西三河吉田城,而不是更靠近尾张前线的东三河冈崎城呢,也许还有人记得,多年前的八面山合战,西三河旗头大将鹈殿长持鹈殿长照父子临阵倒戈,使得原本不胜不败的吉良联军羞耻惨败。因为鹈殿家切的不耻行为,三河奉公众武士团遭到毁灭性的腰斩,三河奉公众绝户灭亡十几家。鹈殿氏已经彻底自绝于东三河国人,必须抱紧今川氏的大腿,所以吉田城是整个三河最安全的地方。

    三河国方面今川氏动作频频,尾张内部自然也不安稳。

    据说一日之内,去往清须城向织田信长本人请安问好的国众豪强武士就多达二十余人。只要能被织田信长接见的无不长宽一口气,而被信长拒见的则是惶惶不可终日。

    只要不是傻波,全尾张上上下下都看出来了,原本在末森城活奔乱跳的织田信胜突然暴病而死肯定是背后有鬼。而能够从先代主母土田夫人的手中把织田信胜弄出来,再人不知鬼不觉的弄死,等死透了才人尽皆知的只有织田信长了。

    大家都知道清算织田信胜一众党羽的时候到了,首犯信胜现在已死,剩下的杂鱼们没了主心骨,自然会有一点人心惶惶,尤其是当初附尾其后的尾张国众。

    隔岸观火,洞若明烛的太原雪斋禅师立刻开始行动。一阵撩拨之下,尾张三河间的重镇鸣海城城主山口左马介教继和山口九郎二郎父子最终掀起叛乱的大旗。他一个人投敌还好,结果顺带着大高、鹫津、丸根诸城全部反乱,投向今川氏。

    太原禅师没想到效果居然这么好,立刻开始动员三河武士团,以及今川氏在三河的根本一千五百骏河众。然后葛山长嘉、浅井小四郎、饭尾丰前守、三浦义就等骏河武士纷纷提兵进入尾张袭扰。

    织田信长哪里是弱鸡,上午听说山口教继携城投敌,下午就带着八百足轻众和旗本众到达了他父亲曾经的居城古渡城,并命令尾张众向他集合。

    他自己则带兵一日之间将鸣海城外各支城全部攻陷,山口教继反叛第四天就陷入了惶惶不可终日的恐惧当中,只能期待着太原雪斋禅师快点提兵来救。

    信长当下就在鸣海周围扎下丹下、善照寺、南中岛、小村等多座城砦和阵屋,并不断调派士兵和各地武士驻扎进入。

    种种动作似乎都表明织田信长要将山口教继父子彻底围死在鸣海城内,然后将这股敢于反叛自己的势力彻底的抹杀。

    鸣海城内凄风惨雨,一片死到临头的状态。

    【注1】:《广辞苑》土一揆(どいっき)室町时代,畿内およびその周を中心に频した农民の一揆。を基盘とし,诸村间の范な连合によって武力蜂起し,幕府·守护·园领主にして政や年贡·夫役の减免などを要求した。1428 年(正长 1)の正长の土一揆が有名。どいっき。

37.信长迂回小豆坂

    陪同山口教继父子一并倒戈向今川方的佐治信方(信长妹夫)也在太原禅师的要求下开始佯动。知多半岛上的各路军势频频调动,暂时让鸣海城的山口教继坚定了守城的决心。

    整个南尾张地方的局势一下子扑塑迷离起来,知多郡的领地几乎都暂时性的倒向了今川方。但是此刻在知多郡内保持攻势的却是织田方的织田信长,今川方似乎只是在见招拆招而已。

    和信长咄咄逼人正面主动出击不同,太原雪斋禅师在短短两天内就集合了八千人的大军赶到冈崎城,随即信骑四处,判断信长的下一步动向。但是他也停住了进军的脚步,并没有摆出要立刻去救援鸣海城的样子。

    双方高手过招,其他人不过是棋子而已。如今两人还处于兵出界车巡河的试探阶段,都握住手中的主力部队安然不动,等待对手先行出招。

    信长看对面的太原雪斋禅师并没有带领大军快速推进,驰援摇摇欲坠的鸣海重镇。他一面继续打探战机,一面也没有空着,尾张众五千余人也陆陆续续的集合到了他的麾下听令。

    这下子织田方和今川方冲突的爆发似乎就在眼前了,可是信长居然放弃了围点打援的想法,并不再纠结于鸣海孤城,虚晃一枪,留佐久间大学带上五百人在左近各付城围困鸣海之后,全军居然撤退了。

    这大大出乎战场上各方的预料和判断,太原禅师于是暂时不再想尾张派遣袭扰的分散小队,而是停驻在冈崎。并派得力干将朝比奈泰能、朝比奈泰朝父子统帅东三河地方的酒井、石川、本多、大久保等三河众共计二千二百人作为先锋在矢引川边探查。

    以不变应万变这个办法虽然保守,但是胜在保险,只要大军在手里,太原雪斋禅师就立于不败之地。而且可以随时策应各方,并集中调度。说句实在的,鸣海城很重要,太原雪斋禅师很想要,但是山口教继父子死不死他并不在乎,死了就死了,死了省心,方便他去接收地盘。

    这一边信长来了这么一手神龙摆尾,居然一昼夜到达了东三河刈谷城。城主水野信元早在织田信秀时代就成为了织田氏在三河地方的旗头大将。如今他早就接获信长的通报,聚合起五百众,两军汇合。然后织田军在刈谷城休息了一夜,养精蓄锐。

    第二天信长所部突如其来的出现在了安详城下,城内只有小猫两三只,连今川义元任命的城代冈部真幸也早就带着士兵去往冈崎汇合太原雪斋禅师。

    于是,面对六千织田军,以及城内水野信元之弟水野忠重的内应,东三河首屈一指的重镇安详城就这样一鼓而下。这样子织田信长的行动也彻底暴露,瞎子也看出来了,信长要迂回截断太原雪斋禅师的退路。

    安详城在冈崎的西面,以安详城为出发点,织田信长只要出一军阻拦着东海街道,那么冈崎就将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之中。八千余今川大军可不是区区一座冈崎城就能供养的起来的,人吃马嚼之下,用不了多久,今川军就会断粮。而断了粮的军队,结果不言而喻。

    织田信长这胃口真的不小,八千三河众和骏河众,如果被信长一下子给吃掉。好家伙!今川义元铁定马上要灭国,小一半的军力被腰斩,到时候神仙都救不了他。

    别说是今川义元,被消灭八千人,搁谁身上都一样。不说八千精兵了,就是八千壮丁,全日本才只有区区一千万人,几乎就是千人之一的全国总人口了。这还是地方分国之间的局部冲突,他一个分国的壮丁可能才三四万,可不是在玩过家家。

    太原禅师才一接获安详失守,织田六千余众已经兵进东海街道的消息。老和尚立刻反应过来,就地放弃冈崎城及其所有支城,并通知边境的朝比奈父子,也赶紧从矢引川边有序撤退,随时做好被殿军然后全军玩完的准备。

    一追一赶之下,两军争分夺秒,最后在这一日的午后,两军突然的遭遇在三河小豆坂。

    整个小豆坂的地形并不是支离破碎的状况,整个战场处于一片平缓的坡地,西低东高,但战场的要点在于小豆坂的侧方有一个小山坡,谁能夺取这个制高点,谁就获得了战场主动权。

    而且小豆坂这地方,哈哈哈哈哈,大家都熟吧。小豆坂七条枪,当年织田信秀麾下就有七名勇猛无当的武士在这块地方,带领织田军先败后胜,为织田信秀的武功增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太原雪斋禅师虽然是略带仓皇的撤队一方,但由于从冈崎大路街道上率军撤退,行军更快,居然已经占据了小豆坂东面略高的地方停军。而信长由于攻击安详城耗费了不少时间,稍晚一步到达战场,不幸处于西面仰攻的位置。

    但这并不妨碍信长此刻意气飞扬的巡视战场,不用多看,战场嗅觉相当敏锐的他也发现了小豆坂上那一座小山坡。

    不约而同的,今川军与织田军的中军本阵摇动旗帜。织田方前田和森两部出阵抢攻山坡,今川方的冈部和鹈殿两部也齐齐发了一声喊,开始向无名的山坡冲锋。

    仰借地理,今川军率先登上土坡,今川二引两和赤鸟纹先后树立了起来。冈部真幸刚刚丢了安详城,正在气头上。如今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可以正面和织田军较量一下,把丢掉的场子给找回来。占住了山头就立刻安置木和竹束,然后一排弓足轻就开始拉弓放箭阻挡织田军登山。

    森可成与前田利家一看今川军占得先手,哪里容得任务失败,一面请求加派援军一道加入进攻山坡的队伍,一面开始两面攻打今川军。

    而太原禅师看见抢山成功,心下放心不少。今川军也从突然后撤的紧张中回复了过来,各部人马摆出阵势,凛凛的海道强者风范显露无疑。

38.冒雨力战搏生死

    这场命中注定却又不期而遇的遭遇战在一开始就向不利于织田信长的方向发展,这个不平静的秋后下午,居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来。

    按理来说下雨了,正常的合战模式就是:哦嚯!下雨了。对面的给我听着,本来今天一定要取你狗命的,但是天公不作美,你的脑袋明天我再来取。然后对面同样对骂云云,不蒸馒头争口气。

    嘴上的威风逞完了,双方各自先退个几百米,然后安营扎寨。各自派出小股部队,试探游击,双方不断接触。

    等第二天雨停了,再观察战场情况,发现可以打了。于是就和黑社会分子约架一样,排开了阵势,你来我往,打到一方精疲力尽,被击败为止。

    但是当下的小豆坂却不可能这么平和的明日再战,织田信长是要把这六千人全部留下来的。太原禅师则是要赶紧把这些部队带回吉田,保存今川义元的实力的。这就注定了这两位今天不能善了了,必须停下来掰掰手腕。

    两军此时尚未真正展开正面大规模激烈交锋,可是因为下雨,还没有踩踏几下,地面便开始变得湿滑起来,草鞋踩在烂泥地里很快就糟烂不堪,甚至无法使用。而且由于雨幕,战场上的能见度也被自然界压低,两军统帅的视线都大受影响。

    虽然士兵们能勉强排成队列,但是武士们的战马由于马鞋也是草鞋很快也被烂泥侵污,根本无法发动冲锋攻击。战马一个个马蹄打滑,行走不便。

    原本应当成为三军中坚,作为决定性的战斗力量的骑马队现在大家都用不上了。很多弓马娴熟的武士不由得大为懊恼,丧失了在马上大显身手的机会。

    如今马兵们都只能下马持枪并入步兵的队列,和弓虽然不怕被雨淋湿,毕竟是不依赖于牛筋煮胶而制。可是这么大的雨,箭射出去也必然毫无准头可言了。

    整个战斗模式自此已经彻底简化了,铁炮一来不多二来下雨,弓箭虽然不怕受潮但精度大大下降不堪使用,战马马蹄打滑难以骑乘。可怜啊!可怜啊!最后大家都变成了满身泥泞的步兵,挣扎在满是污秽的烂泥地了,展开最无观赏性的肉搏。

    各队的旗帜马标浸湿了雨水,都招摇不开,使番和传令声嘶力竭的呼喊也在雨中变得微不可闻。

    但总体来说先手占据高坡和相对较高地势的今川军更占优势(地利),双方此时都是六千人(人和),并无有哪一方在人数上能压制对方。太原禅师也观察清楚了战场的形式,这么大的雨(天时),谁先熬不住谁先输,如此不论哪个局部都在向有利于今川军的方向转变。

    但他也苦于战场上联络和视线不通畅,最后他索性集合了今川全军的大小太鼓到本阵,然后挑选近卫中最有力最高壮的武士,猛击太鼓,号令全军向织田军奋勇攻击,克定全胜。

    太原雪斋禅师自然是对自己麾下的军队有所信心的,虽然不能说此刻他的麾下都是顶级的强军,但是能明辨金鼓,闻战争驰就已经是当世之内的一只威武之师了。

    几名击鼓手“哎~~嚯!”一声,手中的鼓锤放佛这四野的雨点一般,连绵不绝。而隆隆的太鼓声最终压制住了小豆坂上雨的嘈杂,今川前线各队听到进攻的命令如此清晰且振奋人心,各个都意气昂昂,不顾环境的恶劣向织田军攻击。

    织田信长也听到了今川军的进攻声,太原老和尚所指挥调度的军队果然和菜鸡们带的不一样。士兵们就冲太原雪斋几十年纵横海道的赫赫威名也更愿意相信他,老将最大的好处就是名声大,很多今川军甚至是听着太原禅师的威名长大的。

    可织田信长哪里肯服输,太原雪斋禅师如此施为是因为他对自己麾下的部伍看得分明,肯定都不是菜鸡。而信长难道对自己麾下的尾张众没信心吗?当然不可能啦。

    织田信长看士兵们由于遭到各方面的连续打击,开始出现一点不稳,赶忙跨上自己的战马,不顾坠马的危险,奋勇冲到交战的第一线。

    他向织田军的士兵们大声疾呼自己就是织田信长,自己与他们同在第一线。

    当所有士兵的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以后,织田信长跳下马,二话不说把脚上的草鞋脱下,随手丢掉。

    在一线指挥的足轻大将木下藤吉郎一看织田信长的作态,以他做侍从伺候信长的经验略一判断,马上就明白了过来,大声呼喊着,让士兵们把早就破烂不堪的草鞋丢掉。

    足轻们说是士兵,五天前还是在泥泞的水田里收割稻子的普通农民,两脚踩上烂泥地比穿了鞋的感觉要熟悉千万倍,即使有些湿滑对他们来说也混不在意,反而走的更快更方便。

    毕竟连年和土地打交道,或者说是和水田打交道,泥泞的道路让脱了鞋的织田足轻们好像回到了他们熟悉无比的田间地头。

    织田信长一看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立刻捡起一柄掉在地方的长枪,让木下藤吉郎用长枪顶着自己的头盔作为马标,由他自己作为一翼排头,汇成一条紧密的枪线,齐声呐喊着猛烈向今川军冲去。

    刚刚还连连后退的织田军突如其来的反扑,一下子把今川军打蒙了。织田信长却不管这个,还是呼喝着木下队的士兵向前突击。

    另一侧的山坡上,前田利家一人斩下一十三枚首级,一把朱枪杀的浑身浴血,雨水都洗不掉上面的鲜血,因为他的气势,山坡的今川军终于出现动摇。

    森可成也不断的向今川军攻击,两人合力,终于山坡上的今川军承受不住,丢盔弃甲的向山下溃退而去。

    于是森可成留守山坡,前田利家所部四百余人,从山坡上猛冲而下,一下子打在了今川军的侧腰上,今川军遭到两面夹击。

    小豆坂上的今川军先胜后败,整个战线都连连向后退却,眼见着就要不行了。

39.小豆坂不分胜负

    战场的局势陡然而变,原本占尽地利的今川军命悬一线,任何一根稻草都会压死这只已经不堪重负的骆驼。

    两军士伍如今犬牙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从天而降的大雨和泥泞的战场又大大的消耗了两军士兵本就不算充裕的体力。这时候,打得真的只是一口气而已。

    太原禅师此时也是骑虎难下,一方面收拢溃败下来的士伍派遣身侧的骏河众武士组织这些人补上各处的漏洞。但他本人毕竟年近六旬的老人了,不能亲自上阵搏杀,而骏河众的勇将冈部元信兄弟又不在,朝比奈父子带着别动队还在从矢引川赶来。

    在一线指挥军队的不过是葛山元嘉、安倍元真,久能宗能等武士。你说他们不行吧,他们肯定都是合格的武士,也都老于行伍,征战多年。可是他们不是那种勇贯三军的力大刚猛之士,更长于行军布阵。

    将为兵之胆,冷兵器时代,狭路相逢勇者胜。此时此刻织田和今川两军的一线已经完全陷入了短兵相接的血腥肉搏。尾张众由于信长亲临一线,使得旗本众的精锐武士都补充到了一线,就战斗力而言,武士越多,战斗力越强。如果武士里再有个把十分能打的,那么连带着全军的士气和战斗力也会节节攀升。

    而恰巧,织田信长本队的母衣众佐佐陆奥守成政就是一个零下二十度两米深大雪的野外都敢跑的猛人。他原本是尾张的有力国人之前由于在尾张的兄弟阋墙中没有好好站队,如今身上有污点,所以打起烂仗来更加的卖力,一点都不松懈。

    由于信长亲自挺枪下场搏杀,于是护翼在信长旁边的佐佐成政一把长枪舞的飞起。血水混合着泥水,杀的人头滚滚,菜鸡都进不了他的身。威风赫赫的姿态穿透雨幕,正面的今川军无一合之将。

    如果只有一个杀神也就算了,可是这还没完,信长侧翼的柴田胜家和打夹击的前田利家都是武艺精强的好手,一个被人叫“前进柴田”,一个叫“枪之又左”。打的左右的今川军鬼哭狼嚎,连连后退。

    织田军凭借勇猛的武士,和主帅亲自下场而得到的高昂士气,完全克服了地形上的种种不利,似乎胜利就已经尽在掌握了。这也正是织田信长所想的,所希望的。

    两军的厮杀愈发惨烈,天色也愈发的昏暗起来,由于下雨,举火夜战也完全不可能了。两军都差这一口气了,织田军觉得只要下一轮猛攻,就有可能彻底摧毁正面抵挡的已经摇摇欲坠的今川军。今川军觉得只要挡住织田军强弩之末一般的最后一波攻势,今川全军就能保全,大家都能安然退回吉田城乃至骏河,等待来年再战。

    这时候计较伤亡,计较损失,都已经不切实际。所有的牺牲都只是为了在战争这座吞噬万物的天平上增加自己的砝码而已,金钱,武器,乃至士兵的姓名,都是那沉重砝码的组成部分。

    但是战争的天平似乎并不是一直垂青于织田信长的,在双方都只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今川军殿后的别动队朝比奈队踩着满地的烂泥最终到达战场,成功与本队太原雪斋汇合。

    织田信长只看到这盔歪甲斜,也不算严整的部队的时候就知道他今天原本的顺利已经从他的手掌中飞速的消逝了。

    战场之上预备队,且是勇武敢战的预备队是决定一场战斗的胜负最重要的因素之一。很不幸的,织田信长连自己都亲自上阵了,他手里早就没有可资调遣的预备队了。太原雪斋禅师则终于等到了自己的预备队生力军,这只由海道名将朝比奈父子统帅的敢战之军。

    战场形势风云再变,虽然今川军的别动队也是冒着风雨,艰难跋涉到战场,但是他们毕竟没有经历过搏战,尚且还有那二三分的力气。而且由于行军,实际上也使士兵得以热身。

    别小看了热身,两个完全一样的士兵,体力武艺都一样的情况下,热身完毕的士兵绝对能把尚未热身的给打趴下。就如我们现在游泳打篮球什么的体育运动,上场之前都会做热身运动,有其科学道理。

    举着火鸟纹和二引两的马标,今川别动队并没有立刻加入战局,而是在战团外稍稍整队。然后先分出一彪人马,再行参战。看装备看人数,就知道是太原雪斋禅师带来的一千五百众骏河众常备足轻中的一部,以及三河众当中体力相对充沛的武士奉公人。

    这一部分人大约只有五六百,相较于正拥挤在小豆坂之上舍命相搏的一万二千人而言,这点人连个小小的浪花都掀不起来,但是他们人马尚且还算彪悍。在一名身穿赤系威五枚胴具足,头戴日月兜的武士的带领下穿过雨幕,加入了混战。

    太原禅师何等样人,如此稍纵即逝的战机当然立刻把握,驱动着本队护卫他的最后百余名旗本足轻一道参战。今川二引两马标一同前移,全力一击。

    双方就这么又在大雨中的泥地里互相搏战了半个多小时,可惜最终今川生力军的加入也没有彻底在胜利的天平上加上足够的砝码。天色终于转黑,双方至此,无力再战,不甘的逐渐脱离接触,并最终各自后撤。

    从下午打到入夜,双方最多一个不分胜负五五开的局面,各自死伤不少。当然啦,各自回国还是要大肆宣传的,肯定说是己方获得了最终的胜利,甚至会为此召开盛大的宴会庆祝。

    小豆坂合战可以说战斗上是不分胜负的。但从另一方面来说,织田家夺得了西三河重镇安详城,势力进入西三河,而鸣海城只是孤城一座,只要继续包围,迟早落城。

    今川氏虽然丢了点西三河的地盘,但是却大大试探出了织田氏的水平,以及尾张国内还不是铁板一块的现状。

    就好比是决战前的第一轮试探,双方各有所得。已经摩拳擦掌,等待最终的交锋。

1.太原禅师身病危

    等小平太听到确切的小豆坂合战的消息已经是战斗结束的第五天了,由于连日的秋雨极大的阻碍了消息的传递。即使是归乡心切的骏河众士兵也没办法提快速度,更遑论此刻整个队伍里那么多的伤者。

    小平太自然是不需要迎接他们,或者安排什么。只要放开江尻的道路让他们能撤回骏河府中城就好了,没啥大事。不过小平太总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以近距离观察骏河众的机会,今川义元天下之资,迟早有一天要来做对手的。

    所以小平太悄咪咪的躲在一处町屋内,看着早已不能骑马,只能坐轿的太原雪斋禅师经过江尻回返骏河。

    听到这场战斗的最后结果,打烂仗果然还是充满了各种不确定因素的。即使织田信长和太原雪斋禅师这种级别的名将,最后也不得不含恨而退。最后两军一万多人打了一下午,是个不分胜负的结果。

    当然战斗的余波并不止这些,首先是信长别有深意的任命自己的哥哥织田信广担任安详城主,并让刈谷城主水野信元担任他的与力副将。设法为织田家经营西三河,拉拢三河奉公众。

    毕竟如今三河吉良氏不管是本支嫡流还是一门庶流在八面山合战之后基本上算死的一个彻底,仅剩一个吉良义安被掳去了骏河做了人质。三河的人心虽然经过今川义元和太原禅师两人的尽力收拾,至今还有些动摇的样子。

    而且众所周知的,以前今川氏没办法直接插手三河的事物的时候曾经扶了一个叫松平清康的叛主逆贼在三河搅风搅雨。通过渥美半岛上的间宫氏,今川家的黄金和粮食源源不断的送到松平清康的口袋里。

    这位心甘情愿的给今川氏做一条咬人还不讨好的恶狗,把三河国原有的秩序给咬的稀烂。当然做狗就要有做狗的心理准备,他被大快人心的捅死以后,今川家立马就把他们松平氏和垃圾一样给丢掉了。

    可也因为今川家在三河的各种明里暗里的小动作,三河的人心处于一种很矛盾的状态。有些人攻击过侍奉了二百年的主家吉良氏,有些人和今川家眉来眼去,有些人和尾张的织田氏还勾勾搭搭。

    加上织田信秀时代尾张国曾经侵入西三河,在这块地方上多多少少还是有几个愿意卖命的拥簇。所以织田信长插手三河,还是大有可为的。

    再加上他还羊毛出在羊身上,在西三河今川氏的被官武士那里刮了好大一笔钱粮之后拉了好几百足轻给织田信广做依仗。看似是要长久的和今川氏在三河做拉锯战了,很令人期待之后会如何发展。【注1】

    不过这之后传来的另一个消息又更加劲爆了,也不知道是年纪真的大了,还是奔波劳碌,抑或是小豆坂上淋了半天的秋雨寒气入体,太原雪斋禅师居然彻底病倒了。

    这回似乎和上次装病拒见山内家使者不同,小平太印象里太原雪斋禅师也算是长寿的,因为历代游戏里面太原禅师的形象都是光头和尚老大爷。小平太的印象还是挺深刻的,起码这位活了六十岁以上。

    这年纪搁现代也就是一个刚退休的大爷,搁战国时代可不得了了,能活六十多的虽然不是凤毛麟角,也是委实不易了。除开极个别九十多还能挺枪上阵杀敌的,大部分武士五十就算一个坎了,很多人根本就活不过这个坎。

    想了想,然后小平太就暗里打听了一下太原雪斋禅师现在多大年纪了,纲良叔父甲信活字典,他眼皮子翻了一翻,又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然后像是确定又不太确定的说了一句:“太原禅师应当六十一岁了。”

    “六十一?已经六十一岁了?”小平太听到这个年纪心里就一个咯噔。这个年纪就和小平太的记忆重合了,过了六十,谁仔细记得六十几死的,总之危险了。

    “确实应该是六十一了吧。”纲良叔父推算了一下之前讨杀的庵原亲政【注2】,终于确定了。

    “听说太原禅师病入膏肓了,似乎药石难救了。”小平太随口一说,准备听听纲良叔父的看法是什么样的。

    “怎么说呢,似乎算个好消息吧。”纲良叔父的表情不太清楚。

    小平太只听这回话,当下就明白纲良叔父的意思是什么,太原雪斋禅师这等内政外交,智谋统兵都是一流的顶尖大将。不管他是盟友还是敌人,总归死了才能让人宽心。

    可是小平太担忧的就是,如果太原禅师死了,那么今川义元愈发膨胀的野心就少了一个最大的劝诫者。寿桂尼虽然是义元的亲妈,也是义元权利系统中很重要的一员,但女人上前台来指导今川家的动向总是不太方便的,

    再加上小平太对历史的扰动,今川义元几乎夺取伊豆,后路稳当的固若泰山,武田晴信又是自己的大舅哥,而且由于被山内义治捶的肯定无力南下。

    现在阻挡在今川义元上洛路上的人只剩下四个,江尻的山内义治,尾张的织田信长,美浓的齐藤义龙,近江的六角义贤。

    首当其冲的是谁?

    山内义治和织田信长!

    山内义治是亲家就保险了吗?当然不保险!

    上洛担任幕府执事和管领,统领天下的巨大诱惑谁能压得住?而且凭今川义元身上那点稀薄的都快要没有的河内源氏的血脉,推他自己的儿子今川氏真坐上天下的大位抑未可知。

    小平太心里突然祈祷了起来,太原老和尚你可千万别死啊。

    【注1】:不瞒各位说,三河国进入战国时代之后实际上就从来没有统一过。即使到了后来老乌龟上台,三河实际上还是织田、松平、武田三分天下的局面。三河的国人武士实际上做惯了你来迎你,他来降他的二五仔,所谓的忠诚嘛,大家听听就好。

    【注2】:太原雪斋禅师能做今川氏的家宰是有原因的,除了他是今川义元的老师之外,他出身庵原氏,本来就是要做今川氏的家老的。他们家代代都是今川氏的重臣,一直如此。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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