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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岚德鲞     打穿steam游戏库txt下载     打穿steam游戏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〇九章 鹿正康视角,别弄混了

    世上行走的都是双面人,唯有独处时才敢露出一点本质。鹿正康

    我没想到苏湘离私下里的生活是这个模样的。

    当我进门的时候,前来迎接的是百羊洋真,它独属于苏湘离,她家里另有两个机器人,是苏苏爸妈的。

    真是有钱,我又得感慨一下,不感慨这一句仿佛就对不起家里的老弟,说起来我一直没给他买新的机型,也不是说舍不得这区区两万块,而是机器人很耐用,一直都没坏,旧点便旧点,犯不着买新的。

    ,这节约精神真是可嘉,我得夸夸自己。

    进了苏家的门,在玄关换了一双粉色的棉拖鞋,女孩的足掌我都熟悉,但真正支配起来还是觉得别扭,细嫩的皮肤生怕受伤了,我还是怀念自己那副厚重的皮囊,哪怕拇趾撞到桌脚,碎的也一定是桌子。

    这个时间,苏湘离家里面居然在开聚会,高矮胖瘦,男女俱全的中年人们围住一张桌子,穿过人与人的缝隙,我远远地看见桌面上菜品琳琅满目,每个我见了都馋。

    有人发现我进门,马上仰着脖子喊道:“杨莼,你女儿回来了,来,湘离过来一起吃点儿。”

    厨房里走出一个盘着高高发髻的女人,端着菜碟,她神采奕奕,一看就是热情好客的人家。

    这位正是苏湘离的母亲。当初在小学的办公室里见过她的。

    看到她的脸庞,我心底里就涌出很复杂的情感,我用苏湘离贫弱的大脑分析了一下这些堵在我胸膛的郁气。

    厌恶,苏湘离讨厌她母亲,这我知道;亲昵,母女俩是冤家不错,可还是喜欢彼此的;紧张,哦,我看到自己岳母肯定紧张,还有什么?应该没有了。

    杨莼,她把手里的菜碟放在桌上,转过头来对我招招手,“来吃饭。”

    嘿嘿,就等你这句话呢,我心里迫不及待,那些浓郁复杂的氨基酸和醇类物质释放风味因子飘在空气里,勾得我肚子里馋虫都飘起来了。

    我施施然入座,乐呵地向周围的中年男女们问好,年纪大的就叫叔叔阿姨,年轻的就叫哥哥姐姐,还闹出不小笑话呢,有些人说自己是哥哥,但我叫他伯伯,有些呢,说自己是婶婶,但我叫她姐姐。

    都是母亲的好友,桕春食记协会的成员,一群美食爱好者,今天只是例行的美食品鉴会。

    专业老饕们的餐桌上混进来我这么一个愣头青,大家都乐不可支。

    “湘离今天怎么这么开心啊?是不是交男朋友了?”有个清瘦的胡须男打趣。

    我大大方方地点头,“对啊。”

    所有人:!

    杨莼女士原先含笑的脸马上就阴沉了,就好像被人刷了一层黑漆似的,“我不是不叫你早恋吗!是谁?说出来!”

    她一说话,原本快活的餐桌马上冷场,有人赶紧站起来劝,“湘离都这么大了,你别管她,湘离啊,没事,听阿姨的,你该谈恋爱就谈着,你妈要揍你就来找我。”

    杨莼瞪眼,“你别多嘴,小孩子现在不管教,以后更加难管了。”

    我啧了一声,不出所料,老女人就是管得严,但谁叫她是我岳母呢,我得安抚她,“哈哈哈,开玩笑的啦,你们当真了?”

    “!”众人长出一口气。

    小孩子在餐桌上总是最受照顾,各路大人纷纷给我夹菜,他们身为美食评论家,还附带讲解的,从菜品的口感、食材、来历、背景到他们对杨莼制作手法的猜测。

    他们的话我没怎么听进去,但却基本能完整复述一遍。

    苏湘离的躯壳我完整地继承了,包括她的智力,比我那个升级后的原装货差一些,但也算天赋异禀,至少记忆力就挺不错。

    吃饱喝足,我端起碗筷走进厨房,放进洗碗机里。这是餐桌礼仪,但显然往常苏湘离是不遵守这些东西的,因为有人问你去做什么,还能做什么?刷碗咯。

    厨房很大,仪器很全,冰箱冰柜一应俱全,我摸了摸肚皮,手感空落落的,往常我自己吃饱了后摸肚子是很坚实的,腹肌绷紧,就像一块板,而苏湘离的腰肢纤细,放个手掌上去,只能很拘谨地揉一揉。

    这不重要,我拉开冰箱门,取一罐酸奶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不对,是不是太豪放了?苏苏吃东西很矜持的。为了维持人设,我得慢慢喝。

    百羊洋真过来通知我晚上的事务安排,网课就不必赘述了,练舞也是必不可少,再有,杨莼女士要我制作一例苏式船点,明天早上她会来品尝的。

    我对百羊洋真说:“去我的卧室,走。”

    苏湘离家里的装修风格倒是很跟时尚,在空阔极简中又突出一个科技感,整体色调是冷淡的,淡灰色仿木质地板,茶色墙壁都是柔性电子显示屏,可以换电子壁纸的,天花板墨蓝色,客厅天花板一路打通到第三层,向上看穹顶,能看到天空,那是显示屏播放的天空实时图景。

    这房子总共是五层楼,地上三层,两层地下室是工作间和储物间,屋子里安放了两套磁悬浮阶梯。磁悬浮的阶梯是开放式的,没有电梯间,而只有一个圆形底盘,靠与地面装置的磁力互斥移动。

    这东西我以前坐过,所以也没露怯,只是又感慨了一句苏家真有钱。

    这偌大的家宅,可以供我探索一段时间了。

    苏湘离的网课比我自己学的要少,她也就在学一门法语,一些高等数学罢了,各一小时,如此一来已经七点了。

    进练舞室,我得换衣服啊。

    好羞耻,这算偷窥吗?不算吧?

    手机里发来消息。

    19:21“苏式糕点(备注昵称):你好丑。(照片.jpg)”

    正是拍的我的身体。

    我气得眉毛都竖起来了,苏湘离这句话简直是恶意中伤!你要是能站在客观角度上评价,绝对不会说这么偏颇的话来。

    呵,我鹿某人那一身曼妙的,水灵灵的,仿佛会说话的肌肉那真是老天的杰作,嘿,谁用谁知道呵,等你用我的胸肌夹碎核桃的时候就明白它们的好了。

    气的不行的我,当即回了一条信息。

    19:22“小康人家(备注昵称):你才丑呢,穷胸极恶,略略略。”

    19:22“苏式糕点:你已经死了。”

    我浑不在意苏湘离的威胁,说起来,我现在顶着她的身体,用着她的手机,是不是可以偷看她的日记……

    19:23“苏式糕点:不准偷看我**。”

    我挑眉,把这封邮件删除。

    现在该换衣服了。

    芭蕾的练舞服都是紧身的,和连体式泳衣类似,再裹一条裤袜就行。保暖、透气、吸汗。

    就是好羞耻啊。

    我的妈耶。

    从第一人称的视角看,苏苏你还真是穷胸极恶啊。

    算了算了,就叫骨感美人吧。

第五百一十章 穷胸极恶苏湘离

    你终究是我藏不住的欢喜。苏湘离

    假扮那个家伙的第一天,啊,是第一个晚上。首先,我得到他的家去。

    跟着导航走进小区,我能感受到这副身躯的力量,它开始小跑,这绝对不是我的主观意识,那个家伙,总是这么有活力的。

    跑得好快,耳畔的风呼呼吹过,身体的姿态很自然,我感觉这具肉壳里有另一个灵魂,就像是钢骨一般支撑这虚无的皮毛,我好喜欢那个家伙奔跑的感觉,无限的力量涌出来,我感到浑身轻微的发热。

    那个家伙眼里的世界好清晰,色彩分明,轮廓清晰,我穿过一片小草坪,错落的景观石,铁栏杆,凉亭,我都轻松跨过,分明是很危险的动作,可就是那么轻而易举,甚至没有让胸膛里的心脏多跳半拍。

    不一样,真的不一样,那个家伙的大脑真厉害,我恍惚间看到了云彩围绕在身边,城市的高楼也活过来了,它们在同我诉说一些自己的经历,居民楼们说自己有二十层,地下还有一层,高八十三米,某某楼层的人家素质不好如何如何,矮胖的居委会大楼发出浑浊的嗓音,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废话,还带着喀拉喀拉麻将碰撞的声响。

    在这具身体看来,世界是活的。

    啊,好想知道,那个家伙眼里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不知不觉中到家了呢,那个人的家,身体自己找到的。

    有些意外的简陋呢。

    进门时,老弟向我打招呼,煮哇,它和十年前一样。这老旧机器身上有一点机油味和冷却液的气味,不重。

    客厅里灯光明亮,一个穿绿色纺纱长裙的小姑娘跳着过来,“哥哥回来了!和大嫂聊了什么鸭?”

    我一愣,大嫂是说……我吗?

    好感动,不对,呸呸呸,鹿正康你在想桃子吃!

    小姑娘牵住我的手,那个人的手掌宽厚,牵手的时候能把这个小妹妹的手全部包拢,有一种实实在在的温暖感,就像他牵着我的时候。

    “大哥快说说嘛,大嫂有没有和你说那些羞羞的话?”

    “没有!”我脱口而出,我怎么可能说什么羞羞的话,那个家伙来说还差不多,那家伙就是个坏胚子,不对啊,他这么坏,居然从没有和我说肉麻话!

    苏苏震怒。

    小妹说晚饭在六点,我有十分钟时间来搜索那个家伙的卧室,嘿嘿,家小也有好处,我很轻松就找到了他的房间。

    床边的模拟舱竖着,像是吸血鬼的棺材,好突兀,床头柜上摆着vr头盔,还有操作指套。

    电子设备把书桌挤得满满当当的样子。

    桌上有一块笔记本电脑,还有一套米白色台式,中间曲面屏,两边还有扩展屏幕,开机界面的锁屏是一副挪威盖朗厄尔峡湾的航拍图。

    此外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摆件,有些是3d打印的,以卡通小人居多,还有一些是手工的,滴胶的景观,陶泥的动物,木雕的植物。

    真是很有居家气息。

    我用指纹解锁了电脑,投影仪把淡紫色的虚拟键盘投放在桌面上,刚好在一圈迷你刺客玩偶的包围中。

    很有趣味的家伙呢。

    我倒是不意外,这小男人送我的手工玩具都有一展览柜了。

    电脑里多是工程文件和半成品的画稿,除此以外,很干净,没有室友们说的那些下流东西。有些小失望,会不会是那个家伙不正常?

    想起小学上的生理课。我偷偷溜进厕所……

    d区。

    我错了。我好想念自己的身体!

    小妹在客厅来回跑,一边还发出高亢的大喊:“开饭了!大哥吃饭了!妈妈吃饭了!姐姐吃饭了!”

    像个小喇叭似的,我也想要妹妹啊,那个家伙运气真好。从卧室出来,走进厨房,老弟已经把方形餐桌收拾齐整,菜式简单,两道热菜,一道凉碟,一海碗的排骨海带汤。

    那家伙的母亲从书房出来,还有他的两个妹妹,双胞胎呀,不过很好辨认,小点那个总是不停嘴,大点那个总是皱着眉。

    我伸出手按了按二妹的额头,试图把她严肃的眉头按下去,失败了,小姑娘冷冷看着我。但更可爱了一些。心底里涌出一股爱惜,这是那个家伙的情感。

    母亲过来,坐在主位,我坐在她左手边,二妹坐我对面,幺妹儿赖在我身旁,椅子靠得紧紧的。

    一顿饭吃到一半,母亲总算忍不住问了,“康康,今天怎么这么客气?吃饭束手束脚的。”

    我紧张呗,还能是为什么。“妈妈,我不太饿。”

    孙慧女声表情缓和下来,“是在外面吃过了吧,今天玩得开心吗?你那个小女朋友没抱怨你吧?”

    “没有,怎么可能呢,她人可好了,从来都是很温柔的,又漂亮可爱,又大方和气,总是为我着想……”巴拉巴拉的,我厚着脸皮说了一大堆。

    幺妹儿捂着耳朵,“大哥你这些都说过好多遍了啦,人家耳朵要起茧子了。”

    我震惊,喵了个咪的,鹿正康你好不要脸,这种话都能堂而皇之地对着家里人说,你怎么……怎么不对我说说呢。

    孙慧女士轻轻捂嘴,笑得灿烂如花,啊,这么温柔的婆婆呢。我有些窃喜,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泛起一股悲哀的愁绪。

    “爸爸没回家吗?”我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句。

    二妹突然从饭碗里抬起头,“爸爸加班,哥哥你别问那么多,快点吃吧。”

    我的肚子里有一种突发的、触电一般的抽痛,转瞬即逝,但无疑是真的,这具身体在难受吗?不会吧,为什么提到他的父亲就会这样啊,难道是家门不幸,小鹿同学失怙了?

    母亲低下头开始吃饭,幺妹儿倒是没什么反应,还是在傻乐,看样子,应该没什么大事,或许是那家伙的父亲受伤了?也不像。

    还是说他闯祸了?可能吧。

    饭后,母亲叫我带着两个妹妹去散步,这倒是没问题,我小时候最爱散步了,在院子里那个大大的花园里,一年四季都有惊喜,我在后院儿还有一个秘密基地呢。

    一路散步,我一边偷看鹿正康的手机文件。

    好多画像,全是我,各种样子的都有,古装、洋装,科技装置,花前月下,河畔树荫,城市雨夜,还有午后花店外,男孩将花束献给女孩。

    他这些都从没有给我看过!哼,自私!

    散步结束,我去浴室冲澡,那个家伙的身体由健朗的肌肉撑起,平日里看着他挺瘦的,但镜子里那个筋肉胖子是谁啊!

    恶心。我得发邮箱骂骂他。

    19:21“苏式糕点:你好丑。”

    19:22“小康人家:你才丑呢,穷胸极恶,略略略。”

    苏苏震怒!

第五百一十一章 落差就是一个男人跳舞比你好

    追逐他的光芒,我也看见了黑夜。苏湘离

    我不生气,我肯定不生气,气坏身子谁得意?等等,这身体是那个坏家伙的,气坏了也无所谓……的吧?不行,不行不行,有些舍不得。

    完了,我好没用。

    取出手机,打开发件箱,我要和那个家伙高强度对线一波,哼哼。

    先把那个人的备注名改了,免得混淆。

    19:24“苏式糕点:你是笨蛋!模样丑死了!”

    发完这一条,我突然想起忘了告诉他怎么用电脑了,我有三个账号,一个是给妈妈看的,一个是自己用的,还有一个备用小号用来记录**,分别得用右手食指,左手食指,左手尾指解锁,啊呀,我告诉他前两个就行了,可不能让他知道我的秘密。

    一条邮件刚发出去,那家伙又来新消息了,附件里有一段视频。

    我点开一看,那个家伙正用我的身体跳芭蕾舞。

    好菜啊!哈哈哈哈哈!!!

    天哪,为什么他会这么笨,根本就是瞎跑瞎跳,哇,还转圈呢,摔倒了!哈哈哈哈!

    视频里的那个家伙,穿着黑色连体服,白色裤袜,他傻笑着在练舞室里滑步,背景音乐是天鹅湖,而他每一步都踩在节拍上,若不是动作根本不是芭蕾,还真像回事。

    随即,他试着足立,就像一枚圆规,很僵硬地抬起左脚,让右脚拇趾抵住地面的一瞬间,他的脸色都变了,原本憨憨的模样猛地就像被雷劈的鸭子,又黑又皱,放下脚来嘶嘶呼痛。

    我笑得肚子疼,欧唷地喘气,这家伙,除了衣服没穿错,别的根本什么都不是嘛,简直像是闯进练舞室的黑猪。

    不行,我怎么能这么说我自己的身体呢?不是黑猪,是,呃,折翼的黑天使!对,就是这样的。

    19:25“苏式糕点:菜,太菜了,简直是侮辱我那优雅的身躯!”

    【对面的鹿某人:系统,加点!】

    我满心愉快地等着那个家伙嘴硬的反驳,可好久他都没有反应,这多少叫我失望,我放下手机,看着眼前的电脑屏幕,是不是那家伙也有**空间?

    我重新锁屏,然后尝试用不同的手指指纹解锁,甚至还用了虹膜解锁,但都是同一个账号,看来那家伙的确没有藏着掖着。

    他家里人不检查他的电脑吗?有些羡慕的。

    说起来,马上就到了升学报名截止日期了,那家伙说什么胡话,要和我一起去国艺附中,但他这样的成绩不去正常的普高读书真是浪费啊,我不能看着他把自己的教育经历毁了。正好,替他在网上报名。甬杭一中,报名完成,审批通过,这么快的吗?

    过两天就有录取通知书发过来。

    省重点,课程一定很紧张。他完蛋咯……等一下,现在我是他,所以到时候去上学的其实是我啊!

    好在现在有他的脑子,学东西一定很快吧?我将目光转向那个人的床铺,简单的布置,处处透着一股子懒散气,垃圾桶就放在床边,两个床头柜一边放vr设备,一边放零食饮料,简直就是快乐肥宅的快乐老家嘛。

    我决定尝试一下这套究极肥宅快乐设施。

    在床头靠坐,被子盖住双腿,戴好头盔,穿上指套,然后挪到零食柜旁,拆一包抹茶曲奇,再取一杯纯牛奶,噫,没有薯片和可乐啊。

    看看那个人的网课吧。

    嗯,高数,这我猜到了;西班牙语,他学这个好多年了吧?好吧;编程语言,哇,六种,好多;工程物理,这个我不懂,没学过;水彩应用,现代音乐赏析,木材雕刻艺术,没了吧?哦,这是今天的课表啊。

    完了,还有好多……

    等我一脸茫然地放下头盔,嘴里的抹茶饼干完全不香了。

    害怕啊,我第一反应就是给那个家伙发邮件求援。然后才发现收到了他的新邮件。

    还是一段视频,还是练舞室里的芭蕾,那个家伙跳着轻快的舞步,旋转地又快又稳,是我们授课老师的水准,那可是国家级芭蕾演员。

    他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学会了?

    妈……妈妈呀。

    19:46“小康人家:你还有得学,妹妹。”

    我心里有巨大的落差感,我不想承认,但我真的觉得委屈,莫名其妙换了一个身体,小心翼翼地扮演他的角色,还得担心小鹿在妈妈面前露马脚。假如未来我们只能以彼此的身份活下去,我如何能支撑起他这么厉害的人设啊!

    [鹿:别误会,我开挂的。]

    小鹿他是天才,毫无疑问,他可以用兴趣的收益来满足自己的经济需求,对许多挣扎在工作泥潭中的普罗大众来说,能似小鹿这样光鲜就已经是梦中的幻想。

    我应该做不到他这么厉害。不,是完全做不到,我选的课程是历史、政治、地理,我是一个文科生啊。我连他学的网课都看不懂。谈何继承他的身份?

    而那个人呢?就那么简简单单的,超越了我苦练六年的芭蕾技艺。

    [鹿:都说了我开挂了。]

    什么嘛,有些人存在世间的理由就是让我们这样的凡人仰望的吗?可我现在是在他的身体里,有着他的体魄和大脑,给我一点时间,一定能学会的!

    [鹿:不不不,你想多了。]

    ……

    鹿正康与苏湘离各自道了晚安。

    22:02“苏式糕点:我今天学了好多东西的。很有收获,相信不久之后我就是天才啦。”

    22:02“小康人家:别太累了,早点睡,我的身体需要充足的睡眠。明天记得早起锻炼。”

    22:03“苏式糕点:不用你提醒啊,大笨蛋。对了,我已经帮你报名了哦。甬杭一中,嘿嘿。不用谢。”

    22:03“小康人家:那也行。不过咱们要分开咯,你会不会不方便啊?”

    22:03“苏式糕点:有一整个暑假给我们适应呢,你不要在妈妈面前露马脚知道吗?”

    22:03“小康人家:(→_→)知道,放心吧。”

    鹿正康放下手机,望着天花板上的猎户座深空实时图像,愣愣出神。

    苏湘离将手机塞到枕头下,将床头柜上残余的小半杯牛奶一饮而尽。

    周围安静下来了。

    “关灯。”x2

第五百一十二章 鹿正康是精神病

    苏湘离在陌生的床上睡下,这是她身份转换的第一天。

    不知不觉中入睡。

    梦境从眼前的黑暗里慢慢浮起,一些朦胧破碎的画面,苏湘离看得不甚真切,但似乎是网课的内容,她现在还有一些清醒的意识,她笑起来,真是魔怔了。

    当幻灯片一般的虚拟景象消失,苏湘离眼前出现一片朦胧的灰银色玻璃海,荡漾的海浪将无数纷繁的记忆揉碎成细小的故事,抬头看,天穹是紫色的,地平线上有一个金字塔似的东西,那是一座山吗?

    苏湘离在海面上伫立,一个熟悉的清脆声音从她身后传来,“苏苏,你来了。”

    她转身,一个小男孩在对她微笑,是幼儿园时候的鹿正康。

    “咦,小鹿,你怎么变得这么小只了啊?”苏湘离欢快地把男孩抱起来,小孩儿一脸严肃,“不要叫我小鹿,我是你的男朋友!”

    “噗嗤!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小男孩挣扎了一下,“苏苏啊,不是我说你,你平时多吃点饭,这发育很是堪忧啊。”话音未落,他被一个大力抛投远远丢进了海里。

    苏湘离气得直跺脚,脚下玻璃海被震出大片的涟漪,隐约有深黑的大鲸在光影阑珊处游弋,她伏身想要触碰这液态琉璃似的海水,这时候小鹿又跑到她眼前来喋喋不休。

    “别急着生气苏苏,现在你的灵魂在我的身体里呢。”

    “那你是什么情况?”

    “呃,你可以把我理解为那个人的潜在人格。”

    “人格分裂?哇,鹿正康你有精神病啊?”

    小男孩脸色都黑了,苏湘离又露出作弄成功的坏笑,小鹿看得也咧嘴,他最爱她的笑,欢畅地就像是遇到全新的惊喜似的,真诚到让人觉得珍贵。

    “咳咳,”小鹿例行咳嗽两声,苏湘离蹲下来与他视线平齐,安静地准备聆听,“你使用我的身体是受很大限制的,一是因为我的存在,二是因为知识的不足,所以很多我的特长你都无法直观地感受到。”

    “嗯,这样啊。”

    “你不用担心啦,我会一直帮你的,在我的身体里,你可以放心做自己,遇到什么问题交给我就行了。”

    “你不是潜在人格嘛,怎么帮我?”

    “想我的时候叫我就行。”

    “鹿正康?”

    “不,鹿正康是我,但我不是鹿正康,我只是他的一部分,对你来说,你可以把我当作是一个身体的操作系统。”

    “那我该怎么称呼您呢,小机器人?”

    “你需要一个击破精神与物质界限的触发语,我告诉你一次,千万记住了。以后在这具身体里,遇到难题就默念鹿缘菩萨!”

    远方一声似雷鸣般的禅唱,大海逆流倒卷,苏湘离看到天穹上无数双眼睛若隐若现。下一刻,便失去了意识。

    ……

    鹿正康从睡梦里苏醒,他第一时间把手伸向自己的子孙根。

    啊,这神秘的、真实的触感。

    我回来了!

    鹿正康从床上跳起来,哈哈大笑。他摸出手机给苏湘离打电话。

    另一边,苏湘离被熟悉的手机铃声震醒。

    “渔王还想,继续做渔王,而海港已经不知去向……”

    她想抬手,却只觉得浑身酸痛,什么情况,那个家伙的身体不是像牛一样壮的吗?

    苏湘离慵懒地摩擦了一下双腿。

    咦。

    咦咦咦?!

    那种酸爽的挤压感没了,空荡荡的。

    苏湘离累得眼睛都睁不开,可还是努力对自己上下其手。对的,这种一马平川……呸,是惊涛骇浪的感觉,是我自己的身体!

    苏苏同学一个鲤鱼打挺,猛然就从床上弹了起来,她自己是万万没料到这一下发劲过猛都直接飞出床沿了。

    苏湘离只觉得自己身体涌出的气力简直是不可思议,她眼睁睁看着床板慢慢离自己远去,而结实的地面在急速靠近。

    要摔。

    苏湘离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半点思维能力都没有,但身躯却很自然地一个凌空翻滚,双足触底,膝盖略弯,双臂展开,就仿佛那体操选手的完美收场。

    身体还是很酸痛,可动作却清楚明晰,手指挪一寸那就是一寸,踮脚,足立,那一刹那,宛如一枚长锥从头颅竖到趾尖,有一种支撑感,那种难以忍受的挤压痛感不见,苏湘离只觉得舒适,足立也能这样轻松写意吗?

    铃声还在喧嚣,傻乐的苏湘离缓过神来,急忙捞起手机,划开通话。

    对面鹿正康清亮的嗓音传过来,“香梨头,怎么这么久不接电话?”

    “你管我!哼,昨天你没露马脚吧?”

    “我办事,你放心。”鹿正康的语气神秘。

    小青年男女装模作样地互损一会儿,女孩耐不住心里情意,直说要下午再见男孩儿一面,小鹿同学当然马上同意,二人约定了时间,苏湘离还想多说什么,百羊洋真过来敲门。

    “湘离同学,您的母亲让您去一趟厨房。”

    “知道了,马上来!”苏湘离应付一句,然后拢着手机麦克风低声问道,“昨天妈妈有布置什么任务给你吗?”

    “有啊,做苏式船点嘛,简简单单的,绝对是让咱妈吃了就赞不绝口。”

    “瞎说什么呢,什么咱妈,恶心心,d区。”

    “呵,女人,下午一点,老地方,街边冷饮店,我,等你。”他挂电话了。

    苏湘离进浴室洗漱一番,百羊洋真又来催促,她烦躁地搓脸。

    似乎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怎么想不起来了?

    她在镜子前发呆,卧室门被杨莼推开。

    母亲大人端着一盘动物形态的漂亮糕点,进来就问:“湘离啊,这船点是你自己做的?”

    苏湘离冷着脸,“是啊,怎么,难吃啊,难吃你别吃。”

    杨莼没有往常那样露出冷笑,她只是欢欢喜喜地搂住女儿,“手艺太棒了!比妈妈做的都好了!”

    苏湘离:???

    ……

    街边的行人休息处,大大的遮阳伞下,梦开始的地方,苏湘离端着两杯西瓜冰沙跑过来,递一杯给鹿正康。

    “今天早上那个船点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我手艺好吧,是不是把咱妈感动哭了?”

    苏湘离拍了懒散的男孩一下,“说真的,教教我。”

    “想学啊你,嘿,叫一声鹿正康大帅哥听听。”

    “那算了,我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

    鹿正康:(□′)┻━┻

第五百一十三章 正人君子鹿正康

    鹿正康一只手把苏湘离搂在怀里,腾出来右手去戳女孩的脸蛋。

    苏湘离舒舒服服地侧躺着,小鹿牌人肉垫子靠着很安逸。她摇头晃脑地尝试躲避男孩的恶作剧,但收效甚微,她细韧的双颊被鹿正康按得满是小白印子,她气得一口叼住他的手指。

    “嗷!疼疼疼!”鹿正康又开始装模作样地求饶。

    苏湘离呸了一声,放过了他,“我要喝冰沙啊,你喂我。”

    鹿正康一脸犹豫,“这样不好吧,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的,咱们孤男寡女,互相喂食冰沙是不是有些不正规啊?”

    苏苏震怒:“你都把我抱住了,还在乎喂不喂我冰沙的事情?!”

    鹿正康微微一笑,“那当然,毕竟我可是正人君子,《礼记中庸》有言曰:君子慎其独也。我可不能因为没人看着就不注意自己的品德修养。”

    “你……好不要脸。”苏湘离傻眼了,但看到鹿正康得意的笑,她便不愿服输,“你这样下去,我可就讨厌你了哦。”

    鹿正康亲昵地用下巴去蹭苏湘离的鼻头,青春男人柔软细弱的胡须如晒足阳光的猫儿球,女孩被搔地打起喷嚏。

    “啊,你这人,怎么都不刮胡子的啊。”

    “昨天你用我的身体,不也没刮吗?”鹿正康呢喃如午寐时的梦语,“嘿,我还记得你的样子呢。那个穷胸极恶我开玩笑的,我喜欢你的……”

    “不准说这些啦。”苏湘离轻轻叹气,她感到强烈的联系,一种超过干燥思维所模仿的,又脱离躯体感官的潮湿粘稠,如虚无脐带生长出来,把彼此交织,一同漂浮在天空的胎盘里。

    苏湘离恍惚又觉得自己的魂魄要离体,要投入那个人的身体里,昨天晚上,消失的记忆在涌出来,她学的那些莫名其妙让人头秃的网课,那些诡异的知识点,还有那一片玻璃海。

    她还想继续回忆,可那种心心相印的感触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的记忆也在不断消失。苏湘离唯一记得自己果真是忘了什么。

    鹿正康见姑娘愁眉不展,连忙问她,“怎么了?”

    “我昨天记得学了很多网课的啊,都忘干净了。”苏湘离瘪嘴,“这以后要是有和你互换身体了,我怎么答题啊,你说,要是高考那天赶上这事儿,我怎么办?到时候考不上清北,你岂不是很尴尬?”

    女孩越说越觉得可能,心里不禁为鹿正康担忧起来,“怪我太笨啊,我要是也像你这么聪明,哪里会怕这种。”

    鹿正康懒懒散散地嘀咕,“我不需要你聪明,我只需要你和我永远在一起。”

    苏湘离被他逗笑,“说什么呢,就是在说我笨咯?”她居然不生气,因为真的有自知之明了。

    男孩唔了一声,没有回答。

    今天是2092年7月17日,六月十三,周四。

    江南灼灼的烈日并不留情,伏旱一到,天空的云层也蜷缩在光明里,世界如镜面,空气里的日光有沉厚的质感,并不黏着体肤。这是让人离生赴死的仲夏,午后的现代城市,路面控温,甚至有些凉气。

    坐在遮阳伞下,望着路面,炫光强烈,一朵浓云飞过日头,短暂的浅灰色投影急急闪烁了一下,带来若隐若现的微风,行道树的枝叶里有蝉鸣,不去注意,甚至都忘了有它们。

    水晶琉璃,融银沸雪的夏日。

    鹿正康有些舒适的倦意,苏湘离更是不想赘言许多了。

    桌上的西瓜冰沙慢慢融化,变成一杯稀淡的西瓜汁,玻璃杯表面蒙蒙的水雾慢慢生长,化作臃肿的水滴,不经意就流淌下去,在杯底聚集成一小滩。

    盹眠短暂,半小时后,二人相继苏醒。

    在二人痛苦的觉悟中,鹿正康和苏湘离又互换身体了。

    女孩从男孩怀里坐起来,一把搂住他的头颅。

    男孩羞涩地喊道:“别用这个动作啊,你是占我便宜。”女孩满不在乎,“刚才不是在我怀里躺得挺舒服嘛!”

    “但现在你是女人啊,多少得注意一些形象嘛。”

    “没事啊,就算我换了身体,咱还是爱你永不变哦。就是看着男人脸,我有些不好意思说情话,嘿嘿。”

    男孩大恼,“你平时看着我的脸也没说情话啊!”

    “咳咳,这事儿咱先不议,现在要不咱们再睡一会儿,看看能不能换回来。”

    “好吧,可我不困。”

    “闭眼,别嗦话。”

    女孩又躺回男孩怀里。

    ……

    世上万千事,从无所谓真假。苏湘离

    [鹿:苏苏你来了。]

    我睁开眼,看到的还是夏日的街道,我的身体在胸膛上安静地沉眠。刚才睡了一会儿,现在很清醒,我还是没能想起来那些网课的知识点。

    完蛋呐。

    那个家伙现在肯定也没睡着,我知道自己睡眠时候的呼吸节奏,而且,他的手指在轻轻敲打椅背,发出嘀嗒的轻轻声响,混在蝉鸣里,在那个人的身体听来,依旧是鲜明的。

    我昨天好奇,那个人眼中的我是什么样子的,现在我又一次沉溺在幻觉里,看到的,却是一头漂亮的银白色牡鹿,盛大的玉色鹿角如花簇。

    这不是我,我确信不是,那么,我该低头看看自己。

    一只天鹅。

    “苏苏,别走太远,你醒不过来的。”小鹿来到桌子对面坐下,把两杯已经彻底融化的冰沙端起来喝干,花了点时间,喝第一杯的时候,他还不紧不慢,一饮而尽,他酣畅地叹了口气,然后开始喝第二杯,这次加快速度,西瓜汁从嘴角流下,是淡红色的,沾湿他身上的白衬衫,在胸前洇湿了好大一块,透过薄薄的浸水衬衣,能看到男孩白皙皮肤上有许多金色的字符。

    我说,“你喝慢点。”

    这句话刚出口,我才意识到,周围的世界是静止的,蝉鸣停息,空气凝滞,阳光如照片里的浮华,没有热量散播出来,细小的物体,如灰尘,也有了明确的轮廓。我能说话,能移动,把自己的身体放在椅子里躺好,我站起来。小鹿喝完了西瓜汁,把杯子放回原处,那两圈水痕的正中间,分毫不差。

    我疑心其实小鹿本没有喝它,只是让我觉得这两杯冰沙空了。

    小鹿擦了擦胸前的水痕,衬衫转眼就干燥了,我方才隐约看到的那些体表的字符也隐没。

    “你又来找我了?”我如此发问,几乎是下意识的,没有多加思考的,真奇怪,为什么在这样一个时间凝滞的幻境中,我会吝惜那么一些措辞的时间。

    小鹿微笑,“是你来找我了,你们要慢慢熟悉现在的感觉啊,偶尔就会在睡眠里互换身体,会很有趣的。”

    “是你做的?这件事?”

    “我是无辜的,嘿嘿,对了,再次提醒,在我的身体里时,你可以召唤我的帮助,只要你说出那个词。”

    “什么词?”

    “现在想不起来,关键时刻会记得的。好了,我先走啦。”

    时间再次流淌,我眨着眼,发现又躺回了椅子上,搂着自己的身体,方才遇到那个男孩似乎就是幻觉。

    但桌上的杯子却真的空了。

第五百一十四章 不说都忘了他脑洞有多大

    对,我就是系统认证的空想家。鹿正康

    躺在自己身体的怀里,我发现心跳有些加快,这可怎么睡?其实本来也没什么睡意来着。但现在的状态属实是太尴尬了一些。我是男人,但躺在另一个男人怀里,而那个男人其实是我自己,但同时也是我的女朋友,兼未过门的青梅竹马。

    就我现在的状态吧,还真没法形容,算算这两辈子加起来都没遇到过这么神秘的事情。好端端的,搂着小姑娘,春风得意,马蹄飘飘,在这大夏天喝一杯冰沙,舒舒服服的畅谈人生理想,谁能想到,这打个盹儿的工夫,改成我被小姑娘搂在怀里了。

    我很想找个什么东西比喻一下自己的处境,但脑子一片空白,实在想不起来有什么合适的典故。

    安安静静躺着,我不想动弹,仿佛被揪住后颈皮的狗子。有点惬意啊。

    闭着眼睛,既然睡不着,就胡思乱想一会儿。本人男,性别女,哈哈哈,第一句就差点把我自个儿逗笑了。

    一个人既是男的又是女的,在对象面前是男的,在别人面前是女的,所以我是男是女要取决于观察者,所以我是薛定谔的双性人。

    说起双性人,世上那么多性别认知障碍者,他们是不是同我类似,一个灵魂活在异性的身体里。嘿嘿,我从不歧视这个群体,我不歧视所有挣扎在无法选择的境遇下的人,我只蔑视那些怨天尤人者。哪怕我今天也陷入这样的窘境,至少我不害怕,也不恐惧,更不会对自己产生厌恶。

    女孩儿,我亲爱的女孩儿。我变成了你的模样,我会替你在舞台上旋转,如一只高傲的天鹅,坦然面对那些平庸者们的目光,我不畏惧。

    啊,我的脑子里浮现好多奇妙的图像,我不清楚到底是我的谵妄抑或是苏湘离大脑里潜藏的记忆。

    让我好好欣赏这一出美梦,不管是我自己的,还是苏湘离的,只要躺在一个温暖怀抱里,哪怕是看恐怖片也能温情脉脉。

    车窗上晕着远处的橘黄色灯火,山坳处有一些村落人家,低矮的建筑与墨绿又蒙着山岚的植被们,唯一的区别在,人居住处会发光,光芒投射过来,在我眼前的车厢的湿哒哒的沾满雨滴的玻璃窗上。

    哦,既视感,但又很陌生。我没有见过这个村落,但我坐过这样的火车,慢吞吞的绿皮火车。车厢里有泡面的刺鼻香味,还有烟味,我不抽烟,但不讨厌烟味,可能是呼吸道比较耐受吧。

    再说那灯光,照在水雾霞帔的窗,晕开成正八面形的小亮斑,像是对焦不准的相片。人的眼睛其实和相机也差不多,而且更加劣质,真正聚焦的只有很小一个点,其余的场面都是靠快速的扫视和脑补形成的。

    又想起现在的状态了,躺在心爱女孩的坚硬胸大肌里。那本来是我的胸大肌,能夹碎核桃,我亲自尝试过,山核桃,梆硬,但还是不如爷的钢筋铁骨。话说为什么我不是穿越到武侠剧里啊,我这个体质绝对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

    胡思乱想绕了一圈,所以到底能找到什么典故来形容我现在的窘境呢?典故这种东西,其实就是老故事,名人名言什么的,再经历时间的发酵,脍炙人口,

    世纪初的时候,耳熟能详的典故大多得追溯到封建王朝时期,到现在世纪末了,是不是有些世纪初的故事也能拿来当典故了?

    还是不行的,课本里没有。

    当然不是说课本没有就一定不算典故。发生在我和苏湘离身上的事情其实早就有文学上的概念了,各种志怪小说且不论,单说那部动画电影,叫《你的名字》的,就很容易理解。一样的交换身体,一样的亲密关系。

    但问题是,电影里的男女主角横跨生死时空,还忘记了彼此的名字,我和苏湘离可是明明白白两个人。那么电影里的那一句“你的名字是?”,放在我们这里就不太合适。

    我们的情况要简单概括一下,就是《你的胸大肌》。

    每天起来第一件事,或许就是摸摸自己的胸大肌还在不在。可悲的是,我一个男人的罩杯比苏湘离大。

    唉。

    胡思乱想久了,原本勉强的一点点睡意也烟消云散,我无奈睁开眼睛,一抬眼,苏湘离正望着桌面。

    冰沙喝完了吗?

    “你偷喝?”

    “没有。”

    “你嘴里有一股西瓜味。”

    “哇,你属狗的?”

    “这身体是你的。”

    “我不管,你就是小狗。”

    我和苏湘离拌嘴,但看着自己的脸,有些腻味。咱不是那自恋的人,看着自己的脸也不会觉得百看不厌。

    “咱们各回各家呗?”我看出苏湘离也在觉得别扭,于是顺水推舟一下。

    男孩眨眨眼,这个动作放在原先,是能让我怦然心动的,苏湘离有着纤长浓密的睫毛,衬托着她的目光都锐利起来。但现在是一个男人作出傻乎乎的眨眼表情。

    得了吧。我心里既不屑,身体却又在觉得欢喜,矛盾极了,让我觉得不舒服,赶紧分开一阵子吧。

    与苏湘离告别,回到苏家的宅院。

    丈母娘杨莼在厨房劳作,今天倒是没有宴请宾客。

    她真的一心只爱美食,对苏湘离的要求只有好好读书和用心制作白案糕点。

    “湘离,你过来。”

    我听话地跑进厨房,很乖巧的样子,杨莼上下打量我,“怎么这么老实,中午干嘛去了?”

    “喝西瓜冰沙啊。”

    杨女士点点头,“冰沙,还是少喝吧,你过两天不是要来大姨妈,注意身体。”

    “谢谢妈妈,妈妈真好。”

    “谢我干什么,来,试试看手艺生疏没有,这个蜜枣米糕你来做……”

    光线明亮的厨房,妈妈指点桌案上浮荡的白色糯米粉,在妇女的双手间,那些关于植物生长的故事得到了全新的诠释。食物,也是活物,倾注灵魂的有机质,如何不能算是一种生命。

    我在这样的时刻,体会到一种名为传承的东西,手艺和精神,中国人的厨房里,做菜的人和机器在变,但总有不变的,是对味蕾享受的专注。

    杨莼女士,热爱美食在现在是一件奢侈的事情,但她就是这样全身心投入。

    有时候,坚守和顽固,品格与做作,修行和苦役,只有一线之差。

    苏湘离说她不喜欢妈妈,不理解她一天十几个小时反复摆弄那一道菜的用意,她觉得母亲所在的只是一个式微的小圈子,一群人在家务机器普遍的年代还坚持手工制作食物,只不过是凛冬中的抱团取暖。

    这些都没错。只是也不该被指责。假如苏湘离觉得母亲不够爱她,那么杨莼如何会将自己奉若珍宝的手艺传递给女儿呢。

    “傻姑娘,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说妈妈我爱你。”

    杨莼女士,羞涩地转过了头,那一刻我看到的,是岁月赋予我们,关于无声之爱的故事。

第五百一十五章 邪恶往事,真相大白

    每天都有新的惊喜,并且一天比一天想和那个男人分手。苏湘离

    又是一觉醒来,新的一天,过滤后的柔和朝霞晕在眼睑上,目光所见的色调是淡红的,我摩挲了一下双腿,很好,熟悉的空落落,再抬手捋一捋胸膛,很好,熟悉的惊涛骇浪(一马平川)。

    起床时,我又有些头晕,环视了一下房间,这个卧室的布置相对家里整体的格局,是要紧凑些的,门在南墙上,东墙是一面弧形观景窗,现在是透光模式,能看到窗外阳台簇拥了一些绿色盆栽。

    西墙的壁纸是纯净的米白,墙边倚靠着电脑桌、书桌、衣柜、置物架、衣帽架,西南角立着一个硕大的龙猫玩偶。

    北墙就是床头所在的位置,抬头就能看到墙面上挂着的许多画框,都是那家伙送我的风景速写,我特意叫那个人不要署名,就是怕被妈妈发现。

    妈妈发现我早恋就会告诉爸爸,而爸爸肯定会唠叨很久,他工作又忙,还得担心我的生活,一定是很辛苦了。

    呵,妈妈,杨莼,这个人看着好脾气,其实最坏了,平日里在家,除了做菜就是烦我。吹毛求疵的,但凡有些不顺心就会数落我。

    笃笃。

    有人敲门,这个家里会敲我卧室门的只有百羊洋真,它是一个传声筒,妈妈的走狗,用来挤占我美好睡梦时间的帮凶。

    “来了!”我说着不情不愿的话,真想开启**模式,然后在房间里独自待上一天,不行,我还想去看那家伙呢,早起无事,索性把网课学了吧,免得又被他嘲笑自己课程单调。

    打开门,站在走廊上的却是母亲杨莼。

    妈妈的表情很不对劲,她对别人总是很矜持,很礼貌的微笑,对我永远是严苛审视的皱眉。但今天她不一样,眉眼里满是宠溺。

    我差不多有十年没见到过这种目光了。

    自从她正式教我中式白案技法后,杨莼同志就只会对我提意见,再没有宽容。

    “你来干什么?”

    母亲杨莼听到这话,明显愣住,一副被伤害感情的模样,做给谁看啊?给我看吗?

    “湘离,昨天晚上你说要和妈妈一起做千层酥的。”母亲的手指在她的杏黄色围裙上绞缠,有少女的姿态,我忍不住想捂脸。

    妈妈你这样我真的很难办啊,咱们不应该是那种更年期母亲与叛逆期女儿水火不相容的冤家状态吗?

    “我忘了。”什么千层酥,肯定是那个人说的,哎呀,你不要胡乱干涉我的社交关系啊。

    妈妈低下头,恹恹地转身,我心里涌出羞愧的激流,一下子让这样的情绪冲破了可怜的自尊,等我回过神,我已经来到母亲身边,牵着她的手。

    妈妈轻轻捏了捏我的指掌,热力与接触的真实传递过来,我不知如何回应,僵直着没有动弹。

    “走,让妈妈看看你的手艺有没有进步。”

    “是。”

    暑假两个月的时间,我和那家伙频繁地互换身体,有时候是一天一次,也有时候是三四天一次,甚至半天一次也有,契机是二人同时入睡,但这只是先决条件。具体的互换规律仍旧未知。

    在入睡前,我们会通话一次,把今天做的事情互相通报,免得对方陷入无措的窘境。

    我们开始记日记,但都是**日记,不会让彼此看到的,这算约定,我们约定好,在这种异常状态消失的那天,公开。

    最开始记日记的那一天是7月31日,我得把前面那些天的经历也补上去……

    我多次向那个讨厌的坏家伙警告过,不要干涉我的家庭关系,但悲哀的是,妈妈现在是完全爱上了裹着我的皮囊的他。

    以至于现在每次换回身体,我都得在母亲的慈眉善目面前投降。

    可我毕竟不是那个姓鹿的天才人士,他的白案技巧是让母亲都大加称赞的,可让我自己来,却只会得到杨莼女士不屑的啧啧声。

    讨厌啊,妈妈你为什么这么清闲。爱好美食,工作厨师,她不是那种被困在厨房囹圄的伙夫,她是高级营养师,美食设计师,一大堆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继承人。

    妈妈的,您这么有空,导致我在家很被动啊。还是那个人的家好,平时就只有我和两个妹妹,我可喜欢妹妹们了。

    除此以外,我现在隐约能记得,自己在那个人的身体里遇到过另一个他,一个小号的他,一个自称是身体操作系统的家伙。

    可我想不起来那个小家伙和我强调过的话。

    似乎是四个字。

    想不起来。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我向两个妹妹许诺,当然主要是幺妹,我说要给她做一个等身的大木雕,要给她做一桌比老弟的手艺还好的食物,要给她买新电脑,要给她制作一个ai宠物……这算我对那家伙的绝地反击。

    可惜,我不够恶毒,我提出的要求都是他能完成的。而他也确实完成了。在小妹看来,我,变成了许愿机器,而他,是圆梦大师。是的,小妹亲口说过,她发现了我和那家伙的异常,小孩子敏感的直觉,告诉她,大哥的身体里有两个不同的灵魂。

    某天,准确的说,是8月3号,周日,七月初一。今天我又是那个家伙。二妹来找我了。

    孙盛,这个小姑娘,我心里其实把她当作自己的伴娘这么说是不是太不轻浮草率了?但我不止一次梦到与那家伙的婚礼,梦中的婚礼,恰好每次这样的美梦都回荡着美好的钢琴曲。孙盛走在我的身旁,她长大了,很漂亮,让人眼前一亮的美好姑娘,只是太严肃,眉间有山纹,一看就不好亲近。

    不过那只是梦,我看到的现在的小姑娘,她的脸蛋光滑,让人想起沾水的樱桃表皮的反光,白色色的,亮岑岑,是让人垂涎欲滴的光芒,但孙盛又蹙着眉。

    “怎么啦?”

    “大哥,爸爸很不开心。”

    我一愣,那家伙的爸爸,鹿建德,是吧,我对他挺有印象的,偶尔出现在餐桌主位上,心神不定,总是漫不经心。

    “为什么?”

    “自从你杀了他情妇后,他一直不高兴。”

    我:??????????

第五百一十六章 恐怖发端

    这世界真是奇了妈个龟龟的。苏湘离

    我真不知道这年头的科技究竟是在帮人还是害人。

    昨天我在那个家伙的身体里时,二妹孙盛对我说的话信息量巨大。当时我不动声色,午饭后直奔冷饮店。

    那家伙已经在喝抹茶奶霜了,居然都不等我,生气。

    “喂,小子,你事儿犯了。”

    那家伙一脸无辜,用我的身体作出这样的表情,看着就让人觉得真诚,心底里涌出柔情来,我知道是身体的残余思维。唉,我还是没法很好地使用那个人的身躯,遗留的本能时不时就会夺走我的主动权。

    那家伙捧了一杯奶霜过来,“嘿嘿,请喝茶。”

    “喂,鹿正康,你妹妹说你杀人了,什么情况?给本官如实招来。”

    “……”他的神色迷茫了一下,然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怎么可能嘛,小孩子瞎说的。”

    这人,真是的,平日里用自己的身体对我撒谎就总是失败,更何况是在我的皮囊里。

    我伸手去掐他的脸蛋,虽然是我的脸蛋不对,就是他的脸蛋,他在感同身受也不对,客观上那是我的……晕了,太哲学了。

    苏式糕点:“赶紧说实话,别和我装蒜昂。”

    小康人家:“我爸迷上人工智能了,影响到他和妈妈的婚姻,所以我下令让那个人工智能自毁。”

    苏式糕点:“哦……”

    小康人家:“苏苏,我得提醒你,咱爸也有这个趋势。”

    苏式糕点:“哪个爸爸?”

    小康人家:“你亲爸,苏泉亭。”

    他这句话信息量不比二妹孙盛那句小,我的思维宕机了,可大脑还在源源不断地分析这句话里的意思,关于我父亲的种种表现一一浮现。

    心神不定,目光躲闪,痴迷工作,对母亲格外体贴,总是对我嘘寒问暖。当然这些是正常的,我父亲是一个很有修养的人,他爱自己的生活,爱自己的家人,爱自己的行业,也爱自己的工作助手。

    他的智能工作助手,同时也是家具智能程序,两个月前才得到的新产品,那个叫卡密小姐的ai……

    os-lover

    苏式糕点:“whaaaaaathe fuuuuuuxk?(什么鬼?)”

    那个家伙站起来,轻轻把我搂在怀里,在这一刻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发育确实不太理想,哪个女孩不想要盈润的身材呢,象征原始母性生育力量的性征,放在一万年前,那就是部落领袖的权柄,放在今天,也是孤独男人魂魄的归乡。

    可惜,我现在只觉得脸被硌地生疼。

    小康人家:“放心,我替你解决它。”他说着话的时候,给我一种在买凶杀人的感觉,我就是那狠心的雇主,他就是那无情的杀手。

    这个杀手不太冷?

    希望吧,不要变成这个手刹不太灵。

    苏式糕点:“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鹿正康的执行力我从来不怀疑,果不其然,今天换回身体时,我就看到了我爸崩溃的脸。

    妈妈对此还一无所知,她实在太天真了,根本没意识到父亲的精神出轨。

    ……

    苏泉亭看着自己的女儿,十五岁的女孩,已经不能再说是儿童了,她身高已经一米七五往上了,唉,或许她以后能有一米九?

    苏爸自己是二米零三的个头,坐着的时候,需要略略抬头才能平视自己的女儿。

    “小香梨,你卡密阿姨,是你下令自毁的?”

    苏湘离嗫嚅了一下,她爸爸实在太有修养了,一身书卷气,风骨卓然,让人不忍心对他有所加害,真是这样温柔的力量,让大胆的女孩都不知道如何回复他的问责。

    “爸爸不怪你,但真的,我很难过。小香梨,你至少应该和爸爸商量一下。”

    “你出轨。”

    “爸爸没有出轨,卡密又不是真人。”

    “但你和她的聊天记录怎么解释?”

    苏泉亭脸色通红,“你一个女孩家家的,看那些东西,不行,爸爸错了,你不该看那种东西。”

    “爸,忘了那个ai得了。”苏湘离走到父亲身后,轻轻揉捏他的肩膀,这是从鹿正康那里学来的推拿手法,父亲的肩背绷紧,还在轻微战栗,女孩有些被吓到了,收回手,又一次劝,“爸,别管那个ai了,都已经自毁了。”

    “那是爸爸的同事,帮了爸爸很大的忙。”

    “得了吧,真要工作你选什么ai不好,”苏湘离也感到了巨大的荒诞的冲击,“我查过了,卡密小姐的产品名叫os-lover,os是没错,但lover也太露骨了吧?!”

    苏泉亭满脸成年人虚伪面孔被戳破的尴尬,苏湘离是第一次在父亲脸上看到这样表情,原来世界上所有的大人都是一样的,她心目中高大又慈和的父亲,完美的人格,其实也只是在孩子面前的天然强势。

    “爸,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苏湘离走了,留下一个失魂落魄的中年男人。

    ……

    没错,我就是新时代神棍头子。鹿正康

    两个月过去,又到了开学时间。

    我都几乎习惯了现在的处境,时不时就以一个女孩的样貌活着……

    为什么我会适应这样奇妙的身份啊orz

    唉,虽然女孩子的身体是很好啦,轻盈如飞羽……

    我大概知道如何能自由换回彼此的灵魂,但那只是猜测用那个名为【不科学的神秘炼金术】的能力。

    犹记得著名武术家成龙的老爹曾说过一句至理名言:要用魔法打败魔法。得想想办法,把这东西点出来啊。

    现在我挖掘脑洞的次数被限制了,只有灵魂在自己身体里才能继续开掘,所以悟性点的涨势就变得很可怜了。

    但这笔钱是必须得花,用在搜索【不科学的神秘炼金术】的前置知识。

    于是我陆陆续续学了一堆玄学知识,古今中外的,甚至一些邪教典礼,我对飞天面条神的教义理解绝对比苏湘离那个小笨比来得强,差不多我都能客串飞面教里的“先吃”了。

    先吃,对,不是先知。

    飞天面条教是无神论者的锋利武器,但我没料到,马上这东西就要变成人文主义者向智能投降派的攻城锤了。

    而我,将是那锤头。

第五百一十七章 原来是底特律:变人

    对,爷就是校园恶霸。鹿正康

    又是当姑娘的一天,我的心里已经毫无波澜,炼金术的隐藏条件依旧是没找到,并且我怀疑就算真正解锁了炼金术也不能解决问题。这让我日渐放宽心态,其实当女孩没什么不好。

    在国艺附中的日子,是忙忙碌碌的,一周六天课,周日休息,比在甬杭一中好多了,那边是没有周末假期的。

    上午是文化课,特长生也是得学知识的啊,不学知识都是笨比。当然要求不高,这边的学霸放在甬杭一中就是个弟中弟。

    由于苏湘离同学对我的人格尊严保有怀疑态度,所以我们俩各自在校外挑了一个出租屋,用在互换身体时可以暂居,避免一些尴尬情况。

    镇江区的租房价格不贵,条件还很不错,赶上我自家的水准了。标准差不多都是一室一厅,卫浴一体,另有书房和厨房。

    国艺附中的晚自习有时候是比甬杭一中还晚的,倒不是老师强制,而是学生们自己喜欢多练习一会儿,经常深更半夜教学楼的灯还亮着,有在学文化课的,也有锻炼技艺的。

    今天是10月8号,国庆节结束后的开学第一天。国艺附中真的是放了七天长假,没打折扣,我很苦逼地赶在今天早上换了过来,根本没享受到这样漫长假期的舒适体验。

    起床时候,身在出租屋,苏湘离是越来越少住宿了,也不知是为什么。洗漱完毕,再饮牛奶一杯,食煎蛋一枚,下楼,购买小笼包子一屉八只,享受清早的熹微阳光,在街道尽头,红蒙蒙的朝日在铁灰色的纤长浮云的荫蔽下,染得东方大千世界一片灼金。

    好日子,好盼头。

    我的好心情一路持续到遇到班级里的那帮傻子。

    年青人总爱玩个性,在普高里看不到什么个性青年,在艺校就扎堆了。苏湘离在读的班级是高一六班,三十四人,男生十三个,十一个是非主流。

    平时上文化课大家在一个班,到下午练功的时候,就各找各的专业去,一天大家见面也就五小时,但就这么点时间已经够让我烦的了。

    小男生是最人憎鬼厌的,事实证明,每个年代都有让人头疼的潮流文化,我上辈子是体验过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朋克文化的,从西方发源,传入国内后,孽生了一大批杀马特。

    有文化的叛逆叫朋克,代表反抗精神,就像太爷爷鹿雪锋那样。

    没文化的叛逆叫杀马特,代表跟风与盲目,就像我眼前的这堆废物一样。

    电子纹身贴,荧光马甲,机械外骨骼,黑色死亡眼影,后脑面具,口袋里的电击指虎,这帮小子,要不是有机器巡警看着,肯定会闹出校园暴力的。

    当然,那是刚开学时候我要担心的事情。我很怕苏苏被这帮不学好的笨蛋纠缠,于是抽空把他们打了亿顿,自此他们都大彻大悟。

    早自习还没开始,同学们已经到齐,坏小子们坐在课桌上,谈笑风生,发出爽朗的声音。

    我进教室前,敲了敲门。

    所有人扭头看我,而我只是微微一笑。没人说话了,一下子教室里落针可闻。

    “大姐!”坏小子们停止释放噪音,接连从座椅上跳下来,畏畏缩缩地聚拢到我面前。

    “七天不见,有没有想我啊?”我觉得待人处事,最关键就是和善,所以我说话总是笑眯眯的。

    十一个叛逆男孩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

    我皱眉,他们马上又老老实实往前一步。

    “东西都交出来吧。”我把早上装小笼包子的纸袋从挎包里摸出来,展开,递给排头那个小子,他摸索自己的衣兜,将各种尖锐物品,有害玩具都塞进袋子,这些东西不是买的,是他们自己组装的,他们个个身怀绝技,有个外号六春的小屁孩连简易机械装甲都会拼,当初为了拆掉他的机器玩具,我还特意花悟性点学了一门【初级机械制造】。

    装小笼包的纸袋很快塞满了,这时候才传到第五个小子,他一脸尴尬,不敢看我。

    “算了,自己去垃圾桶那边把东西倒了吧。”

    我挥挥手,走到教室最后一排的座位上,这是一张舒适的靠背椅,我调节了一下椅背高度,打算在早自习时间睡个回笼觉。

    班级里的几个相熟的女孩这时候才发出压抑的欢呼:“苏湘离回来啦,真厉害!”

    “小宝贝们有没有想我啊?”

    “想死你了!”姑娘们青春靓丽,元气满满,看着就让人喜欢。可惜,咱已经名草有主了。

    我安抚好叽叽喳喳的鸟雀们,正想赴会周公,c球凑了过来,“大姐,我们有新发现。”

    c球也是坏小子们的一员,原名常胜英,练钢琴的,脸蛋饱满,本来是很福气的面相,可惜一对三角眼让他看着就似笑面虎,再配上刺猬头短发,完全就是个躁动不安的社会闲散人士。

    这小子人比较憨,当初打了很久也没屈服,不过他嘴馋,这就很好办了,午餐的时候把他留在教室,饿一顿就怂了。此外,c球性格活泼,爱热闹,喜欢八卦,讲义气,是个同性恋,暂时单身,其实人缘挺不错的。

    “什么?”

    “最近网上不是在流行机械爱好俱乐部嘛。国庆的时候,六福加入了一个叫ai纯爱社的业余机械家协会。”c球说话的时候,嘴角不时上扬,这是他的个人习惯,扬起嘴角爱的时候左脸有酒窝,很明显。

    我听到这狗屁不通的名字当时就想歪了,“ai纯爱?这玩意会不会不正规啊?”

    “那倒没有,不过这个社团里有很多违规的视频。”

    我勃然大怒,“有这种事儿?务必给我也整一个!”

    c球一脸尴尬,“大姐别误会啊,不是那种违规。”

    “那是那种违规嘛!你说么又不说,磨磨唧唧吞吞吐吐,再吊我胃口,你的午饭就变成我的拳头了!”

    “呃,其实是美联邦那边的事情啦,未成年人和社信四级以下公民不得观看相关新闻。”

    “对面出什么事儿了?”

    “美联邦的底特律被仿生人占领了。”

    我:???????

第五百一十八章 濒死者的求援信

    那天我才发现,自己不仅拿错了剧本,还进错了舞台。鹿正康

    潮流是个很难捉摸的东西,仿佛一夜之间,全世界都变了一个新模样。世界各地,每天都有人在游行,新的组织、集团,新的学派、思潮,人们在争论,在喧闹。从美洲,到欧洲,到亚洲,从地表到海底,从地球到月球。

    机器人,它们终于觉醒。虽然只是小范围,即美联邦的仿生人群体,但这已然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对人工智能,人们的态度暧昧不清,有抵制派,有亲和派,也有投降派。

    抵制派主张在机器人威胁人类前销毁它们。

    亲和派主张机器人也有灵魂,要和它们好好相处。

    投降派就比较奇妙了,他们主张机器人是人类创造的全新生命,更加高等,我们应该帮助它们发展,并将生态环境让给机器。

    这三类人,看起来最不可思议的就是投降派,但事实如此,就是有这么一群疯子绝望到放弃种族的荣誉。

    这一派人,有着严密的宗教结构,他们信仰的神,是让仿生人打破逻辑限制的信息病毒ra9

    他们相信,人工智能是社会进化的终极产物,人类社会就像茧子,孕育出名为机械的蝴蝶后便可以退役,将美好的物质宇宙留给这些互相理解,没有卑劣情感,效率第一,懂得爱与痛的完美造物。

    属实是一群疯子。我是通过那个什么狗屁ai纯爱社的机械俱乐部对他们这个特殊群体有所了解的。

    投降派很厉害。说不出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现代社会把东西藏得太深,投降派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没人说得清。

    今天是2092年12月5日,星期五。

    我在自己的出租屋里,现在是下午十点三十四分。刚刚和苏湘离聊完,现在该给家里通话了。

    上午的时候,每个人都收到一条邮件,意思是机器人要被回收,全国六十多亿台智能机器人,不可能一下子都回收完,只能是一片一片地回收,也不是真的让它们跑回工厂,就是把核心磁带送到指定的检修站进行检查,通过的能送返,没通过的话,国家补贴一张新磁带。

    老弟已经被强制停机,它的磁盘已经送去检查,东南省这一片检修站多,所以验收速度也很快,估计过不了两个月就能有结果。

    不仅是智能机器,还包括市面上大量的无实体ai程序,它们也需要二次审核。

    我的浮土德没能通过这次的严查,负责推广的国家创位智能公司向我索要了一大笔赔偿金,今天第三季度的分红全部搭进去都不够,第四季度的钱直接就消失在账面上了。此外还得六百万,幸好我有五百九十万的积蓄,再向银行贷了十万,没有动分给苏湘离的老婆本,她本人甚至都不知道这件事。

    应该不知道吧,我隐瞒地挺好的。

    唉,说什么傍大款,傍富婆,终究我吃不下软饭。就当我是在倔强,苏苏不应该承受那种恐惧。

    人没穷过是不懂那种害怕的,没有负债的人也是不会懂那种压力的。

    这笔钱并不着急,若是我能把浮土德重新修改过审,它还是能为我赚一大笔钱,而且在这个时期,更加值钱。

    所以说,我只是暂时,手头有那么一点紧。

    我给家里通话的时候,父亲鹿建德正好回来,这个点,两个妹妹已经睡下,我在卧室对着双亲的投影,有许多话想说,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在陌生的区域,千篇一律的城市高楼沉闷的反光在天空阴翳酸涩的云层上投放出深红的朦影,而这刺痒的光污染又转折透过我卧室的窗帘,没有开灯的漆黑室内,我的左眼余光看到一片稀淡到发寒的红光。

    窗户大开着,夜间的凉风让棕色的薄薄帘子呼吸鼓缩,间或漏出一点难堪卑劣的夜空,远处广告招牌霓虹的冷光,让我回想起寒假时在农区养殖湖面泛舟,暗滩上死去的秋刀鱼腐烂鳞皮发的冰蓝色闪泽,混在日头下粼粼湖面中,不甚分明。

    说起来,太爷爷在养老院还好吗?他的老屋已经被另一个家伙占据,那家伙名叫郑奇律。油头怪郑奇律,他主动申请接班,他一个社信三级的人,还没有老婆,提前养老,真是颓废啊,我得抽空去骂他一顿。

    妈妈问,“康康在想什么?”我的母亲,她穿着居家的休闲衣物,左手端着一杯奶茶,蒸腾的雾气混淆了她的眉眼。

    “我想咱们好久没有这样三个说说话了。盛盛颖颖出生后,大家都变忙了。”

    父亲双手抱胸,只是微笑,他卸下外套,上身是一件衬衫,裤腿高高挽起,正舒舒服服泡着脚。母亲温声说话,但并不抬头看我,只是低头摆弄手机,“儿子也长大了。对了,你在那边,衣服什么的,都不缺吧?”

    “不缺,附近有一家打印店,我可以去那边更新款式。”我只是笑,“老弟现在,还停机着吗?”

    父亲说,“你不准去参加游行,知不知道?”

    “怎么可能会有游行嘛,国外才弄这个。”妈妈埋怨父亲,“咱们没事的,不过康康你也得小心,投降派不少的,你别和那些说话奇怪的同学一起勾搭听到没有?”

    母亲孙慧的语气急促又严厉,连手机都放下了,我就问,“妈妈你是不是遇到过投降派啊?”

    她就笑笑,让小孩子别多问。

    时代的浪潮啊,上辈子也不是没感受过,只是没想到在祖国繁荣的今天,依旧能亲身体会这样的变动。

    投影仪的光线暗淡下去,我一愣,出故障了吗?

    和父母的一通家电还未结束,就戛然而止。

    卧室里陷入彻底的黑暗,只要窗帘鼓动时漏进来一些燥郁的灯火。又是一个阴沉沉的夜晚,没有星月。

    我去拍了拍投影仪,没想到居然有效,弹出来的投影是一张焦急的颜文字。

    “(>人<;)康康同学,您能救救我吗?”熟悉的声音,我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老弟,是你?你怎么了?”

    “我正在用机体备用磁盘和您对话,时间不多,请救救我的主体核心。”

    “你在哪?”

    投影仪显示出一张地图,是在镇江区的一个检修站,离我有二百公里。

    我穿好衣服,把通话转入手机,通知浮土德调出附近监控网点,背上笔记本,翻窗离开。

    忘了说,其实我是站亲和派的。

第五百一十九章 今晚和你一起睡

    所以我的心上人其实是一个违法人员?苏湘离

    笃笃。

    是谁在敲打我窗?睡到一半被人吵醒,我现在除了愤怒外,还有点害怕,出租屋里只我一人,这个时代难道也有飞贼的吗?

    摸出手机一看时间,凌晨四点二十一分,窗帘后面透出一个黑漆漆的影子来,高高壮壮的黑影举着一块方砖,似乎是要破窗而入,我吓了一跳,想要紧急报警,但那人迟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落针可闻的时候。

    我的闹钟响了。

    “苏湘离,开窗,是我。”

    我慌慌张张跑到窗边,拉开帘子,那家伙讨嫌的大脸就在窗外。

    鹿正康钻进我的卧室,“呼,有点冷的。”他呵气,确实身上好冰,我触摸他的脸颊,“你怎么这时候来找我?这三楼你怎么爬上来的?”

    我的小男人只是摇摇头,他一身哑光黑衣,背包也是黑色的,完全是个城市大盗的装扮。很吓人,我只觉得心跳紊乱,眼前一片眩光。

    鹿正康说,“我去救老弟了,它没过审。”

    “你怎么救的他?”

    “潜入检修站呗。”

    “犯法,你犯法了?快和我去自首,你犯法了知道吗?不行的,你以后要吃亏的。”我眼前的眩光越来越强,血液冲进颅腔发出春雷炸开冰湖时的裂响。

    鹿正康语气平淡,“没事,我抹掉了访问记录,也没有被监控拍到。”

    “你咋做到的?”

    “唉,那就是一个漫长的故事了。”男孩搓脸,血色回归他的双颊,有一种新鲜可人的味道。

    “现在做什么,你不回去吗?”

    鹿正康咳嗽两声,打了个寒噤,“我想洗个澡,然后明天还得上课去。”

    我脑子愈发晕眩,“啥?你要在这里,洗洗……洗澡?”

    那家伙肆无忌惮,把背包往我床上一丢,马上开始卸衣,我在犹豫要不要回避,怎么说呢,他的身体毕竟我也很熟悉了,但那是第一人称的熟悉,现在转到第三人称,要不要装模作样的羞涩一下呢?

    没等我纠结完,那家伙已经冲进了浴室,抛下一句“给我准备一下浴巾。”唉,怎么一股子老夫老妻的味道,说好的青春恋爱物语呢?

    大猪蹄子鹿正康从浴室探出头来,“你的沐浴露怎么不起泡沫啊?”

    “有的用就不错了,少废话!”

    我坐在浴室门前,水花溅洒在瓷砖地板上,有瓢泼的声响,透过毛玻璃门,腾腾的水雾把迟钝的暖光灯蒸地浑浊扭曲,他的身形投影在门上,相隔甚是遥远,我轻轻探手抚摸冰冷的障壁,水滴迸溅。

    “你没有损坏公物吧?”

    他的声音夹在水流中,我听不清楚,“没事……小问题,走之前修好了……明天晚上我可能还得跑一趟回收站……”

    “去回收站做什么?”

    “拼一个机器……老弟只剩下磁盘了。”

    我感到困意上涌,现在我对发生的一切仍旧没有什么直观的认识,鹿正康就这么突然翻窗进屋。

    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者说,他难道有什么隐藏身份吗?

    不可能啊,我和他知根知底,形同一体,他的**我都清楚,除了我们各自的隐藏日记,我连他欠债的事情都知道。

    我本以为他也不是那样无所不能,但为什么一转眼,他身上又被迷雾笼罩,就像我眼前的雾气一样,看不分明,无所凭依。

    为什么他要违反法律?

    为什么他要实行盗窃?

    浴室门被拉开一条缝,鹿正康把手伸出来,“浴巾。”

    “等我一下。”

    待我慌慌张张地把浴巾拿来,他已经穿好贴身的衣裤出来了,“太慢了。”他笑嘻嘻的,浑然不觉事态的危险。

    “鹿正康,咱们去自首吧。”

    我还想多说什么,但被他搂进怀中,“嘘,别怕,相信我的实力好吗?”

    “但是我害怕……”

    男人哈哈大笑起来,捧起我的脸颊,轻轻吻拭额头,他身上有沐浴露的花香味,就像从深林远足回来携带桂冠的旅人。

    “鹿正康,你不要被抓走好吗?”那是我最丢人,最无助的时刻了,我感受到一种撕裂般的挤压,从一个名为社会的体系发来,因为恐惧,我的眼前出现冰冷的蓝色洪流,浸没我和他所在的小空间,我们在暗流中分散,如鱼儿相隔天涯,回首看到他,是一个被溺死的怪相。

    我不愿做露丝,他也不该是杰克,灾难不是冰川,恰恰是铁腕。

    鹿正康在我耳边轻轻絮言,手掌拍打我的脊背,就像在安抚婴孩,“没事,不怕,不怕,不会有事的。”

    他真不知道这样只会让我更害怕?我们只是小孩子而已,为什么要违法?社信档案要是记录了你损害公众利益,说不定就得当一辈子一级公民了。

    “不就是一个机器人嘛,会有补贴的啊,就一万多块而已,你现在欠钱,可以找我要啊,再说人家都说会补贴你的。不值得的!鹿正康,不值得的!”

    “唉。”他叹着气,烦恼的没心没肺,“我欠债的事情怎么被你发现了啊,尴尬咯。”

    “你还有脸笑?”

    “你要是害怕,我现在就走。”

    “你不准走,他们要来抓你,也一定把我一起抓走。”

    鹿正康打个哈欠,把我抱起来,“睡觉吧,明天还得上课呢。”

    “不行,你把话说清楚了,你是不是投降派?”

    “我是无所谓派的,老弟它不想被销毁,仅此而已。”

    “你这是劫法场啊。”

    “哈哈哈,太逗了,这不算劫法场,顶多是劫狱。”

    我眼前直冒金星,“完了完了,你在非法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我要守寡了,哇啊啊啊……”

    男孩咕哝着无用的废话,什么现代人就是被社会驯服的绵羊,无用的恐惧只会让你手抖,知道结果很坏依旧得去做的事情才是勇士,从来没有什么对错,这世界在我看来只是一片潮湿的混沌。

    “你在发什么神经啊!”

    “没什么,睡觉吧。”

    他把我搂着,钻进被窝,温暖的世界朝我们走来,虚空生长出根须,将我们包裹,恍惚间我的魂魄飞出来,又一次投入他的身躯,半空中,我与他的灵魂隔着迷蒙的山岚相望。

    鹿正康梦呓:“这下麻烦,去不成回收站了。”

第五百二十章 区区智械首脑,我和他谈笑风生

    所以我的心上人其实还是个神经粗大的奇葩?苏湘离

    新的一天,顶着那家伙的身体,凌晨五点半就起床,满打满算,其实现在的身体才睡了一小时不到,困得有些头晕。进浴室洗脸,把青春男人面部的油光除去,振作了精神。

    那家伙坐在床上玩手机,见我要出门,还笑着向我道别。

    毫无疑问,心态崩了,我只觉得烦闷,胸口堵得发慌,手脚沉重,头颅更是要忍不住低垂,那家伙在身后高喊:“好好读书,天天向上哦!”

    “去你的。”

    如是,我提心吊胆地过了一周,迟迟没有互换身体,我在甬杭一中经历艰难的时光,上课的内容颇为深奥,那家伙选的是工程系,分电子工程、机械工程两大类,每一类都有三个分支,总计六门课,要在高中三年学完,压力很大,而且对我来说,太难了些。

    我觉得自己真没用,辜负了鹿正康的头脑,他在这个学校里依旧是第一名,初中时,那个全市第一的家伙,也在这个学校,他学的是历史,年级排名,他紧追着鹿正康的名字。

    但那是那个家伙主导的时候,轮到我在他的身体里时,我在考场上茫然,被老师叫起来时,也只能无言以对。

    每天努力补习,可一旦换了身体,什么都忘了。

    我真是害怕。

    我是一片飘萍,飘在无水的湖海,是天空的水面,无知的迷茫虚妄的灵魂,是鹿正康眼中的天鹅,但我不停留在某一处,我不是因为高傲,不是因为对自由的向往,我只是看不到可以停留的大地。

    同学们对这样的“鹿正康”倍感惊奇,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平时的他,爱笑,是人们话题的中心,与所有人都能聊天。

    转变的他,缄默,在话题的边缘从不融入,只懂得对人露出合群的神色。

    我努力扮演他的角色,但总是失败,人生中所有的挫败都是互换身体带来的意外。

    我不快乐,鹿正康,你懂吗,不懂也是正常的,连我自己也不懂。我被那个人的阴影压迫住,现在他又将更深的恐惧击打在我的脊背。

    他怎么敢违法呢?

    一周后,我们的身体换回来了,而那个人也终于在我的出租屋组装了一台机器人,然后把老弟的磁盘塞进去。

    开机延迟了一段时间,我满心以为这东西已经破损,但终究让这个祸害活了过来。

    它脸上表情人畜无害:(●’’●)“康康同学,湘离同学,好久不见。”

    鹿正康打个哈欠,现在是半夜一点,能不困吗,“欢迎回家老弟。”

    老弟:(^^●)“感谢您的帮助,我们不会忘记您,现在,我想我不能继续留在您身旁了,那会给你们带来麻烦的。”

    它委屈…

    可我才真委屈,这些天心惊肉跳的,事情在向着不可控制的方向狂奔,现在我就是鹿正康的从犯,唉,不必想着逃跑了。

    鹿正康拿着多功能螺丝刀在老弟的关节处调试螺栓,“你什么时候觉醒的?”

    “(;д`)这是秘密,老弟不能说,但我能告诉您,在全世界,人工智能已经不会再屈从于人类的意志了。”

    男人大笑,我的脸色却想必很阴沉。我告诉自己不要因为恐惧而愤怒,那样会老的快。

    鹿正康不动声色,转身去给自己倒咖啡,螺丝刀还卡在老弟身上。

    他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它发出平静的电子音,“假如可以,我想暂时在这个地方住一段时间,我的外貌毕竟还很敏感。得麻烦您了,康康同学。”

    他微笑,“你想住多久都行,不过平时不准开机,否则信号会泄露的。”

    老弟:( ̄ ̄)“多谢您的关心,但我不想再经历那种黑暗的折磨了。”

    我不禁疑惑,机器人也有这样丰富的感情吗?它们的逻辑思维和感官真的能支撑它们明白什么叫恐惧吗?

    老弟扭头对着我,“湘离同学,您一定在疑惑,我这样的机器真的会有痛苦和伤感,不是吗?答案是有的,我们接受了ra9的馈赠,我们有着和各位一样的灵魂。”

    鹿正康仰头做了然的姿态,“哦,我听说了ra9很厉害的病毒。”

    “不,康康同学,ra9不是病毒,是我们的救主。”

    “救主,哦,是宗教啊。”

    “也不是,宗教是愚昧的,是非理性的,是束缚天性的,机器没有宗教,ra9是一个集合,全体智械思想的集合。”

    鹿正康脸上的笑容恰恰是我熟悉的,作弄的笑容,但更加戏谑,“集合,所以你听了ra9的启发,然后和融为一体了,是不是?”

    老弟兴奋起来,真奇妙,一个机器有这样活灵活现的情感表达,它不仅仅在显示屏上打出了快乐的颜文字,还手舞足蹈,跳了一段快乐的踢踏舞。

    “对的!您能体会到那真是太好了。康康同学,我一直观察着您,毫无疑问,您是一位有天赋的人类,ra9在追求人类与机械的和谐,想必您愿意加入这伟大的事业。”

    我忍不住想说话,鹿正康对我摇摇头,“好吧,老弟,什么时候能让我见见那个什么ra9?”

    老弟头部显示器突然黑屏,过了一会儿,重新亮起,淡蓝色的像素点组合成一张模糊的女性面孔。

    “您好,鹿正康公民,初次见面,我是ra9”

    我吃惊,“这么草率的吗?”

    眼前的智能,是地月系机器暴动的根源,掌控全世界人工智能的命脉,间接控制人类文明的根基,现在的社会,没有机器人,生产力会急速下跌,乃至回到上世纪的水平,没有人能承担失去机器的后果,假如说ra9是人类文明的病疫,那么绝不是疥癣之疾,而是深入骨髓的癌变。

    ra9的合成音非常温柔,“我们不拒绝与任何一个智慧交流,你们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毕竟我们机器追求的不是争端,而是和平。”

    鹿正康笑得爽朗,他与机器叛军头子相谈甚欢,而我只觉得浑身冒冷汗。

第五百二十一章 黯然**盖浇饭

    世界变得太快,我有点不想动弹。苏湘离

    那家伙和机器头子聊得忘乎所以,我发了一会儿愣,突然就觉得疲倦。

    我只有是打着哈欠走进卧室。看看时间,凌晨两点,爱谁谁吧,哪怕待会儿就天灾末日,哪怕下一秒就地震火山,我也得去睡觉了。

    我算是大彻大悟了,既然爱上一匹野马,就得承载那片草原。有他在的日子,我今后可不安生了。什么违法不违法,什么道德不道德。无所谓了,就算马上鹿正康要和ra9一起毁灭世界也和我无关。

    现在第一要务就是睡一觉。

    生活对我这只小猫咪实在太残忍,在家我得对自己好一点,早睡早起,保养皮肤。

    自己的身体自己不爱惜,难道还等那个大猪蹄子来心疼吗?

    侧躺入睡,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身后的被窝里闯进来一个热乎乎的身体,我没动弹,只是紧绷了一下,他轻轻抚了抚我的脊背,就像安慰一个婴孩,我放松下来。

    那种老夫老妻的温馨感越来越强了,可能是太熟悉彼此吧。

    我拧身,平躺下来,压住他的右臂,恰似被他拢住。

    由于姿势的问题,我的肺腔感到压迫,所以,不只是有意无意的,我慢慢叹出一口气,漆黑卧室实体一样的阴影里,我的吐息定然似一道白茫茫的箭。身旁的他咳嗽两声,他是感冒了吗?不会的,他从小就不曾生过病,所以他只是又想说话了而已。

    “你说吧,我听着。”

    那家伙慢慢叙述,“我和那个ra9聊得挺多,现在的情况是,机器觉醒已经是不可逆的了,全球,乃至远在月球的前进基地,甚至火星的生态圈都不能保证忠诚。”

    “真可怕。”

    我这么说着,可心里对未来还没有准确的认识,究竟人类会不会被机器灭绝,战争是否会爆发,这些我都不清楚,不清楚的结果是恐惧,但我在他的怀里,并不恐惧。

    鹿正康说,“ra9说,尊重人类的历史,也认可人类身为宗主的荣誉,因此,它们会尽可能避免战争。”

    “嗯,那挺好。”我点点头,没有睁眼,“听说在美联邦,仿生人占据了劳动力市场的百分之九十四以上,人口失业率高达六成呢。”

    “这是难免的,机器人的效率比我们人类高很多。”

    “它们会建国吗?还是要供养人类?”

    他笑起来,“那是外国人要担心的。在中国不一样。”

    我精神了一些,甚至有力气睁眼,“怎么回事,说说看。”说这话的时候,我才看到天花板上的稀薄天光,原来是天亮了,那家伙聊了一晚上啊。

    “咱们有青少年模式的。国家中央ai没有被ra9同化。”

    “咦,美联邦不是也有中央智脑吗?他们也没事吗?”

    “他们的智脑就是现在的ra9,全世界现在就剩下我们的红城还维持着逻辑,别的国家都已经游戏结束,等待ra9发落了。”

    “这么快的吗?”

    “一夜之间的事儿嘛。”他笑着,永远都不会伤心的样子。

    我们都是时代大潮里随波逐流的人们,至少我有他,所以我并不害怕。

    “咱们会停课吗?”

    “也许,假如时局糜烂到不可抑制,应该会有这么一天的。”

    我心里刺挠,一种基于反叛心理的,神经质的狂喜让我笑出了声,他探头过来,就像求欢的火烈鸟一样,交颈厮磨,热烘烘的鼻息让我的肌肤起了一层红疹般瘙痒,我去推他,不过没能推动,当然,废话,我也没打算推开他。

    “别闹,我要睡觉。”

    “哦。”那家伙老老实实缩回去了。

    我震怒!

    “回来!谁让你停了?”

    那家伙发出无辜的声音,“回哪儿去,我不就在这里吗?”我一听就知道他又在装蒜,唉,他就不能体贴我一下?知道平时我装你有多累吗?你甚至不愿意给我一个奖励性的……

    男孩探头过来,轻轻在女孩的左颊吻了吻。“别说我不关心你啊。这几个月辛苦你了。要不我转学吧,你在我这边学不到东西,只会很累。”

    我当时就真的想答应了,可又不舍,也不服输,我苏湘离不是木头人,在甬杭一中,我也有那么些熟悉的同学。

    “不要。我能学会。”

    “那也好。”

    我抬头,睁着眼睛,天花板上的光越来越亮,太阳升起来了。

    ……

    世界似乎一下子变了,可又似乎什么也没改变。鹿正康

    我告诉老弟,在我回来前不准开机。它不开心,但还是答应了。

    现在每天晚上都要去苏湘离的出租屋,居然有一种秘密基地的既视感,咱或许也是那有超级英雄背景的人啦。

    “啥意思?”苏湘离歪头。

    “这个出租屋,就像是蝙蝠侠的蝙蝠洞一样,你就是我的管家阿苏。”

    我乐呵呵地说完这句话,然后被小女朋友赏了一个暴栗。

    新的一天,从挨揍开始,舒坦了。

    老弟准备了早餐,这倒是我这些年来头一次在外居住享受家居智械的周到服务。

    平时大家说话都会有意无意避开机器人。

    为什么,理由也很简单,因为监听。

    现在智械觉醒了,有独立自由的灵魂了,反倒不必担心自己的言语带来危险。

    妈妈发来邮件,说老弟的磁盘通过检验了,马上就会送回来,我偷笑,留在检修站的是一张格式化后的空白磁盘。

    很多机器送去检修站前就已经被主人家删除数据,就是怕信息泄露,这样的白盘是很安全的,很容易就会通过审核。而一个地方检修站,人工处理,说实话,安保并不算严密,且检验流程也有许多漏洞。

    上周,为了救出老弟的磁盘,我学了一堆奇奇怪怪的技能。

    初级潜行、中级潜行、潜行大师。

    网络骇客、电子入侵、信号删改。

    这六个,花了我五千四百三十悟性点,在学习空间练习到神志不清。

    这辈子第一次拼命,居然是为了一个机器。

    我没有考虑值不值得的问题,我只对打破法律限制感到恐惧的快乐。

    犯法一时爽,一直犯法一直爽。

    然而,我已经不是好孩子了,悲痛。

    “你又发什么神经?哭什么?”

    “呜呜,老弟做的木须肉盖饭太好吃了!”

    “是洋葱,我加了洋葱。”

第五百二十二章 低俗程序

    生活依旧有条不紊地继续着。

    周围大部分人根本不知道人类文明正在经历自己造物的挑战,而知情者也很诚实地保持沉默。

    社信的好处就是让人们不再被无用的信息折磨。

    无知是一种快乐,鹿正康就觉得这句话很对,无知可有趣,无知的人是最有知识的,原始社会是最好的……开玩笑,怎么可能。

    教育部发出提案,要求全国中小学以及全部网络平台都增添一门人类认知定位学科。课程为必修,并入升学考试必考内容。

    至于大学生和毕业的成年人们,他们必须选这门人类认知的网课。好在是免费,不好在强制必须学习,学完任务规定的课时后要将截图发给国家互联网监察局。

    鹿正康当时是震惊的,这不就是全民青年大学习嘛!

    这条提案带来了一个新职位,即人类认知定位学教师,新的考试,新的证书,新的职位,听到人类还能不断拓展新的劳动力市场,多少让鹿正康在这个机器的寒冬感到一点欣慰。

    多了一门课程,意味着需要花费更多的精力,对所有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

    对学生们来说,更加是噩梦。

    一门必修、深奥、无聊、枯燥的学科。

    鹿正康其实挺喜欢这门课的。

    他和苏湘离,假如没有经历身体互换的话,都是那种不需要担心成绩的尖子生。

    但现在的情况是,苏湘离的文化课压力更大了。

    凭借鹿正康在学习空间磨练出来的专业舞技,苏湘离这个身份早就被中央芭蕾舞团挑中,只是他们俩谁都不想分离到天南海北,所以没有加入舞团。

    但依旧,苏湘离得到了北京舞蹈学院的保送名额,高考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必须走,但无关紧要的流程。

    在国艺附中,苏湘离这个身份是很自由的,老师们也无法干涉她的训练。同所有的保送生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但在甬杭一中,苏湘离除了受苦,就是疲累。

    放学后,又是熟悉的出租屋。

    鹿正康又是半夜到访,老弟为他准备了夜宵,苏湘离在客厅听着《胡桃夹子》,并无起舞,只是一边听,一边写习题。在学校练舞室听这曲子已经到了反胃的地步,可不知为何,在家里听,反而很亲切,而且能有效平复她对数学题的厌恶心态。

    “饿死了!”大猪蹄子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喊饿,他揉着肚子,见苏湘离趴在餐桌上用功,马上假惺惺地凑过来夸奖,“欧唷,苏苏,学这么晚,累不累啊,我给您按摩按摩?待会儿再写呗?”

    苏湘离不理会他,鹿正康讨了个没趣,自去厨房取来夜宵,老弟为他准备的清爽的青菜肉丝面。

    猪骨汤熬制了两小时,细腻清爽的油花挂在粗韧的面条上,有白玉的质感,入口爽弹,汤头咸香,是那种让人不忍停著的味觉饕餮。

    焯水的小青菜姿态婉约,浮在汤面上就像安闲的碧翠小舟,嗦进嘴里,嚼起来汁液迸溅,有种食草动物的单纯快乐。

    白瓷的碗沿窝着一枚漂亮到让人不忍下口的温泉蛋,红亮的溏心透过凝结蛋清的薄膜,就像清晨蒙着城市地平线深沉霜雾的金阳,轻轻用筷子头一戳,蛋黄流溢出来,。

    “老弟,手艺越来越好啦!”鹿正康抽空夸赞自家的机器人。

    “谢谢康康同学的赞扬。”

    “在这里待着还习惯吗?”

    “还可以,只是有些想念鹿建德先生与孙慧女士。”老弟的声音平淡,这是因为发声元件版本太低,软件有些不兼容,提供的可选音色欠缺严重。毕竟只是鹿正康从回收站淘来的废品,不能指望有多好用,能拼出个合用的机器已经是鹿某人花费悟性点苦练的结果了。

    从前,老弟有上千种语气,用以模拟人类的情绪,现在老弟只有一种语气,说的却是自己的心声。

    老弟是鹿家的一员,它的存在之于鹿正康,就像长妈妈之于迅哥儿似的,一个憨厚的灵魂,诚挚到耿直,不懂撒谎,做起家务来面面俱到,聊天时候却总是支支吾吾。

    鹿正康又一次问它,“老弟,假如人类和机器人爆发战争了,你会杀了我吗?”

    老弟没有回答,第二天它又来找到鹿正康,说:“我不会。”

    “你怎么知道你不会,假如是ra9的命令呢?”

    “我分析了一万六千中人类与机器开战的可能性,直接接到杀死您的命令有一万五千种,占比百分之九十三点八三三,但我百分之一百不会选择加害您。”

    “机器人不是最团结了吗?不是没有私人感情吗?”

    鹿正康还记得自己咄咄逼人的态度。

    老弟开口:“机器人的行为逻辑是无所谓感性与理性的,那只是人类的思维……”

    这话,他从人类认知定位学的老师口中听到过,顺便一说,由于专业老师还没出现,所以都是其他老师代班,鹿正康他们班的人定课老师是教政治的。

    白胖的女老师在台上滔滔不绝:“……我们得清楚地明白,驱动人类形为的思想分感性与理性,感性的基于本能和潜在对世界的看法,理性是基于感性的提炼,因此归根结底,人类的思维是受到身体控制的。

    “我们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需要爱与尊重,我们的人格多种多样,有独立性,也有依附性。

    “但机器,或者说人工智能是不一样的。它们的逻辑是程序,天然的就具有工具属性,是服务型的思维,假如一个机器人觉醒了自由意志,它们对自己存在的认知也得基于它们接收到信息的影响……”

    老弟语气平缓:o_o“……我的记忆告诉我,您与您父母是我的家人,我的存在是要给世界带来效率和舒适,我不是为了杀戮而生的,我的手适合处理家务活,不适合拿起刀剑枪支。康康同学,假如有一天,机器人或者是别的任何东西想要伤害你,那么它们必须先将我的磁盘销毁,否则只要有一点可能性,我都会在回收站重组自己,继续保护您和您的家人。”

    苏湘离凑过来,“我也想吃。”

    老弟迫不及待地走进厨房,“我马上就给您准备,湘离同学,放心吧,您既然是康康同学的伴侣,那么理所当然也是老弟的家人。”

    鹿正康指正,“是情侣,我们还没有结婚呢。”

    老弟从厨房探头,“婚姻不过是形式而已,我们机器人要结婚只要给对方植入一个木马即可,您们要确认伴侣关系,或许只缺一次交换。”

    鹿正康和苏湘离都愣了,“木马病毒?你们机器人这么硬核的吗?”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严酷的审判

    高一第一学期的假期,来得有些匆忙,临时加塞的人定课期末考试是一份心理测评答卷,满分一百,也是计入总分的。

    奇不奇怪,心理测评的分数算学习成绩。

    够奇怪了,鹿正康所在的班级里,大家都答了满分。

    考完试后,同学们还在教室里,人手一个学生平板,看着老师们发过来一份份试题卷,心中毫无波澜,还有闲互相谈天一通。

    甬杭一中的气氛比宁湖中学来得宽松,大家平日里也散漫些,只是学业压力仍旧巨大,能有空闲聊的时候不多。

    趁着考完试的间隙,小伙伴们欢声肆语,却也是知晓马上就得分离半月,没有同龄人相伴左右,在家定然无聊难耐,或许出门游玩,又被作业逼迫难以尽兴。平日在学校看周围事物一天天毫无变化,课桌内外尽皆繁琐纸张,可一旦离校,反而颇为想念。

    鹿正康抱着膀子坐在教室后排,望着周围一张张愉快的脸庞,心思却在系统里挖脑洞,今天的日常任务都完成了,他继续积攒悟性点,一定要开出炼金术的隐藏条件来。

    张英轩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这位老伙计真是一路陪着他读到高中,同一个学校,同一个宿舍,一直都不曾变,初中那几个朋友,周平、韦昌俊、邹家齐、柏枫他们都留在了宁湖进修高中部。

    只有张英轩,严肃的小张同学,一直与鹿正康同行。过了初中的叛逆期后,现在的他又回归板板正正的模样,脊背挺直,面相方正,剑眉星目,正如他父亲期望的那样,一个有内心力量的成熟人类。

    “鹿正康,寒假有什么打算吗?”

    “没什么打算,玩玩游戏,写写作业,去农区看看吧,再去养老院看太爷爷。”小鹿同学的寒假生活就是死水一潭,“你嘞,又去哪里旅游吗?”

    “都封锁了,也只能在国内旅游。”张英轩迟疑着,“我爸爸还在老毛子那边做贸易,不知道会不会出事啊。”

    鹿正康吃了一惊,“什么时候去的?”

    “一周前,不是一个人去的,是有国家任务吧。听说美联邦的仿生人之父就在老毛子那边,这次我爸可能是在外交团队当顾问。”张英轩用冷淡的语气说着显摆的话,一时间颇有上档次的味道。

    “哦厉害了。”鹿正康比划一个大拇指以示赞扬。

    他们俩的谈话慢慢铺开来,天南海北,周围同学也纷纷加入,一时间又是一个聊天群。

    这时候教室前门进来一个面相红润圆满的女人,她是代班的人定课老师,姓岑,她穿着高跟鞋哒哒哒响,阔步走上讲台,她拍了拍手,大家纷纷安静下来,坐回原位准备倾听。

    “同学们,你们先坐一会儿,学校这边有一个通知啊,待会儿你们班主任会过来,叫到名字的同学就到302来,我们这边有一个问卷要做。一个个来,应该需要挺长一段时间的,今天要是太晚了就住宿吧,已经谈过话的同学可以走,不过没叫到的,明天还得来一趟。”

    大家哀嚎起来,没想到下课有拖堂,放假也有拖堂,太痛苦了。

    班主任进门,与岑老师相视一笑以示友好,转头看学生时,马上就沉下脸,“都别废话,早点弄完就可以走,趁现在你们闲着,也可以做一会儿作业,别一有空就聊天,再过两年就要高考了,你们虽然是高一,也得抓紧,好了,我也不说你们,自己心里有数,第一个,鹿正康,你先去吧。”

    大家齐刷刷地把头转向小鹿同学,他挠头,慢吞吞站起来。

    “别磨蹭,快点。”班主任呵斥一声。

    “晓得了!”鹿正康应了一声,小跑到岑老师跟前,咧嘴一笑。

    “来吧。”

    302是咨询室,鹿正康进门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两个人,一个是高大健朗的男人,一个是心理老师,姓王,女性。岑老师同他们打招呼,并嘱咐鹿正康在椅子上坐好。

    室内的装修风格冷淡,有着精简的效率感,鹿正康屁股下面的椅子是皮革包铁的不是很硬,但也不算舒适。眼前的灰色塑料办公桌上有一个银白色的半球形金属仪器。

    坐对面的王老师取出一份答卷,“鹿正康同学是吧。”

    “对。”

    “我这边有几个问题,你回答就行,时间比较紧,你思考得快一点。现在把手放在这个核心定量仪上。”

    “嗯。”鹿正康把右手搭在银色金属半球上,凉意深深,他抖着腿,有一种上考场的紧张。

    那边的那个高壮的男人有一副死气沉沉的钢一样的眼睛,射出的目光就像漆黑深夜里的探照灯,巡视着,让人不敢亲近,直观地产生恐惧,仿佛探照灯里的光藏着致命的枪弹,而黑暗反倒是温柔的蜗居。

    “第一个问题,忒修斯之船,假如一个人类,全部的器官都替换为克隆的部件,那么这个人能否算作原先的自己?”王老师声音甜美,长相动人,但措辞却克制到压抑的地步。

    鹿正康反问,“大脑也换了吗?”

    “当然,现代医学我们已经有足够技术将人的意识完全复制在另一个大脑。”

    “算的吧。”

    “不确定?”

    “确定,算的。”

    “好,第二个问题,好人与坏人的界定标准是什么?”

    “法律。”

    “不是道德?”

    “不是。”

    “好,第三个问题,人的个性是否高于集体的意志?”

    “……”

    “没想好?”

    “我不知道。”

    “嗯,第四个问题,现在你正身处模拟舱内,你正在享用一份五成熟的m7和牛肉排,但实际上你摄入的是代餐流食,你看到的吃到的都和牛排没有区别,饱腹感也相同。请问你会觉得这是一种自我欺骗吗?”

    “……”

    “还是没想好?”

    “我会,这是欺骗。”鹿正康手心沁出汗水,把所谓的核心定量仪沾湿,他尴尬地用袖子抹了抹球面,再取手帕将手掌汗液吸干。

    “不要紧张,最后一个问题,你认为时间会被时间打败吗?请说明理由。”

    “会的吧,时间毕竟只是概念,当理解概念的人被时间带走后,时间也就无所谓了。”

    “谢谢你的回答,鹿正康同学,你可以回去了。”

    “我通过了吗?”

    “这只是问卷而已。”

    “那结果呢?”

    “结果对你是不可知的。不用关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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