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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秽多非人     日本战国走一遭txt下载     日本战国走一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6.今期操盘味增酱

    北条家这波偷鸡不成蚀把米,但是大石氏照经历了八王子大溃败之后立马就收了心神。

    和他那几个弟弟不同,大石氏照是个颇有乃父之风的人物。虽然不及他的父亲北条氏康,但如果仅仅守成的话,却完全够格。

    太田氏资被他们北条四兄弟联手坑死了,上杉辉虎虽然把太田资正给捞了回来,但终究没有打破岩付城和江户城。太田资赖早死了,可太田康资还没死。

    大石氏照好功夫,转头就把北条氏直的弟弟塞给了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太田资赖做儿子,直接改名太田氏房,担任岩付太田氏家主。同时由太田康资和藤田氏邦一同担任后见。

    这一下子就把南武藏最大的国人给一门众化了,太田氏资死而无子,当年跟着他叛乱的太田家臣哪里敢去投靠太田资正,只能跟着北条家一条贼船走到黑。

    而且太田氏的精干家臣死了一波,正好方便了北条氏疯狂掺沙子。

    别看上杉辉虎在关东的声名又上升了一层,可打了大败仗的北条家不过丢了一座松山城,却彻底消化了太田氏。

    如今整个南武藏就是铁桶一样,下次上杉辉虎不知道要花多少力气才能再打进来,甚至可能都打不进来了。

    所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不外如是。

    另外一个大事就是小平太预估中的粮荒终于总爆发。

    地里的大麦小麦都抽了青,打了穗,眼见着顶多个把月,地里的庄稼就能下来。可是上上下下,几乎整个关东的余粮也耗得差不多了。

    今年的风水还算可以,该下的雨,该来的太阳一点不差。可架不住去年的旱灾跨州连郡,年初关东又大乱战。

    如今即使富饶的山内府中町也开始出现粮食不足的景象,好在去年山内义治还算有心,没有对外售粮。如今山内军的大小士庶又抢了一把,手里有两个钱,勉强熬下去,日子总能过。

    小平太只是打听了一下市场上以粮食为主的生活必需品的售价,就知道那场疯狂的味增涨价狂潮就要接近了。

    在川中岛四方激烈合战的当口,留在山内的助左卫门就开始配合小平太的运作。

    由于年前就将大部分必须的材料采购齐全,仅仅收购的大豆就高达二万多石,还有上千石食盐,以及少数的麦、曲、酒、豆、茱萸。

    山内的男子披甲扛枪,推车裹粮,上前线去了。可是町内的武家妇女用不上出征,又没有田地耕种。此前官办的手工作坊招募了一部分,但是还是有数百上千的武家妇女只能在家带孩子。

    这回助左卫门连钱都省了,用他一同从西国拉来的便宜杂粮雇人。每天精麦五合的价格开出来,比直接出钱还好招呼人。如果谁把自家铁锅带来用的,视情况再加精麦几合。

    弄的手边没活干的很多町人男女都前来应募,五合脱了壳的麦子,一个壮年男子一天都能吃个饱了,何况一个妇女。

    反正是干活,给助左卫门干活,还能给家里的孩子一道挣一份口粮。

    呼啦啦来了小一千号人。大家一听是做味增,直呼简单,还以为要干嘛呢。原来不过是淘洗刷豆子,抬缸搬桶,晒曲磨细盐。

    哪个女人没干过?封建社会大环境下,家庭妇女不会做饭,不会缝缝补补要被人嘲笑的。如今不过是做味增,对他们来说轻车熟路。

    先是下大锅,没得高压锅这种先进玩意儿。如今所采用的办法就是大锅硬煮,用干净的山泉水,和大豆一刻不停的煮四个小时以上。同时还必须在煮的过程中不停搅动大豆,直到把大豆煮烂为止。

    煮烂的大豆放到木质模具里,用石块和人力加压,制作成豆饼,同时去除掉多余的水分。为了保证不发霉,还要把豆饼挂起来暴晒两天。

    整条连川边上百人都是拿着稻草刷刷洗洗的妇女,豆饼一定要用流动的水反复刷洗,才能洗去上面的豆腥味,然后才能去做味增。

    山内的大牲口都被山内义治征发去供应二万多人大军的后勤了,如今没有大牲口来拉磨了。

    反正人力不值钱,助左卫门就安排人用手推磨,用木槌砸,粗盐磨细粒,细粒磨精粉。只有手插进食盐当中,食盐不粘手的细粉精盐才是最上等,最好的盐巴。

    旧时代的这些商人还算有商业品德,别看他们压迫廉价劳动力,可是弄的产品,到确实称得上真材实料,怕坏了自己的口碑。

    等海津城的护城河挖的差不多的时候,山内这边的味增也基本都做的差不多,一桶三十升,存储在阴凉的仓库中,等待它自己慢慢发生变化,变成行销东国的信州味增。

    助左卫门的信使也随着山内家的兵站,一站一站的把消息传递到前线小平太的手里。让小平太随时了解得到山内的动向。

    等大军撤回山内,论功行赏,诸事完毕之后,小平太也开始操持起这场投机活动。

    两个人都屏退左右,暗戳戳的呆在一处四处无人,但四面开阔,绝对无法偷听的阅马亭里。

    “一升味增的本钱多少?”

    “最多不过三钱。”

    “平日里作价四到五钱,确实本小利薄。”

    “如今弹正可是厚本倍利。”助左卫门哪里看不出小平太假惺惺的样子。

    小平太挥挥手,偏过头去。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按照历史,今年的味增价格会飙涨到十七钱以上一升,他这是在为民解困。

    内陆里的百姓本来就缺盐,重口味的信州味增是他们必须的,也是最基础最低级的食物需求。小平太如果能平价销售,不譬于解生民于倒悬。

    何况信州一年数以十万石计算的麦豆产量,小平太只是区区二万来石的豆子,这点子味增进来,想要抑平东国的味增市场就是做梦。

    不如全身进去,按每升十钱乃至十二钱的价格出货,让受高价之苦的平民能稍微减少些支出,也算造福百姓了。

    “弹正准备何时出货啊?”

    “不急,别人手里那点味增还没出清,等市面上空了,才是进去的时候。”

    不知何时起,小平太也有了这么一番统治者的面皮。

37.避闲乡下度浮生

    小平太的现在的压力其实很大,弄的每天去旗本役所的时候都有点心不在焉。

    这次川中岛大合战,今川义亲和山内义胜立功最大,手心手背都是亲儿子,加封领地?一个继承山内家,一个继承今川家,都是内定的,加封个锤子,黄金若干打发回家。

    剩下的都是小杂鱼的功劳,只有村上义光加了百贯,还是做他的那个御旗持奉行,好听点说是中高级干部,难听的说二百贯的名武士手下统共八个人。剩下的旗持都是临时工,打完仗回家种地去了。

    至于村上义清?泼天大的功劳,不好意思,人头算在足利义辉大将军身上,不管谁抓到都是足利义辉抓到的!这叫做规矩!谁敢和公方殿下抢功了?不要命了?

    赏赐那也要足利义辉给,别人给的话,那叫做僭越!

    山内义治倒也不是没表示,可是知行俸禄一概没有。擒拿村上义清首功的平六得了黄金二百两,彩绢一百段,马一匹,太刀一对。理由是一人讨取了五个村上氏的旗本武士,要奖励他的勇名。直接就把平六的嘴给堵上了,那点心思暂时被黄金给晃没了。

    至于小平太,无功无过,啥也没捞着,哪里来的回哪家。

    好在小平太也不在乎,还有几十年的仗要打呢,功劳这东西不急于一时。

    而且战后最开心的不是捞了两个郡的山内义治,是山内义胜。

    长尾夫人怀胎十月,一朝分娩,大胖小子一个。你说山内义胜能不开心吗?连带着山内义治也开心自己有了大孙子啊。

    这还不算完,长尾夫人不是十个月不能碰嘛,木曾夫人就得了雨露了,山内义胜造人成功,也怀上了。

    若是个女儿也就拉倒,若是个儿子,那木曾义昌的家业想都不要想,肯定落在他身上。

    最夸张的是,山内义治也许是去年人逢喜事精神爽,一炮双响,白川夫人和小平太的妹妹一起怀孕!等打完仗回来确定,两位都两个月的身子了,不得不服!

    至于小平太挪用了全山内武士的柿漆集资金,拿去炒作味增酱的事情暂时还没有人发现。山内人虽然都知道了助左卫门做了大量的味增,但纳屋的名头顶着,大家以为只是纳屋要插手新的业务而已。

    但小平太还是有点担心,好在暂时旗本队里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山内义治天天拉着从京都兴冲冲回来的小笠原长时开茶会,就是不让他快点回去统合一万五千贯的领地。

    暗地里怀的心思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都是为了在小笠原领内掺沙子。可小笠原长时还必须陪笑脸,毕竟山内义治帮他恢复了领地,这要是立马翻脸,肯定要遭天下人唾弃。

    得胜归来的山内义胜连每日的武艺训练都推迟了,全部身心都扑在长尾夫人、木曾夫人和宝贝儿子身上。甚至飞马派人去京都五山五寺求取平安符,还有安产带子。

    今川义亲脑子里的军事科技则在此次大合战里被大大开发了出来,也没有回牧野城和骏河志太郡驻守。天天钻在府中城的铁炮工坊里和那些工匠瞎琢磨,不知道有什么怪想法。

    可他是山内义治亲儿子,人家还不是要陪着他玩,哪怕为了他影响了铁炮的产量,也不会真的怪罪下来。

    看各位大佬都忙自己的事,小平太借口托人买了几头猪回乡下去安置,和一张笑脸天天拽着木曾义康、朝比奈泰朝等人混日子的山内义治请假。也没说具体日子,就被准了假。

    此刻的小平太坐在一个大木敦子上,拿着个树枝随意的抽打着地面。

    甚六(阿吉的爸爸)这两年在乡下看着纲良叔父和小平太的宅子,种地收粮。虽然还是一副农民模样,但起码没受战乱之苦,平时也能吃饱穿暖,生活过的比常人好多了。

    阿吉也一道请假来了乡下,顺路带着小妹阿乃回来看看他爹。他们一家由于阿吉被提拔进入旗本队,脱了奴婢的名籍,如今也算是武士家庭,略有些身份。

    一家人聚一起总归说点知心话什么的,小平太则在看着这一大八小九口猪。

    倒也没有漫山遍野的放养,母猪带着小猪仔在一块木栅栏围起来的猪圈里拱来拱去。

    因为怕丢了,没人看着的时候就没敢让他们上山里自己去觅食,总还是要割猪草,一天好几顿的猪食煮了喂。然后时不时的弄点米糠豆粕啥的加加餐。

    这会儿一只猪能养到一百多斤就算极好了,当然了曾经有文献记载在燕北地区曾有人捕获过三千多斤的大野猪(笔者个人存疑)献给燕王。家猪都是野猪驯化而来的,也许喂的好能多长点也说不定。

    小平太脚下的草堆上撒了些黑豆和米糠,所以猪仔们都拱在小平太脚边。哼哼唧唧的用猪鼻子拱来拱去,舔吃地上的豆糠。

    小猪还没有阉过,不可避免的有股子猪骚气味,不过这猪圈四处透风,味道倒也不太重,就是可惜没有人懂怎么阉猪。当初就只记得让助左卫门带上一只母猪带几个猪仔来就完了,咋养猪一概不知道。

    等后来助左卫门用大车把猪拉到了山内,一开始大家还喜的呢。结果一问,你也不会养,他也不会养。

    得了,一股脑只能赶到乡下去。小平太穿越前也没有养过猪啊,索性就吩咐甚六每天下地干活的时候注意点,往河滩、山坡、荒地放放,由着它们自己觅食。

    然后甚六收工了,就再赶回猪圈里,猪没吃饱就人工多喂一波。另外防止猪瘟、配种以及阉猪之类的养猪的方法,只能再拜托助左卫门下次去九州的时候寻摸人问清楚。

    好赖如今的猪没那么精贵,他们在萨摩也是这么漫山遍野里放养的,不挑食,这时候也没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动物传染病。

    甚六养过鸡也养过牛马,多少算有点畜牧经验。倒是把小猪养大了一点,小平太问他有什么难处没有,他也连连摆手,表示一切都好。

    为了吃口肉,来回半个国家折腾。

38.坐观味增价飞扬

    “弹正大人好清闲啊!”

    正在做一个不合格猪倌的小平太被人叫住了,抬头一看,不是助左卫门还有谁。

    看到是助左卫门来了,小平太把竹笠取了下来,拿在手中随意的摇动起来,野地里太阳直晒着还是有些热了。

    “比不得我们的纳屋役长助左卫门大老板啊!”小平太笑呵呵地迎了上来。

    “今天的午饭可就要拜托弹正了。”助左卫门和一个亲信的使用人来到了小平太身边。

    小平太招呼他坐到河边的一棵大树下,辰三跑回家拎了一大壶凉茶和陶碗过来。几人席地而坐,各自咕咚咕咚灌了一大碗茶。

    小平太在乡下已经呆了一个多礼拜,山内的各位大佬,各有各的事要忙,至今还没有来人想着要管小平太。小平太倒是偷得浮生几日闲,大大小小的俗事一概不用管了,很是优游。

    “你看这猪仔我养得如何?”小平太手里的树枝指着那几只在拱河滩的猪。

    “猪养的再好,弹正也不会拿来做主业啊。”

    助左卫门也用个小树枝逗弄着不远处的一只小猪,一伙儿戳戳它的屁股,一伙儿戳戳它的耳朵。

    “难得能回乡间松散几日,不过是聊以自娱罢了。”小平太去了一声,那小猪一撅屁股,跑的飞快,去找它的猪妈妈去了。

    辰三和助左卫门的用人都自觉的站起身来,到不远处的另一棵树下。

    “南信的坐商和行商都开始出货了。”助左卫门谈起生意来,立刻换了一副面孔。

    “他们不过是按着惯性开始下市,总要吃饭的。乡间可还有货源供出来?”小平太肆意的就折断了手里的树枝。

    “极少,去年一场大旱,大豆十去七八,当中不少还被弹正提前买断。如今出货的数量远不及往昔平常年份。”

    “你们纳屋派人下乡查过了?”“走了二十多乡,应该不会错。”

    今年的新麦打了下来,由于去年的冬雪不太足,今年的麦子怕是收成要减少一些。但是麦子下来了,就意味着老百姓手里起码能有两个活络钱了,或多或少而已。

    “市面上是什么行情?”“前几日还是八钱,如今已经断了货,甲州、上州、武州的行商来的晚,整个山内的村子里已经收不到味增了,正急得团团转。”

    “他们的收价是多少?”“十钱一升,无货可进,哈哈哈哈。”助左卫门有些快意,那些外国的小行商如今才来,怎么可能还能进着货。

    “咱们有库存的消息放出去了?”小平太站了起来,拍拍手,把双手往身后一背,看着静静流淌的连川。

    “整个山内,谁不知道我们纳屋货栈仓房里都是味增,他们早就围了上来了。”助左卫门也站了起来。

    “这不,我只能来弹正这儿躲躲日头,免得被他们给寻着。”

    “助左卫门啊,你觉着能出货了吗?”小平太听到十钱一升的价格心就落到肚子里去了,历史果然按照他的轨迹,东国的味增危机爆发了。

    如今的价格已经是本钱的三倍半,现在出手,一万贯的本,立刻滚成三万五千贯文,三七分帐,小平太到手就能有两万四千五百足贯。

    而小平太的本钱?全是别人的,空手套白狼!

    “再等两天,整个东国就山内有货,不吊着他们再往上松动点,咱们那么多货放出来,价钱总会往下降,到时候未必能落着三万贯。”

    助左卫门仿佛手里就有一架算盘,眼皮子翻两下在心里就能过一遍大帐,眼神里都是一丛一丛的精光。

    “这么说,你这两天也都要躲我这儿咯?”“可不是要多叨扰些日子了。”

    “倒是耽误了你做别的大生意。”“这般一次三四万贯的大生意,平时还碰不着呢。哈哈哈哈!”

    “倒是有一桩事情,甲斐的武田大膳真人杰。”助左卫门随意道。

    原来武田晴信通过他的大孙子表面抑制住了骏河各方势力后,一方面努力整备金山,一方面开辟新财源。

    骏河湾丰富至极的渔获提醒了他,他居然仿效山内的股份制经营,也拉上了甲斐和骏河的武士开办起了鱼干工坊。【注1】

    助左卫门去骏河时发现骏府町内出现了许多质量不错的鱼干,从用来刨木鱼花的鲣节,到其他干烧、蒲烧、佃煮后又烘干的鱼干无所不包。

    不仅拿来吃很好吃,而且价格意外的不怎么贵,普通中产之家都能承担。

    武田晴信靠着这个鱼干又开辟了一条一年数千贯文的新财源,而且还借此笼络了好一批甲斐、骏河武士的忠心。毕竟能带着大家发财的大名才是好大名,跟着他有肉吃。

    小平太心下暗忖,武田晴信是君,他办事业完全可以一个人垄断,但他却学小平太,把许多利润分让给其他武士。小平太是不得已而为之,而他却是主动如此。

    有气度!有远见!

    “武田大膳确实英杰!”小平太跟着赞叹了一声。

    “若此次能成,我手中可即时抽调万贯,我便去甲斐面见武田大膳,争一争这鱼干的专卖权。”助左卫门毫不遮掩他的野心。

    “你倒是不避着我,武田大膳可与我家殿下为敌,你这是两边下注。”小平太不奇怪,有新的特产品出现,只要确定了销售远景,闻着金钱香味的商人总会扑上来的。

    助左卫门不是山内氏的在地商人,不受山内氏的控制发展,他自然可以两边下注。大名领主兴亡覆灭,助左卫门却可以冷眼旁观。

    “再过五日,便回山内,不能让人家等急了。”小平太转头说道。

    “可以,应当如此。”助左卫门笑眯眯的跟了上来。

    与此同时,山内府中城下纳屋支店的门前,聚集了数十名乃至百余名东国各地涌来的小行商,随着时间的推移,人数越来越多。

    【注1】:静冈县沼津地方确实是日本七大鱼干产业聚集地之一,最著名的金枪鱼干是日本百大名产之一,其发轫时间实际上是在江户时代,而且是江户时代中后期,这里提前了一百年。

39.关东行商大出血

    山内府中城下町,借着山内义治扩张城下町的东风,纳屋助左卫门弄下了一块颇为阔达的好行市,如今纳屋的山内支店门开八间,间阔三架,高搭凉棚二丈二。

    门前是栓马桩、驻马石、下轿亭,迎来送往的使用人一溜站门口七八个。招摇的纳屋店号横幅挂在檐下,进进出出的人流分外热闹。

    当然今天的纳屋更加的拥挤,门口是数以百计的挑夫和杂役,店内是数十名外国赶来的味增行商和货郎。

    “助左卫门店长在不在,我等已经在这等了好几日了,总是推脱说不在,你们纳屋怎么能这么办事。”一个小商人急的直跳脚。

    以前说过,东国的道路交通条件实在不好,无法像西国那样大规模船运,都是仰赖驮马驮运还有挑夫挑运,一个个丘陵山地间的聚落只能如此出货。

    这些挑夫驮马可不管今天挑没挑货,被东家从遥远的上州、甲州、武州、野州雇来,来一天算一天工钱,本小利薄的小商人哪里扛得住这么天天拖着的开销。

    “实在抱歉,店主今天去北面采办新麦了,一时半刻实在没法抽身回来,请各位再回去稍等两日,店主一回来立刻通知各位。”店里的使用人满脸堆笑,敷衍着交集的味增行商。

    行商们看着今天又白跑一趟,满脸郁闷和焦急,絮絮叨叨的结伴往对过的宿屋行去。

    这可高兴坏了纳屋附近的宿屋,天天客满,供不应求,生意火爆至极。

    几个上野来的行商人,团作在一起,一筹莫展。

    “实在不行,咱们去善光寺!”一个人忿忿而言,手臂交叉在胸前。

    “算了,往年我都是去善光寺门前,可去年村上周防守和高梨信浓守大打出手,水内、高井、更级、植科全部绝收。年初,春日山管领又发大兵过善光寺,连大劝进都烧掠一空,善光寺肯定没有货源了。”

    一名满脸风霜,头发都斑白的大爷显然消息还算灵通,北信浓的贸易中心善光寺门前町已经连续遭到兵灾、旱灾、**,不可能有味增了。

    “难不成在这等着被纳屋捏扁捏圆!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往年五钱一升已经腾贵了,今天我们开价十二钱一升,纳屋还不知足!欺人太甚!”

    那名行商人重重的坐下,把喝水的陶碗震的一动,碗里的凉水溅出来不少。

    而纳屋门店的帐房里,明明就是借口说在北信收购新麦的助左卫门和养了十多天猪的小平太。

    “今天已经十二钱了,可以试试水了。”小平太喝了一口水。

    “先出一千石如何?”助左卫门拨了一下算盘,会意一笑。

    “可以,先和他们探探风向。”

    ……

    “各位各位,纳屋出牌十二钱一升,放了一千石味增出来,正在开扎,快去!”一名下野的行商人扶着门框,气喘吁吁的大喊。

    “一千石?糊弄谁呢!”之前那个愤恨不已的上野行商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却赶忙取钱,招呼着伙计光着脚就往纳屋跑。

    “我要一百石!”“给我二百石!”“我先来的!”“让让让让,别挤!”……

    “诸位诸位,现在还有七百石,各位到底怎么分配啊!”纳屋的一名手代示意大家不要吵。

    “呸,刚刚还是一千石,怎么又变成七百石了!怎么回事!”

    “刚刚那位给各位报信的的已经开了羽扎,交割了款子,写了牌票,提了三百石啦。”

    “孙兵卫那个臭小子下手太快了,居然自己接了货再通知我们!”

    “七百石济什么事,让你们店主出来,七千石,一万七千石,二万七千石我们都吃得近。”有一个人高喊助左卫门的名字。

    这时候一个膀大腰圆,行商人里少见的一米六几大个挤开周围的商人,把头顶的斗笠摘了下来。用袖子擦了擦汗。

    “劳驾,听说这里味增出货!出多少?作价多少?”

    “是是是,今天还有七百石,一石一贯二百足钱,每升十二钱。您还是先和您面前这几位商量一下怎么分吧。”

    “商量个啥,我治之丞全要了!”“你这人怎么回事!”“哪里来的混账东西!”先来后到的规矩懂不懂!”……

    这位治之丞话音刚落,周围就骂开了,周围一帮一米四的行商人抬着头对他指指点点。

    治之丞哼了一声,“谁有意见!老子一升十三钱进货!”

    其余行商人被他的满脸横肉一吓,又被主动涨价一惊。

    “好咧,次郎开牌票,小一郎签羽扎!今购味增七百石,作价九百一十贯。”纳屋的手代高声唱价。

    那名唤做治之丞的伙计和家人立马挤了进来,挑夫挑的是整筐的永乐钱,一筐足有五十贯文,然后是治之丞把外衣脱下来,从胸口揭开布条,把沾满臭汗和体味的金判一枚一枚解下来。

    纳屋的伙计一点都不嫌弃金子脏臭,熟练的拿出小秤,一点一点的称量压成判状,但实际重量不一的金判。

    “好咧,足色金四百五十五两!有无错误?”“嗯,没错,是这么多!”

    治之丞长舒了一口气,虽然他人高马大,而且好几十个挑夫伙计,但是带着这么一笔巨款行走在外面总还是不放心。

    剩下的永乐钱也不用细数,用大秤挑着一称,总不会错。

    钱交清,纳屋的手代恭敬的把完纳货款的牌票和提取味增的羽扎交给治之丞,然后派了一个伙计,领着治之丞去小平太的太谷仓。

    “老子从磐城走了半个多月,总算没白跑这一趟。各位承让,承让,哈哈哈哈哈哈!”那人朝店内的其他商人摇摇手,大笑着出门。

    等人都走出去老远,店内的行商人才从刚刚的惊吓中出来。哄的一下炸开了,涌向纳屋手代。

    “我也十三钱一升!”“付现钱!付现钱!”“放货放货!”……

    “不好意思。今日售罄,明日从乡间调了货,各位再来吧。”

    行商人哪里肯走,有人就直接往地上一坐,也不说话,耍起赖来。

    在竹帘后面见证了这一幕的助左卫门和小平太一齐展露出奸计得逞的贱笑。

40.信长上洛已坦途

    纳屋的忙碌此刻与小平太无关,因为京都的纲利伯父传来了新的消息。

    在纲利伯父看来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同样的,山内氏在京都的留守也给山内义治传达了京都的消息。

    山内义治肯定也已经知悉了,但是毫无反应,对信浓国而言,可能真的不是什么大事吧。

    第一桩是美浓的一色美浓守叙任了正四位下的京兆大夫,以后也可以被人尊称一声一色京兆美浓守了。

    根据纲利伯父的小道消息,这个京兆大夫的官职纯粹是为了给那位一色美浓守冲喜。

    这位一色美浓守叫齐藤义龙,冲喜的意思是这人马上要病死了,死前让他高高兴。

    结合起来的意思就是数年前杀父自立的美浓国主齐藤义龙生病了!而且病得很重!不仅是齐藤家内,甚至连京都的公卿们都知道这位快要走到人生尽头了。

    据说这个消息还是他的亲叔父长井忠右卫门道利到京都传奏时透露出来的,别的家臣也就算了,一门众都毫不在意的透露这等消息,实在是令人费解。

    小平太反正不记得齐藤义龙是什么病死的,而且历史上也是语焉不详,甚至传说是感染了麻风病,遭到了天罚。

    但是他要是死了,美浓国主就要落到他那个十岁刚出头的儿子身上了!主少国疑,不问可知。

    配合这个消息的另一个消息也很“普通”,尾张国主织田信长不仅趁着齐藤义龙病重的时间段屡屡出兵袭扰美浓国。还不断拉拢分化美浓国众,很是有些人和他在暗地里眉来眼去。

    除此之外,信长在尾张募集资金,征调人手,发出了小牧普请令。常人看来他大约是为了建造一个攻击美浓国的前进基地,但小平太知道,信长这是要舍弃清须城,直接把本城迁移到小牧去。

    不仅如此,为了更好的争夺长良川、木曾川沿岸的土地,织田信长还会派遣得力的家臣前往墨股地方修建城砦,并由此而让一名中下级家臣武士,大大的在周边各国扬名。

    这些事与遥远的信浓国山内自然是没有半点关系,最多等齐藤氏半死的时候,往东美浓的苗木远山氏和岩村远山氏上使点劲儿。

    另一桩消息稍微触动了一下山内义治,但也仅此而已,他正在静观事态的发展。

    南近江的佐佐木京兆大夫承祯,也就是六角义贤,在之前的野良田合战中大败。威望受到了重挫,索性他就把家业让给了嫡子佐佐木弹正忠,也就是六角义治。

    这当然无可厚非,也属于正常的政治操作。但是实际上由于南近江的国人豪族们不仅开始向北近江浅井以及越前朝仓眉来眼去,还对本家六角氏的命令阳奉阴违。

    六角义治是一个刚强果决的人,刚强就是战场上敢打,平时办事也敢下死手。果决嘛,就是脑子里一过,不考虑太多,立马就干,干完了再论其他。

    这个品质不能说不好,放在成功人士身上自然是大大的褒义词,放在六角义治身上,就有一些其他的意味了。

    六角义治对于佐佐木两藤的重臣之一,后藤但马守贤丰父子三人痛下杀手。他杀的时候当然是很痛快了,家内的执权被他杀了,权力出现真空,他再以大名威势一压,指不定就能收拾人心。

    但是很可惜,他想错了,从去年年末他动手之后,佐佐木两藤的另一位近藤贞治立刻发动叛乱。这一次六角义治没有能再一次的“刚强果决”把人干掉。于是随即,永田氏、三上氏、池田氏、平井氏峰起反叛。

    即使三云氏、蒲生氏、鲶江氏也脱出观音寺城,纷纷回到领内,筹兵备战,表面中立,暗地里扩充实力。

    南近江大撕了半年,最终双拳难敌四手,好虎架不住群狼,六角义治彻底丧败。不仅丢掉了佐佐木氏数百年以来积累的威势,同时还丢掉了几乎所有直属于佐佐木六角氏的领地。

    原六角氏家臣一个个吃的脑满肠肥,内部也开始出现狗咬狗一嘴毛,分赃不均的烂事。于是吃相最不难看,但也吃了不少的蒲生定秀出面了。

    反正大家是谁也不服谁,不可能让谁站出来做大哥。不如你们六角家继续干着,大家表面上还跟着你混,观音寺那点地盘也继续给你们六角家留着,一年弄两个喝粥的钱。以后南近江有事,你们六角家说了不算了,重臣合议,大家投票表决办事。

    六角义治无可奈何,被迫接受调停。至此,原本可以左右近畿局势的南近江大大名六角氏失势,失去了征战天下的实力。

    而且这件事的余波不会仅此而已,必然会越荡越大,越激越深。

    看完纲利伯父送来的消息,小平太有些失神,信长已经走上了统一天下的道路,上天真是眷顾于他,上洛道路上的两大强敌,如今各自内乱丛生,变动迭起。

    “弹正,助左卫门店主来了。”辰三跑来禀报。

    “快请。”小平太将书信仔细的叠好,收进一个木盒,然后放进橱柜中的暗格,仔细确认不露痕迹以后才走了出来。

    “弹正真是耐得住啊!心性实在令人钦佩。外面一日数千贯,弹正还能在家中安然高坐。”助左卫门满脸喜色。

    “不过是早有预料的事,不值得大惊小怪。”“辰三,快上茶。”两人坐到了土间外廊上,天气有些热,外廊上既能有竹帘遮挡日光,也有些许自然风。比闷热的室内更好待客,也更舒适。

    “库存已经基本出清,大概算了算,折起来,一升作价十二钱略多。四倍多的厚利啊!弹正实在是好眼光!”

    “这么说这一UU小说来,你店里总有四万贯?”“大略四万三千五百贯多。”

    “剩下的算了,给伙计们发两个钱,就按四万三千五百贯来算,咱们三七分帐。”小平太表面风清云淡的。

    “好嘞,这钱是存在纳屋柜上,还是全部送到弹正府上?”“不急,等我想想。”

    “那弹正随时招呼,两般皆可,店里还有事,我就先告辞了。”助左卫门站起身来,小平太也站起来送他。

    “对了,刚从伊势湾回来的伙计说,尾张上总介准备和北近江的浅井氏联姻结盟!”

    ……

41.诸将坐分七千贯

    目送着助左卫门离去,小平太的脑海里显现出那个惊为天人的身影。

    “辰三,你还记得织田上总介的妹妹吗?”小平太看向在旁边侍立的辰三。

    “实在是极为美貌,不知道是哪位大人有福气能够娶回家。”辰三脸上浮现出一种对美好的向往和期待。

    织田信秀的女儿十几个,当初小平太去清须的时候,光带出来见人的就有四五个,可是毫无疑问的,最美丽的只有织田市。

    纵使其他人也很是好看,但终究是差了阿市一层,颇有不如。

    两个人根本没有提到市这个名字,听到织田家的公主之后,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只有阿市。实在是阿市的光彩已经把其他人都遮盖住了,难以留下印象。

    “那位市公主看来要嫁给浅井备前守了!”“浅井备前守?大人如何断定?”辰三有一点不解。

    毕竟刚刚助左卫门说的是织田家要和浅井家联姻,但是根本没有提到底是织田家哪个女儿出嫁啊。小平太居然立刻就认定是织田市,让辰三摸不着头脑。

    “你想想,尾张上总介姊妹众多,但如今适龄可以立刻嫁娶的有几个呢?”“啊!似乎只有市公主一位!”

    小平太点点头。

    “美浓的齐藤京兆大夫之妻便是浅井备前守之姐,上总介之妻又是齐藤京兆之妹,都是嫡出贵女,若要能拉拢住北近江九万贯的大大名,上总介总要有这般起码的诚意。”

    “这么说来,浅井备前守真是好福气啊,居然能娶到那么美丽动人的市公主。”辰三啧了一下嘴,表现出来男人最基础的羡慕之情。

    “就是不知道这位浅井备前守是什么样的人,弹正你听说过吗?”辰三自然好奇浅井长政是何等样人。

    “英武敢战、仁而爱民、气度非凡。”“这么说是一名好武士咯。”

    “可惜优柔寡断、情义两难。”“嗯?弹正所说的像是两个人啊,难道都是浅井备前守吗?”

    “是吧,希望不是!”小平太转身回屋。

    辰三搞不懂小平太的意思,但也没有多问,而是很自然的把门带上,脱鞋进屋。

    “对了,浅井备前守还是一个罕见的大胖子,据说大圆脸、水桶腰哦,哈哈哈哈哈哈……”小平太回头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留下了一脸什么鬼的辰三。

    上市是不可能上市了,这辈子都没机会上市了。

    不能上市的小平太选择考虑三万零四百五十贯文的巨款,七千贯是山内武士的柿漆集资金,还要放回原处,继续投入柿漆的生产运营。

    剩下二万三千三百五十贯怎么处理?

    独吞?当然可以。反正大家都以为是纳屋做的生意,这笔钱存在纳屋那里也不会被人发现。助左卫门不会眼皮子这么浅,把这事透露出去,或者吞小平太的钱。

    可是这么大一笔钱,只要开始用就会露出来,肯定瞒不住。小平太这个身份花上三百五百贯根本不会有人当回事,毕竟小平太有钱。

    可是三千五千,五千一万,一万贯够买通武田胜赖雄兵上万来救,就知道是多大的一笔巨款了。肯定会被人发现,遮不住。

    分赃?怎么分呢?七千贯里小平太一毛钱本钱都没有,他和纲良叔父的钱都先期投入柿漆的运营了。不然也不会发生全山内武士集资给他办柿漆的事情,这都是山内武士的棺材本。

    出于方便以后花钱的想法,小平太还是决定分赃得了。

    至于分多少?怎么分?不还是小平太一句话的事吗,自己吞没这笔钱的大头,绝对不是大问题。

    说办就办,小平太先把阿吉从旗本里抽回家,然后把平六也从奉行里抽回家。

    让阿吉带着自己旗本的几十个足轻,由平六对账,大张旗鼓的雇上几十个挑夫,借用几个附近交好的武士家的车马,去取钱。

    纳屋山内支店里如今堆满了金钱,小平太说一句要取,立马就有助左卫门心腹的手代和小平太交接。

    小平太凑个整数,取了七千足贯,吩咐平六按着当初的集资账簿挨家挨户送钱。

    他自己当然是去岳父家献宝,然后再去和山内义治盘账。

    “大人,小婿冒昧,最近可安好。”小平太规规矩矩的坐在下面。

    “小平太你送一千贯过来,所谓何事啊?”细川春宫很奇怪,又不是下聘,小平太怎么突然送这么多钱来。

    他看着细川夫人招呼家里的家人仆从接过堆积如山的铜钱,把家里仓库的一角都堆满了。

    “大人见谅,上次集资金之后,小婿觉得那么一笔巨资空置,殊为可惜,所以做了点小生意,这一千贯是出息。”小平太第一个来找细川春宫,当然是希望借用他在山内武士里的名声,先把暂借转用的性质定下来。

    “殿下可曾知道?”细川春宫定定看了一眼小平太,然后就问出了重点。

    “尚未禀报。”小平太笑的极为和煦。

    “你这小子,先送我这儿,还不是要我这把老骨头去替你转圜!”细川春宫一眼看破小平太的那点心思。

    毕竟小平太集资是合法的,花钱也是可以的,但这个钱大家说定了要拿来生产柿漆的,小平太毕竟挪用了。这事儿可大可小,不过如今能够倍利,加上细川春宫的转圜,肯定皆大欢喜。

    “小平太,你自己得了多少?”骑在马上的细川春宫像是随口一问。

    “不多不多,也就那么一点而已。”“阿绫的三礼已过,你应该要快些自己造一座宅院,好做新居,务必体面些,总不能一直和左卫门同住。”

    原来是看小平太弄着钱了,要小平太赶紧弄一间宅子,好办婚礼。

    “是是是,大人说的是。小婿回去就办。”小平太哪里能不听话。

    进城之后,白花花的一千贯现钱在眼前,山内义治无有不满。毕竟他们的本钱没有折,利润已经达到百分之百了。

    吩咐了两句以后要借用集资金应该提前禀告,不要自己一个人运作之类的话,然后就美滋滋的去看钱入库了。

    几个人说的开心,城下却传来了剧烈的爆炸!

42.百匁大筒真鬼畜

    伴随着第一声爆炸,紧接着就是第二声更加剧烈的爆炸,震动的声音甚至刺耳。

    几人坐不住,立马站起身来,往居馆外走去。沿途的侍从女仆有些惊慌,但是还算秩序。并没有人乱跑或者呼喊,只是张望不安而已。

    “来人,速去城下打探。”山内义治叫住一个眼熟的侍从。

    “父亲,可是城内出了什么事?”这边吩咐完,山内义胜就从居馆外面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看到山内义治无事之后,表情也平静不少。

    “典厩你也无事便好,城内一切安然。”父慈子孝,很是温馨。

    几人分别见礼,但也没有进屋坐下。还是在等着外面的人手进城汇报。

    “禀报殿下,城下冶锻屋发生了爆炸!”一名城下的同心率先进来汇报。

    “具体情况如何?”“似乎是试枪时炸膛,次后火星点燃了旁边的火药桶,但好在是在试射靶场,并没有牵连整个冶锻屋。”

    “有没有人受伤?”山内义治一听冶锻屋没有问题,那也就不大上心了。

    “呃,远州殿下当时就在试射靶场。”那名来回报的人同心把头深深的埋进身体里,回答的声音越来越小。

    “什么!三郎五郎!”山内义治迅速从事不关己的面无表情变成惊惶不安的焦急上火。

    他赶忙拨开面前的旁人,牵过马就往城下去,大家也敢忙跟了上去。

    谁知道今川义亲闹出了什么幺蛾子,要是死球了,山内义治伤心不说,对远江半国和骏河志太郡的统治就会出现动摇。

    你说山内义治关心儿子也罢,你说他心系国家统治安危也罢,反正暂时今川义亲不能出事。

    等众人赶到现场,町奉行已经派人前来灭火和处理现场。偌大的冶锻屋此刻已经停工,原本炙热的火炉和敲敲打打的锻造声都停了下来。

    工匠学徒们被集中在门外接受同心们的质询,一个个唯唯诺诺的被呼来喝去,如今看到山内义治已经到了,更是呼啦啦一大片都跪倒在地,不敢说话。

    “到底如何,三郎五郎在哪儿?”山内义治此刻最关心的当然是儿子,旁余死的人伤的人不过是给几个烧埋钱汤药钱打发。

    一名町所的与力战战兢兢的单膝跪在山内义治面前,他估计是第一回和山内义治说话,看样了也不是个武士出身。

    “已经请了大夫,正在救治远州殿下。”一句话就把大家吓到了,都救治了!这还能好!

    小平太指着他:“有无性命之虞,远州殿下现下何在!”

    “哦哦哦哦,并无性命之虞,就在前头医馆。”这人的答话功夫实在不行,差点把人给吓死,果然只能在城下町干干杂活。

    “前头带路。”小平太可怕他再说点模棱两可的话吓人了,索性让他赶紧走,别说话了。

    等大家看到今川义亲之后才发现大家都错了,大家都想多了,而且想的有点歪。

    今川义亲正满脸炭黑的指挥町所的同心与力照顾受伤的工匠学徒,一副活蹦乱跳的样子。

    “胡闹,大夫救人,你在这里指手画脚。”山内义治一看今川义亲山猴子一般的脏样,气不打一处来。

    今川义亲惹下了偌大的风波,现在完全没事人一样,还在这高兴着呢。

    “父亲、大兄。”今川义亲一看老子和大哥都来了,立马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好。

    “说吧,怎么回事。”“父亲和我去靶场就知道了。”今川义亲听到问话,反而有点眉飞色舞。

    他把诸人带到靶场,靶场还是刚刚爆炸的样子。但是引爆的火药不多,只有小小的一桶,算起来也没几斤。黑火药的威力嘛,一言难尽。那个声儿比威力大,听响做炮仗不错的。

    很快有侍从抬来一个已经炸膛的铁炮,大家注意一下,是抬!

    枪管已经炸开,和麻花似得翻卷着。而且这个铁炮很怪异,几乎没有枪托,只有木质的枪座以及必要的点火装置。

    小平太一看就反应了过来,不就是本子自己鬼畜的抱式大筒嘛!

    就是多年前小平太考察日本铁炮市场时就直接抛弃的百筒,而且看眼前这个,有可能还要超过百,口径鬼畜,弹丸也鬼畜。

    而这好两个月今川义亲就是在搞这个玩意儿!

    他今天和工匠试射,眼前这个百筒很显然制造的很不成功,都炸膛了。

    可是按照今川义亲的说法,他这个是故意做的对比实验。因为这个炸膛的大筒的枪管是故意两拼而成的,就为了和一体成型的枪管做对比。

    而那个一体成型的大筒已经先试射过了,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和正常铁炮一样的操作流程。

    边说着,就有人拖着一个安置在炮车上的大筒过来,这个炮车很简陋,就是一个木质架子加两个大车轮。似乎还不具备调整射击角度的功能,但起码不是鬼畜的靠人抱着发射了。

    说完今川义亲就要上去演示给山内义治看,转头就被山内义治的两个侍从给拽住了。可不敢再让他上手了,刚刚炸膛的那支大筒的操作学徒估计一只眼睛是保不住了,不能冒险。

    倒是已经试过枪,射击过一次的两个学徒主动上来操作,他们好像对自己亲手参与制作的大筒很有信心。

    而且他们居然不是用的小平太以为的鬼畜口径的重一百钱的大弹丸,而是把十几二十几个六钱重的小弹丸塞进了枪管。

    操作发射,五十米外的那个木板直接被射的千疮百孔,破烂不堪。

    除了发射声音大之外,意外的效果相当好!

    果然存在即是合理!

    今川义亲不声不响居然把大筒的科技给点了出来,而山内义治明显考虑的更多。

    十几个披着普通胴丸的草人被抬到了面前,大筒一轮霰弹打上去,好家伙,前面几个假人全部中弹,胴丸上的弹孔触目惊心。有一个居然“连中三元”,胴丸都打烂了。

    今川义亲这小子,意外的点出了一个鬼畜军事科技。

43.七转子母佛郎机

    大筒这玩意儿怎么说呢,另一个平行位面上的织田信长再过几年也会弄出来,甚至还把别人家的城壁给轰烂了。

    开枪时候唬人是绝对唬人的,这玩意儿都顶的上一门小炮了,但是炮身短,这就意味着射程不会太远,如今这个四五十米的杀伤距离很明显,不需要解释。

    其次有个不好解决的问题,铁炮的弹丸都是铅弹,这个大家也都知道。可是铅并不是那么稳定的,经常射击出去以后就碎裂了。

    那还只是六钱、八钱、十钱的小弹丸,如今的大筒可是能打百钱重的弹丸的。如果用铅做一个大弹丸,指不定刚射出去就自己完蛋了。所以今川义亲他们用的是霰弹,几十个小弹丸,打一个扇面。

    不是说霰弹不好,小平太甚至认为霰弹反而比较符合日本战国的战争。一颗炮弹打过去,打死一串,可一轮霰弹打过去就是一个正面的士兵都被打死了。

    各大名的军队,前排是装备最好最精干的,后面的盔甲薄弱甚至是无甲的小者阵夫,霰弹打正面有奇效。

    但是打霰弹就会进一步的降低大筒的射程,几十米的距离,实际上只能打一轮,就要后退。两军接战不会给你装填大筒的时间,也不会给你打第二轮的机会。

    而且受限于枪管的口径和体积,这个霰弹的扇面其实真的不大。可能也就覆盖一个六七人的并排队列,在数万人的大规模作战中真的意思不大。

    当然你要是二三千人菜鸡互啄,一个备队只有百十人,这种小备队真正敢战的也就前排十几二十个人,那种的被大筒来一下子,那估计就全备总崩了。

    在日本战国时代这个整体社会大环境下,小平太感觉在小规模接触战和狭窄山城防守中,大筒还是能建立功勋的。至于其他的嘛,也就那样吧。

    因为要打霰弹的话,干嘛要搞什么大筒,咱们直接来百子佛郎机啊!

    一个佛郎机七个子母铳,几分钟内倾泻上千发乃至数千发弹丸,而且射程少说一二百米,只要把母炮加厚加长,打上二三百米轻轻松松。

    那酸爽!

    小平太就是看不起大筒,都有百子佛郎机了玩什么大筒啊。

    “主公可知道佛郎机人吗?”“嗯?你是说九州的南蛮人吗?”

    “是,南蛮人也分为很多国,这个佛郎机人也是一国。”

    “怎么了?”“臣下听说过南蛮人的商船上有更大的铁炮。”

    “更大的?”在场的众人看了看鬼畜的抱式大筒,脑子里迅速的开始翻滚着“更大的”这三个字。

    “其实在对岸的大萌国已经有了名为百子佛郎机的大铁炮,它采用子母铳的方式,配备四到九个子铳,可以连环发射,距离达到一百五十间!”

    “一百五十间!”这下子连今川义亲都愣住了,他的嘴张的能装下一个鸡蛋!一百五十间可是足足二百米冒尖,这距离什么弓箭铁炮都是玩笑。

    “没错,如果一铳配备七个子铳,铁炮发射三次,而佛郎机铳已经能发射七次,上千颗弹丸如雨而下,阔达二十间。”

    “上千颗?二十间?”别说今川义亲了,连山内义治也惊讶的说不出话。

    火器从宋代开始规模性流传,元明之际的铜火枪已经流传甚广,日本人见识火门枪的时间颇早,但是那时候的火器的效果还不太好,也不太稳定,所以一直没有流传开。

    等到铁炮传入,打了上百年仗的本子们立刻就发现了他的好,转瞬间就流行全国。

    而如今小平太所说的佛郎机铳比铁炮强上十倍都不止,怎么能不动心。

    “南蛮人吗?佛郎机铳!”山内义治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大萌国地广万里,物华天宝,若是堪合还在公方殿下处倒是可以设法筹谋一二。可是堪合船多年不行,大萌似乎也不会允许我等购买如此锐器。”山内义治略一思量。

    “小平太,你说町可能买到吗?”“能不能买到不清楚,但是莲花澳一定可以买到!”山内义胜看样子也来了兴趣,小平太自无不可。

    “那是哪里?”“大萌国广东承宣布政使司。”“那不还是要委托南蛮人嘛!何况大萌国肯卖?”

    “莲花澳已经是佛郎机人的租借地了,虽还是大萌国土,却住着数不尽的南蛮佛郎机人。”

    澳门的葡萄牙人脸黑心硬手不软,打不过大萌就宰客,红夷大炮一门敢卖一千金,丧心病狂了都。可是最近的可明面上官方合法贸易的地方还就是澳门,没得分店。

    “国内的南蛮商人和南蛮宣教师也大多是从莲花澳而来,若是行的快,两个月三个月就能打个来回。”

    明显山内一家老小都动了心,包括细川春宫也在仔细思量着佛郎机铳的问题。

    然后老头儿就问出了一个灵魂问题:“铁炮一只要价黄金十二两,想必佛郎机铳十倍百倍于此吧?小平太。”

    “大人说的自然不错,若是向南蛮人购买,怕不是黄金三千两也难买上一架。”

    这个数字多夸张哦,夸张的不像话。

    山内义治下意识就想说买不起,可是又感觉丢人,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

    “委实是太贵了,与其这般不如买上数百支铁炮。”细川春宫算盘打得精响。

    “父亲,不如去一趟,直接探问一番,也许便宜些许呢?”今川义亲听了价格还是不死心,想要去见识一下。

    “纳屋和九州商路往来,总有些关系,也许可以引见一二。”小平太当然也想弄一个,毕竟山内义治不舍得,小平太可舍得,最近可是暴富了没处花钱呢。

    “唔,既然如此,五月节的节礼还没送上京都,三郎五郎你和小平太走上一趟吧。”

    今川义亲喜不自胜,很是开心要出门见世面。小平太也不介意跑这一趟,反正山内的产业都有人安排照管,不需要时刻盯着了。

    “三千贯回城支给你!”

    嗯,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1.一歌十字动京华

    锅之助吃饱穿暖过了大半年,个头也涨了一小截,瘦小的身材也壮实了起来。

    嗯,虽然锅之助现在还是一个矮矮壮壮的孩子,但希望他能按着这个状态继续长个吧。

    “锅之助,这次你和我一起上洛,可能会要参拜公方殿下,记得让你母亲为你准备一套体面些的衣服。”

    “公方殿下?就是足利大将军吗?”锅之助虽然是武家子弟,可惜多年前爸爸就死了,叔叔又失势,完全过的农民生活。到现在连字都不认识几个,武家知识更是稀薄。

    “对啊,就是北山鹿苑院殿下的那个大将军呀。”足利义满名声够响,锅之助这样的孩子也是知道的。

    听到足利义满,锅之助的眼神里充满了向往和期待。可能他以为京都的公方足利义辉也和他的祖先足利义满一样,是一个统理天下六十六国的强大将军吧。

    哄走了锅之助,吩咐辰三收拾行李,让阿吉和七规点选旗本众护卫警备士兵。今川义亲也派人飞马去高天神城,让岩濑元政带上护卫和节礼财物到江尻汇合。

    山内家对将军四时的节礼和贡献每年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也不知道山内家是如何这么多年坚持下来的。

    反正是山内义治的钱,小平太也不替他心疼,他爱怎么花怎么花了。

    临行之前,小平太拿了足足二千五百贯给平六,让他设法从山内和越后购买二百支铁炮。另外就是再拿一千五百贯,替小平太招人,把铁炮足轻众补充到二百人。

    钱真的不经花!

    一行人到了江尻,今川义亲汇合了岩濑元政的队伍,小平太另开了一张一千五百贯的纳屋羽扎给二俣城的纲良叔父送去。他的棺材本也被小平太掏空了,如今在外面做城代,手上没钱熬不住。

    剩下的九千多贯都让助左卫门开了牌票,方便让小平太去纳屋在的本店支取。

    另外小平太还取了些钱,购买了一些土产绢布,也当作节礼准备送给纲利伯父。

    原本还信心满满,准备搞一个马拉炮队的小平太彻底死心了。剩下的钱还要预备着聘礼和婚礼的花费,还要造一座宅邸,剩下的够不够买两门佛郎机都很玄。

    赚钱难上天,花钱如流水。

    在江尻换船,这回直接去町。一方面是东西多,人马多,水运方便。一方面是省时,实际上五月节都过去了,纯粹是图个名头而已。

    顺风顺水进入京都,本来应该入住山内邸的,可是今川义亲和他的姐姐很亲,屁颠屁颠跑去三渊藤孝家去住了。

    小平太则准备去纲利伯父家住,毕竟纲利伯父家环境更好,而且也住的开。

    如今的秭小路宅那可是高门大户,原本的烂木门,早先开始变成涂漆大门,到如今已经改建成长屋门,筒瓦构檐,门房八间,一人半高的石灰墙壁。小平太给纲利伯父每年一千二百贯,看来他花在自己身上的绝对不少。

    等小平太一行人进门,里面的欢声笑语根本遮不住。等放下东西,进入庭院,那个水榭凉亭里坐的满满的。都是织纱顶乌的公卿高门,如今对着满池的荷花正在置酒高会。

    小平太一落座,在座的公卿即使心里看不起他是一个冒姓的乡下武士,但是表面上的热情却丝毫不缺。

    尤其是之前见过的打过交道拿过小平太金子的,一看财神爷来了那是大献殷勤。不管怎样,小平太的金子总是真的,让他们能三天两头在这里胡吃海塞。

    纲利伯父很是自豪的介绍小平太,下人还把小平太带上京来的甜瓜洗净切瓤,一碟一碟的用漆盘送了上来。

    这还没完,还有和果子和栗子面豆沙馒头,虽然一人也就吃一个,但是流水似得点心不断送上来,还是让各位原本只有年糕团子点心的公卿们惊喜莫名。

    小平太看效果不错,于是就要和他们来连歌。这可把公卿们惊到了,小平太文化水平这么高?

    当然不可能啊,小平太肚里能有多少货,他心里有数。

    但是如今小平太今天算是中心,大家都要让着他,自然是由小平太起头连第一句。

    小平太心想配合你们连歌我不会,但是起头编瞎话问题肯定不大啊。

    于是端着酒碟,一饮而尽,假装欣赏满园的香花美景。然后一副风流倜傥,不拘世情的模样,击节而歌。

    “庭园满花香,香花满园庭。”

    ……

    合情合景,曲调平雅。重点是前五字与后五字恰好完全相对,却各成一句,平淡中凸显精妙。

    这下子满座的公卿一点儿也不敢小觑小平太的文化水平了,这句子一出来,小平太的水平肯定不差啊,起码比他们这些人不会低到哪儿去。

    他们哪里知道小平太只会这一句,还是看大河剧看来的。

    一个个寄情赋歌,有酒有点心,一连过去十几句,旁边的侍女即刻就吹|箫击鼓弹琵琶,轻歌曼舞起来。

    纲利伯父没想到小平太肚子里还真有点墨水,立刻取了纸笔来,由在座的书法最好的那位,刷刷刷刷誊写了下来。

    抬头就是永禄某年五月即望,吾等数人会于藤原黄门之露园,藤原弹正其人如何如何,与会的又有谁谁。把小平太的慷慨风流,以及文思海辉描写了一番。

    从此京都的各路文化圈子就开始流传信浓乡下的秭小路弹正是个有钱同时有文化水平的大款,不是一个简单的暴发户,人家有极高汉学修养的传言。

    小平太自然乐的各位殿上公卿为他多多传扬,这本来也是小平太愿意在京都花钱的原因之一。等大家尽兴而归,纷纷坐上牛车之后。小平太立刻让辰三给每家的仆人递上黄金二十两,作为程仪。

    公卿殿上人们怎么能拿黄金这些凡俗钱物呢,可不是只能他们的下人们来收嘛。黄金外面还裹着过两日请他们再来茶会的帖子,继续请他们过来白吃白喝。

    吃着又拿着,小平太估摸着起码在几位公卿的日记和谈话录里自己会是一个非常正面的形象了。

2.山内抬格下马众

    今川义亲初次来京,而且他还是罕见的国持众守护大名主亲自上京,刚来就成了幕府首先接待的重点人物。

    以前上洛的织田信长是尾张守护代,上杉辉虎来的时候虽然确认要继任关东管领,但他还只是越后守护代。

    至于阴阳一太守尼子晴久、九州探题大友义镇、甲斐守护武田晴信、陆奥守护伊达晴宗,你们看哪一个亲自来京了。

    武力进京的倒是不少,守护管领一大群。如此一看,反而是今川义亲独一份守护大名亲自和平上京贡献的。充分彰显了幕府现在天下来朝,四方向化的气度。

    足利义辉掐指一算好几十年了,先是幕府讨伐顺利进行,反逆恶贼村上义清献俘京都。现在又是远江守护今川义亲亲自来朝,那种面子上的光啊,让足利义辉都打飘了。

    三渊藤孝和一色藤长受命接待,如今幕府由于掌握了京都的贸易税收,又加上威望日增,各地贡献不断增加。可是准备好好的大操大办一场,以示郑重。

    而小平太和今川义亲也听说了之前村上义清的处置,我们伟大又光荣还正确的室町幕府征夷大将军足利义辉殿下再度展现了他公平公正公开的三公原则。原本应当献俘之后明正典刑的村上周防守义清的处置为出家!

    没错,就是出家去高野山,理由也很伟光正,为信浓死去的武家诵经祈福。

    虽然村上义清已经彻底失势,但是我们的大将军殿下还是没有痛下杀手。战国之乱世,这到底是心怀慈悲还是优柔寡断,实在无法明言。

    以小平太看来,足利义辉历史上多次有刺杀或者攻杀三好长庆的机会,可是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错失各种机会。最后一步一步的受到挟制,以至于丧失那点仅存的权势。

    这个人真是一个奇妙的矛盾集合体,他性格上弘毅坚定、刻苦耐劳,能够忍常人所不能忍,修习剑术,以至于得到了的阴流的认可。

    可是这个人又不坚定,总想着搞平衡,搞分化,搞一视同仁。结果自然是里外里不是人,搞到最后亲近者日蹙。

    人果然是一种矛盾的动物!

    不过也不知道是本来足利义辉就不想杀村上武王丸,还是山内义治和三渊藤孝的求情奏效了。本着不灭绝名门的原则,既然村上义清已经一日内连丧四子,就保留他的血脉。

    而且很顺了山内义治的意,足利义辉命令村上武王丸回到信浓,受信浓守护职山内义胜的管理。由幕府的命令而成为山内氏家臣,并赐予葛尾本领一万贯。

    葛尾自然在武田晴信手里,足利义辉觉得武田晴信会听他的,可是武田晴信怎么会把下了肚的肥肉吐出来?

    一厢情愿!

    调节几次纷争,就把屁股都翘上了天!

    这个命令不过是给了一个山内义治攻打武田晴信的法理宣称而已,毕竟要帮村上武王丸恢复旧领嘛。

    至于擒拿村上义清的功劳,首功是足利义辉,其次再论。本来是准备派人护送村上武王丸归国时一到宣布的,如今山内家的大队人马正好开到,一时不烦二主。

    双方在欢快热烈的气氛下进行了友好的交流,再次重申了天下只有一个将军的原则,山内家坚定拥护足利义辉大将军的封建统治。双方本着增进友谊、互惠互利的基础,达成了多项共识。

    小平太去见足利义辉时,受到了大大的夸赞。因为村上义清是小平太麾下的平六生擒的,足利义辉听闻这个消息,准备大大的抬举他。

    首先是允许平六列名不站班的奉公众,其次是为他表奏从七位右兵卫少尉的官职,另外还有太刀一对、弓一张、缕金箭十支、马鞍一副、马仗一鞭、甲一领。

    而小平太的奖赏更实惠,做了公方殿下不站班的御太刀持,同时保奏为从五位下弹正少弼,最后是得到了天下逸品打云大海。

    但是得到实惠最大的是山内义治,他如愿以偿,抬格进入下马众!

    别误会,下马众可不是什么将军的旗本马之类的大头兵,是室町幕府武家贵族最高级的荣誉之一。

    从今以后全天下的武家,除了脑门上写着“我叫足利”,以及“我叫吉良”的几位以外,凡是大小武士军民人等,见山内义治必须下轿下马,拱膝行礼。

    山内义治距离他心心念念的足利御一门连枝众再进一步,放佛足利义治这个金闪闪的名字正在不远处和他招手。

    而有资格被称作足利义治,那就有资格问鼎洛京那个武家栋梁的大位,这是什么意味不需要太多的解释了吧。

    虽然下马众这个曾经辉煌无比的头衔,如今根本已经没有什么人还真的认可了,可是这是个了不得名头啊,是天底下第二大的脸。

    今川义亲听到这个消息,他这个深受武家熏陶的人自然知道自己爸爸除了领地之外追求的的就是这种封建身份。

    一面高呼谢恩,一面恭敬礼拜,献上丰厚的节礼。

    皆大欢喜。

    公事完毕,足利义辉还意犹未尽,又私下举办酒会招待今川义亲和小平太。

    巧的是觉庆和尚也在京都,他自从继承了一乘院门迹之后人生十分得意。

    而且他做的还是酒肉和尚,喝喝酒,睡睡小沙弥和女香客,生活乐无边。

    而且由于他这个门迹是小平太当初出主意推上去的,他还很感谢小平太。如今见了小平太可把他高兴坏了,连连和小平太举杯。

    小平太自然愿意和他拉关系,另外就是今天觉庆和尚旁边有个令人侧目的大和尚。别的不提,那个一米八的大个,小平太穿越以来第一次见到。

    看小平太的眼光不停打量自己的侍从和尚,觉庆和尚也很自得。

    “这位是兴福下寺的静空,使得好一手金碎棒,而且还是出身芸州武田氏哦。”

    小平太偏头看向岩濑元政:“藤次郎,这位大师傅四百年前和你一家呢。”

3.觉庆和尚预权谋

    岩濑元政听的兴起,上去和静空和尚好一番攀谈,两人一笔画,往前倒九代人居然是一个爸爸。

    静空和尚别看人高马大,但是似乎不大喜欢和人交流,有一点点内敛。也就是一听岩濑元政是出身甲州武田氏才来了兴趣。

    他们芸州武田氏往前数三十年也是叱咤风云的存在,一度担任安芸守护职,协助大内氏上洛拥立将军。

    很可惜有田中井手之战中大败,既成就了毛利元就,也丧失了他们自己的家业。最后只有庶流的安国寺惠琼还有两分名气,至于这位静空和尚,连庶流都算不上,只能叫疏流了,一百多年前就和芸州武田氏分家了。

    不过武家嘛,往前倒,八百年前都是一家,不是源就是平,两个人现在到是亲亲切切的称呼起世兄弟来了。

    聊的兴起,两个人就说要比武助兴,大家自无不允。

    觉庆和尚还颇为自得,因为即使是足利义辉麾下奉公众内的勇武之士也不能和静空和尚比拟。几个使剑使枪的好手都败在了他手下,端的是武艺高强。

    岩濑元政武艺自然不错,他是马上夺功名的人,怎么可能武艺生疏。叫了一声好,接过一把长枪就舞的飞起。

    静空和尚原本拿的是一把禅杖,当然禅杖不好打斗。他就顺手交给了外面的侍从,好家伙,那把禅杖差点把侍从给压倒。居然是浑铁铸成,铜皮铁骨,数十斤都是等闲。

    难怪说使得一手好金碎棒,一力降十会,一棍打下去,别说人了,牛马都给你打死了。

    他也知道拿金碎棒来比武太危险,换了一把铸铁的长枪,那长枪看来也是专门打的。光枪头就有七八十厘米,两面开刃,说是长刀都没有问题,很是唬人。

    岩濑元政一开始自恃武勇,和他硬拼了两下,很显然没有讨着好。体力大耗,连连出现破绽,挥枪的速度都慢了不少。也是人家和尚手下留情,没有用金碎棒,不然场面就难看了。

    至于大家嘛,那就只能看个热闹,噼里啪啦打的有模有样,惊险连连。即使足利义辉也很是赞赏岩濑元政的武艺,能在大和尚底下扛这么久。

    最后岩濑元政主动认输,觉庆和尚表面淡淡微笑,夸奖他也很不错。实际上内心还是很高兴的,证明他有识人之明,别的人都没发现,只有他把静空和尚这个猛士给发掘了出来。

    足利义辉现下不穷,所以跟以前的扣样完全不同,分别给两人赐了一把近江作小太刀做奖赏。将军御赐,静空和尚双手合十谢礼,岩濑元政倒是感动的热泪盈眶,跪地谢恩。

    本来这也不过是一段小插曲,大家看过热闹就得了。正准备继续喝酒吹牛批的时候,一个侍立在廊下的奉公众却请求交手比试一番。

    足利义辉看清来人,只是不许,小平太就悄悄问三渊藤孝为啥不行,三渊藤孝意味深长的和小平太说了一句胜之不武。

    小平太莫名其妙,今川义亲却发现了不对,他回头就问他姐夫:“这名奉公众没有喉结呀?”

    听着话音,小平太仔细一看,这名奉公众还真是个女的。

    奉公众里怎么可能会有女人!

    原来三好长庆死后,畿内奉公众大量向足利义辉投诚。足利义辉手下的武装力量膨胀了一倍不止,原本那些一直忠心耿耿的奉公众自然得到重用和提拔。

    这个女人的父亲就是当初和足利义晴流浪的一个奉公众,后来足利义晴进京,这家人才安定下来,才生了这个女子和他弟弟。

    可是前两年,感染了风寒,早年流浪身体也不好,接过没扛过去,一命呜呼。

    留下孤儿寡母,足利义辉对这种忠臣还是很喜欢的,帮那个才五六岁的小男孩元服,于是奉公众里多了一个尾崎政资。

    但是六岁的男孩怎么来站班?根本不可能啊,于是他姐姐顶着尾崎兵库政资的名头,以身代班。

    而在充斥着男人的奉公众里,一个女人居然能站住脚,那不用提了,肯定拳头非常大。

    难怪敢于出面挑战一看就不好惹的静空和尚,手底下没几分真本事,根本做不得这么刺激的事。

    最后两个人当然没能打起来,毕竟足利义辉有爱护忠臣之心,觉庆和尚也不好意思让手下去和一个女人对打。

    那位尾崎兵库政资也被暂时调开,换了别人出来站班。

    等酒会结束,山内家的大队人马都退归山内邸,足利义辉却特意留下了小平太和今川义亲,说是有要事相商。

    等小平太两个坐定,才发现果然没有什么闲杂人等,除了觉庆和尚之外,不过是三渊藤孝、和田惟政等几个亲近幕臣而已。

    这让小平太顿觉不妥,他是臣下之臣,怎么能参与这种密会,索性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往今川义亲身后一坐,假装死人。

    足利义辉却不容小平太躲人,直接点名,要小平太说说想法。

    觉庆和尚当了一乘院门迹,跳出了幕府的牢笼,反而眼界开阔了起来。他发觉幕府的重要仰仗六角氏开始走向衰弱了,准备给幕府继续拉拢一个强援。

    他们兄弟两个的本钱可不小,愿意将先代公方之女,足利公主下嫁。

    而对象是谁呢?

    三好义继!

    妈爷!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足利义辉早前就对三好义继的数千人马表现出了兴趣,又发现了他与三好三人众的矛盾,如今在觉庆和尚的提点下,准备下血本拉拢在畿内还有几分威名的三好宗家。

    三好长庆虎死威不倒,一个打遍畿内无敌手的威名便宜了他的便宜儿子三好义继。

    如果此事能成,三好义继拥有三好宗家和幕府将军两面大旗,指不定就能和三好三人众以及松永久秀打个旗鼓相当。

    借此,幕府继续徐徐恢复,多恢复一日,幕府的力量就加强一分。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坐山观虎斗的足利义辉总不会吃亏,最好他们两败俱伤,更方便足利义辉从中谋利。

    而他们的代价只是一个妹妹而已!

    成了一本万利,输了少个妹妹!

    小平太心下打量着觉庆和尚,这位玩阴谋,果然有几分本事。

4.小平太暗助公方

    “似乎还不必如此行事。”小平太听到足利义辉兄弟决定下血本拉拢三好义继。

    “哦?小平太你有何说道?”足利义辉感觉他弟弟的这步棋还是不错的。

    将军家的女儿,如今虽然已经没有一百年前值钱了,但那也是稀缺资源。甚至说是很有用处的稀缺资源,用得好能发挥奇效的那种。

    如果就如此这般随意的轻掷,太过于孟浪了,不能接受。

    “可否先试一试三好州守的诚意?”三渊藤孝和觉庆和尚听了都来了兴趣。

    “如何?”觉庆和尚开口问道。

    “今年的町费似乎还尚未有所归属吧?”小平太提到了一件大事。

    之前曾经提过,每年的町费高达二万贯文,只要有了这笔钱,立马就可以武装起数千足轻,这可是一块谁都眼馋的大肥肉。

    但是很可惜,三好长庆死了,这个近畿的霸主倒下了,可以替代他的人却没有诞生。会合众的大老板们那眼睛可毒着呢,一个个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如今既然没有人能够克定群雄,制霸畿内,那么他们自然就不会把保护费顺顺利利的交上去。他们等一个大佬,能做得了近畿主儿的大佬,那样才肯痛痛快快的交钱。

    所以如今围绕在外围的三好三人众、松永弹正父子、三好义继三伙人眼睛都冒绿光了。一个个都盯着一笔钱,生怕落到另外人的手里。

    纵使之前松永久秀和会合众的关系良好,可如今嘴皮子磨破,人家一样一个子儿也不给。交情归交情,钱财归钱财,一码算一码。

    这三方里实力最弱小的,最需要大笔钱粮的自然是三好义继。

    他从四国赶来近畿继承三好宗家大位,很可惜遭到了多重阻拦,如今虽然继任成功,可是便宜爸爸三好长庆留下的庞大遗产早就被三好三人众和松永弹正父子瓜分了。落到他手里的只有小小的和泉半国和河内半国,这还是因为他的叔祖父三好康长等人鼎力相助,才勉强保住的。

    三好义继是何等样人,在座的无从判断。即使见过一面的足利义辉也难以形容这个才十几岁的年轻家督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而小平太的意思就是用町费这么一笔巨款,来看看这个人如何。

    幕府虽然没有办法插手的事务,但是表面上向这种自由都市派遣代官的权力却在将军手里。所以织田信长上洛之后,立马要足利义昭颁布御书,确认织田信长对的管理权。

    而现在小平太就要足利义辉把的管理权交给三好义继,一来可以看看他会有勇气有决断打破三方的平衡向索取这笔巨款嘛,二来可以推断此人是否愿意举幕府的大旗,接受幕府的拉拢。

    反正足利义辉一个弱鸡是收不到的钱的,不如拿去加强三好义继的实力,让他和另外两方都个你死我活。

    只要三好义继证明了他的价值,表现出他不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能够为将军牵制住三好三人众和松永弹正父子这两匹饿狼,那他就有资格做将军的妹夫。

    足利义辉似乎觉得那两万贯是自己出的,脸上居然还露出肉疼的表情,但他到底是知道轻重的,认为小平太说的没错。下手的觉庆和尚和三渊藤孝也频频点头,听小平太这么一说,确实不应该这么简单就和三好义继接亲。

    就是啊!将军家的女儿多金贵,起码也要找个能打的小弟再嫁出去。

    大家纷纷表示认可之后,就准备让和三好康长关系不错的一色藤长前去传谕。毕竟现在三好义继的执政就是三好康长与金山骏河守,说通了这两位,三好义继也就差不多说通了。

    小平太看大家就准备散会了,自己都说到这步了,也豁出去了,索性多拉足利义辉一把,多坑几个人得了。

    “殿下且慢,既然设法拉拢三好州守,其他两方也应该设法削弱啊。”

    话音一出,大家就来了兴趣。

    “三好三人众虽然占据越水、饭盛、芥川等城,甚至在胜隆寺地方窥探京都。表面上三人精诚团结,但一体同心,手脚尚且有时不能协同,何况三人?”

    “不必插手离间他们三人,只需从中稍一挑拨,便可静观其变。”

    小平太侃侃而谈,几人听的都凑到了他身边。

    “摄津国本是依靠三好修理的军威才镇定下来,实则暗潮涌动,殿下不若暗中传谕荒木氏与池田氏,允诺各自摄津半国守护。只需打倒三好三人众便能实现,不管将来如何,现下这不过是惠而不费的随手允诺。”

    “纵使他们现在不接受,心中也会种下一个种子,等待他发芽便是。”

    “弹正实在是……”三渊藤孝摸着下巴,眼神闪闪的看着小平太。

    小平太微笑着回应了一下三渊藤孝,继续不停。

    “另外松永弹正父子也不能放过,筒井氏如今虽然是丧家之犬,但也可支援一二。”

    如今的筒井家早就被松永久秀父子打的连存身之处都没有了,只能猫在山沟里打游击。别说什么势力了,连个锤子都不剩了。

    可小平太知道啊,这筒井氏完全能挺过这一劫,最后甚至获得大和半国安堵。

    “弹正,这个筒井已经是瓮中之鳖,迟早为松永弹正所破。”觉庆和尚在大和,对于这等消息知道的还算清楚。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松永弹正进入大和不下十年,多闻山、信贵山依次落城。可筒井氏始终不灭,自有他的妙处。”

    觉庆和尚当然也不是傻的,他的脑子甚至比他哥哥要灵活要好用,小平太话一摊开,就觉得说的没错。

    “那暗中遣兵助战?”“不必,先与他些许钱粮兵甲。殿下尚不能亲自出手,以免激化矛盾。”小平太的想法还是让筒井家做搅屎棍,恶心松永久秀。

    如此这般拉一把三好义继,给他一个宣称权,同时在另外两条饿狼后院煽风点火。

    足利义辉总能继续在京都坚持下去吧!

5.御所警备三十人

    五月雨は露かか不如我が名をあげよ云の上まで

    时は今、雨が下しる、五月哉

    眼熟吗?

    小平太也眼熟。

    战国时代关于五月最重要的两首诗歌,前一首是我们光荣伟大又正确的足利义辉大将军的,后一首是惟任日向守谋反前所留。

    所以将军的死期当然是在五月,而信长的死期更好记,天正十年六月初一。

    而今天已经六月了,足利义辉还在小平太面前谈论怎么送妹的事。年号也是永禄没错啊,真是奇怪了,这位活蹦乱跳的。

    估计是蝴蝶翅膀扇的快,小平太如此安慰自己。于是索性给他多使几招,让他继续活蹦乱跳。他跳的越厉害,近畿就越不容易安定下来。

    而以小平太的想法就是混乱分裂的近畿才是好近畿,不然等山内家上洛的时候,畿内铁板一块那就不好玩了。

    而且小平太当下是为了足利义辉积蓄力量,壮大幕府出谋划策,处处向着这个已经是条破船的室町幕府。

    “惜哉,弹正是宰相幕下。”足利义辉感叹了一句,很是满意。

    他认为把小平太叫来参谋关于三好义继这件事实在是英明的不得了,小平太不仅参详周虑,而且举一反三。

    实在是令人惊喜,包括三渊藤孝在内的几位幕臣其实在当初做主觉庆和尚出家的时候,就觉得小平太有急智,有大局观,能跳出幕府圈子,纵观局势。

    “弹正的才智拙僧实在钦佩,难怪连越后的春日山管领都赞叹不已。”

    觉庆和尚本来想到联姻三好义继就已经是一部极妙的棋了,小平太只是骤然听到这个消息,却立刻能把整个计划补充完整。他对自己的才智颇有几分自信,如今一看小平太,感叹人外有人。

    “殿下,弹正所言切中当下,可以一一施行。”三渊藤孝老婆的娘家本来就是山内家,就算小平太说的不太好他也会补充完美。如今小平太三管齐下,他自觉自己思虑良久最多也就做到这一步,自然是满口赞同。

    “是极,是极。”足利义辉手中的折扇一合。

    ……

    “弹正,真是国士无双啊。”今川义亲从御所出来,满眼闪着小星星的看着小平太。

    小平太讪讪的笑了笑:“远江殿过奖啦,不至于此。”

    “弹正确实远胜常人,是父亲的“武库”啊!”三渊藤孝也应和今川义亲。【注1】

    “过誉了,过誉了。”小平太自觉何德何能,配不上这般赞誉。

    小平太在出御所时想到了一些东西,于是细细观察了一番,如今趁着三渊藤孝在,便准备打听一番。

    “公方殿下的奉公众不下三千余众,为何御所内却几乎不见兵马?”

    “啊,御所的防备分为六班,白日的三班每组六十人,夜中的三班每组三十人。畿内的奉公众虽有三千,但实际上也分为六番,仅有五百人一番常驻洛中,每二月轮替上番。”

    作妖啊!

    堂堂室町幕府征夷大将军在晚上的护卫只有区区三十个人!

    “怎么会这般稀落!三十人做得甚事?还有五百人一番,这五百人又在哪里?”今川义亲也惊讶了,足利义辉的排场太小了,和他差不多,他的警备众都不止三十人。

    “畿内三千奉公众,并不都在洛中,也是从山科、醍醐、坂本、岛各地御料所征集而来。”

    足利义辉用钱的地方太多了,为了维持住幕府的这个排面,根本养不起太多的常备兵。奉公众在京都他就要负责食宿,他支应不起太多的人马。

    即使每天六班的奉公众也是散布在京都内的大小寺院和别院中居住,御所摆不开五百张床。

    奉公众都是轮到站班的时候才拿着刀枪去御所上直,平时根本不在御所内。

    而且花之御所附近就有国分寺,寺里有一口大铜钟,先次京城局势紧张。足利义辉就是撞响大钟,京内的奉公众一个小时内就能集合起来,散布在洛京周围的三千奉公众一日内就能集结。

    所以虽然身边的兵力很少,但是一日夜足利义辉就能召集三千以上的兵力。

    他毕竟是幕府将军,又是住在洛京中,代表着天下武家的荣耀。一般不可能有人敢对他动手,就算真的有大军打来,他也能召集兵力退往近江或者丹波。

    可是有人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兵力如此稀薄,实在不妥,若有急事,无法处断啊。”小平太表示了担忧。

    “嗯?急事?纵使三好修理如此嚣张跋扈之人也只是逼迫殿下流亡近江而已。”三渊藤孝不可思议,三好长庆杀人不眨眼的枭雄也不过是把足利义辉打跑而已。

    就算真的有人要对将军动手,那估计也是拥有一个傀儡,然后打到洛京,写一封书信让足利义辉滚蛋。

    以前的足利义晴、足利义维、足利义材几乎都是这样啊。

    挟天子以令诸侯,不外如是。将军本身就是奇货可居的一种存在,但那也要活的将军才有用啊。

    如果小平太说有人打进京都胁迫软禁足利义辉,那三渊藤孝是相信的,可是攻杀足利义辉?不可能!不可能!

    小平太看三渊藤孝完全不信,可是又没有证据来证明,心里急的直跳脚。一个活着的足利义辉才能在洛京搅动风云,如果是死了的足利义辉有个屁用啊!

    只能表面上心怀幕府的样子:“公方殿下毕竟天下共主,三十人委实太少了些,总要建议殿下多布置些人手。”

    只能用幕府的牌面来劝了,足利义辉最看重幕府的牌面,打肿脸他也要充胖子的。

    “行吧,我下次和侍所的几位商量一下。”三渊藤孝不置可否。

    “兵部啊,那可是公方殿下啊!”

    【注1】:武库之称乃是称赞西晋著名文学家、哲学家、一代名相裴。在信手清谈、崇尚黄老的时代风气下提出《崇有论》,猛烈抨击了王衍等人清谈误国的行为。

    裴年轻时就被称赞为才德英茂,足以兴隆国嗣。仿若武库,五兵纵横,一时之杰。

    很可惜此人在八王之乱中遇害,年仅三十四岁,闻喜裴氏嫡流也因此遭到重创,不复当初英杰辈出,代代风流的盛景。

6.筹建洛阳町火消

    三渊藤孝不能理解小平太的焦急,就和小平太不能理解他的笃定一样。

    小平太回到秭小路邸,家里的老仆人已经当上了管事,原本老眼昏花一吹就倒的人现在手脚麻利的不敢置信。

    “大人面色不大好啊,不是去御所上贡吗?”老头一边为小平太牵马,一边询问道。

    他倒是久在京都,别的不好说,察言观色的水平一定是极好的。

    “洛京的朱门之家会不会雇养些私兵?”小平太突然想到。

    “私兵?弹正说笑了,各位大人家的情况您不知道吗?”老头也笑了起来。

    是啊,除了部分有门路和有赚钱法子的公卿,大部分公卿穷的要死。连一条氏这样的高门中的高门都举家卷了包裹去四国中村讨生活去了,遑论其他的弱鸡。

    小平太把马鞭交给辰三,看着迎出来的阿吉和辰三,毫无办法。

    本来小平太想着京都这些公卿们再烂,那也是朱门大户,每家每户起码也要有几个打手护院之类的私兵吧。

    这样事有缓急,足利义辉那么大的面子,敲钟求援,这些私兵集合起来,上千人总不止吧。在御所抵抗半天,京都的奉公众和朝廷的调解使臣也就倒了。

    可是哪曾想这帮人家里连个能打的都没有,实在无用。

    心思重重的小平太走进屋内,纲利伯父还没有睡,拿着一本汉籍,掌灯夜读。不仅有一个年轻的侍女侍立在旁,还有热茶和点心。

    “伯父好生悠闲啊!”小平太坐了下来。

    纲利伯父看小平太回来了,连忙把手里的汉籍放下,“贤侄回来了啊,大树近日可好,今日诸事可顺利?”

    辰三也从屋外进来,手里捧着足利义辉赏赐的装着打云大海的木盒。”

    小平太把木盒往前推了推,“这是公方殿下御赐,伯父可以赏看一二。”

    纲利伯父以前穷归穷,但也是殿上公卿出身,该有的眼力一点不差。他没有打开木盒,而是先轻轻摩挲桧木制成的木盒。

    先看这个制作精良,不着颜色,只用清漆反复阴干刷覆的木盒。

    “必定不是凡品!”纲利伯父赞叹了一句。

    侍女很乖巧的又点起一支蜡烛,送到眼前。

    柿红底色上浮起黑色的阴云纹理,蜡烛的光芒中流转出一种高贵的色彩,岁月的痕迹和历代收藏者的小心保养爱玩(就是包浆)的种种映入眼帘之中。

    “嘶~~,唐传名物茶器,让我猜猜。”纲利伯父一见之下就爱不释手。

    “打云大海!”“正是!”小平太点头到。

    “早就听闻此物在大树的手中,不曾想今日竟入了贤侄的掌下。”纲利伯父啧啧称奇。

    小平太当然不是为了和纲良伯父看一个茶碗的,计划一和计划二都不行,小平太还有计划三!

    三渊藤孝能不能让足利义辉增加护卫这个事情很不好说,谁知道什么时候办成。

    京都内的公卿高门家里连几个打手护院都没有,肯定靠不上。

    小平太的计划就在眼前的蜡烛上!

    “伯父,天干气热,艳阳高照,这洛京如此之大,想必防火极难吧!”小平太假装随意的指指蜡烛,表达对防火问题的担忧。

    “是的,虽不是日日起火,但是洛京内多多少少每日总有一二处失火,到了秋末冬初,那火灾更是不少。”纲利伯父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蜡烛,仍旧摸着打云大海不松手。

    “难道朝廷和幕府不管吗?”“怎么管?洛京这么大,有心救火也实在无力啊。”

    “各町难道没有警戒和火消吗?”“嗯?小平太你的意思是?”纲利伯父终于听出意思了。

    “何不奏明圣天子,联合幕府,协调町人,将洛京划分各区,每区择上三五十人,夜间巡查街道,白日则于各区待机,若是起火,立马赶至营救灭火。朝廷和幕府不需花费分毫,给各町火消一个名头,由各町的町众出钱建立町火消队,他们必然乐意。”【注1】

    “嗯?确实有理!贤侄所言甚是啊!”纲利伯父一听就觉得这个事有门。

    而小平太真的在意洛京会不会起火吗?

    建立了町火消,以封建统治者的尿性,京都这么大,起码上千人的町火消队伍,他们能放心由私人控制管理吗?

    肯定一开始要由幕府派员做直接管理调配,等最后要贴钱进去,才会甩包给民间。

    而上千名有组织有训练,有管理团队,又有统一制服的町火消。只要一人发上一把长枪,那立马就是一支军队。

    不管朝廷和足利义辉能不能看出,或者产生利用这只队伍的心思。洛京的火灾问题总要处理的,有办法比没办法要强。

    这只町火消队伍只要建起来,如果真有那一日,御所的大钟敲响,四面八方的町火消往御所驰援,短时间内御所就能集合起上千的人手。

    以花之御所那个石头垒砌的围墙,以及那个足利义辉为了自己的面子和幕府的威风建立的豪华重檐大木门,等闲来个三五千人怎么可能攻破?

    如果一夜打不下来,等天亮了,什么事就都好办了。不管是向四方发令求援,还是请求朝廷出面调解,都好说。

    “贤侄不妨写一个条陈下来,我先带去给二条关白过目,若是关白殿下认可,此事朝廷处就必然认可了。”

    “这是自然,小侄连夜就写,一切就都拜托伯父了。”

    总算有点眉目,小平太长舒一口气。

    【注1】:别看日本战国大城镇很多,可是专业的消防队却一直没有。

    最可笑的是江户幕府规定各大名在江户夜间不允许大规模调动人手,同时又规定各大名屋敷承担江户的灭火工作。这不是笑死个人嘛!

    直到八代将军德川吉宗时,取消了各大名的救火任务,设立了町火消,划分了四十多个片区,建立巡防队,应对江户的大火。最后町火消完全变成民办,全由町众出资建立管理。

    甚至后来江户的某个町火消队伍建了一个棒球队,成了日本棒球联赛的强队。

7.但尽人事听天命

    万年不上一次朝,不对,是根本就没上过几次朝的纲利伯父起了个早。

    当然他朝的不是皇居里的天皇,他只是去拜访二条关白而已。

    小平太完全是按照江湖时代町火消的章程写了一个条陈,从组织到构建,从费用到后勤,从人员到运营。一件一件认认真真的写好,一点偷懒都没有。

    日本的房屋大多是木制,具有很多好处。尤其是日本处于地震带,木制房屋更是符合国情的必然选择。而像京都这种大町镇,还有类似于长町屋的存在,四间、八间乃至十间屋子完全造在一起互相勾连。

    一旦起火,那肯定是火烧连营,鬼神难救。如果再加上起风等因素,一场大火烧你个三条大街属于正常。

    甚至夏天来个雷暴,雨么不大,京都佛寺又多,佛寺多佛塔就多。那一道雷下来,直接就给你劈着了,庙里树木也多,给你烧一个神佛崩溃。

    治理京都的火灾问题那是全京都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共同期望,朝廷、寺社和幕府等牵头,由洛京的有力町众出钱,保障整个京城的水火问题,皆大欢喜。

    至于町众肯不肯出钱?历史上江户町众出钱可痛快了。

    这个时代谁最有钱?

    天皇?穷鬼!

    将军?穷鬼!

    大名?大部分实际也是穷鬼!

    商人町众?有钱!

    庞大的流通资料和财富,各地的货物,汇聚在洛京内的商人町众手中。火灾不仅可以使得他们一无所有,甚至也可以使他们性命不保。

    人活着,钱没了!

    这种痛苦不用小平太形容吧,应该没有人会不懂吧。

    你说商人町众会不会摸钱出来?

    ……

    “弹正为何如此,这般急迫增加洛京内的人手?”小平太对面的三渊藤孝脸上的疑色毫不遮掩,已经完全和小平太摊开了。

    设立町火消的条陈很快就从朝廷通过,随后转到寺社和幕府手中。寺社方面的防火重地,也就是各自的经院和质库举双手双脚支持。

    经院抄印的佛经每一卷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至于质库里那可都是寺院放高利贷存着的借据,更是白花花的银子。

    他们能不小心吗?不仅支持办一个町火消,而且还带头鼓动信众,发动国人们的议论,逼迫幕府和朝廷快点办町火消。

    足利义辉稍一辗转也知道这是小平太的意思,他很不解,小平太有建议直接和他说不就得了,先呈送给朝廷,什么意思?(还不是因为你是穷鬼,怕你一听,觉得要花钱就否了。)

    他召集了近臣们讨论了一番,反正就是以幕府的京都所司为总,给各町的火消负责人一个空白名头,其他的钱一概不花。这个组织还挂靠在京都所司下面,算是受幕府控制。

    毕竟最后一任正式的京都所司代三好康长去了若江城,他已经弃职了。而管领死了,管领代也死了,京都所司自然无人任命。足利义辉好不容易直接控制京都,才不要别人来碍事呢。

    大家议来议去,发现对幕府根本没有一点影响,幕府还平白控制一只人手。似乎真的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足利义辉估计小平太是觉得这事和幕府没关系所以才不和他当面提的,但又觉得小平太办事历来有头有尾的,所以还是让三渊藤孝来问一问小平太。

    于是便有了现在小平太三渊藤孝的会面。

    “兵部何必多问?反正此事与幕府并无任何坏处,公方殿下手下的力量多上几分不好吗?”小平太微笑着。

    “弹正,你到底察觉到了什么!先是私下询问御所的侍卫兵力,然后要求御所增兵。此事不成,便改头换面要求设立町火消。”

    “为何一定要殿下增加防卫!到底为何!”三渊藤孝最后已经是喝问了。

    小平太总不能说,也许明年,也许后年,会有一伙人在五月份的时候冒天下之大不韪,把足利义辉给活活砍死吧。

    这种东西说出来谁信?攻杀将军啊!那可是将军啊!谁要是做了那必然遗臭万年,永世不得翻身,踏上一万只脚。

    可人家就是做了,还做的很痛快,甚至傀儡都立马扶了一个出来。

    “兵部何必多问,就当是我多心不好吗?”小平太的微笑也变成苦笑了,根本无法和三渊藤孝解释理由啊。

    “弹正,町火消是一定会设立了,你的目的也达到了,只希望你的想法是多虑。”三渊藤孝看小平太不肯多说,仿佛泄了气一般,长叹了一声。

    “方今幕府看似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但是四面皆敌,殿下却有与之不配的庞大威名。”小平太说了起来。

    “信浓有一句谚语,山归当大树,中看不中用。”

    “嗯?”小平太这句话看似没头没脑,可把三渊藤孝一棒打醒。

    足利义辉有天下共主的威名,却只有一个谁来就投谁的京都和三千不靠谱的奉公众。实力与名气完全不相配!

    “希望都只是我一厢情愿吧,火消的事就拜托兵部了,务必把他办好。”小平太退后两步,向三渊藤孝行了个礼。

    “唉,弹正,局势尚可,怎么走到那一步?”三渊藤孝还是不行。

    “拜托了!拜托了!……”小平太不再回答。

    ……

    洛京的火消队伍在各方的快速推进下立刻上马,三渊藤孝亲自担任洛阳火消奉行。

    经由关白二条良基之口,小平太甚至得到了皇居里那位圣天子的一句褒奖。小平太的名声也终于传入了禁中,以这样一种根本不是出于本心的状态。

    足利义辉没有三渊藤孝看的那么远,对于局势的敏锐程度也不如三渊藤孝和他的弟弟觉庆和尚。他可能还真的没有心生笼络,收拾这只人马的心思吧。

    但小平太做不了更多了,仁至义尽,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

    辞别的各自的亲眷,向足利义辉辞行之后,小平太和今川义亲结束了京都的所有事务,回返町,此行的正事还没有办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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