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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战国走一遭全文阅读

作者:秽多非人     日本战国走一遭txt下载     日本战国走一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7.山内一十六神将

    生活的全部不是战争,但战争却是生活的一部。

    今年的信浓,天气略微干旱,雨水似乎都全部下给了在桶狭间死不瞑目的今川义元似的。过了五月之后,天气总是晴朗,雨水相对往年,偏少了一些。

    好在山内地方仰赖的连川河水由于连年经营的成套水利工程,以及提前预备的储水节水,起码沿河的水田的稻米产量尚且保住了几分。

    至少没有像北信浓的很多地方那样,遭到相当大规模的减产影响,倒是甲斐的武田晴信所受影响最小。十余年来,武田晴信不断对釜无川和笛吹川两岸的水利工程进行整备。

    闻名于世的“信玄堤”此刻已经颇具规模,加上储水的堰塘和甲斐盆地本身的存水性地形,甲斐今年的秋收十分喜人。相较于东国各个地方的干旱而导致的减产,甲斐这个群山之国居然还有些许余力调运米粮赈救骏河的好孙子和相模的好女婿。

    原本因为不满武田氏骑在头上做太上皇的今川氏家臣们,这一回对武田晴信倒也算比较满意。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骏河的粮食由于战乱和干旱减产了,武田晴信还算有良心运了部分粮食前来,解了骏河的粮荒,平抑了地方上的粮价。

    起码现在骏河的很多百姓觉得武田家面子上看去还行,虽然不比今川义元那时候干得好,但似乎也没差到哪里去。按p社游戏的说法就是当地的反抗度大大下降,不论贵族还是平民。

    武田晴信今年吞了大部分骏河,虽然豁出去了一个大孙子,可这么大的领地,他都美的泡饭都能多吃三碗。于是很少见的秋后没有动刀兵,而是积极的设法消化骏河,把今川义元的遗产拉上自己的战车。

    也恰好因为桶狭间的时候骏河武士团很是死了一拨人,武田晴信正在努力的各种养子继承和家门复兴。把甲斐出身的武士,安插到骏河武士团里面去。

    和武田家不同的,山内家今年是肯定要去捶一下木曾家的。这既是出于把山内义胜的信浓守护职坐实的政治需要,也是由于粮食略微歉收,需要出门抢一把的现实需要。

    和之前商量好的,山内义治这次就不出阵了。总大将交给师出有名的山内义胜,毕竟这是他担任信浓守护以来的第一仗,怎么能够居于人下呢?

    细川采女也毫无意外的开始动员伊那和诹访两地属于山内家的士兵,至于山内本领则是常备和旗本出一半,军役众等也出一部分,如此便动员了超过六千人的军势。

    至于远江,今年甚至明年上半年是暂时动不得了。毕竟刚刚检完地,人心浮动。年初小平太攻击今川又竭泽而渔一般的穷尽民力大规模征发过一次士兵,甚至连很多老弱都参阵做了阵夫杂役,今年已经不可能在说服军役众们动员了。

    不过木曾家区区几千贯的领地,即使把农民也动员进城,全军也不会超过二千人。他们所仰仗的除了那座修建在重重城砦和群山峻岭间的福岛城之外,实际上也别无其他了。

    至于信浓的村上义清?很抱歉,高梨政赖连接岛津氏再度对村上义清开战。村上义清后院失火,饭山地区一片大乱,他已经提兵前去镇压了。如果下雪之前他没有成功,这场战事不用提,肯定要拖到明年去。倒是方便了山内家,以后慢慢收拾他。

    由于此前的准备做得十分充足,这次山内义胜出阵一点也不仓促,甚至为了显示自己在信浓的守护地位,还好整以暇的向东国最重要的道场之一,北信善光寺献上起请文。

    同时还献上太刀一对、甲一领、黄金一百两、米二百石、馒头二百个、咸鱼二百双。祈愿此次攻打木曾家的战事能够顺利进行,快速成功。

    山内义治作为亲爹,那必须要出面啊。于是洋洋洒洒写了一篇二千多字的起请文,还要山内氏的部分重臣们一道签字花押,以表示山内家上上下下同心同德,一致对外。

    小平太倒也地位足够,很明显的就一并要求列名其上,于是按着地位先后,大家一起题名。

    如下:

    吾儿信浓守(少主、山内信浓守义胜)

    叔父出云守(御一门亲类众元老、山内出云守持义)

    细川大夫(原任笔头家老、细川春宫大夫通显)

    一色少辅(现任笔头家老、一色宫内少辅显义)

    舍弟主计头(御亲类众笔头、八王子城代、山内主计头义贞)

    吾儿远江守(远江守护职、今川远江守义亲)

    吾儿太郎丸(挂川城主、朝比奈氏当主、年仅四岁的朝比奈太郎)

    北大学(次席家老、北大学头显长)

    小西原左卫门(江尻城代、小西原左卫门大夫治长)

    大石三郎兵卫(内田郡代、御谱代家老众、大石三郎兵卫治秀)

    细川采女(饭田城主、伊那郡代、细川采女正通政)

    秭小路弹正(现任旗本众笔头、秭小路弹正大忠纲家)

    秭小路左卫尉(丰田郡代、二俣城主、秭小路左卫门大尉纲良)

    安宅神太郎(旗本众、船头大将、安宅神太郎清康)

    松下雅乐(远江先方众首席、头陀寺城主、外样国人众家老、松下雅乐助一真)

    岩濑藤次郎(旗本众、侍者大将、高天神城代、岩濑藤次郎元政)

    巧了,倒是凑了十六个人一同署名,为山内义胜的胜利祈愿。

    本来这也不过就是普通的一次战前起请文罢了,但是毕竟是各位名武士亲笔签名的珍贵文书,想必善光寺会珍而重之的把这份文书好好的保存下去。

    这倒是让小平太想到了,如果过个三百年五百年的,这个文书被人发现,或者被收藏者公诸于众,得以被大众所知晓。

    那么是不是也会被讹传为什么山内一十六神将,或者山内十六本枪。

    这么一想,美滋滋啊!岂不是以后暗荣出游戏,武田有二十四将,咱们山内也能蹦一个山内十六将出来。

    更也许,取代德川十六神将?呀!不敢想!不敢想!

18.千成金竹叶马标

    一想到自己以后也许会被谣传为山内十六神将,小平太就觉得这次出阵不能够这么寒酸了,不然以后那些画家画像的时候就一点都不拉风了。

    虽然盔甲是南蛮胴具足,可是人家山内义胜和他爸爸山内义治也都有一身,这玩意不够风骚啊。或者全身上下贴一层金箔吧,但是那玩意感觉像个金龟子,也不太合适。

    想来想去还是在马标上动心思比较好,然后就是弄一个够装够浪的兜。

    马标的话,老乌龟有“欣求净土,厌离秽土”,大老虎有四如战旗,越后龙有乱龙和沙门天,连信长都有永乐通宝。

    小平太就举一个日光月光马标太简陋了,必须弄点什么能够吸引人,夺人眼球。别人一看到,就会立刻指着说:“看!秭小路弹正来了。”

    这样想的话,是不是可以提前抄袭一下猴子的,人家是千成瓢箪,咱们就搞一个千成竹叶。也不是真的要打一千片金叶子挂在竹竿上,打上几百片,样子看起来够多就好了。

    说干就干,先找一个木匠,弄了一根五米多长的松木干。不是说大雪压青松,青松且挺直嘛。小平太怕挂上几百两黄金竹竿就直接弯了,那带上战场不就是笑话了吗?

    然后在松木杆上漆红漆,雕刻花纹,在杆头上插上大量的竹枝。一切的准备工作做好以后,再去打制金叶。

    这个好办,棋子黄金大锤一砸,小锤修补,熟练的金匠几分钟一片。不像上次,铸个假币连个熟练工都没有。这回打黄金,那各个都是大佬,手艺好的没边。他们几代人都是挖金矿,炼黄金,打金子,确实黄金工艺很棒。

    几名金匠给小平太稍微忙活了半天,三百来片金叶子就全部敲好了。反正精雕细琢不可能,但是大体上的形状没问题就行了。

    再让阿吉、辰三和七规三个人用丝线细细的绑在松木杆的竹枝上。

    好家伙!三个人合力把松木杆举起来,迎着阳光,金光熠熠,璀璨夺目,迎着风金叶子互相撞在一起,发出悦耳的黄金的交击声。

    够装吗?够!够骚吗?够!够浪吗?够!

    太招摇了,小平太让他们赶紧把杆子放倒。即使这般,周围几间武士宅的许多人也看到了这一盛景。

    没过一小时,山内府中城就开始谣传秭小路弹正家里长出了黄金竹子,竹子上面挂满了金竹叶。数额也就从一二百两黄金,到一二千两黄金,到最后一万两黄金。

    果然不管什么社会环境,哪怕是现代科学社会,这谣言还就特么传的快。尤其是这个谣言还三分真七分假,什么天空一道惊雷,一名浑身金光的童子在秭小路弹正家的院子里投下一枚种子。

    然后天上雷电滚滚,狂风怒吼,一根十几公尺的雕花似玉的竹竿破土而出。每每雷声一响,竹竿上就长出一个金枝,金枝上就绽放出无数的金竹叶。

    一下一下又一下,天上的的雷声不断,小平家的金竹子就越张越大,挂满了黄金叶子,数量有几千上万两,数都数不清。

    到了晚上,连山内义胜都忍不住了。你说人这种生物,明明文化水平也够高了,四书五经读过几十遍,战场上扛着刀都杀了不知道多少人了。怎么居然还会相信平地生黄金这种谣言,可是吧,还偏偏就是好奇,就是想问。

    小平太看山内义胜恬个脸,跑来旁敲侧击。“亏你还是个高级知识分子,古今和歌一百首倒背如流的人才!”小平太顿时觉得山内义胜原来也有傻白甜的时候。

    只好把人带去收纳松木杆头的房间里,把系满了金叶的千成竹叶马标给他看。

    山内义胜一看就明白了,小平太搞了一个风骚至极的马标。只要这玩意出现在战场上,是个人都能知道小平太出阵了。毕竟这玩意你说有什么美感吧,那肯定不存在的,但是几百两黄金的的视觉冲击绝对够。大约是符合一点暴力美学的标准吧,山内义胜啧啧了几声,把东西放了回去。

    冲那张神色变幻的脸,小平太就猜到了,山内义胜肯定也动心了。他也要弄一个足够特立独行的马标,最好是醒目到全场中心的那种。

    小平太不经意间就揭开了整个战国时代,战场上千奇百怪马标争相竞彩的时代。伴随着战争规模的越来越巨大和交战次数的越来越频繁,各种不可思议的马标马印都将出现在战场上。

    甚至到最后螃蟹龙虾,蜻蜓蝴蝶,乃至于大便都有人用。当然大便不是单独出现,而是以一个屎壳螂推着粪球的形状出现。这种形象确实完全可以让整个战场上上下下敌我双方都记忆犹新了,举着粪球上战场的,想忘记都难。

    当然小平太有准备,山内义胜难道没准备?他只不过是思路不够小平太这样开阔,所以没有弄小平太这么骚包的千成竹叶马标而已。

    今天出阵,山内众的三千余人自然是旌旗招展,在本队的山内义胜吃了胜栗昆布等等以后,也招摇起自己的马标。象征着本队大将,以及国衙役职的旗帜先后树了起来。

    当先是一面大旗,上书奉公众信浓守护职,这是代表幕府授予他统帅全信浓的武门武士的武家身份。次后一面大旗,上书山内典厩信州守,这是朝廷律令制下正式授予一**民庶政的官职。

    两面当先的开道旗,完全占据住了整个信浓的政治制高点,等于手握天宪,信浓国内全部都是他说了算。

    再往后则又招展起代表清和源氏足利一门众的山内二引两,说实话,完全和京都里的足利义辉打得就是一模一样的二引两,也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区分的。

    用二引两显示完自己高贵的武家等级之后,一面纯白的大旗由村上义光亲自背着。这面白旗出现过很多次,据说是当年保元平治之乱时源氏起兵所打得十二面白旗之一。

    属于源氏代代流传的重宝,反正小平太不信,那会儿一块白布能留到现在。

    但是整个就很拉风啊,山内义治的本队一面又一面的旗帜开过去,让人眼光缭乱。连小平太金光闪闪的马标都仿佛不亮眼了。

19.木曾笼城做一搏

    说来真的好笑,木曾义康和木曾义昌父子俩拒绝山内义治的时候牛匹哄哄。大有一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势,让人“敬佩”不已。

    充分体现了他们家号称的源义仲后人的风范,面对强权,绝不低头,就算扑街也要抗争到底。有和“黑恶势力”抗争到底的坚定决心和无上勇气。那状态,那模样,那姿势,奥斯卡今年的影帝绝对给你们父子俩莫属了。

    如今山内义胜的六千余大军刚出现在边境,尚未越过伊势山和阿寺山两山之间的山口,连木曾谷的支城妻笼城的影子都没见到。整个木曾谷就已经一片鸡飞狗跳的景象,无组织无规划的瞬间崩溃。

    山内家那是庞然大物,木曾家是怒海扁舟。一个几千贯的名主和一个十五万贯的名主掰手腕?木曾谷的老百姓没有一个是傻子,告辞!再会!不送!素质三连!

    不过木曾家在木曾谷好赖也是经营这么多代的地头蛇,也不是真的白玩的,经历了开始的混乱之后,很快就动员军民,武装木曾川上的川并众等国人组织。【注1】

    另一方面木曾家也知道这时候要低头了,赶忙往美浓苗木城【注2】和飞锅山城遣使。一支向苗木远山氏远山友忠求援,一支向樱洞三木氏三木良赖求援。总之不过是那套唇亡齿寒,累代姻缘的说辞。

    倒是山内义胜这边他们没有派人来求和,心里还是有一点比数的,知道打了山内义治的脸,山内义胜如今挟大军而来,不会轻易罢休。

    山内义胜当然知道木曾父子不会坐以待毙,可是士兵们还是要靠两条腿走路,还是山谷小道,大军通过本就不易,根本不可能玩点什么轻骑快马,一日克城。只能慢悠悠的看护着辎重,防备着袭扰,小心前进。

    木曾家这边似乎求取援兵不怎么顺利,反正是根本没见着有什么其他势力的军势进入木曾谷。木曾家现在是秋后的蚂蚱,活不久了。就是别人真的和他有点什么盟约啊,姻亲啊,这时候肯定也管不了了。螳臂当车,以卵击石的事情哪个人肯去做,能活到现在的国人豪族没一个是傻白甜的二愣子。

    最终木曾氏只得放弃了沿着木曾河谷构筑的妻笼城和须原城,准备全力死守本城福岛城。当然他们也不会把城池丢给山内家,临走之前能带的全部带上,不能带的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倒是恶心了小平太一下,还要处理一下残垣断壁的废墟才能建立转运粮食物资的兵站。

    木曾家历史上并不是没有这么干过,不是这个位面的木曾氏曾在背叛武田胜赖之后遭到武田信丰攻击。他也直接放弃外围,凭借福岛坚城周旋抵抗到织田信忠的援兵到来。

    还有一次就是小牧长久手时,木曾家再度叛主求荣。把德川家康给卖了,向丰臣秀吉投降并送出人质。德川家康能善了吗?肯定不行啊。但是他派出的军队同样铩羽福岛城下,让木曾家熬到了丰臣秀吉政治胜利的那一天。

    一来这说明了日本的烂仗那打得是真的烂,二来也说明这种方法有用。这实际上也是战国很常见的情况,第一次出入关东之役的时候,北条氏康就是完全放弃了外围的所有支城,集中兵力固守天下闻名的坚城小田原。

    本身木曾氏的兵力与山内义胜相比就差很多,木曾父子也就没有什么拆分兵力节节阻击的打算。于是最后木曾家动员了约二千众杂兵进入福岛城死守,以做最后一搏。

    山内军看木曾家痛痛快快的放弃外围据点,收缩兵力和物资,自然乐的清闲。顺风顺水沿着河谷越过驹之岭,到达福岛城下。

    福岛城作为木曾氏本城自然有他的可取之处,除了福岛之外,左右前后建立着玉泷城、上之殿城和黑川城,作为本城的支城由谱代重臣千村氏、山村氏和贽川氏分兵数百坚守。

    同时构建在山岭上的福岛城还依靠着木曾川的河水,保证城内绝对不会有缺水的问题。加上刚刚秋收完毕,城内储备的粮食够城兵吃上半年,除了内陆山地略微缺乏的盐之外,城内的准备还算充足。

    行吧,按照日本烂仗的套路,留下主力精干人马监视福岛本城,分遣各支队拔除依附在本城周围各山头上的支城。

    小平太这次来是管后勤的,虽然也带着三百多人,光铁炮足轻就五十多个,但是很抱歉,这次咱们小平太不准备出战。

    主要出力的还是细川采女,他带的部队大部分前两年还是武田家的士兵。你说山内义治有意消耗他们也好,或者山内义胜为了让自己的好兄弟立功也好。反正拆开福岛城外面包裹乌龟壳的任务还是交给了细川采女,和他的诹访伊那众。

    倒是这次细川春宫又把自己的老伙伴,那名陪伴细川采女初阵的老武士派了过来。这么些年不见,这名戒名松见斋的老大爷是老当益壮,一点不见弯腰驼背。

    呼喝起麾下的士兵来,还是和当年指使小平太一样。紧紧有条,但也呆板固执。

    不过有这样的家臣还是让人羡慕的,毕竟很多军务就完全不需要自己操心了。不像小平太忙活完全军六千人的后勤,还要忙活自己三百多人的杂务。

    “要是能有个正儿八紧武士出身的帮手就好了!”小平太望着警备森严的福岛城砦群,再一次感叹自己麾下无人的心酸。

    【注1】:不是帮助木下藤吉郎建墨股一夜城的蜂须贺小六的那一伙,木曾谷的木材从山上砍完以后会扎成木筏往下游飘,实际上木头飘过一段河道之后就要换人“护送”和“检看”,这些川并众都是沿河的路霸河匪等等,也包括沿途的普通国人。

    【注2】:苗木城的称苗木远山氏,岩村城的称岩村远山氏,信长的姑姑后来嫁给秋山信友的那位,是在岩村远山氏。同样是远山,其实不是一路人,互相龌蹉的时候并不少。

20.细川采女露口风

    说到这个木曾福岛城,以及他那一系列的支城形成的城堡群就不得不提一下在历史上最为有名的西上野箕轮城防御体系。

    以长野氏本城箕轮城为中心点,以西上野十二女婿众和众国人豪族为支点,在小小的西上野地方,构建起三百余座城砦。最近的城砦相距不过三五十米,远的也不过几百米。

    重重叠叠,层层环绕,城外有城,城内有城,城边靠城,甚至城上有城,城下有城。

    在攻城手段低劣的日本,这种堪称恐怖的城堡防御群几乎是完全无解。即使名高如武田晴信仅仅在进攻鹰留城时(还没打下来),便损失超过五百人。以至于曾经有逼乎好事者结合各装比分子的所谓干货,得出箕轮九年数十战,损失人数超过五次川中岛,长野业正真天下第一军神的结论。

    当然能够凭区区三分之一国,三面交困,士民疲弱的蕞尔箕轮之城,轮番抵抗北条氏康、北条氏政、武田晴信等人的攻击,使得各路豪强不得寸进,武田晴信甚至感叹于箕轮业正在,西上野便固若金汤。

    木曾福岛城砦群当然没有箕轮城那种规模,也没有长野业正这般古今无双的名将镇守。但是毕竟恶心,十分恶心,各个山头都是城砦,互相呼应,互相支援。

    而且只要还有一座支城存在,城内就不会产生内外断绝的绝望,城内就能保持与外界的联系,保有一丝生机。

    这也是为什么丰臣秀吉征小田原时,一座又一座支城沦陷,城内士气日益下降。但是忍城成田长亲统帅城兵五百,士民三千抵抗包含佐竹义宣、真田昌幸、大谷吉继、浅野长政(真田信繁似乎也在阵)等战国名将,并成功抵抗住超过二万三千众庞大军势的攻击之后,城内士气陡然上升的缘故。

    支城都不能够攻克,怎么可能攻克防御更加完备,士兵更加精锐的本城?这是一种心理上的作用,当然最后小田原也败于心理上的打击。

    而此次山内义胜和细川采女自然也准备采取彻底拔除支城,孤立主城,然后一鼓作气或者威压降服的作战方法。

    帐内军议,大同小异。包括一同前来参战的金井明五郎、村上义光、小笠原长政等旗本众的统兵武士,都是如此看法。当然啦,大家也都看了看小平太,毕竟小平太想法多。可是小平太对于这种城的办法确实很少,此刻还在舞着竹杖胡思乱想。

    山内义胜兵精粮足,什么方法他都可以试试。于是召集起武士们,大家一道出营,策马去城下观察地形和城内的防御水平。

    小平太则开始向细川采女细细打听木曾氏的情状,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细川采女这个人属于旧派武士,公私分明。虽然个人感官上觉得小平太升得太快,但是只要和小平太谈及公事便极为配合。从来不在公事上对小平太使绊子,从这点上来看,这个人其实是小平太最喜欢的那种。

    细川采女和小平太年纪差不多,小平太却从一个军役众已经晋升到旗本众笔头,他起点就是旗本众组长大将,当然现在也已经是郡代加城主了。可是年轻人嘛,总有一点攀比心理作怪,不算什么。

    现在也是如此,小平太问他木曾家的情状,细川采女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但是多余的废话就一句都没有了。小平太想到细川采女比自己小一岁多接近两岁,但是他妹妹阿绫才十三,如果自己真的娶了阿绫,该叫他什么呢?

    山内义胜在前头和出身下伊那的小笠原长政讨论木曾地方的地理环境,为将者当然要通晓地理。

    小平太自然就和细川采女搭话了:“阿绫在家可好,上次得了一对奥州三陆的琥珀耳坠,派人送了去,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细川采女瞥了一眼小平太,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舍妹极为喜欢。”

    几个字,说完就又闭口不言,完全没有刚刚介绍木曾氏情况时的长篇大论。

    “春宫大人近来身体可好?”小平太只好找话题啊,这么尴尬怎么行。

    “父亲策马鹰猎,勇力不减当年。”细川春宫这种武家名门出身的武士,从小文武兼修,现在面上虽然退休了,但是还是经常入城给山内义治出出主意,或者聊聊天。身体相当好,看样子是还能活跃好些年。

    “春宫大人可曾与采女提过阿绫的婚事?”小平太终于说到点子上了。其实从好几年前,细川夫人带着阿绫来小平太家的时候,大约就是有这个意思的。小平太其实也多少猜到过,甚至也有过如果做了细川的女婿,就等于彻底融入山内武士团的想法。

    彼时小平太地位不显,只是一个小小的旗本武士,如果能做了细川家的女婿,一方面可以好好的支援辅助细川采女,一方面由于地位上的差距,必然对能与细川家结亲感恩戴德,细川家也收获一个很能挣钱的女婿,何乐而不为。

    现在小平太已经跻身山内氏的高阶武士之列,这桩婚事就不过是门当户对了。别看细川这个苗字高贵无比,可是最高贵的是京都的管领细川家。山内的这支细川不过是当初细川家的一个不受待见的小小庶子,随便指派给山内氏做家臣来的。硬要说他多高贵也未必,毕竟分家都快一百年了,这门亲戚早散伙了。

    何况小平太的便宜爸爸厉害啊,是货真价实的可以担任殿上公卿的秭小路氏。再加上小平太的便宜爷爷可没死呢,是真的担任了从三位中纳言的,能够面见天皇的那种。

    “弹正,阿绫的婚事,父亲属意与你,但如果你问我,我不支持也不反对。不管将来如何,只要婚事还未成,就还是未知之数。”细川采女这才正视着小平太,说出这么一通话。

    “这么说,春宫大人确有此意!”小平太彻底坐实了这件事。

    细川采女这才发现自己话说急了,把自己爸爸确实想嫁女儿的事说了出来。

    于是他头一梗,踢了踢马腹,就想走。小平太哪里容的他就这么跑了,也赶紧跟上去。

    “这么说采女你以后就是我的义兄咯。”小平太故意大声吆喝。

    细川采女听了这句话,身形明显一顿,在马上晃了一晃。

21.福岛合战法螺响

    小平太喊得大声,是个人都听到了,都不用带啥顺风耳。

    山内义胜他们都停住马,看到满脸尴尬的细川采女,和屁颠屁颠跑过来亲切叫着“义兄!义兄!”的小平太。个个都是一副我懂的样子,男人嘛,这个时代也没什么娱乐新闻,难得听到一回八卦,还带点东西。一个个都笑出了声,尤其是已经有了老婆的几位。

    细川采女舞着马鞭,指过来指过去:“别笑了,别笑了,都别笑了,笑啥笑。”反正山内义胜和他是撒尿和泥的交情,别人地位都比他低,他也没啥好顾忌的。

    “这么说弹正也是属意采女的妹妹咯?”小笠原长政二十多了,家里早就给他订了婚事,他从京都修习武艺回来以后就完婚了。自然不是不知人事的雏鸡,再加上小平太还曾经做过他上司,难得碰上一次调笑上司的机会。

    平时小平太又不是严肃呆板的人,所以大家也不怕小平太生气。脱口而出就问了,还颇有几分已经结了婚是前辈的意思。

    “阿绫是个好姑娘,.....”小平太下句就没敢说出来,毕竟“我是看着她长大的”这句话太违和了。小平太二十五,阿绫十三,禽兽啊!禽兽啊!

    “我家阿绫当然是好姑娘,父亲怎么就看中了你!”细川采女愤愤的说了一句,一抽马鞭,一溜烟就跑回了军营。

    “小平太原来你早就盯着细川大人家的女儿,真是没看出来啊。”山内义胜过来拍了拍小平太的肩膀,眼睛朝小平太眨了眨,很是富有一股不明的意味。

    一帮大老爷们净没个正形!小平太可不敢再提这件事了,赶紧跟上山内义胜。大家地形也观察完了,可以回营了。

    很快天色转暗,毕竟秋天了,白天变得越来越短,太阳落山的也早。营内早就是欢声笑语煮泡饭的时间了,士兵们都聚在一口口铸铁锅旁边。

    这次拢共六千多人,又是小平太亲自负责的后勤。肯定是一点差错都出不了的啊,很多随军的小荷驮众同心都是小平太这几年来一手带出来的,十分熟练。现在运点米面豆子多简单的事,根本就是游刃有余。

    山内义胜跟他老爸一样,有样学样,也拿个碗去和士兵们同饮食,反正这种事情他们山内家的父子俩做的很熟练。也不能说是演戏,毕竟这种事做多了做久了也就不叫演戏了,真的是习惯了。

    其他武士大将则不需要做这些,都回到幕府,自然有侍从端来汤泡饭享用。武士们肯定比士兵吃的宽裕不少,木曾川现捞的小鱼,盐烤过后焦香味扑面而来。令人不禁食指大动,重点是管够,那个炭盆上还插着十几条,随便吃。

    除此之外,还有新鲜的佃煮野菜萝卜,都是当季的蔬菜。供应全军是做不到的,供应武士还是绰绰有余的。最后还有栗子面馒头,栗子现在正是好的时候,拿来磨面做馒头那是再美不过了。

    山内义胜也亲近完士兵了,点到即止就行。他在那边人家吃的也不自在,士兵毕竟普遍还是有敬畏心理的。而且士兵的食物很咸,实际上并不完全符合正常饮食的习惯。

    大家吃完,也不能就睡觉。继续团团坐,分配明天的攻击任务。福岛城先不去管他,主要先拔除左右两侧的玉泷城和上之殿城。两座城刚刚都看过了,城砦很小,顶多二百守兵。没有什么石垣和石灰,就是普通的木栅栏加一个原木城门就算城墙了。

    防御程度很差,但是地形好。两个支城都在离地几十米高的土坡上,沿着木栅栏还都挖了十字堀,虽然都是没有水的空堀类型。但是那堀底的竹子可都削尖了,掉进去一样是个死。

    人肉扑城那是肯定的了,用伊那众和诹访众的三千来号人去扑也是肯定的。现在讨论的重点是谁带兵去扑,没有武士组织调度的士兵不能称之为军队的。

    山内义胜还在犹豫,倒是金井明五郎直接站出来了。他直接表态说打第一棒,不用再考虑其他人选了。山内义胜想了想,又看了眼细川采女,也就同意了。

    而原本小平太以为会渴望建功的小笠原长政与村上义光都闭口不言,再看其他几个出身山内的武士的样子,小平太立马反应了过来。金井秀春是上野人,不是山内出身,就算他不主动要求,第一棒也肯定是他这种外地武士先上。

    别看金井明五郎名列旗本众,但旗本众小二百个武士,身份等级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他从被细川春宫举荐到山内家以来,就没有在战场上立下讨杀敌将或者攻克城池的功劳,肯定会有人质疑他。

    但他又是家老细川举荐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即使山内义胜要用他也表面征求了一下细川采女的意见。

    与其说他在证明自己,不如说山内义胜和细川采女也都在考验他。别以为能扛刀会打仗就能万事大吉做一个武士了,这点人情心思都看不懂的,铁定要填壕沟的。

    转头第二天,天没亮,大家却已经哈着白气忙活开来了。做饭的做饭,砍竹子的砍竹子,搬草绳的搬草绳。最惨的就是被挑出来第一棒送人头的三百诹访众,第一波人肉扑城,损失肯定不会小。不知道能回来几个,回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完整的。

    金井明五郎倒是光棍的很,他离开根植于仓贺野的家族,苦练武艺多年,最后孤身前来山内,本来就是抱着建功立业的心思的。不怕仗难打,就怕没仗打。武士勇名都是从战场上来的,做不得假。

    很快的营内就扎了二十多具竹梯,又配置了不少木竹束,小平太还把自己的五十多名铁炮足轻借给他调用。金井明五郎谢过小平太以后就开始用心的擦拭他长短两把太刀,再不为喧闹的军营所打扰。

    等准备工作完毕,一阵一阵的法螺呜呜声传来,残酷的木曾福岛合战的第一场交锋即将打响。

22.坂东无双气合斩

    金井明五郎持着太刀,两名太鼓持,一人背着鼓,一人按着点子击鼓。三百余诹访众前排的举着高过一人的竹束,后排的弓足轻和铁炮足轻猫着腰小心前进。

    队列里除了骑在马上的金井明五郎,再无一名武士,维持队列的都是奉公人和资深足轻,摆明了山内义胜和细川采女就是消耗他们。为了防止精干武士的阵亡,连弓箭头和铁炮头都没派。

    不过诹访众打起仗来也挺像模像样的,不需要武士督阵,听着太鼓声,嘿嚯嘿嚯的逐步推进到离城三十米的半山腰上。用木棍支撑住竹束,前后交错排布。然后铁炮和弓箭就开始猛烈向城头招呼起来,打得好不热闹。

    城上的木栅被打的木屑横飞,偶尔也有两个倒霉蛋中弹中箭,哀嚎着被人抬下去。然后三十米的距离,就能看到诹访众那精彩绝伦的演技。挟着竹梯的足轻没有一个是脚稳得,不是滑倒就是扭脚。

    冲锋的呼喊声一刻都没停,但是冲了三十分钟只有一架竹梯冲到了城下。而且这队“神勇”的士兵好巧不巧的偏偏为了躲避城上射下来的一支弓箭,一个人滑倒,连带着全队的六人一起滚了下来。实在是巧合呢。

    是个人都看出来了,诹访众出工不出力。和当年小平太带的连川众一样,脑后长着眼。他们还坚持在城下作战的唯一原因就是骑在马上的金井明五郎没退,大将不退,这个戏就要继续演下去。

    小平太和山内义胜在山坡下观阵,看得直摇头。外样国人众都是戏精,表面烂仗打得极好。你看嘛!现在还有两队“神勇”的足轻脚底打滑猛烈的向城头冲锋,就是十分钟只前进五米不到。

    “士兵们累了,换一对上去吧。”小平太开口道,毕竟演戏也很累的,还要按照城上的节奏配合,时不时还要有个把倒霉蛋膝盖中箭运到后方治疗,很是“辛苦”。

    “唔,采女,你另换一队上去。”山内义胜同意了,就让细川采女换生力军上去替换金井队,同时救治并不多的伤员。

    很快金井明五郎被换了下来,他的刀都白擦了,根本没用上,士兵们连个缺口都没打开,他空有武艺,却无法施展。

    “明五郎,城兵战力如何,城内铁炮估计有多少,防守是否坚定?”山内义胜看人下来了,立刻发问。他自己不可能亲身犯险试探敌城,所以从下属那里了解敌情很有必要。

    “城兵抵抗倒是坚决,但是不过是一鼓之勇,大部分都是临时动员来的杂兵。城内铁炮不甚多,听齐射声大约二十支,至于弓倒是有四五十张。”金井明五郎水都顾不上喝,先向山内义胜汇报起来。

    “这么说,只要能打开缺口就能彻底突破咯?”山内义胜沉吟道。

    “主要是那道空堀,木栅栏问题不大。可是填濠太费事,诹访众也不大肯出力。”金井明五郎说的也很实际,让诹访众冒着生命危险来给山内义胜填壕沟,可能吗?当然不可能!

    “小平太,你怎么看?”“明五郎所言有理,不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再不肯卖力的为了黄金大米也会卖力的。”小平太说了一个很没营养的建议,但是俗归俗,胜在好用。

    “殿下,臣下还愿试一试,亲自上去冲一冲。”金井明五郎立功心切。

    “好,小平太,你去取三十贯钱来,用筐搬到阵前。”

    “明五郎,不妨你把我的南蛮胴披上吧,可防铁炮弹丸。”小平太看金井明五郎要亲自上去冲,城上可有二十支铁炮,一个不慎,把命丢了可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谢过弹正了,可......”金井明五郎站起来,比了比个头,他一米五多一些,比小平太足足高了十厘米,小平太的南蛮胴他穿不上。

    山内义胜一看,“取我的南蛮胴来,为五郎披上。”山内义胜一米六,身材罕见的高大,即使上杉辉虎见了也夸赞是一个伟岸的男子。他的南蛮胴金井明五郎完全能披起来。

    “殿下厚恩,不甚感激!”两名侍从帮金井明五郎穿戴上那件米兰出品的步兵胸板甲,就被金井明五郎阻止了,其他的穿戴起来太重了,不利于他的发挥。他连兜都一并脱去,只用一个布条发带绑在额头,防止发辫散乱。

    而诹访众内也站出来六个不怕死的勇夫,当场分了三十贯钱,把竹梯扛在肩上,跟着金井明五郎一道上山。

    山上的攻城队伍呼啦啦的往下退,身姿矫健,如山中猿猴。完全看不出一星半点刚刚攻城时的那种艰难万分,不仅退的快,退下来以后还有心情扯闲篇话家常。

    金井明五郎逆着人流迎了上去,半山腰的铁炮足轻已经歇火了,铁炮打了十几二十几发了,枪管过热了。需要冷却休息,不然会加快枪管的报废。

    可是攻城没有铁炮支援怎么行,山内义胜挥挥手,他麾下六十骑近卫铁炮马纷纷下马。人人手持双枪,左手右手都是马上短筒。上去支援一轮金井明五郎的攻城,反正都是装填好的,可以短时间之内向城上倾泻一百二十发弹丸。

    而拿了钱的六名大头兵全部把头一低,把眼一闭,三十米的距离而已。齐齐发了一声喊,加速向城头冲锋。金井明五郎持着那把比他还长的大太刀,扛在肩上,面色无惧的徒步登城。

    本阵的山内义胜亲自擂动战鼓,小平太则吩咐人手随时待命,如果缺口打开,立刻跟进,一举破城。

    城上也发现城下的战鼓擂动,一名高壮的武士驱动士兵们开始薄城。于是调集弓足轻,箭矢如蝗如雨,可惜对穿了南蛮胴的金井明五郎来说如同隔靴搔痒。

    三十米的距离一闪而过,六名足轻一下就将竹梯安放在空堀上。城头铁炮也终于开枪,当先两名足轻盔甲薄弱,中弹立扑。

    金井明五郎却在弹雨中夷然不惧,加速快跑,踏着竹梯接近木栅。

    等越过壕沟,速度加到最快,金井明五郎把大太刀举过头顶,平地起跳。那一跃怕不是有三米多高,由高就低,战场上都传来他那一声巨喝。

    “哈!”

    坂东阴流无双秘技,气合斩!

23.木曾心怀投降意

    说时迟那时快,金井明五郎跃上城头,威风凛凛,城上城下全部看的呆了。

    他那把连刀带柄全长不下一米八的大太刀随着喝声从天而降,喝声未停,刀光已落。木栅栏本身也因为日晒雨淋并不如新建的那般牢固了,在金井明五郎集中全身气力的凌空一斩之下,轰然破碎。(bilibili有视频,大约是俗称的砍柴刀法。)

    看似牢不可破的坚固山砦,整段的木栅栏被金井明五郎一击就完全破坏。

    “是我金井明五郎秀春一番乘!”落地的金井明五郎有如雷神下凡,把大太刀掷下,拔出另一把配在腰间的太刀。顺手就砍倒了一名发呆的木曾杂兵,凛凛身姿令人惊艳。【注1】

    “快,信浓守击鼓,驱动大军并力登城。”小平太把从辰三手中接过铁炮,向山内义胜建议道。

    “没错,左马允,你立刻持着我的马标,随同马并力登城。”山内义胜手中鼓槌不停,太鼓声愈发激昂。

    随着村上义光打着马标冲到山腰,山内义胜的本队马再度发挥他们砍人比打枪强的武家本色。纷纷把马上筒随手丢掷给仆从跟役,挺着长枪举着太刀就哇哇大叫往城上冲。

    诹访众一看城被突破缺口了,这时候脚底也不打滑了,山路也好走了,纷纷扛着竹梯向城头进攻。一改一小时之前那种摸鱼的样子,焕发出武家本色。

    城内木曾军当然知道要立刻扑灭打开缺口的山内军,不然一个缺口就有可能带来整个战局的崩溃。城内的太鼓也隆隆敲响,几名武者打扮的人带着二三十个足轻向金井明五郎袭来。

    这时候,城上城下都在争分夺秒。对于整座玉泷城的争夺都完全集中到了这个不大的缺口上。

    山内军毕竟更加精锐一些,常备兵远多于木曾军。带头的又是武艺高超的金井明五郎,即使木曾军尽力反扑,终究还是回天乏术。

    等他们最后憋住的那一口气耗尽,也不知道是谁率先反身逃亡。城内的木曾军发了一声喊,丢盔弃甲的打开东门,没命的向福岛本城逃去。同时也丢下了三四十具尸体,损失不可谓不大。

    山内军也没有去追击这些逃亡的士兵,由得他们进入福岛城。虽然这样本城又多了一百多的兵力,可是却是一百多被山内军打得丧胆的士兵。这样的士兵放进敌城,难道不是更好吗?

    很快的玉泷城内仅有的几个残敌被肃清,山内义胜和小平太等人也一并登城。毕竟这里是高处,可以清晰的观察福岛城。虽然不会当作本阵,但是却是一个极好的观察哨所。

    金井明五郎手捧着南蛮胴,单膝跪地,“幸不辱命!”

    “明五郎快起来,你的功劳我已记下,此战结束一并论功行赏。”山内义胜用手扶起金井明五郎,颇为惊喜。

    原本以为只是一个武艺不错的武士,用刀枪侍奉人的武士太多了,旗本里那些武士十个里有七八个都使的一手好兵器。可是金井明五郎刚刚那个凌空一斩,那个功夫,说一句剑豪都感觉问题不大。只是不知道坂东古武流各脉,居然还教导出一个这样的人才。

    山内义胜自然起了拉拢的心思,他们山内父子都习惯成自然了。

    “明五郎,这件南蛮胴你穿戴的可还合适?名武士不能无好甲,便送与你吧。”山内义胜算是好人做到底,直接把这身他自己才穿过几回的南蛮胴具足囫囵个都送给了金井明五郎。

    “这,这想必是少数殿下的心爱之物,臣下不敢受。”南蛮胴他刚刚披在身上,二十支铁炮在他面前齐射,他旁边的两个足轻当时就扑街了,只有他没事人一样。还不是因为这身欧洲原产的步兵胸板甲质量过硬,加上他跑跳够快。

    “一领具足即使价值数百贯,怎么能比得上你这般忠勇诚猛的武士呢?”山内义胜完全不介意说点好话,反正先夸着。

    “那便谢过少主了。”金井明五郎满脸欣喜,他怎么会不喜欢这件南蛮胴。伴随着洋枪铁炮的出现,他这样苦练十几二十年武艺的武士,只要一个不注意就会被一个杂兵击杀,死的不明不白。

    这是时代的进步,但却是他们这些武士的噩梦。与此同时日本的铠甲技术却没有相应的大规模的发展和提升,甚至很多大将的临阵所用还是沉重华丽却不能防铁炮的大铠。

    如今山内义胜愿意把这身南蛮胴赐给他,他当然要高兴的合不拢嘴了。只是表面上不好表现出来,谢恩过后自己偷着乐去了。

    玉泷城一日克城,一方面也让山内军看透了木曾军的真实水平,一方面也震惊到了福岛本城内的木曾父子。

    虽然支城被拔除总在他们的预料中,但是这么快失守总还是大大出乎他们意料的。

    如今木曾义康和木曾义昌上松义丰父子三人正团团围坐在福岛城内的居馆中,一筹莫展。原本交好的三木氏居然都不肯发兵来救。北信的村上义清,正在和高梨氏、岛津氏激烈冲突,根本无暇顾及小小的安昙郡木曾谷。

    原本还算坚定的抵抗决心也开始出现动摇,生出了几分投降的心思。只不过几个人现在还不好主动说出口而已,只能沉默。

    “急报,山内信州守已经移兵向上之殿城,城代山村大人求援。”

    【注1】:有必要解释一下,在一般的日式城砦的所谓城墙“”和堀之间是会保留一段距离的,这个空地被称之为犬走。意思就是字面意思,不需要解释了吧。本文中所攻打的福岛支城玉泷城没有,只有木栅栏,同时自然也没有防止土堀水土流失、驳岸坍塌的石壁。

    那么犬走的空间就必须相当大,以保证夏季暴雨时不会发生堀的靠城一侧驳岸崩溃,连带着木栅栏也全部崩塌的情况。木栅栏距离土堀会有好几米的距离,假设金井明五郎在踏上竹梯前就开始加速,到达犬走时速度最快,完全可以在平地起跳,完成凌空一击。

24.小笠原长政争功

    与福岛城内的忧愁不同,城外山内军营内一片欢欣鼓舞。大家恭贺金井明五郎夺得了一番乘的大功,算是在山内家有了吹牛比的底气。

    大家端着饭碗,一边扒拉着饭,一边讨论着下一步的行动。小平太举着竹杖,指着草草画就的福岛城砦防御全图做详细说明。

    玉泷城的攻破,一方面将完整的福岛城砦群防御体系给破坏了,一方面也从实际上断绝了美浓方向可能前来的援军。毕竟不到最后一刻,人都不会死心,指不定木曾氏许下何等的诺言,换苗木岩村氏来救他。

    小平太又指向上之殿城,大家这才放下碗,开始认真听小平太分析。

    上之殿这个名字大家就能听出意思来,它和福岛本城相距不过几十米。原本就是福岛城的外郭,城内也有一座御殿,只不过由于山口风太大,冬季冷的刺骨,不利于居住。木曾氏老少爷们一伙儿搬到了风小一些的福岛城,上之殿才逐渐改为支城,由于曾经是居馆所在,如今防御的很是严密。

    他的西面紧靠着福岛城,两城之间的空地受到交叉火力的覆盖,根本不可能布置兵力,只能攻打他的另一面。

    同时由于原本是居馆御殿所在,上之殿城有完备的板和空堀,还设置着相对坚固的带望楼和矢仓的栋门。

    这样的城,那就不是金井明五郎能一刀劈开的那种便宜货色了。总需要发动大军,几面攻打,甚至不惜放火焚城才行了。

    “火矢不难筹集,可如今是西北风,向城上射击弓矢完全是逆风,难以成行!”村上义光突然用舌头舔了一圈自己的手指,然后高高的竖了起来。感受了一下四周的风向,确认了西北风。

    大家一听,也有人用舌头舔舔手指,也有人就直接站着感受。

    “那火攻便肯定不行,还要防备城上射下的火矢,让士兵们巡夜时一定要小心。”山内义胜吩咐侍从前去营中传达自己的命令。

    通常而言,对木制城砦危害最大的火攻不能使用的话,那攻城的手段就大为减少了。

    而且这个上之殿同样在山坡上,除了只有一道板之外,防御程度就日本当下的状况看已经属于不错的了。如果城内的粮食充足,军械足够,可以守上很久。

    大家你瞪我,我瞪你。谁上?你上还是我上?

    这道板不过区区三十厘米厚,说是一道,实际就是个草糊泥巴墙。啥意思呢?就是先树一块木板起来,但日本不是进行版筑(傅说举于版筑之间那个版筑),也就是夯土作业。人家简单多了,劈竹子用草绳做经纬编织,在竹子网上糊泥巴,两面都糊好。

    诶嘿,好像还不够厚。再编一个竹子网,继续两面糊泥巴。这样子厚度差不太多了,有那么二三十厘米了。就在泥巴外面刷一层石灰,用心点的就再树一层木板。

    这玩意也好意思叫城墙?是个读者都替他们丢脸啊,地主家大院起码还知道夯个泥巴墙呢。他们这玩意也就比纸糊的好一点,泥巴糊,还两层,就日本这烂仗水平来说够用了。

    按理说找几个壮汉,砍棵大树,一头削尖,对着这个板来上几下,这玩意也就折了。

    可是上之殿再怎么说也是山城,举一棵大树上山坡就有点困难了。其次是那道空堀又有三五米宽,想撞也没有地方施展。

    典型的烂城遇上烂军队,就和呆湾的蓝绿两党一样。我不用做的多好,我只要没有你烂就够了。大家反正都是沟里泥巴坑里的癞蛤蟆,还能跳上天了?

    “明五郎,要不你明天再去试试?”山内义胜是很看好金井明五郎,觉得他还能再建奇功。

    结果人家还没回答,小笠原长政倒是抢先开口了:“明五郎今日已经立下殊勋,请殿下予我等些机会。”

    “噢?与四郎愿意先登?那便一切拜托了。”山内义胜乐得有人愿意出头,这么多人还能被一座一百多人驻守的小城给阻拦住吗?

    其他人看有愣子愿意人肉扑城那是最好,端起碗来继续吃饭。反正不用自己去扑城就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嘛。

    小平太看了看金井明五郎,“明五郎,若是你去,可有把握?”

    “若是山内众,数在五五。若是诹访众,弹正自明,何必多问。”金井明五郎倒是光棍,你们要是舍得把山内家的常备足轻给我个几百,我还是有一半把握打下上之殿的。你们要是还给我诹访众这些戏精,那就别玩了,上场看戏得了,还打个锤子的仗。

    “明五郎你倒是浑不吝,采女还坐哪儿呢?”“弹正,你到开始为自己的义兄说好话了?”金井明五郎说的小平太老脸一红,赶忙假装喝汤,用碗遮住自己的脸。饶是这般,还是喝的急了,几粒米呛了一下,咳嗽不停。

    “弹正哟,你可吃慢些吧。”金井明五郎放下碗筷,笑着给小平太拍背。

    小平太咳了两下,缓了过来,连忙挥挥手。“八字还没一撇呢,明五郎你没看到采女在瞪你吗?”

    “采女大人公私分明,哪里会管这种小事,哈哈哈哈哈!”小平太恐吓失败,又被嘲笑了一下。

    这饭没法吃了,回去睡觉!

    作战计划也敲定了,大家也吃饱了,各自散去,回到各备队,布置一下巡夜等工作。然后就是防备晚上有可能发生的木曾氏的夜袭,其他的也就没了。

    当然这一夜小笠原长政是激动的没睡好觉,但是第二天一大早,他还是神采奕奕的率着本部旗本和配属给他的诹访众出营列阵。

    他的家人仆从给他牵着马,扛着枪,他自己则是骑在马上手持一张比他身高差不了多少的和弓。半开弓弦又松开,再半开弓弦又松开。既驯了弓,又活动开了自己的手臂。

    大家这才明白过来,人家不仅仅是枪术学的不错,人家还有家传的小笠原氏流镝马术呢。

    难不成他今天要大发神威了?

25.流镝马惊木曾兵

    诹访众喊着号子,举着高大的竹束,一步一步向城头推进。城上也知道距离不到,只有零星的箭矢和弹丸射下。但即便如此,举着竹束的士兵仍旧一惊一乍,听到一丝半点的风吹草动就立马蹲下,蹲在竹束后面。

    小笠原长政也是彪的很,穿着狩衣,外套羽织,以一副完全蔑视敌军的状态骑在一匹肩高一米三的战马上。轻轻的跃着蹄的战马很是听命的随着太鼓的鼓点前进,带动着小笠原长政的的身躯也上下跃动。

    没多久,士兵们停驻在半山腰上。照例开始了完全出工不出力的表演,呐喊声此起彼伏。热闹的景象不像是在打仗,像是在赶集。

    城头上的木曾军也看到了骑在一米三高头大马上不着盔甲的小笠原长政,这么骚包的形象,不想被发现也很困难了。

    小笠原长政到没在意城头上敌视的目光,从城的这头奔驰到城的那头,让胯下的战马熟悉了这一段并不陡峭的山坡路,并且能够慢慢的加速奔驰起来。

    木曾军里似乎也有精擅弓术的武士,对着小笠原长政就是一记抽射,羽箭如飞鸿,直奔小笠原长政的面门而来。但小笠原长政艺高人胆大,大喝了一句“来得正好!”迎着羽箭岿然不动,等羽箭只差分毫就要射中他时,他居然闪电般地伸手,一下子将箭矢握在手中。

    小平太在前世的记载中,曾看到倭寇中有武艺高强的人,可以手接明军射来的箭矢,然后再回射回去。本以为大约是卫所军士兵汰烂,夸大了倭寇的战斗力,没想到原来还真的有这种能人。

    而小笠原长政接住射来的箭矢,大笑出声,将箭矢高高举起,讽刺城头的武士赠与他箭矢。

    而通过手接箭矢,小笠原长政似乎也感觉到了箭矢在这个距离已经衰弱。所谓强弩之末,矢不能穿鲁缟。根据戚帅的说法也是倭寇擅使巨弓重箭,二三十米的距离中者必死,但是再远就不济事了。

    于是小笠原长政的毫不犹豫的驱策着战马,大声向跟随在身后的仆从喝到:“箭来!箭来!”

    侍从立刻递上装有十支长箭的箭囊,他也不犹豫,驱着战马,向城头冲去,完全不在乎城上的铁炮弓箭的威胁。

    城上看他冲来,也道了一句来得正好。立刻命令城上的弓箭铁炮对小笠原长政来上一次齐射,梆梆梆的弦子声纷纷响起,然后是伴随着硝烟的铁炮声也轰然炸开。

    小笠原长政一下子就沐浴在烟雾与弹雨中,正当城下的众人担心不已,城上的木曾军嘲笑他自不量力时。一声马嘶破空,小笠原长政此刻已经从马上半站起来,人完全离开了马鞍。

    身体朝前倾倒,目光锁定城头上发号施令的那名武士,手中长弓梆的一声。

    “中!”

    那名城上的武士当即被射中脖子,口中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满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扑倒。

    城下一片惊叹的呼声,小笠原流镝马术居然如此厉害。令人惊叹不已,山内军士气大振。

    “鼓来!”山内义胜举起鼓槌,立刻就有三名侍从扛着一面大太鼓到阵前。山内义胜先敲了一下鼓架,试了试力气。便毫不吝惜气力的猛然捶响太鼓,战鼓声隆隆,士兵们的士气愈发上升。

    山坡上的小笠原长政哪里只有这一箭之威,听到本阵传来的太鼓声,也知道他刚刚的战功已经被山内义胜看在眼里。如此这般,干劲更足。

    胯下的战马也颇通人性,随着小笠原长政的吩咐在城下奔驰,而小笠原长政手中的长弓不停,十支箭连中十人。城上所有敢于露头的勇武精锐之士被他一扫而空,惊呼连连。

    见惯了战场风向的诹访众知道时机来了,不需要什么监督,就有人扛着竹梯向城头冲去。而城上的士兵看着举着弓站在城下的小笠原长政,任凭城内武士的打骂也没有人敢于露头射击。

    “哈哈哈哈哈,城上已成惊弓之鸟,破城就在旦夕。”小平太抚掌大笑,观战的主将也大多认同。

    所谓惊弓之鸟便是《战国策》中,魏王与大夫更羸射猎,更羸只是向天空拉动弓弦,天上的大雁居然就应声落下的故事。

    如今城上的木曾军就是那受惊的大雁,只要小笠原长政的弓弦一响,就有一名勇武敢战的士兵倒下。最有勇气的的那一批人都死了,剩下的士兵不过是临时武装起来的农夫,哪里还有继续对抗的勇气。

    只凭小笠原长政一人,便能惊吓住城上一百人。这便是勇武之将的本事,万金难求。

    旗本的武士们纷纷求战,要求一道和小笠原长政登城。小平太却开口了:“似乎与四郎一人便足以破城啦。”

    大家再看向城上,小笠原长政已经下马,几名士兵扛着一根原木,在他的带领下向上之殿城的城门攻去。

    城上虽然已经缓解了过来,但是反击也已经变得十分薄弱,根本没有对攻城的士兵造成什么影响,几乎没有士兵中弹战死。

    而那道看似坚固的栋门,在喊着号子的诹访众的撞击下,扑棱棱的木屑灰尘齐飞。门上望楼矢仓的士兵因为惊恐纷纷逃命,甚至有人直接从四五米高的楼上跳下。

    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吱啊声,一道巨大的裂缝从木门上崩现。随后诹访众的士兵不停,那道木门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地。

    “山内氏旗本、小笠原与四郎长政率先登城!”小笠原长政的仆从持旗大声高喊,宣示着上之殿城的城墙被突破。

    而举着竹梯的诹访众也在板多处登城,自此城内连像样的抵抗都组织不起来,农兵们哭爹喊娘,手脚并用的向福岛本城方向溃逃。根本没有人停下来抵抗刚刚入城的山内军,任由城砦失陷。

    于是城头上一面又一面的山内二引两被先后竖起,代表着上之殿城的易手。

    此刻距离小笠原长政上马入阵,登城攻击还没超过一个小时!

26.木曾十段游击兵

    我们现在来回顾一下木曾义康的心路历程。

    “狗杀才的山内义治,居然要来干我,我一定要给他一个下马威看看!”

    “居然是山内义胜个臭小子来打我?老子出道打江山的时候这个臭小子还是液体,看我来教教他什么叫做规矩。”

    “天呐!打我一个菜鸡用得着来六千多人吗?太看得起我了。风紧扯乎!还好我有坚城福岛。”

    “哈哈哈哈!大军困顿城下了吧。玉泷城耗你个五天,上之殿城再耗你五天,我这座福岛你起码打半个月以上吧。下了大雪我看你怎么打!”

    “锤子哦!那个在城下凌空跳大的是哪里来的狗贼,老子的玉泷城半天就完了?要不要派人出去谈谈?”

    “完球了!完球了!上之殿也完了,山内军各个属老虎的?昨天一个跳大的,今天又来一个射的我生活不能自理。”

    木曾义康当然不是坐以待毙之辈,召集家臣们集思广益,要做最后一搏。

    在座的千村良重、山村良侯、贽川重有、久利重成等人也不乏才智之士。他们大多也老于行伍,之前信浓众团结在上任信浓守护小笠原长时的麾下,可是一路打到了甲斐的韭崎城的。可以说信浓众如果一条心的时候,那可是打得武田信虎、武田晴信父子两代哭爹喊娘,死去活来的。

    如今虽然是信浓内部斗争,可能发挥不出那么大的战斗力,但是菜鸡互啄也分嫩鸡和老公鸡啊。

    毫无疑问的,二十多岁的山内义胜在这帮老将眼里就属于那种弱鸡。虽然不是初出茅庐,但也不是那么璀璨的将星。他们大多觉得,如今的山内义胜一直都是跟在大舅哥上杉辉虎和爸爸山内义治的屁股后面捡现成的功劳。

    可是哪里晓得有个好爸爸就是可以为所欲为,不仅拿来给儿子浪战的兵力多,连划过来的武士也都是有几分真本事的。短短两天连克两座支城,打得木曾军都找不着北了。

    “殿下,如今山内信浓年少得志,又连胜两场,将骄士躁,正是我们破敌的大好机会啊!”老臣贽川重有发言道。

    “山内军远道而来,今年信浓又旱,不管是兵粮还是天气都逼迫山内军必须一月之内结束战事。故此山内宰相才将山内精兵全数赋予山内信浓,以求速胜。”(屁,山内家的精兵根本没来几个。)

    在座的木曾氏众人听的连连点头,果然贽川重有老成持重,眼光明锐,看得清清楚楚。

    “山内军必视我等如土鸡瓦犬,认为可以一击而破。而这两日,我军连却,丧城失地。山内军正是气势高昂,防备松懈之时。”

    “而我军能战之兵不过千数,如今尽在城内。当充分发挥我军熟悉地理,善于穿梭山林的优长之处。今夜务必发动奇袭,或许一战可定乾坤!”

    “奇袭?可我军兵少,敌军兵多,纵使全军出城,也难全胜。反倒趁了山内信浓的意,若是野外浪战败北,那这座福岛必然不保。”木曾义昌也不是无脑的武士,他看了看自己的父亲,有些疑惑的问了出来。

    “我军优势就在于士兵熟悉山川地理,一草一木皆是故乡之土。黑夜之中,左进右出,右进左出,前进后出,后进前出。来回袭扰,一触即退,只用弓矢和铁炮攻击,不做缠斗。若有敌军追击而出,那更是痛歼的良机。”

    “可这又能耐山内军如何,山内军毕竟人众,些许袭扰,不过丸芥之藓,无关痛痒。又有何用呢?”木曾义康终于发问。

    “殿下稍待,入夜天黑之后,各选二三十人为一伍,选忠勇之士统帅(防止直接出城就带队投敌了),命令他们整夜不断袭扰山内军,不必恋战,等天亮看城内旗鼓。”

    “而少主殿下率旗本马等众最为精干诚猛之一二百人,待天亮前一刻,山内军疲累交加,困顿不堪之际,一举发出。”

    “我军一夜袭扰,山内军遇上少主必然不会当真,趁此良机,少主精兵杀入,一战可竟全功!”贽川重有头一低,郑重其事。

    这番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理论,一下子把贽川重有在木曾氏众人心目中的地位拔高到一个难以企及的高度。

    大家都深深折服于这名老将的军略,果然是三个臭皮匠胜于诸葛亮。他这一个臭皮匠就能顶得上半个诸葛亮了,这样的武士却埋没在信浓的山野之中,令人可惜。

    “好,我军便如此行事!”木曾义康也意识到这是当下最适合木曾氏反败为胜的计略了,山内军这两日的战斗力太过于惊人,他不敢打包票自己的福岛城能够坚持到信浓的大雪落下。

    所谓十室之邑必有忠信,木曾氏别看如今一副风雨飘摇的样子,可是忠心耿耿的武士却一点也不少。

    木曾义康一声召唤,十余名武士被召到殿下。木曾义康对他们一阵耳提面命,让他们带领自己熟悉的士伍,天黑之后一人打五个火把,多带弓箭和铁炮。伪装成百人以上的奇袭队,对山内军发动连绵不绝的袭击。

    城内的士兵称得上精锐的并不多,还要刨出来二百最精锐的给木曾义昌做最后一击。所以又要熟悉道路,又要此刻还忠诚于木曾家,还要有点战斗力,这可把那十几名武士难为的。

    最后好赖千挑万选,选了九队袭扰的士兵出来,木曾义昌此刻也阔气了起来,一人一贯开拔费,就是买你们出城袭击的卖命钱。

    然后大筐的饭团热气腾腾的抬了上来,管饱,随便吃,还用竹叶每人包上三两个,做夜宵。弄的士兵们痛哭流涕,很多人一辈子第一次吃了这么一顿饱的不能再饱的白米饭。

    于是天一黑,连带上木曾义昌的强袭队,合计十队,整个木曾氏最精华的士兵们打开了山城的下水门,沿着陡峭但他们却走习惯的山路跳跃着下了山。

    胜负抑未可知!

27.松见夜话三国志

    福岛城内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着,福岛城下也一点没有闲着。

    士兵们感觉堂堂木曾福岛城原来不过如此,也许再过三五天就能回家猫冬过年。还能得到战胜的赏赐,即使只是几十个钱或者几升米,那也足够一家老小吃两顿满满的饱饭了。

    当然武士们肯定不会这么想,在战略上鄙视木曾家那是共识,在战术上重视对手则是一个合格统帅应该有的素质。

    山内义胜年轻归年轻也是打了四五年仗的人了,昨晚上军议,村上义光说要防备木曾家用火矢袭击营地,人家从高往下射,总有优势。

    所以今天大家集思广益了一下,先把营地往高处挪了挪,免得被四处群山上袭来的火矢射中。然后细川采女又要求下午无所事事的士兵去已经冰冷的木曾川里挖河泥,让士兵们怨声载道。但是大家一看这些烂泥涂在营地的木栅栏、木、竹束上,就都明白了。

    一看就是他们细川家那位老大爷松见斋的主意,因为老头好像这种事没少干,他就在木曾川边随便走走,走到某处就停下来,吩咐士兵挖,果然下面不是石滩都是烂泥。细川采女在旁边则是一副受教的样子,虚心听讲。

    又是你们自己悄悄家传的战法,真讨厌!

    其他人也想知道,可是这种东西就是父子相传或者家学渊源,你们外人不好去打听的。就算是山内义胜也不能去索要,犯忌讳。

    小平太则想着细川家的家宝就是这两个四十多年烂仗泥潭里滚了一圈,还鲤鱼打挺,活蹦乱跳的老头。这种战场经验,根本比不了啊。就算熟读兵书,也比不上他们两个老武士的实战经验丰富啊。

    等泥巴都把营地上上下下糊了一遍之后,基本问题应该不算大了。只要小心布置巡夜的士兵,安排好足够的篝火就行。

    小平太索性提出来,营外二十米再挖一条半米的浅沟得了。反正就是两铲子的事,也不算困难的布置。但是对于黑夜里偷摸着靠近营地的人就算是陷阱了,毕竟黑漆漆的夜里哪里会发现面前突然出现一条沟。

    这个提议不算费事,除了辛苦一下士兵,没啥问题。山内义胜也直接采纳了,然后问大家还有啥要补充的吗?

    包括小平太在内的武士们都觉得差不多了,那就开饭吧!趁着夕阳,去外面捡拾柴火、打水的士兵也都回来了。营地里自然就是欢声笑语,刷锅淘米,分配盐巴味增萝卜的叫喊声充斥其中。

    大家坐下来吃饭,山内义胜讲到话头上,就问大家有什么防火的好方法。尤其是现在这种野外扎营的时候,不像在城内有防护。

    这玩意牵扯的东西太多了,大家你一嘴我一舌的交流补充。

    小平太就随口提了一句大家看过《三国志》嘛?汉吴夷陵之战,汉军精锐一朝被陆逊火攻,将士死伤无算,先主昭烈皇帝仓皇退兵永安,最后含恨而终的故事。

    细川采女和山内义胜文化水平很高,都表示知道,其他人则有的点头,有的摇头。于是小平太就把其中的要点挑出来,又复述了一遍。

    昭烈皇帝率领汉军攻克秭归,出了三峡的峡口,进入荆州,地势陡然开阔。由于是水陆并进,还有方便后方粮道的缘故,大军一直是沿着长江边的高地扎营的。

    但是陆逊使用疲兵之策,扎下数十座营寨,让汉军一座一座去攻打,时间就拖到了暑夏。长江岸边,地形四旷,毫无遮蔽,太阳直射汉军的营地。热的士兵哇哇直叫,叫苦不停。

    打了一辈子仗的昭烈皇帝不知怎么就出了一个昏招,允许士兵们向远离江岸的树林中移营。于是汉军大部就和黄权的水师隔离开来,又远离了汹涌的长江。

    当时天旱无雨,树林中草木蒸腾,一点即燃。吴军随后大军四处,随意放火。汉军遭到火攻,身周又无水源,最后三军大溃,死者无算。连中护军傅肜(rong,人家不叫傅彤)都殿后战死,直接葬送了数以万计的汉军士兵。

    松见斋听了感触最大,他打了四十多年烂仗,经验最足,想必是有什么事情让他感同身受。

    山内义胜一看老大爷连连点头,便问他有什么补充。

    老头倒是也爽快,直接点评了起来。其实在野外浪战想要实施火攻实际上是非常困难的。一般而言能实施的季节只有夏季和秋冬之交,夏天是因为热,万物干燥,方便着火。秋冬之交则是因为北风大,风借火势,火助风威。

    但即使季节对了,环境不对也没用。首先是助燃剂的问题,木头营帐这种东西固然容易燃烧,但燃烧不够快,很容易被扑灭。而当下的助燃剂自然是油,包括芝麻油、菜籽油以及鱼油(包含鲸油),油料昂贵,一般小势力用不起。

    其次的是火药,黑火药的爆燃性不是那么好,爆炸威力不足,但是燃烧性能却比木头什么的好得多。但是价钱更贵,用得更少。所以在日本的战场上,基本可以排除有人用数百上千斤火药来火攻的可能,因为大家都穷。

    所以如果扎营在水源,也就是流量足够的河边的话,即使敌军进行火攻,只要助燃剂不多,可能很快就会被扑灭,战果一般会很小。当然不排除统帅无能,士兵弱鸡,直接溃败的情况。

    昭烈皇帝会遭到火攻主要还是各种不利环境齐聚,不然想要失败真的是太难太难了。

    初入战场的菜鸡,张口闭口就是火攻,以为丢几个松木火把,射几发火矢好像就万事大吉了。要是这么简单,还要军队干嘛。养上几百个死士,碰上打仗,派出去半夜丢火把就够了。这不是开玩笑吗?

    大家听了也是哈哈大笑,老大爷说的也很仔细,也不枯燥。果然是烂仗经验充足,水平不是盖的,有保证。

    “急报,营外发现百余支火把,敌兵数目不详,正在向营内发矢放枪!”

29.一夜袭扰兵马疲

    山内义胜豁然起身:“来的正好,雕虫小技,倒是要来试试我的刀锋。”

    大家也纷纷起身,毕竟有敌情,那么自然就要派人前去迎敌。木曾军战斗力实在一般,大家都想去挣这一份功劳。

    “擂响战鼓,召集全军,各位回队,随我一道前去破敌。”山内义胜大声的宣布命令。

    “殿下且慢,木曾来袭不过百人上下(因为看到了一百来支火把),随便遣上一个足轻头带上几十名士兵就能驱散。夜间驱动大军,若非完全准备,殊为不智啊!”刚刚还站在人群中为大家夜话《三国志》的松见斋直接出言,谏止山内义胜全军迎敌的命令。

    “嗯?”山内义胜听完一愣,那个高高抬起握着军配的手不再果断麾下,而是收了回来。然后山内义胜就看向了小平太,有咨询的意思。

    “信州守,松见斋老大人所言极是。士兵已经劳累一天,如今刚刚饱餐后歇下,猝然召集必生混乱,甚至延及全军,给木曾兵以机会。”小平太自己在夜里看的都不算太清楚,由于肉食的不易获取,其实营养还是不太跟得上。更遑论饭都吃不饱的士兵,他们在黑夜之中被召唤起来,鬼知道会怎样。

    “典厩,既然如此,我点几十个旗本亲自去巡营,你在此处指派全军。”细川采女作为副将出大帐到外营去,他名声大,已经足够压得住人。

    “那便如此吧!”山内义胜觉得如此安排确实比一起上去干一仗来的稳妥。

    随后侍从们把篝火点的更大,照亮本阵的山内二引两马标,让山内全军看的清清楚楚,表示他山内义胜稳坐中军毫无问题。

    随后让各武士回队传令,当夜不安排巡夜或者值守的士兵全部安静呆在营帐内,不许发出声响,不许走动,就算要方便也要忍着。如果有谁敢大喊大叫或者惊慌乱跑,允许直接处死,防止军营内发生变乱。

    另外就是要求在外营的细川采女不许出营追击,只要用他带去的山内义胜的铁炮马和他自己的弓箭足轻回射,尽量驱散木曾兵即可。甚至如果木曾军射击不到营内,可以就看着他们在营外表演,不去管他。

    分派完毕之后,大家就安静的坐在篝火边,等待细川采女的消息。

    可是这边消息还没有影儿,接二连三的各处外围都传来遭到袭击和发现敌踪的消息。点算之下,不下于十五六队。(一来是黑夜,二来是信息传递有延误。)

    这下子包括山内义胜在内的帐内诸将都开始有点慌了,毕竟木曾军有地利人和,士兵们熟悉当地的一草一木。黑夜使得两军之间的战斗力无限拉进,甚至如果此刻夜战,山内军不一定能打得过木曾军。

    这下子大家战争经验不足的弊端就出现了,毕竟在座的各位都是只打了几年仗的人。多多少少就有一些应变不足的问题,松见斋又陪着细川采女去外营指挥巡营士兵应付接连不断的袭扰了。

    “不可能,木曾全军不过二千人,如今十五六队士兵前来袭营,岂不是木曾福岛城内就近乎没有守军了?”小平太一拍脑门,这个人数是关键啊。木曾家已经努力武装杂兵了,这样也不过二千来人,怎么可能变出那么多的军队。

    “信州守,应该派人去询问各队足轻头,木曾军是不是只是袭扰,从未越过浅沟实际攻打营寨。”

    “是极!左马允,你带上几个马亲自去跑一趟,尤其是问一问松见斋的意思。快去快回,不要拖延!”山内义胜一挥手,身后几名早已下马举着铁炮佩着长刀的马立刻跟着村上义光出了幕府大帐。

    “小平太,你觉得木曾军只是袭扰而已?都是些零散的小队士兵吗?”

    “没错,我军营寨规整,急切间肯定难以攻破。除非有人内应,内外夹击方可成功。再者若是攻营,怎么能分兵十余队,应当集中兵力,奋力突击一点,打破营寨,再扩大战果。”

    “那么不需再随意调动,如此谨守便可?”“臣下也如此认为。”“好!”于是两人便不再多言,各自找了一张小马扎,安静的坐下。

    不过小平太手里的竹杖不停的轻触地面,山内义胜的手指一直摩挲着军配,两个人的不安和焦躁还是藏在心底。

    “殿下,采女大人回复说木曾军确实只在外围游记,不停的向营内放射火矢,并没有人靠近营地试探。“前去打探的村上义光很快回营,单膝跪地向山内义胜汇报。

    几名一同出去的马询问了其他几处的足轻头也得到了同样的回答,这下子山内义胜心中大定。

    “信州守,可以略作休息,臣下来守夜即可。”小平太劝山内义胜去躺一会儿,反正按照现在的境况来看,根本不会有事了。

    “不必了,等采女回来再计较吧。”山内义胜没多少睡意,还是想听听自己发小的亲自汇报。

    后半夜,袭扰的木曾兵越来越少,与前半夜此起彼伏,杀喊声震天的情况相比,已经彻底疏落。至此,袭扰的木曾军尽数退去,已经不再看到林林从从的火把了。

    细川采女和他的老家臣松见斋也回来了,老大爷终究是上了年纪,坐在火边,双手烤着火,脸上有些疲惫。小平太赶紧把炉子上的热茶斟了一杯,递了过去。

    “老大人觉得木曾军所来为何啊?”小平太想听听这位老战士的想法。

    松见斋把兜脱了下来,用一块棉布擦了擦自己冒汗的头,说是出家,实际是一个平头,又不是正经和尚,不用真的刮那么干净。他这样擦头上捂出来的汉也是为了防止自己感冒,这都是他几十年烂仗的经验之举。

    “多谢弹正了,木曾军应当是为了疲敝我军,毕竟用不了一个月也就要下雪了,只要我军疲累无法攻克福岛,就会前功尽弃,退兵山内。”

    果然如此,看来木曾军做的很好,大家一听到累字,都打起了哈欠,还传染似的,一个个都打得不停。

    “大家都回去躺一会儿,距离出阵还有些时日。”山内义胜困意袭来,招呼大家回去歇息。

    松见斋也站起身来,和细川采女往营下走。

    突然老头似乎想到了什么!

    “殿下,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啊!”

30.凭空多出一弹正

    似乎是为了呼应松见斋,原本已经稀落的喊杀声轰然暴响!

    一夜的袭扰,大营各处由谁驻守,配置状况早就被木曾军摸的清清楚楚。夜间为了防止士兵慌乱,让士兵们辨识,所有大将的旗帜马标都被篝火照的透亮。

    上上下下的统兵武士,除了小平太的马标没有出现之外,都下营去反击木曾军的袭扰了。

    本来小平太是旗本笔头,应该统帅数百旗本众的精兵的。可是山内义胜不是稳坐中军的儒将,他也是一位能冲能打的勇将。于是旗本众全部都归到了山内义胜的本队,而小平太只能临时接手山内义胜本队丢下的小荷驮队。

    这下子小平太倒是货真价实的变成了小荷驮奉行,当然近千人的杂役阵夫之外,小平太还临时募集了连川众二百骑作为小荷驮队的护卫,加上五六十名铁炮足轻,以及维持队伍的同心众,有战斗力的队伍也有三百多。

    这支队伍一直也没有上阵,连川众的战斗力和诹访众一模一样,当年上田原合战的时候脑后长眼,跑得比小平太还快。他们农活比跑路厉害,跑路比打仗厉害。

    也就是说,昨夜一直未曾接战遭到袭扰的就是小平太手下这一群毫无战斗力的杂役和战斗力很卑微的连川众。

    而小平太的马标昨夜并没有出现在反击袭扰的队伍中,木曾军此刻已经洞悉了山内军人数过千却毫无战斗力的后备小荷驮队的所在。木曾义昌在秋夜的寒冷晚上等待一夜的战机终于到来,他摸清了山内军大营内最薄弱的环节。

    “弹正的小荷驮队危急啊!”松见斋一把抓住山内义胜的手,指了指本阵后方的小荷驮队营地。

    小平太脑壳突然爆炸,“遭了木曾义康的道了!”

    “信州守,我这就归队整兵。”小平太说完就走,这个时候由不得一星半点的犹豫。

    可是小平太话音未落,原本分散的夜袭木曾军各自在千村良重和山村良侯的统帅下集合成二三百人的大股兵队,开始不顾生死的向山内军大营左右两侧发动强攻。(木曾家输了就是死,别说一夜没睡还有战斗力,死到临头人的求生**可以发生奇迹。)

    而木曾福岛本城内的太鼓和法螺也连绵不绝的开始鸣响,城内一千余士兵准备许久,打着木曾加贺守、上松和泉守、贽川伊势守的旗帜,向城下的山内军大营冲来。

    山内军大营内混乱立生,原本已经熬了一夜刚刚躺倒的士兵自不必说。而被袭扰吵了一夜,如今刚刚起来,还处于困倦和迷茫的士兵们也好不到哪里去。营内都是慌乱奔走和手足无措的士兵,不稳的迹象渐渐显现。

    “殿下,立刻派遣本队旗本弹压士兵,各队大将也立刻归队整兵。然后召唤铁炮足轻和弓足轻守卫本阵,但有士兵靠近即刻击杀。只要本阵不乱,一切好说。”老头立刻告诉山内义胜本阵的重要性,现在士兵已经出现混乱,本阵如果也乱了,那大事休矣。

    “一切全凭老大人了!”山内义胜一弯腰,向松见斋行了个礼。

    “典厩,我去前营固守。”细川采女顾不得一夜没睡,把兜往头上一带,跃上战马就走了。

    “小平太,你也速去后营,防止小荷驮队崩坏。左马允你去左营,与四郎你去右营。明五郎带我的旗本弹压士兵,严禁在营内豕突。”山内义胜定了定神。

    小平太也在辰三的帮助下跨上战马,此刻小荷驮队内的管队武士是阿吉,而小平太的千成竹叶马标则保管在七规手里。

    可是还没动身,小荷驮队就在众人眼中彻底崩坏。“轰”的一声,栅栏被大段掀翻,近千名杂役阵夫为了躲避正面冲来的木曾兵,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反身逃跑。

    原本还在栅栏边坚持的几十名连川众的弓足轻和小平太的常备铁炮足轻也被人潮带动,身不由己的被裹挟着向后溃退。杂乱的呼喊声不断响起,甚至连”秭小路弹正已被讨杀”,“山内信州守已被讨杀”这种话都传了过来。

    这下子局面近乎崩溃,后营连营大散,彻底乱作一团。

    “事急,弹正勿回,先带百人前出立阵,阻拦溃兵并防御木曾军冲击本阵。”松见斋立马让小平太改变计划,暂时性的充当本阵前队护卫。

    “牵马来,牵马来,马众统统上马。点燃火绳,装填好铁炮。”松见斋命令不停。

    现在局面危急万分,马众是最精锐的纯武士奉公人骑兵队伍,人人武艺纯熟,还手持双枪。如今松见斋的意思就是要他们立刻准备起来,一旦事情不可挽回,就立刻护卫着山内义胜跑路。

    山内义胜没有经历过如此的混乱,只得在侍从的帮助下套上一身别人的当世具足,带上了兜,同时把盔甲上所有标明身份的靠旗、标识、发带全部丢掉。再让另一名武士带上山内义胜的二引两前立南蛮兜,作为替身。

    小平太则赶紧聚拢本阵的常备足轻,又点了两个不太熟悉的旗本武士做临时的足轻组长。勉强集结了两列长缱足轻,迎着溃散的人流向木曾义昌的方向冲去。

    溃散的人流看到闪亮的长缱枪尖,倒也知道不能撞上去。纷纷朝两边散去,同时避免了冲击山内义胜的本阵,为山内义胜继续调配兵力争取了一点时间。

    正当小平太大声鼓舞士兵,希望能多扛一会儿的时候。目力所及的数十米外,居然立起一面招摇的日光月光的旗帜。旗帜的顶头那绚烂夺目的黄金竹叶,在秋风中互相交击,宣示着马标的主人秭小路弹正大忠纲家临阵。

    随后一名身着黑甲的武士跃上战马,立在马标之下。身侧一名足轻,咚咚咚咚的的敲响一面小小的阵太鼓。

    鼓声不大,但是安定人心。“游击弹正”秭小路纲家的赫赫武名还是有点管用的,慌乱的士兵们渐渐的的汇聚到马标之下。

    哪儿来的“秭小路弹正”?

31.战局逆转得全胜

    小平太虽然现在有一身比较风骚显眼的南蛮胴具足,但实际上大部分时间穿的都是那一身黑漆涂侧桶五枚胴具足。

    这还是当年神流川合战时,长野业正赠与小平太的。所以实际上小平太历次出阵穿的都是一身黑甲,正好与立在千成竹叶马标下的武士相同。

    不管阵前站的是谁吧,反正由于秭小路弹正的马标立了起来,士兵们立马就有了主心骨。

    此刻天色渐亮,那数百叶黄金显眼至极,原本乱窜的连川众士兵按着本能汇聚到了千成竹叶马标下面。

    不宵多久,就集结起了约百人的一个小队伍。牢牢的挡住了木曾义昌进攻山内义胜本阵的道路。

    而小荷驮队那些乱头苍蝇一样奔跑的杂役阵夫既扰乱了本方的队列,同时也大大阻碍了木曾义昌的突袭速度。他不过二百来人,被上千混乱的人潮直接堵得无法进兵。

    这下子小平太一面吩咐两个旗本武士带着这小一百长缱足轻前去支援连川众,吩咐他们务必抵挡住木曾义昌的奇袭队。

    另一面小平太立刻反身回本阵,“信州守,后路暂时无虞,应当立刻正面强攻木曾本队,胜负就在此刻。”

    “殿下,弹正所言极是。如今后营暂时无忧,老臣与弹正在此护卫本阵。殿下有精骑一百,催敌破阵仰仗于此。”松见斋一开始是防备木曾义昌打进本阵,全军大溃,那么马加旗本一百来个骑兵也回天乏术。但是如今有人拦住了木曾义昌,那这只精兵预备队就能动了。

    “好!我便去会会他们木曾家的大军!”山内义胜已经从短暂的慌乱中恢复过来,又变回了那个在战场上驰骋纵横的勇将。

    他吹了声哨子,早就披甲上马的马立刻跟了上去。百余骑人马呼啸着就向山下冲去,势不可挡。

    “老大人在此调度诸军,我持信州守的马标和随队的杂兵跟上去。”小平太看山内义胜走的匆忙,甚至连旗鼓也没有带。

    “好,老夫在此为全军击鼓。”老头话音刚落,就拿起鼓槌,“咚”的一声,山内军反击的战鼓被敲响了。

    而小平太则组织起马和旗本们的仆人、家人、随从,还有不多的几名持旗。拿着弓箭和长枪小跑着去追赶山内义胜的骑兵队,同时那面上书“山内典厩信州守”名号的大旗也由三名持旗扛着一同进兵。

    山内义胜的这面大旗怕不是有五米多高,整个战场已经完全天亮,大家看的清清楚楚。不管敌我双方都知道山内军的总大将山内义胜带着本队精锐出阵了,木曾军这边如临大敌,山内军这边则鼓舞万分。

    这时山坡上山内本阵的太鼓声愈发激励人心山内军也从被四面奇袭的混乱之中渐渐恢复。左右两营的村上义光和小笠原长政各自领兵抵抗住了侧袭的木曾军。

    倒是细川采女因为正面约千五百人的木曾大军正面强攻而陷入左支右绌的窘境,毕竟木曾家兵力摆在那里。他一时也难以聚集起足够多的士兵来抵挡,陷入苦战。

    正面营地的多处栅栏已经被掀倒,木曾军与山内军陷入近身肉搏,刀剑交击的最后关头。

    但是战争的天平自小平太的千成金竹叶马标立起来,就开始倒向山内军。

    山内义胜的骑兵队终于到达外营,手持双枪的近卫铁炮马在马上极为熟练。他们在小跑中汇聚成两列骑兵线,第一列的马当先开枪,五六十支铁炮一同炸响,当时就把扑营的木曾军打了一个猛的。

    放完枪的第一列马将铁炮插进皮兜,很是自然的向左右两侧跑开。第二列的马也立刻放枪,又是五六十支铁炮齐射,木曾军前排勇武敢战的武士足轻登时死了二三十个,攻势为了一阻。

    第二列的马立刻拔刀挺枪,二三十米的距离一眨眼就到,配合后面也骑马的旗本武士,正面直冲攻入营内的木曾军。山内义胜也混在队伍中,毫不犹豫的加入突击。

    两侧的马也绕了回来,从木曾军侧腰直接突入,三面强力突击之下,大部分都是杂兵的木曾军本队终于崩溃!

    “采女正!采女正!与我一道反击。”山内义胜看到了在搏战的细川采女,大声招呼着小伙伴一起发动反攻。

    小平太此刻也带着一百多杂兵到达战场,这些人都是山内义胜马众的家仆或者佃农,护主心切。又看到山内义胜带着他们的主人打的极为顺利,纷纷乱叫着冲入战团。

    很快代表木曾义康的马标从混乱的战团中率先脱离,木曾义康个老小子见势不妙,在旗本的护卫下开始缓缓脱离战团。

    当然他的脱离也意味着木曾本队的失败,原本杂兵们虽然崩溃,但是以贽川重有和久利重成为首的久利七人众和以上松义丰为首的木曾一门众还能各自聚拢数百士兵继续缠斗。

    可是木曾义康一退,联动着木曾各队也扛不住了,包括木曾义昌在内的木曾军推金山倒玉柱,卷帘大散。

    木曾军的士兵们仗着熟悉地理,呼啦啦的把盔甲兵器一丢,木曾山里一钻,不过一分钟就再也见不到人影。

    这倒是让反身追敌的山内军大跌眼镜,木曾的士兵简直都是猴子啊!钻了山沟一眨眼就没了!

    山内义胜倒是想集结骑兵尾随木曾义康的败兵直接冲到木曾福岛城里去,可惜木曾的败兵漫山遍野小二千人,他也遇上了木曾义昌刚刚的问题,混乱的人潮拥挤踩踏,他们骑着马根本走不动。

    等他们下马追击的时候,木曾义康早就跑进了城,然后城门一关,不管城外士兵的死活,打算依靠乌龟壳继续固守了。

    山内义胜、细川采女、小平太、金井明五郎先后追到城下,事不可为,连个竹梯都没带,肯定攻不了城。只能阻拦试图进城的溃兵,设法降低之后攻城的难度。

    战场上突然欢呼起来,“木曾予州守被擒啦!”

32.欲效七擒七纵计

    一场混战,由夜至明,终于收场。

    木曾福岛城下都是满怀着战利品的足轻和阵夫们,俘虏是真没抓到几个,见势不妙,木曾兵各显神通都钻了山沟了。

    包括那些拿了木曾义康买命钱,发誓一定要为他们木曾家奉献牺牲,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忠心”奇袭队,如今全都跑没影了。

    除了跑得慢没有跟进福岛城,然后被追击的山内军正好包圆的二百多残兵败将以外,基本都逃出升天了。如今福岛城里顶天三百多兵,这还是往宽裕里算了。

    小平太他们打了一夜又一个早晨,这回真的是人疲马乏,刚刚死到临头激发出来的那点求生欲产生的气力已经全部耗尽了。

    如今七倒八歪的各自歪斜在幕府大帐内,有的已经鼾声大作,状态好的也不过是拄着长枪在打瞌睡而已。

    辰三这时候煮了一大壶浓茶,略微晾了晾,就提着壶进来了。找了一圈,看到靠在一个树墩旁边休息的小平太,立马跑来。

    小平太看到他手里的茶壶,也没要碗,接过来也不怕烫,仰着脖子就灌了一大口。总算是回过神来,醒了醒。

    旁边在擦着太刀的金井明五郎精神尚好,他们这些练武艺的,常年跋涉奔走,有时候一天也不一定睡一觉,意志力相当好。

    “弹正也借在下喝一口吧。”金井明五郎把刀插进鞘里。

    小平太顺手就递了过去,人家也没嫌什么,对着壶口也是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

    “辰三,有没有什么吃的?还有你找我什么事?”小平太喝完了茶,想弄点吃的垫巴垫巴肚子,实在是有些饿了。

    “噢,阿吉从后队找了过来,让我过来看看弹正你在不在。”辰三从肩上挎着的一个草编袋子里摸出一个竹叶包着的饭团,交给了小平太。

    “让他进来啊,我正想问他呢?”小平太把竹叶扯开,顾不得手上还沾着些泥土,掰了一半的饭团塞了满满一口,又把剩下半个给了旁边的金井明五郎。

    阿吉掀开幕府的布帘,往里面张望了一下,看到小平太之后,才算放心下来,快步的走到了小平太面前。

    “是你穿了我的盔甲,举了我的马标吧?”小平太这时候已经想明白了,小荷驮队里能直接拿到自己那个价值黄金数百两的马标的人只有阿吉和七规,但是七规是穷步兵一个,只有件胴丸,也没有马。

    而阿吉却保管着小平太的盔甲还有代步用的木曾马以及价值黄金百五十两的名马百段。同时他还是小平太留在后队的的临时管队,替小平太暂时守营。

    “是我。”阿吉摸了摸自己已经被剃的只剩边发的小光头,有点不好意思。

    “就知道是你,做得好哇!”小平太猛的站起身来,大声的夸赞阿吉。把其他还在休息的武士吓得平地起跳,拔刀出鞘。

    “弹正,你做甚!”细川采女也被吓了一大跳,对小平太怒目而视。

    “这就是以一人之力在后队组织兵马,扛住木曾军奇袭的河边家吉哇!”小平太顺手就把还愣着的阿吉给提了起来,大声向其他人介绍。

    “这不是你的那名持旗步兵吗?”山内义胜看了过来。

    “正是啊!前次已被拔擢为武士了。”小平太也替阿吉骄傲。

    “河边家吉是吗?很好很好,你立下如此的功劳,我必有赏赐!”山内义胜可是深刻体会到小荷驮队总崩溃时的那种绝望的,阿吉临危处置,孤身抗敌,这也算是救主之功了。

    大家交头接耳,纷纷讨论起阿吉,知道的人左右交流,不知道的也悄悄打听。毕竟阿吉这回等于是挽救了全军的战局,肯定是要大大的赏赐的。

    “对了,弹正,还抓了一个武士,一并交给你。”阿吉突然想起什么来。

    等那名被抓的武士在两名足轻的推搡下跌跌撞撞的跪倒在山内义胜面前时,大家才知道阿吉这回功劳真的大了。

    这不是木曾义昌是谁?

    在座认识木曾义昌的人不是没有,一眼就看出这个被剥的只剩里衣,披头散发,满身赃污的武士就是木曾家的少主木曾予州守义昌啊!

    “予州守别来无恙啊?”山内义胜心里恨得死去活来,表面上还风轻云淡的和人打招呼。

    “信州守请给个方便吧!”木曾义昌抬起头,看着山内义胜,到没有说什么求饶的话,而是让山内义胜快点动手。

    “来来来,为予州守松绑,取一件披风来,天气尚冷。”山内义胜好整以暇,并不着急。

    很快有人给木曾义昌松绑,还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个草垫子给木曾义昌跪坐下来。也有一名侍从拿了一件半旧不新的外套给他披上,甚至还递了一个水壶给他。

    “请信州派人打盆水来吧。”木曾义昌坐好以后,似乎是想洗把脸。

    山内义胜自无不可,随从们就取了一桶水来,战场上找个饭盆容易,找个脸盆有点难。

    “嘶......”木曾义昌手碰到冷水下意识的缩了缩手,又察觉到他没有挑剔的份,只能用冷水洗了洗脸,用一块麻布胡乱擦了擦脸。

    然后木曾义昌就和山内义胜开始互相对视,幕府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山内诸武士面面相觑,这玩的哪一出?抓到木曾义昌,要么拿去勒索钱财或者土地,要么一刀砍了,首级插竹杆上立在城下。现在互相对视是干嘛?看上了?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木曾义昌败下阵来,拿起水壶喝了一口水。

    “来人,取饭团给予州守,把予州守的盔甲太刀也一并取来,再牵匹马,送予州守回城。”山内义胜抚掌大笑。

    满座皆惊!

    这是要玩七擒七纵?

    可是把人放进了乌龟壳,再把人从乌龟壳里拽出来就难了啊。

    山内义胜怎么会下如此的决定?根本让人摸不着头脑。

    木曾义昌也迟疑了一下,可是山内义胜居然亲自站起身来,掀开了幕府的布帘,做了一个送客的姿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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