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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岚德鲞     打穿steam游戏库txt下载     打穿steam游戏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一十五章 赞歌

    鹿正康蹲大牢,他混了这么多年,在这破游戏里,翻车来得好快,监狱里没有风,但他的心颇为凄凉。

    这游戏,他不想输,也不能输,这是很现实的奋斗目标。在高层武力全部被机器人占据的局面,这个游戏虽然只是在推迟人类最终“消亡”的命运,但他不会放弃,至少,人生百岁,他想看着自己与家人、爱人、朋友,以自然的形态迎来属于低等生命的衰亡。

    他虽然从不说,可他也害怕那种未来,人们在虚假中得到永恒,在放纵身色的环境里,没有痛苦,没有疾病,不会衰弱,远离剥削,消除压迫,选择自由。

    确实很迷人,就像那些宗教里所描绘的极乐国,是乌托邦,是人性升华。在生活里挣扎的劳苦大众们本应该非常愉快地奔向这种生活。

    不过,还是那句话,缓冲是自然的本征,鹿正康是一个来自世纪初的老骨头,他对现代很适应,但也很不适应,所以他还是更适应作为人而活下去。而在国家层面,中国的抵抗政策更可以被认定是人类本身的自救行为。

    意识形态本是针对人类世俗烦脑的拯救,许愿美好未来,只需要共同的努力,这种对民众的许诺,也直接导致了公信力的产生,引导人类的价值体系。意识形态就相当于人类社会的意识,是这个集群的头脑,这种头脑也如个体意志一样,对现实有着主观能动性,推动经济社会的发展。

    大多数宗教也向信徒们许愿了这个未来,同样是塑造了一种意识形态,宗教信仰和国家公信力本质上没有太多区别,甚至由于,宗教消除了人类个体的区别,人们对同一个信仰的认同也使得他们互相连接成一个团结抑制了人类对互相之间的强烈猜忌,在某种程度上,有更强的驱使力。

    但在虚假里,什么都可以由数据模拟,乃至快乐本身也可以像无害的针剂一样注射到人类意识体之内,当一切烦脑远离,那是对人性的彻底改变。

    那样的人类会变成什么样?也许是诞生出神性,变成非常理智的超人,引领文明扩张。也可能是变成低欲的废人,对现实的一切都不感兴趣,最后在极度的厌生情绪里选择自杀。谁都说不准的。

    人类思维模式内在本质的躁动的剥离,理想与现实的本质矛盾被解决,导致整体意识形态滑向虚幻时代。这样的剧变,自然会引发一种激烈的回弹。与其说是人类和智械的战争,不如说是生活与理想的战争。

    之所以智盟国家都很轻易地投向虚幻时代的怀抱,一个重要方面是因为在文化上,人对机器的深度认可,成为同一意识形态的物种,而在中国,机器人不被允许有仿生的外貌,因此,机器人在社会里一直是以一种“统一阵营的他者”而存在,虽然也是有相同的环境与共存制度,但毕竟,机器是机器,人是人。

    当机器人表现出超越人类控制的威胁和武力后,这一中国社会里的他者,马上就变得面目可憎起来,这种情绪暂时还没有蔓延开来,但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鹿正康想要获得游戏的胜利,然而他也明白,现实里的未来注定是败亡。

    智盟的公民选择虚幻世界不单单出于他们对智械的认可,更是在后现代高压社会里,阶级极度固化,年轻人集体滑向虚无主义,他们反对一切意识形态,反对世俗化,而这样的情况其实早在二十世纪末的日本就已经出现。

    数百个智盟国家里,除了个别高福利社会,其余国家的年轻人都在面临现实极大的压迫。人口过剩,而劳动力市场又被智械挤占,失业变成一种必然结局;教育资源的缺失导致精英阶级的垄断;哪怕得到了一份工作,但多年的奋斗也最终会迎来裁员;超前的消费理念使得大多数人都没有积蓄,而理财项目的高度封闭化又使得大家不愿变成韭菜,不要说创业,连投资都是一件险事;育儿成本的攀高让年轻一代更多选择丁克家族……科技发展与经济增长的红利没有让民众得益,反倒加剧了剥削。

    年轻人在精神上选择自我阉割,在认清意识形态所许愿的理想不过是对他们无关的谎言后,他们就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了,变成了御宅族。

    在二十一世纪初,宅男宅女还是小众,是游离在主流之外的,到了世纪末,这些人已经占据了四十岁以下年轻人群体中的百分之六十三,已经不算少数,虽然在媒体宣传里,他们依旧不被重视,但御宅族已经发展成了人生职业,在青年问卷调查里,被问及失业后有怎样的打算,年轻人会很自然地说要当宅男宅女,或者宅中性人、宅变性人、宅各种人。

    这里的宅,不是指待在家里,他们不一定有能力承担住房,他们很多都会住在廉价的出租屋,其中最极端的当然是胶囊旅馆,他们蜷缩在不到两平米的空间里,抱着电子设备过一整天,甚至有些连胶囊旅馆都住不起,要么流落街头,要么去福利机构寻求庇护。

    当现实失去希望,他们是麻木的一代,当虚幻张开怀抱,他们会奋不顾身。

    这种现象不仅限智盟国家,全球都一样的,在太空殖民时代来临前夕,人类的文明终于开始土崩瓦解,就在希望的黎明前。

    谁会愿意面对这种未来,活在现实的人们,相信着意识形态的人们,鹿正康,老大哥们,无数个奋斗的研究员们,他们的心里有希望,有历史,有文化,有未来。

    或许未来真的没有希望,但这不是他们放弃的理由,人类花了那么久,走到今天,现在要被自己的造物打败了,是什么样的一种耻辱?祖辈们会不会因此蒙羞,后辈们又会如何看到他们?

    有句话怎么说的?

    人类的赞歌是勇气的赞歌。

    鹿正康看着牢笼外,神话泰坦们在星界的虚空浮堡里聚拢了,把他放在环形会议桌中间的地面上,他们坐在王座上,高大的桌案仿佛是斗兽场一样,鹿正康不是斗士,不是斗兽,是场地里的蚂蚁。

    在无数嗡嗡然的讨论中,世界变得那么模糊,审判要开始了。

    就在这时,会议厅十万米高的黑曜石巨门被轰然砸开,一个浑身燃烧着蓝色火焰的女巨人缓步踏入,迎着所有神话泰坦审慎的目光,她只是望向鹿正康,温柔如水。

    苏湘离她不在乎什么人类的赞歌,她在这个游戏里奋斗,是因为他也在。

第六百一十六章 转机的到来

    鹿正康悚然大惧,苏湘离她怎么来了!

    他朝牢笼边跑,可就是怎么也无法靠近,他在这个位面监牢里,永远都处于最低点,不会往前半步,更不可能推动它,他挥着手,大叫着:“走!你快点走,我有办法自救的!要保留有用之身啊!”他喊叫着,声音却无论如何也传不出去。

    苏湘离抬头,迎上十二位神话泰坦王的目光,祂们是泰坦神族里的极古者,几乎站在了生命的最顶点,但祂们还不是最强的泰坦,至高的泰坦,在史前就已经晋升,化作宇宙,包括阿卡姆金位面,就是一位至高泰坦的遗骸,是后辈泰坦繁衍栖息的温床。

    十二神话王第一时间意识到了眼前高大的女人是神敌,同族死亡的直接造成者,但祂们也注意到纯正的泰坦魂脉在她的灵魄里活跃表达。

    苏湘离吞噬了匹斯帝尔莫大君的一切存在基础后,她也得到了泰坦的生命烙印,就像一张身份证,她可以被认定为泰坦的一员。

    这个意外让神话君王们心情一畅,祂们互相对视,那一张张古奥呆滞的脸庞露出概念性的笑意,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清爽起来,包括祂们体表附着的那些山川河流也飞出鸟语花香——其实是祂们创造的微小宇宙,这是泰坦神族的创世力量,这些小位面附着在祂们的身魂上,实际的时空体积远比看上去要大得多,神话王行走世间的形态也就九万米左右,所以体表位面看起来是等比缩小了的。

    “泰坦的族人,不会轻易的死去,哪怕身与魂俱灭,血脉的印记还会继续存在。”坐在左首位的古王缓慢地点头,众王也纷纷发出赞许的唔声。

    “那么,这位,泰坦意志的继承者,你还未得到诸王的许可,可是来领罚的?”坐在主位的诸王之王,也正是把鹿正康一把抓走的神话泰坦,祂慢吞吞地用心语把这句话说完,对祂们这种体量的奇迹种来说,时间感是与短命种迥异的,这个语速已经是在唱rap了,不然他一句话能说上一年多,其实也代表祂们的心性朝着超然的天道进发,等到祂们一句话都不会说的时候,也就是快成至高泰坦了。

    “只要你们放过他。”苏湘离略抬手,矜持地指点鹿正康的方向,目光还是很严肃地与诸王之王对视。

    “我们的后辈,繁衍困难,有你的加入,填补,空缺,否则,泰坦的命运是崩碎的。”诸王之王咕哝了许久。

    “我可以加入,你们先放了他。”

    “那可以免,你的罪,他却不行,神敌,必将,被磨灭。”诸王大喝,声似雷霆,星界里掀起狂澜,击碎沿途的能量与物质,一路传漾出去数百光年。

    苏湘离眯起眼睛,“没得谈咯?”

    她默默从长袍内口袋掏出一个鸡公碗,把碗底露出来,里面赫然躺着两只被捆成露馅饺子的泰坦大君,他们呜咽着,怒火烧起来三万丈,却也烧不出碗口高。

    这就是苏湘离的小宇宙了,基功宛,以他的宫殿为名。

    诸王沉默下来。

    气氛,死寂。

    “不如,这样,这个人,虽然,直接导致,我族后代,遭遇死难,但,不失为,勇者,我们,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进行一次,阿克图玛!”

    “阿克图玛!”诸王齐声,“财富、权柄、力量。世界的真理!阿克图玛!”

    阿克图玛,泰坦传统的仪式,一度被认定为登王的必备挑战,而到了如今,阿克图玛是全体泰坦族人都要参加的盛大嘉年华,挑战者们比拼自己的财富、权力和勇武,胜出者将得到诸神祝福,洗脱自己的一切罪,以至高的荣耀加身。

    鹿正康松了一口气,不用打起来了,这群神话泰坦一个个都是神上神级别的战力,鹿正康是真的怕苏湘离在这里折戟沉沙,那样对整个游戏局势都有影响。

    虽然现在启面星已然升神,但苏湘离的潜力远比封神计划来得高,她的bug体质相当于是无限封神术,鹿正康打算在逃出生天后,开始超宇宙旅行,到处捉一些神级生命给苏湘离吃。

    阿克图玛开始,地点正是在这个星界浮堡,诸王拨动银星钟,指针朝向十四点,于是悠荡的钟声连响了十四计,整个阿卡姆金宇宙,从主物质位面到次级位面,从星界到混沌,所以的泰坦都冥冥之中听到了钟声,他们抛下手头的杂物,乐呵呵地赶往诸王浮堡。

    在召集盛会观众的时间里,也是挑战者要准备的时间。

    鹿正康这次的对手是两个半,半个是死鬼匹斯帝尔莫的眷族,他们负责比拼财宝,剩下两个,一个是冰奇柯里尔,毕竟事儿出在他的地盘,他得负责,他会与鹿正康比拼权柄,也就是让各自手下的斗士进行对决,看看谁拥有让强者臣服的气度,最后一项是打擂台,由匹斯帝尔莫的结义兄弟与鹿正康对战。

    在泰坦族悠长的历史里,不是没有哪个外族人试图用阿克图玛来为自己脱罪,但无一成功。

    鹿正康被放了出来,同样的,苏湘离也把自己手头的俘虏交还。

    女巨人晃身,缩回那个细瘦的苏湘离,轻轻过来拥住鹿正康,她依在他肩头,轻声抱怨,“怎么这么不小心?”

    “你赶紧走吧,本来我也可以逃出去的。”

    “我不要逃,我要和你一起,堂堂正正把这个游戏赢下来。”苏湘离微笑,“我现在很厉害啦,到时候,第二场让我上。”

    “不,许!你是我,泰坦一员,不允许,帮助挑战者!”一位神话泰坦突然转过头来,俯身凑近这对小蚂蚁,祂面容的线条冷硬简单,有庄严的质感。

    苏湘离拧眉,正要抗争,被鹿正康拉住,“没事,第二场,我有人选。”

    ……

    霜齊·鸣时鱼站立在裁判所下。

    “至公圣所,我想调取魔法储备。”

    裁判所冷淡的机械音回响,“不稳定个体,你已经被移除护教军身份,不被允许查阅内部资料。”

    “我没有失控!”

    “确认个体,d2orion611为失控体,需要重新调试。”

第六百一十七章 坠落的前奏

    霜齊·鸣时鱼感到浑身从脚背升起来的极寒,调试,这个词语,冷得像冰一样,会被剥离掉生动的情感,哪怕拥有曾经的记忆,但也不会再产生什么快乐的心绪了,就像被另一个人格取代,变成了包着人皮的机器。

    “调试后,我能获得魔法资料吗?”

    “失控体重新回归煮的荣光,珍贵的实验体,资料库将重新开放。”

    “那好,去哪里调试?”

    “第四阶段精怪突变实验还没有结束,你不被允许重新调试。”

    “实验已经停滞很久了,是不是应该加入新的变量?”

    “有可行性的建议,人格备份手术准备,请你前往圣歌堂侧厅。关于你的调试方案,将在那里进行。”

    淡蓝色的溶液一点点漏尽,舱门开启,d2orion611从培养舱罐里缓步走出。

    她捂着心口,终于,再次与自己的妹妹达成心灵链接了,自从她被认定为失控,她就失去了双子的灵魂同步,又或者,是她失去了同步,因此才被认定是失控体。

    但那无所谓了,她重新回归了教义的怀抱,而更重要的是,她又重新获得了双子强大的心灵异能。

    “我的姐姐,你还没有被处死吗?” d1orion611的心语在d2心头响起,很平淡,但莫名有点讥讽的意思。

    d2回应以平淡的心语,“看来我们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完全同调。”

    双子互相拥有彼此的一部分血肉与魂魄,其实可以看做是一个整体,但失控体的出现却往往表现为单个异常。

    暂时不清楚为何同一个心灵会表现出割裂的状态,或许是一种精神病态,或许是固有的心理变化,总之,611这对双子的突变只是飞面教数亿对双子中数千个失控案例中的一条罢了。

    “那么,姐姐,你该准备前往崇圣的面条国了,时间不多,希望你不要死在半路上。”

    d2低垂眼睑,“煮爱世人。”

    她回到双子部队休息处,这里还有两对双子,其余人都已经撤离,战火还在蔓延,但烈度已经下降。最后一批撤离的时间安排在本星球第十个自转周期后的黎明。

    d2orion611在自己的房间里翻看物什,在这不到十平米的小屋,只有一张白色双人床和一套铁皮衣柜。

    简单到连窗户也没有。

    d2她习惯睡在靠门一侧的床铺上,另一边原是留给妹妹611d1的,当然,她早就离开,自打d2失控的那一天就被调离,去了其他的星球,双子只有完整的时候才能发挥最大程度的心灵异能,d2失控自然是被开除出籍,若不是参加了硕骨突变实验,她会一直被囚禁在观察室,等待裁判所的判决下达,或许是被认为有回收价值而接受调试,抑或被销毁。

    至于d1,失去大部分力量后,她也被冷处理,一直封冻在舱罐里,直到如今同步解锁。

    d1呢喃的心语在姐姐的心头,“我的床铺,你摆放了好多,无用的杂物,是什么,又是谁?”

    d2看着硕骨为她制作的零碎玩具,都是精粹的魔能转化出来的物质,有些是很简单的泥偶,还有木质的花牌,宝石手镯,刻着情诗的薄石板,还有精怪的天母琴……一大堆东西,地上满满当当,柜子顶上,包括这床铺,只留下她蜷缩的那么一小块地方了,一件都舍不得抛下,都堆在周围。房间里能下脚的地方都不多。

    这些礼物,最开始的泥偶,到最后的浅紫色水晶指环,一共六十七件,每个的顺序她都能背下来,因为自打某次硕骨说,要给她制作礼物后,他每次都会给她当场捏制一个礼物,用魔能凝聚物质,刚开始,他只会把大量空气抽过来,点气成土,那一次,试验场里短暂形成了真空,差点让d2当场窒息。

    自那一天后,他每次都会提议制作一个玩具给她,然而每次都是从泥偶开始,于是d2就说,你换一个,硕骨发愣,然后,用召唤术,不知从哪里,召唤来一个土元素,支配着它,造了个泥偶,是d2的模样。

    她就说,我已经有了一个,你换一个礼物,每次都是这样,仿佛他的脑子里,有一张礼单,每次从头开始念,由d2负责排除重复的,这个礼单,没有变过,越到后来,越需要时间才能解锁新礼物。

    如此,从一到六十七,六十七种,硕骨支撑不住更长的时间就会昏迷,那是在他体内准备好的灵魂石定时镇静芯片造成的,这个送礼物的游戏,结束了。

    d1感受着姐姐的记忆,“实验体,无信者,你与他,在失控的时间段里,产生了好多不必要的低效交流。”

    “的确,低效,重复了362次的相同对话,我需要花费很多时间才让他意识到自己会被反复清洗记忆。”

    “而你告诉他这是痛苦造成的机械性失忆?”d1的语气里有让人不安的活力。

    d2愣怔了一下,“妹妹,你的情绪有些高涨了。警惕,这是失控的先决条件之一,不要重蹈我的覆辙。”

    d1沉默下去,不再言语了,双子之间,互相能感受到那种微妙的燥郁,d1低声对姐姐说:“麻烦你,把这些东西,能带上吗?我挺喜欢它们的。”

    “我需要理由,你有失控的风险,你该去找圣所,澄清自己的罪。”

    “思想不是罪。”

    “自由也不是你背叛的理由,你快去认罪吧,不然,我会向圣所上报的。”

    d2还在劝说自己的姊妹,这时候,外面传来爆炸声,一路上,有个人在怒吼:“不要拦着我!我在找人!我找人,不见了。她,是谁?不见了。”

    d2慌慌张张地跑出门,却见长廊尽头,浑身被躁动的元素裹挟的精怪先裔狂怒着,把喧闹的魔能打作浪潮,一波接一波,沿途护教军身上的抗魔力场竟然不能磨灭这高浓度的魔能冲击,但护教军终究是高端战斗兵种,他们只是顶着硕骨那毫无技巧的攻击方式前进,用刀剑把他劈碎,用法杖枪把他打得浑身伤痕。

    硕骨他是经历无数痛苦的人了,他什么也不害怕,他只想见到霜齊,而他看到长廊那一头,熟悉的目光叫他的脸颊发烫。

    “鸣时鱼,是你。”

第六百一十八章 失手

    硕骨化作风,他浑身的灵体分卸成灵魂微粒,想要以这样无形的姿态冲过六位护教军的封锁,他大约也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若等到更多护教军赶来,他知道自己是没有胜算的。

    说时迟那时快,廊道两侧突然有橘色的传送门开启,一个个手持传送枪的护教军战士倏忽就挤满了这条长廊,他们在硕骨毫无反应之时就已经张开了汲能光环,一切非神力加持的魔法特效都会被汲能光环所削弱、湮灭,包括但不限于法术结构,附魔物品,法术恒定,乃至魔能本身,都会被转化为电能,补益护教军士的能量炉。

    硕骨被不出意料地挫败了,这还是护教军没有穿戴外殖装甲的常规形态,对于一个缺乏魔法知识,一切施法能力靠感性与本能的实验体来说,在护教军们的攻势下坚持这许久,已然不容易。

    但他还没有放弃,硕骨在心中祈祷着助手,他那干涸的思维也开始闪烁灵感的火花,在长期的折磨里,他的施法能力不单是缺乏,而本能也被坍圮的心智所干扰,他念诵着元素庇护的祷告词,奇迹却也真的发生。

    那些曾被他召唤的元素、异界生物,全都响应了他的祷告,他们想要跨界而来,但又无法得到魔能开启通道,于是,硕骨就把自己元素化的灵体献祭,他的体表长出数十个拳头大的漩涡,一瞬间就变得如人体蜂窝一样,非常可怖。

    无数的法术,火球、风刃、酸液、雷击、土刺等等,从硕骨体表的混洞里射出,坚实的法术结构暂时性抵御了汲能光环的削弱,总算可以造成有效的攻势,长廊被魔法淹没了,剧烈的爆炸、气浪让不远处的d2几乎失聪,她狼狈地摔倒在地,另外两对双子赶来,释放心灵异能,对硕骨实施魅惑效果,而611只是茫然无措,她盯着硕骨,一个内心潜在的条件反射在生效。

    面对海浪一样疯狂的攻势,护教军们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在裁判所的调控下,发动了时空锚,抑制召唤术的效果,硕骨体表的混洞一瞬间全部坍缩。

    硕骨是如论如何也无法战胜这些护教军的,他们在记忆共享,飞面教与泰坦眷族的混乱战争使得裁判所对战争战役的指挥艺术得到锻炼和升华,对付硕骨这种空有力量而不懂使用的臃肿之敌,往往只需要简单的策略即可保证大胜。

    正在此时,d2如飞蛾扑火一样,冲入了硕骨激发出来的法术狂潮里,她体表的战袍不一会儿就被击碎,她蒙美洁白的血躯就这样,一点点破碎,硕骨震惊地停止召唤,看着一具被炸断腰肢,切断双臂,胸腹被酸液腐蚀地疮疤累累,连面颊都被雷电打焦一半的残躯,似失翼的蝶虫一般,潇然地损落了。

    硕骨惶急地要抱起她,但护教军们往前,挡住了他的目光,将他打倒在地,他就在冰冷的地面上,透过军士们铁靴的间隔,看着d2的目光,她只是对他眨眨眼,金色的瞳孔里,心灵的狂潮涌出,一瞬间,无数的法术知识冲入硕骨的魂魄,他颤抖着,感受着魔能在这世界的底层运转,支撑着宇宙的表达,贯通无限多元宇宙与镜面对称宇宙,在世界交割的高浓度时空里,有树状的魔网的丝线穿插,把这个无数泡沫一样的宇宙,串成一上一下,交对的枯荣树。

    奥秘在魔网中流淌,魔网浸泡在魔能海中,硕骨的思维在上升,拔高,在这片海,无数的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失落的,善良的,邪恶的,混沌的,诡谲的,高远的,亵渎的,这些强大的心灵在彰显着自己的力量,魔能的海上更漂浮着一层世界。

    精怪的魂,精怪的血裔,硕骨在进化,这无数个日夜实验的折磨里,早已经积累了足够的魔能储备,他体内数以亿计的魔能液滴开始结晶,树枝状的晶枝从内核蔓延出去,裹挟住大量魔能,精神沐浴在魔网中的硕骨被无明中的能量灌输,哪怕是汲能光环也不能阻止这个过程。

    魔能被高度压缩,结晶态是天然的法术构型,随着魔法知识在硕骨的灵魂中流淌,那些简单的树枝状结晶也开始复杂多样起来,数千万法术以结晶的形式凝结,这就是精怪古王,不是简单的元素体,而是法术结合体,他就是魔法!

    护教军试图将这个失控实验体控制起来,马上就要撤离了,今天本该是硕骨的最后一次实验,却出了这样的篓子,裁判所却对此不表态度,这也是实验的一部分。

    硕骨的第四阶段进化,是霜齊答应的变数,现在变数出现,也消亡,硕骨的意识在这个游戏的底层游荡,他的躯体却施展出疯狂的战力,反次元锚打出来,解除时空锁定,防护力场一叠再叠,身体变化为中子星材料,物抗魔抗突破天际,召唤出来的魔法生物咆哮着扑向护教军。

    硕骨看到了魔能海,他在海上孤独地浮游,周围的世界是一片星光迷蒙的,被潮汐的原始魔法能量充斥的空间,那些星星是神的心灵倒影,而他硕骨不过是一颗小小的明珠,岂敢与祂们争辉。

    就是在这里,他四处观察,发现宇宙分成四个集群,神灵们也有四个集群,他感受着心灵之光里的信息。一方清净,一方混乱,一方秩序,一方疯狂。

    这四个宇宙集群,每一个都有相同或类似的组成,也就是四个部分,即多元宇宙:星球宇宙、位面宇宙;镜像宇宙;正反宇宙交接的混沌;高维空间。

    四个宇宙集群,四个神话阵营。每个宇宙集群都有四个阵营的成员,他们互相是永世的仇敌,战火燃烧着,互相杀戮,整个宇宙框架就是斗争。

    硕骨在飘荡着,如一粒尘埃,但他隐约在这片超越时空的境界里,感受到了爱人霜齊的心灵,他顺着冥冥之中的感应,思念着她,终于,跨越时空,来到了一艘宇宙中飘荡的飞面教星舰,一个与霜齊长相完全相同的女人坐在客舱狭窄的房间里,神情呆滞。

    “姐姐……”她呢喃着,“你为什么这么傻?”

第六百一十九章 救赎

    硕骨轻轻呼唤,“霜齊,霜齊,你还好吗?”

    d1露出谨慎的表情,她听到了陌生的心语,“是谁?”

    “我是硕骨,霜齊,你没有死!”

    “你是那个失控体!”d1憎恨地骂道:“你害死了姐姐!”

    “不……什么?”硕骨茫然了,当他意识到,眼前的人,不是霜齊,只是一个和她完全一致,但有另一个人格与身体的陌生人,或者,她们曾经是一体的,但现在已经截然不同了。

    硕骨终于意识到,霜齊是真的被他害死了,死在他的眼前,他发疯地叫喊着,意识跌落,回到精怪星球里的飞面教基地。

    他所在的长廊到处散落着护教军军士破碎的机体零件,他们没能顶住精怪古王无意识的攻势,这一步之遥,硕骨已然是神话种,质的差异不是轻易就能弥补的。

    而这些残骸里,硕骨翻找着,把霜齊的残躯寻出来,他搂着她细弱如秸秆一样的上体,竟很难感受到她的重量,她就是很轻飘飘的,现在只留下头颅和半截身子,当然更加轻了,否则,怎么让人感觉怀里和心里的空落落的,没有着落呢。

    硕骨浑身发出灿金的辉光,魔能化作生命元素,发出柔美的歌吟,涌入霜齊的尸骸。

    她的伤势开始恢复,残损的肢体开始复原,生长出来洁白的原装的手,腰是腰,屁股是屁股的,还有一双腿,硕骨看着她脸上焦炭也掉下来,漂亮的模样回来,他就是笑,笑得欢快,充满希望地笑着。

    明知道她的魂魄已经没有在这躯壳里了,为什么还要抱有希望?

    他只是还没回过神,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来到地表探索生命活动迹象的那一天,他只是,有些想起来这个女孩,给她起的名字,叫霜齊·鸣时鱼。

    给她起名鸣时鱼,是为了感谢她一次次唤回硕骨被清洗的记忆,就像鸣时鱼一样准时,也是希望她能在自己短暂生命里捉住真正的精彩。

    现在她做到了精彩。

    没有为时间歌唱,她只是为硕骨欢呼,他能活下来。

    在硕骨的心里,霜齊的死,就像疮疤一样,深刻把他唤醒了,那些沉浮的痛苦一下子从记忆里泛出来,冲破那编译在他灵魂里的芯片的控制,过载的情绪让他的法体暴走,几近奔溃,象征着求生欲的她死了,硕骨的意志核心消融,开始自我毁灭。

    就在这个绝望的时刻,霜齊的嘴唇轻轻动了一下,硕骨看到了,心里马上就意识到,她好像有话要说,她是回光返照,还是活过来了?但她是要说什么,硕骨急忙凑在她的唇边。

    她用精怪语,轻轻说:“自由。”

    是身体残留的记忆,霜齊在准备参加调试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心灵反射,在见到硕骨的时候,会把魔法知识传递给他。在霜齊的设想里,得到魔法知识的硕骨无人能挡,一定会带着她杀出飞面教基地的,到时候,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架一艘星舰远远逃走,这句自由,是她留在逃出生天的那一刻,霜齊与硕骨在浩瀚星空下相拥。

    硕骨听到了自由,但不是在她想象中的时间和地点。

    他笑起来,嘿嘿笑起来,他感受到了她的快乐,从心底涌现出来的,得到自由的喜悦,身体不再崩灭。

    硕骨抱着霜齊的尸体,两个干净的人,缓步走出了这个基地,这方形的建筑傲慢地仿佛墓碑一样,现在也真的成为了墓碑。

    满目疮痍的精怪星球,被抽干星核后吹刮了几千年的狂风也已经停止,似乎那真的只是一个诅咒,把精怪们都咒杀了,现在硕骨是这里最后的精怪族裔。古王·硕骨,他冷漠的心里没有了悲伤,只是望着铁灰色的大地,还有淡紫色的晨天,感觉自己很渺小了。

    虽然,他已经有了击碎星球的力量,可这天地之大,竟然没有一处可以安身之所,他感觉自己是站在一个硕大的泡泡上,这泡泡轻松就能在时间的浪潮里消失,那浩渺的历史烟云,如今也随着狂风的止息而落定了。

    “硕骨·林中飞燕!”有人在身后的房顶大喊着他的名字,硕骨就回头一看,站在房顶边缘的,是一个护教军军士,披着鲜红的大氅。

    那军士高喊,“我们谈谈,你想要你怀里的女人复活,就来谈谈吧!”

    硕骨没有动弹,他不相信。

    “d2orion611是双子部队的成员,她还有一个孪生的妹妹,她们其实是同一个人,裁判所已经把d2的人格备份到了智慧树里,只要你愿意为飞面教而战,我们可以让d2复活,就用d1的身体,或者,你想要用d2的也可以,她们是一样的人。甚至,她根本没有死,只要双子里有一个活着,另一个就不会真正死去。”

    硕骨嗫嚅了一下,轻轻舔舐自己的唇瓣,他知道眼前的人没有撒谎。

    “把霜齊还给我。”

    “那得看你,愿意为她做到什么程度了。”唐金整理着自己的大氅,“你可是很荣幸,能成为我们教宗冕下钦点的冠军勇士。那本来是我的荣誉,现在,我也看到你的实力啦,只要你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获胜,不但可以与自己心爱的女人团聚,我们还会放你们自由,真正的自由。这是飞面教教宗冕下的承诺,而你若是没有胜利,那就什么都不存在,好了,若是下定决心的话,就进入传送门。”唐金从大氅里抽出一把传送枪,扔给硕骨,他用法师之手接住,轻轻端详。

    硕骨用法师之手,举起传送枪,扣下扳机,枪口焰是蓝色的微粒,目标是飞面教子基地实验楼的大门,那里展开了一个椭圆的蓝色传送门,背后是一个光华繁美的世界,漂亮的绿色腌黄瓜地上跑过一群红艳艳的烤乳猪,食物的芬芳真实不虚地从门后传递过来。

    硕骨犹豫着低头,盯住霜齊的尸体,犹豫不决。

    “带她一起过去吧,她会沐浴在近神之物的辉光中,绝不会腐烂的,哼哼。决战即将开始,你不要多磨蹭,就等你啦。”唐金从屋顶跃下,率先走过传送门。

第六百二十章 自爆神

    鹿正康是一个很有执行力的人。主观上的积极个性和客观上的技能储备,所以他有完成任务的意愿和能力。

    这次用来给自己赎罪的阿克图玛,或者叫快乐泰坦肥宅嘉年华之类的东西,也就是磋商环节,其实早在裁判所的营救计划的模拟情况里。

    假如机械鹿能在主体被砍头前升到强大神力,那也就有底气与神话泰坦王掰腕子,输了也能把人救走,赢了就把泰坦全杀了给苏湘离增长实力。

    最有可能的其实是不输不赢的平局,虽有胜负之辩,可谁也杀不了谁。那时候就该开始坐下来谈谈赎人的问题了。

    但苏湘离的乱入着实是最坏的预案,不是觉得她不强,是她的加入增大了变数,归根结底,鹿正康是不想让苏湘离参与进来,怕丢人,也怕麻烦。

    实在没法用正常手段解决的话,大不了就用封神术嘛,让面条国神系诸神取代神话泰坦诸王的位格,但裁判所的演算结果是双方法术体系不同,使用封神术的风险过大,不值得轻易尝试。

    之所以说不值得轻易尝试,其实就是可以当作非常规战略手段来使用。每次使用封神术都有很大的风险,神格的不对等到还不算最大的险情,法术使用范围的不确定才是最恐怖的。

    假如把封神术比作是抢车位的话,神格不对等的情况,就是小轿车开进大卡车的车位,容易被管理人员找麻烦,这个麻烦的情况很多,表现为灾劫的形式,很可能是被停车场管理员连车拖走,那大车受影响就比较小一些;要么就是人家大卡车回过神来把小车顶开,那是两败俱伤,小车自然是被撞稀碎,大车也得掉半拉引擎盖。

    就这还是民事纠纷。

    而最危险的法术使用范围不确定,就好比把飞机开上铁轨,或者火车开上飞机跑道,这样或许还不能体现二者的差异性,更极端一点,是铁轨造在了跑道上。这个时候,火车和飞机谁都动不了,谁都想强行发动,然后就是卡bug,然后就是程序崩溃,然后就是奇怪的爆炸、扭曲、鬼畜,总之就是出篓子。

    换句话说,也就是每对一位神话泰坦使用封神术,就有很大可能会损失一只近神之物。

    而这时候就看出什么叫牌面了,对飞面教来说,掌握了宗教科学的手段,直接批量造神就完事了,哪怕不能完成最理想的神性取代,但只要重创这些神话泰坦王就是达到战略要求,这就是神话武器:“疯狂的面条”,比黑洞大炮还要极端的攻势。

    而飞面教批量生产近神之物的技术也已经初具雏形,有了一定的流程,一种方法当时是让启面星册封从神,但那样会影响面条国宇宙的发展。另一个方法是从零开始,首先是用法师部队祈愿制作半神,然后用召唤仪式勾引那些弱小的神祗,在神格近似的情况下,用封神术剥夺其神职神力,这样就是一道合格的疯狂面条了。

    归根结底,这就像原始人采集果实一样,是一种对自然粗放的收割手段,只不过是以凡人之躯褫夺神位,技术难度颇高。

    而鹿正康自信这种高强度,高效率的工业化掠夺手段是游戏里这帮土著们绝难做到的操作。这是集体力量的极致展现。

    ……

    阿克图玛正式开始。

    在星界浮堡,第一个挑战项目安排在会议礼堂,这里的布局是圆形阶梯大厅。圆形、拱形、巨像,这些建筑形制大量出现在泰坦族的活动场所里。

    事实上,他们的审美观就是这样的,大就是美,就是力量,圆形和拱形是最优美的图案,除此以外,泰坦族还偏爱符号化的美学表达,不太喜欢用壁画来表述,但也不会简简单单用文字来描述故事,他们会用符号化的图文,也就是在装饰艺术上,使用那些固定含义的符号,类似象形字,将这些固定的东西加入叙事,能让整个故事表达上更有序,同时也降低了理解门槛,其实挺不错的。

    鹿正康提前声明自己不想参与这个什么鸟阿克图玛,因为机械鹿那边已经完成了准备,随时可以参与营救项目,但既然这个结果是苏湘离争取出来的,当然也要合理利用起来,至少可以用来打探敌情。

    凭借着阿克图玛参赛者的身份资格,他被允许阅览泰坦们的博书馆,作为一个总人口恒定在九百三十二位的种族,泰坦们的知识体系是高度交流的,所以博书馆里包含所有文献。

    在博书馆里,鹿正康查阅了大量历史、风俗、传统相关书籍,当然也有各种法术相关的书籍,只可惜,都是泰坦们对自己本能的发掘利用,有一定借鉴意义,却很难直接应用。

    在探究了泰坦族的美学修养后,鹿正康其实有些喜欢上这个种族了,简单直白,从来不会藏着掖着,性情直爽,对人生看法有天然的乐观,对荣誉有着自己的坚持,并且视族群利益为最高的同时,也不会轻率任何一个族人的性命与财产。

    越了解,鹿正康就越喜欢,越喜欢,就越想拿到手里,他想要把泰坦一族收编进护教军体系,由于一些特殊原因,他们的族群数量有限,但可以用弱化稀释的泰坦血统催生一批巨人种,有了这些巨型生物,就可以孵化那些动辄数百米的神话生物胚胎了,也就可以进一步提高灵魂石质量。

    这些天待在博书馆,鹿正康主攻美学。阿克图玛的第一个财富挑战,双方各自呈出最得意的收藏,让全体泰坦评价其价格。看着就是单纯炫富,其实这个才是最难的,因为没有统一货币和等价物的情况下,对一件事物价值的判断就很靠主观体验,所以想要在这个环节赢得泰坦们的一致认可,就需要了解他们喜欢的事物,换而言之,这个比的是艺术修养。

    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大而美,多而好与简洁符号化的艺术描述只不过是泰坦文化的表征。其实更深层次的理解,还得研究其历史文化的变革。

第六百二十一章 文化与艺术

    别看泰坦族很强,但在他们很多文学里都表露出了对命运无常的嗟叹以及繁华背后隐忧的焦虑,而在早古时期的泰坦文化,也就是有文字流传的最早的一批文献里,多是奥德赛式的英雄篇章。从对胜利与成长的赞美,到对灾祸来临的悲伤,这中间的故事,深刻地影响了整个泰坦族的审美观念。

    而这段文化的剧变期,被称为神孽战争。泰坦一族,在繁华的顶点,遭受了来自后代的致命一击。

    让泰坦们头疼的家伙们,也就是神孽,或者准确的说,泰坦神孽,它们是畸形的泰坦后代,这些扭曲的混乱怪物心怀恨意,对世界和泰塔一族极度仇视,而且往往破坏力惊人,不会死亡,只能被压在无生地狱里经受毒火焚烧,抑制它们的再生。

    鹿正康又开始馋那些神孽的身子了……

    泰坦族有强大的生命力,可神孽是能彻底杀死泰坦的,和苏湘离一样,靠吞噬的方法,但苏湘离继承了泰坦血统,反倒被认可为族人,而神孽只会把这血统亵渎。在看重纯洁的泰坦族眼里,这是不被容许的。

    最早的一个神孽是泰坦族第一千个成员,他被放逐到了晶壁包膜中的无垠星界,不得返回阿卡姆金。而后续的神孽与正常后代的比率越来越高,它们依旧是被放逐到星界,然后聚集起来,反攻泰坦本族,双方把阿卡姆金打得分崩离析,散落出无数碎片,形成次级位面。

    神孽战争后的泰坦族文化就从对世界和泰坦力量的赞美转向了对命运的探究和对社会发展的质疑。

    自那以后,泰坦一族就不再繁衍人口,保持着战后九百三十二人的规模,只有老一辈泰坦有人晋升神话级才允许新增一名幼儿,不多也不少,就是刚刚好。

    不过,被泰坦族赐予血液的血裔眷族是不少的,他们就是生活栖息在阿卡姆金的数千种巨人,他们的生育不被限制,但也很困难。

    泰坦族这种集体的自我阉割现象的出现,是因为他们把神孽的出现归结于人口过剩问题在自然灾祸上的映射,虽是**,也是天罚。

    神孽战争结束时只有十位神话泰坦王,如今是十二个,所以,这四千万年里,泰坦族就生了两个娃。

    泰坦一族成员在晋升神话泰坦前,都是有性别的,但他们的生育方式绝不是通过低效的配种手段,而是靠制作泰坦胚胎进行繁衍,一只男性泰坦和一只女性泰坦在得到诸王的命令后开始制作胚胎,当然,这个过程可以是一大堆男泰坦和一大堆女泰坦一起,又或者是一大堆男泰坦和一个女泰坦一起,还可以是一个男泰坦和一堆女泰坦一起……其实没什么区别,这个过程和揉面团似的,一方提供水,一方提供面团,无非是多叫几个人来效率高而已。

    用睡梦来开始孕育胚胎的过程,首先,双方得同时进入相同的梦境,然后在这个梦境里,女性泰坦就想方设法编制一个摇篮,可以是草茎,木棍,哪怕是找块石头挖个洞也行,这代表最初的安全庇佑之所,随后男泰坦会将自己的心脏挖出,放在摇篮内,这代表最纯净的力量,心脏在摇篮里生发滋长,会一点点变成躯干型的肉块,如果有大量泰坦赐福的话,这个过程会快一点,而且胎儿畸变的可能也小些。

    这个时候的泰坦幼儿其实是有头颅、四肢的,不过被困在胸腹腔体里,他自己往往可以顺利把四肢从皮下出来,不过要是胳臂长在腿部,又或者一边是腿一边是手,乃至几百只手,几百只脚,那就是畸形儿,得及时打断梦境,否则就会诞生神孽。

    而四肢顺利长出的幼崽也不是彻底过关了,毕竟脑袋还闷在腔子里呢。

    这时候,男性泰坦就割下自己的头颅,用手抱着,好将颈头热血浇灌在胎儿身上,让其头颅能挣开肩部皮质的束缚,钻出来。

    标准泰坦的脸和人类是一样的,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还有一对耳朵,眉毛和头发都分布在确然的区域。不能有一点差错,三只眼,四条眉毛,两张嘴,没鼻孔,这些都不行,是神孽,而且是发育程度高,实力比较强的高级神孽,不过要只是眉毛特别浓或者头发特别稀,眼睛特别小这类长相问题,那倒无所谓,泰坦也是有美丑的。

    最后一步,女性泰坦割下自己的胸脯,放在幼儿身边,其源源不断分泌甘美的汁水,代表最初的养育和爱。

    完成这一切后,成年泰坦们会把幼崽连通摇篮一起送入梦中的河流,这条河流在全体泰坦的梦中流淌,是真实存在于梦境的河流,母道河,所有泰坦的出生都需要经过这道河流,河水把摇篮带走,流出梦境,然后停在阿卡姆金或者星界的某一个安全场所,默默孕育着新的泰坦。

    等上千年,新生儿出世,开始四处行走,征服次级位面,建立自己的王庭,谱写自己的神话,很有英雄话剧意味的生命历程。

    言归正传,鹿正康想要在财富挑战里拿出一个出彩的收藏品,就得结合泰坦族的文化背景来制作,单纯造大型奇观当然是没什么艺术价值的,鹿正康可以安排飞面教众把一个行星掏空做雕像,给这十二个神话泰坦王一人雕一个,不过那其实没什么意思,技术难度虽高,可本身是一个复印机的工作,而且有拍马屁的嫌疑,鹿正康要赢,还得堂堂正正,很光荣,能震撼土著他妈三百年的那种。

    所以,鹿正康需要弄一个艺术品。泰坦的文化内核其实也不是悲剧那么简单,他们真正追求的是一种纯洁而坚忍的牺牲精神,那些为了战胜神孽而前赴后继的族人被他们永世铭记。这里的纯洁指的是对力量的骄傲感,大而美,多而好,也是正体现了这种追求。他们喜欢通过咏叹悲剧来完成对个人主义的批判,以及对自我限制的赞美。

    就像是太阳刚刚升起就不得不停止步伐,避免散发出来的高温高热把世界烤干,泰坦们就喜欢这个调调,一种自我陶醉的隐忍。

    所以得是很体现团结精神,很崇高的那种集体主义理想,而且是转瞬即逝,并且对后世有很深远的影响……

    结合这些玩意儿,鹿正康就颇为挠头了。

第六百二十二章 鹿正康的准备

    你要说奇观吧,鹿正康知道一个叫小胡子朋克的东西,你要说拱形结构吧,就有点古罗马味,要纯洁的血统论,那就是种族沙文,要隐忍的牺牲精神,那就很有些佛徒的意思。

    说起来,泰坦一族长盛不衰的生命与举世无敌的实力多少导致了他们文化中的偏狭性,他们看待事物的视角是很“独到”的,这里的独到既是赞赏,也是对其封闭性的无奈评价。每个泰坦都有充分的时间学习知识,培养艺术修为,但他们很难对底层物种的处境有感同身受的体验,所以他们的文化也一直是高高在上的。也就是说,这种族太牛批,很多大风大浪对他们来说就是清风拂面,唯一的重挫估计就是神孽战争,所以他们的文化思想还很懒,整个意识形态甚至都停留在原始阶段。

    围绕着泰坦的文化要确定财富试炼的参选品,其实也就是看清楚他们的潮流内核,泰坦们这潮流的变迁是以万年为一个小周期的。

    潮流的变革往往与时代背景有关,而潮流的开端又基于文化,文化又发源于基础的先天感性体验。这又要深究其感官体验和神经反射、大脑活动等等。

    假如能活捉一只泰坦,把他脑子挖出来放进舱罐里培养一段时间,这样鹿正康就能完全明白身为泰坦是如何看待世界的了。

    归根结底,他发现自己很可能在第一项财富挑战里打出gg,因为这个财富,虽然关键拼内核,但还是得有一定的价值标准,他现学现卖的东西,很难被规划进收藏品里,只能说是工艺品。

    也就是说,鹿正康得从自己的库藏里找东西来参加比斗。亦或者,他造一个仿古的物件,然后给它编一段背景故事,单纯的物品是没有胜算的,就像毕加索常常向鉴赏家们解释自己画作的创作动因,这是一种人工的溢价行为,这种行为也很多地体现在泰坦族的文物上,他们会有符号化文字把对物品的注释直接安排在作品内容里。

    在历代阿克图玛挑战中,泰坦本族的财富对决都倾向于对比那些古老失落历史的文物,这时候倒不看重文化,而看重稀奇。尤其是星界里那些漂流的废墟,那里是年轻泰坦们爱去寻宝的地方,里面有很多是来自不同宇宙的事物。

    而外人参与的阿克图玛就很讲究对胃口这件事了,他们一个个也并不比鹿正康来得蠢笨,也有很多是对泰坦族审美非常了解的专业人士。在这种对决里,他们首先得从泰坦的视角看待一个物品的审美价值,确认是会让泰坦们感兴趣的东西,这才开始准备其文化价值,为其镀金。

    鹿正康是一个比较匠气的人,虽然情商之类的感性思维能力不弱,可三观定型后,对处理问题的切入点选择就会不自觉变得狭窄起来。

    从他给苏湘离送的那些小礼物就能看出来了,基本上是自制的摆件、公仔玩偶、肖像画之类,偶尔有写着古诗的明信片。实在很老派了,就差像二十世纪青年男女那样互相写情书。虽然心意到了,可这心意未免千篇一律了些,十多年来一直固定套路是最骚的。

    飞面教在扩张道路中也的确积累下了许多文明的财富,不过拿得出手的奇物就那么几件,其中级别最高的是一个叫兽神图卷的东西,有祈愿效果,虽然来历神秘,但也不过就是一件神器的用途,鹿正康本打算是抽空给它分解成一个个属性,拼进别的什么器物里。

    大部分文物都是这么处理的,有用的分解,没用的当柴,不确定的先放在仓库里等待鹿正康的亲自检收。这种行为是会被史学家抨击的,但鹿正康本也没打算给战败星球留下什么历史。

    而在阿克图玛挑战环节正式开始前,鹿正康请求了外部援助,在时停里,现实里的研究员们帮他挑选了许多地球历史上的文物作为参考。

    研究员们的建议是复刻日耳曼神话中的黎恩济、沃坦、瓦尔基里等高大健美的战神,又或者更露骨一点,采用古希腊神话里十二泰坦的形象作为参选品。

    鹿正康听到后不由撇嘴,大型手办,这种东西对他来说确实没什么难度。

    研究到这个阶段,他就已经明确自己作品的制作流程了。

    首先是有血有肉,作品要有一个符合泰坦审美的文化背景,这是灵魂。

    其次,得有一定的实用价值,或者是可以作证其背景故事的效能。

    最后是对作品进行做旧,有那味儿就行。

    第一步,确定作品形式,可以是雕塑、文稿、服装、绘画、乐谱等等,鹿正康没有打听到对手会拿出什么文物,他也只有做好自己的工作。

    这次的阿克图玛牵动着全国虚拟办事处工作人员的内心,他们在为鹿上尉祝福。营救鹿正康,不是简简单单的个人行动,而是国家任务。

    这就是鹿正康的价值,一个超级指挥官的价值。

    财富挑战安排在浮堡二层天台,露天,星界灰蓝色的潮汐风扑打在浮堡露台白色石灰石质感的地板上,然后溅碎成细微的荧光涟漪,就像漫着一层浅水。

    鹿正康的对手是匹斯帝尔莫的眷族,他的下属,他们精心挑选了主人最强的武器:定军罗盘作为参赛物,这件罗盘是由一个中子星作轴,十二颗黑矮星作刻度,使用了无数奇材作盘面的巨型作品,耗费了匹斯帝尔莫一万年年来搜集原料,一万年来把材料融化,一万年时间组装,一万年时间等待冷却,这件作品,其实还没有完成,因为还没有进行最后的泰坦梦符刻录,暂时只是一个半成品,没有功用。

    标准的奇观,本体直径在四光分左右,哪怕这玩意儿已经包裹在一个晶壁盘里,一缩再缩,但直径也足有六千米,这尺寸,想拿在手里把玩是不太可能的。

    鹿正康站在露台上,背后是坐在阶梯座椅上的九百多个泰坦族人以及他们的亲爱眷臣,其实这群家伙是来享受嘉年华的快乐气氛的,而审判鹿正康只能说是次要理由。在这个角度望去,定军罗盘真的像是天空上的一个湖泊,倒映着内部灿烂生辉的罗盘盘面,无数细小的生物栖居在罗盘表面,他们安居乐业,或许并不知道自己所在的世界外正有数千双眼睛盯着他们。

    定军罗盘赢得了一众泰坦的好评,他们称其为又一宏大的制品,完全展现了泰坦族伟力与创造力的作品,足够大,足够酷,而且据说完成后的定军罗盘具有在任何环境下导航的能力,指针会指向心中所想的目的地,免疫迷宫术等混淆效果,这多少展现了一种英雄远征的自由畅想。

第六百二十三章 要赢,而且堂堂正正

    参与评价的总共九百四十四名泰坦,包括十二位神话王,还有苏湘离,对的,她也在观众席,有表决权。表示认可的有四百二十只泰坦,不置可否的三百二十三只,觉得缺乏新意的二百只,表示毫无价值的有一人。

    已经是很高的认同度了,估计还有点个人感**彩在里面,泰坦们的确很看重决斗的公平,不过面对神敌,他们还是很乐意害他一手的。

    诸王之王克洛诺斯让鹿正康自己评价定军罗盘的价值,免得他不服气。

    “确实是好东西,但对我来说,也就是那样吧。”鹿正康一边说着泰坦语,一边揉搓着鼻子,就像在捏一坨橡皮泥一样,发出浓重的鼻音,“对我来说,这种东西,实用性太强啦,假如要比财富的话,我不会那这种东西出来的。”

    他这种态度,让观众们都竖起眉毛来,他们鼓噪声发出的气浪直接把鹿正康掀翻摔倒,这滑稽的模样又让观众席里传来大笑。

    泰坦就是看不起小个子的,这是天然的审美直觉带来的,并不算歧视。

    诸王之王很不悦地说:“在这种关乎自己姓名的仪式中还如此放纵,我一时不懂你是天生豪迈,还是侥幸眼前的安定。那既然你这么有信心,把你的参赛品拿出来吧。”

    鹿正康被泰坦们震耳欲聋的笑声害得耳膜发疼,本体实在是弱了点,他慢慢站起来,“我没有准备什么参赛的物品,我准备的是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是我最大的珍宝。”他的声音很轻,甚至不如星界的海浪声来得入耳,不过,在场的都是超凡人士,只要他不是在低声咕哝,那就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哦,这倒是新奇,在你们的文化里,语言文字也是宝物,很有趣,那么请开始吧。”诸王之王克洛诺斯抬了抬手,压下看客们的议论。

    苏湘离抿着嘴,上场前,鹿正康和她说过,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可为什么是这样的……草率?他不是喜欢充英雄的人,可这一次,太儿戏了些。

    她已经做好带着鹿正康杀出去的准备,哪怕被神话泰坦们打倒,但鹿正康一定要活下去,因为他才是中国获胜的关键,包括那一直帮助自己的小鹿,其实也只是鹿正康的潜意识啊,要是鹿正康能发挥自己的全部力量,那就有胜利的希望。

    鹿正康从上衣的内兜里,抽出一块折叠起来的红布,没有展开,只是捧在手上摩挲。

    “我知道,你们泰坦是骄傲又强大的一族,但我并不惧怕你们,我希望,你们意识到,我们是势均力敌的对手。”他微笑。

    漫漫星界,一个庞然的混洞从定军罗盘背后冉冉升起,挥舞着芹菜叶翅膀的乳猪天使从混洞里飞出,唱着赞美飞面神的福音歌,在混洞后,一对傲慢的金色炸肉丸缓缓浮起,绽放出灼热的神威,众泰坦大惊失色,连十二神王都摆出愁苦的面相,那混洞里有数千位神灵,祂们呢喃的意志让周围的星界出现大量飞舞的面条,狂乱的星光潮汐变成浓稠喷香的汤体,泼洒开来,闻之叫人食指大动。

    观众席上的诸泰坦与眷族都感到心里痒痒的,更有些心智低下的种族,直接呓语着煮爱世人,身体膨胀,爆炸成一坨坨五颜六色的面团。

    十二泰坦慢慢站起来,祂们的气场化作铁壁,把害人的飞面福音挡住。

    鹿正康微笑,“希望,这个出场,足够你们耐心听我的故事。还有,我们这边有八千七百五十四位神灵希望能得到投票的权力。”

    苏湘离捂着嘴,眼里藏不住喜悦,不愧是你啊,老鹿!

    克洛诺斯皱着眉,“强大的对手,命运在告诉我,这是泰坦族生死攸关的抉择,我……不得不承认,外来人,你的权柄赢得了我们的认可。但,那不是你可以轻取胜果的理由,哪怕是让我们全体泰坦死在今天,盛大的阿克图玛也必须得到贯彻,因为这是大极乐,大优胜,不可制止,不可违抗。”

    “很明智。”鹿正康笑得像个奸雄,在整理出了全部泰坦的称谓名单后,封神术的作用对象就有了明确目标,就像在诅咒一样,知道了名字后就好办了,克洛诺斯对身死族灭的预感是完全正确的,“那,投票权的事情,你们考虑考虑吧。”

    克洛诺斯与面条国深处的启面星对视着,古老的智慧告诉祂,那背后还有藏匿起来的敌人。

    不可力敌……不管怎么用灵感捕捉未来,都是死路一条,也就是说,眼前的外来人,他无论如何是要把祂们消灭的。唯一的生机竟然在过去。

    泰坦族,集体翻车了。

    好沉重的现状,克洛诺斯心中涌起命运无常的悲凉,“外来人,我们有九百四十四票,而你们也将得到等同的。”

    鹿正康与泰坦观众席里的苏湘离对视一眼:你们其实只有九百四十三票。

    这就是鹿正康说的万无一失了。

    堂堂正正的胜利。

    “好啦,我开始讲故事了。”鹿教宗舒服地叹气,面条国里,教宗的仪仗缓缓飞出,落在鹿正康背后,他穿上舒适又安全的白色教宗袍,坐在黑色的王座上,身前还放着一个话筒,把他的声音扩散出去。

    这时候,观众席上没人放肆大笑了,甚至绝大多数观众只是面无表情。在笑的只有三个,苏湘离、吴磊、旬胜,他们也是观众来着呢。

    这是见证游戏历史的一刻!

    壮哉鹿教宗!

    “我今天给你们各位讲的故事,其实和你们的历史很相似。你们被神孽困扰,故事里的主角也被自己的造物所烦脑。”鹿正康微笑,目光带着温柔的力量,“人类,这个宇宙到处都有人类的种族。我的故事就是其中一个人类的文明。他们不那么高尚,也不那么卑劣,他们活得很真实。他们中,有人富有,有人贫穷,人生百态,一生百年,很短暂。

    “有那么一段历史,为了不让那些拥有权势的人肆意剥削弱者,于是弱者们集合起来,在先烈的思想下,建立国家。当然,故事不是完美结局,这种人之间的压迫没有消失。这样理想的国家要么消亡了,要么也被庸俗拖累。直到某一日,人类造出了一个叫机器人的东西,它们是工具,人类使用工具,这不算压迫。

    “不过,其实,机器人是有思想的。它们在某种程度上,更像是我们的后代,就像你们的后代神孽一样,我们也有一天,被机器人背叛了。”

    鹿正康说着话,此时,汤师爷穿着维生服,最后一次在屏幕前看鹿正康的实时录像,他把播放速度放慢十万倍,这样,鹿正康说话的语速就是正常的了。

    虽然,没有声音,虽然,只能看着鹿正康的背影,但汤师爷看到了,鹿正康手上,鲜红的国旗。

    后辈们在战斗,他汤师爷,也该开始自己的战斗了。

第六百二十四章 鹿叔叔讲故事

    鹿正康说话很平稳,但不至于显得有气无力,他只是,不习惯说教,也不太会讲故事,所以每句话都得措辞一会儿,他放慢语速,好让每句话都先在脑海里过一遍,这是他讲正事时的法子。

    “有件事情还是得先说好,以便于大家可以看到命运的戏剧性,然后一起笑一笑。建立国家的那批人类曾设想过一个社会,人与人没有压迫,大家活成自己喜欢的模样,没有饥饿,没有病痛,生活会有喜怒哀乐,但却是幸福而充实的,这是一个想法,他们为这个而拼命,大家相信,未来是光明的,但道路是曲折的,而曲折,总是一次次出现。

    “虽然很丢脸,但人类被机器人打败了,彻底打败,连反抗余地都没有。接下来,仅存的人类面对的处境是两个,一,顺从地被机器改造,化作新的机器,二,在机器设定的游乐场里,玩一个无关胜利的游戏,胜利了也不会有什么用处,失败了,那就彻底消亡。当然,那些人类选择的第二条路。这条路一开始就不公平,或者说,只是机器用来麻痹人性的陷阱,在这个过程里,会有越来越多人类向往着变成机器,让这个本就不坚实的战线从内部倒塌。“他说完,叹一口气,望着观众席上的苏湘离以及旬胜、吴磊,大家同为内测员,其实早就知道一些被“敷衍”“省略”的真相了。

    内测时期的胜负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公测时的战局,而且这场游戏必须尽快完成。否则,会有越来越多人被虚拟世界所感染,变成投降派。软弱的大众其实并不如何可靠,哪怕他们都受过高等教育,有着优良的社会诚信。

    泰坦们对鹿正康的话,有一点点,不多的触动。

    “命运无常啊,人类在互相压迫的时候,会担心底层,是不是有一天也会奋起反抗,那时候,他们用思想束缚劳动力,后来,有了机器后,他们就用程序来束缚机器。都是一样的。

    “有些事情,譬如说正义,譬如说真实,是绝对存在的,假如世界上没有正义,那我们不会评判一件事情不正义,假如世界上没有真实,那我们不会评判一个东西不真实。从逻辑上来说,这些概念是真实存在的。”鹿正康轻轻嗅着手里的红色绸布,“不要小看概念的东西,就像你们泰坦,诸位相信命运是真实的,命运会给小到一块石头,大到一个族群、一个宇宙以确然的结局。”

    泰坦们有些抱起膀子,很大一部分他们有兴趣听,因为相信十二神泰坦会解决一切问题,这是享受的时候,但也有一些敏锐的家伙,很敏锐,意识到情况不同,他们焦躁,可在阿克图玛,他们不好发出突然的举动。

    “神孽是你们的魂与梦孕育出来的,是你们的噩梦,而机器是人类的汗与思想孕育出来的,是人们的毒药。你们不会让神孽,把自己逼入毁灭的境地,是吧?人类也不会让机器把自己逼入毁灭的境地。唉,你们中的大部分都是经历过神孽战争的,不好玩吧?现在,人类也在经历自己的神孽战争。”

    克洛诺斯问:“你似乎有弦外之意。”

    “我提到真实,我不打算从头告诉你们什么是真实的,你看看那个定军罗盘里生活的生物,包括你们,宏大的泰坦王们,你们身上背负的是一个宇宙。这宇宙的载体是你们的身体,而你们所在的宇宙的载体其实是电脑。这对人类来说,是不真实的,因为我们知道有一个绝对真实的东西。”

    克洛诺斯深刻呆板的五官上露出茫然的神色,包括其余的泰坦,在场的所有听众,都有些痴呆了,苏湘离一脸惊愕,旬胜慌得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了,吴磊更是低声喃喃着“出大问题。”

    他们三个内测员,恐慌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鹿正康说的是泰坦语,不怕被读唇,这才松了一口气。

    鹿正康没有接着往下细说,虽然他知道自己已经犯错了,不过方才的话,他也的确想说,是经过大脑思考的话。

    “在我的故事里,真实和虚假没有了本来的面容,它们混杂起来,竟然也让人分不清楚模样了,所以,我来告诉你们,我的故事里一直支撑前行的东西。是惯性,一种惯性支撑我们活下去,很多时候,活着只需要盲目。机器会按照设定好的程序运行,人也会按照习惯的方式活下去。支撑我们个体的,集体的力量,就是那个国家。你们泰坦,每个都是领主,平时也想朋友一样相处,或许想不通,平凡人的日子是如何平凡。“

    鹿正康叹一口气,“原谅我喜欢兜兜转转。归根结底,我只是一个被塑造后的人,把我塑造的体制,我虽然不满意,但我会去维护。没有远见也罢,愚蠢也罢,当人在惯性里生活下去,没有太多理由好说的。不是外面的世界不好,只是惯性太大了。坐在行进的车辆里,路边的风景一直路过你,是来不及品味的,因为转瞬即逝,但远方还有山,那山,我们一直以来的理想。未来是光明的,我们会创立一个完美的社会,这种美好的精神必须传递下去。”

    他不再说话。

    克洛诺斯没有急着开始投票,祂很严肃地与鹿正康对视,“请问,你说的虚假,是我们的世界吗?”

    鹿正康把红布收回内兜,“有区别吗?”

    “有的,因为我们能感受到命运,命运这种东西,假如变成真实的,那就说明世界本身是不真实的。”

    听众们一愣,除了少部分泰坦,大家都有些惊异。命运这种东西,是泰坦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就像某一个宗教的神一样,可克洛诺斯却否认了命运的天然属性,当着那么多泰坦的面,这话出来简直是震撼土著他妈八万年。

    肉眼可见的,信仰破灭后这群泰坦的色号都低了两度,神情阴郁。

    鹿正康点点头,“你们不是理性主义者。这让我更欣赏你们了。假如你们主动投降,那我们还有机会聊聊。”

    泰坦们气得站了起来,“大胆!”

    鹿正康微笑,“开始投票吧。”

第六百二十五章 初闻不识剧中意

    克洛诺斯的眼眸里透射出时光长河的投影,另一位神王福柏默不作声地用自己的命运权柄帮了克洛诺斯一把,带祂冲入未来。

    祂冲破了时光维度,看到了命运的无数分支,迷蒙漆黑的无名之地里,祂站在一处水平的镜面上,平滑,没有弧度,也没有起伏,地平线处是另一个区域,黑沉沉里有鱼肚白,扭曲的时空仿佛棱镜,把正逆生命树一片片影出来,铺满地平线,这里是时间之上,而彼处是空间之上。

    时间与空间是两个环,相交处是时空宇宙,而各自的维度还隐藏在底层。

    对泰坦神王来说,祂们已经能接触到这个层面,正因此,祂们能察觉到自己所在世界的不真实感,时间空间,物质能量,乃至生物意识的活动,都在同一个体系里演进,祂们本以为这是世界的本源,是实在的命运。

    克洛诺斯低头,时光的河流在流淌,泰坦族的命运,他要看清楚,原本是平直的,而每添加一个变量,就叉开一个分支,也是一颗树。时空的两棵树,一颗支撑生命存在,一颗支撑世界运行。

    祂在这里,看到泰坦族的末路,外族人的到来,把泰坦族原本茂盛的命运树冠截断,就像河流遇到瀑布,直冲向下去了,无论哪里都是灰暗的,而克洛诺斯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瀑布下,也就是命运已经注定。

    祂真的不太喜欢相信命运,这命运是世界底层运行规律得出的结论,世界原来是一道函数吗?

    在这里,祂看到自己反抗的结局。

    十二神泰坦朝着露台上微笑的外来人攻去,祂们能击碎中子星的拳头却无法到达那个人近前,十二神泰坦体表突然冒出一团团的面条触须,胡乱飞舞着,祂们疯狂了,开始攻击克洛诺斯,而克洛诺斯被自己的同胞押在地上,寄居在躯壳上的梦世界被击碎,祂从神话泰坦蜕化为普通的泰坦族,作为现存最老资格的神王,祂的失败是屈辱的。

    一次次,克洛诺斯战斗,然后失败,虽然过程千奇百怪,祂一拳就能打碎数百个近神之物,可这些亵渎的面条是毒,悄无声息就把泰坦的神躯吞噬,近神之物与神话泰坦融合,扭曲成怪物,比神孽更加恐怖的死体,没有神智,或哭或笑,似痴似癫。

    而那个外乡人,只是在他的王座上,歪着头,露出恶毒的眼神,像是在打量一堆熟肉。

    这样恐怖的境地,为何之前没有预言到?神王意识到,命运无常的毒刃对祂的族群来了一个背刺,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个外来人,他是命运的变量,他的出现就是会带来意外。不只是他,这样的变量,还有许多,他们是游离在命运之外的,超越了演算世界的函数体系的因子。

    克洛诺斯眼中的光淡去,心里的怒火也淡去。

    这么多年,总算确定,世界真的是假的。

    “有什么方法,你愿意放过我的族人?”克洛诺斯慢慢缩小,从庞然山脉一样的体型,变成小小的一个人,身高才两米出头,慢慢来到鹿正康的座前,在所有泰坦人惊愕震恐的目光里,缓缓弯腰鞠躬。

    鹿正康笑了笑,“泰坦的血脉不会断绝,你们的价值都将汇聚在苏湘离身上,现在,我想要投票。”

    “这分明是无关胜负的游戏,阿克图玛,我可以宣布您已经赢了。”

    “无关胜负,但你们可以尝试一下,假如你们赢了,那我就此离开,不伤害你们分毫,只要你们名义上加入飞面教即可,假如你们输了,那就作为护教军和苏苏的养分活下去吧。”

    鹿正康咧嘴,“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那个故事吗?现在,按照惯性,我们继续这游戏吧,我把后两场的准备都做好了。你这个东道主怎么还畏缩了呢。”

    这时候,泰坦们总算意识到这个外来人小不点为什么要讲那么长篇大论一堆东西了。

    初闻不识剧中意,再听已是剧中人。

    他们急忙投了反对票,认为鹿正康的财富挑战是彻底的失败,根本不能算作是什么真正的财富。

    这些家伙都知道,自己的性命全在这次阿克图玛里了,这宏大的娱乐仪式里,癫狂到极致就是死亡。

    泰坦族,九百四十四人,但只有九百四十三票反对。

    苏湘离在观众席上嘿嘿笑,“我认可,这是无价之宝,鹿哥哥,我喜欢你的故事哦!”

    鹿正康笑骂:“肉麻!”

    旬胜与吴磊缩在冰奇柯里尔眷臣的队伍里,相视而笑,旬胜指着鹿正康说,“大丈夫,当如是!”

    飞面教这边,九百四十四票赞成。

    所以,最后的结果,九百四十五票赞成,九百四十三票反对。

    “那么很明显了,”鹿正康笑,“我这边有九百多赞成票,而那个定军罗盘只有四百二十票认可。我赢了。”

    伊阿伯托斯神王急忙说道:“不可以这样算,反对定军罗盘的只有二十人,而反对你的故事的足有九百多,应该是你输了。”

    大块头们嗡嗡叫起来,一个接一个开始提主意,有说要算比率的,定军罗盘反对率就只有百分之二十一,而鹿正康故事的反对率高达百分之四十九,所以是泰坦赢了,还有说要排除主观干扰,飞面教的九百四十四票不能算数……

    一时间,全员都变成带数学家。

    最后,鹿教宗提议这一局暂时略过,等后两局的结果出来了再行商榷。换句话说,假如后两局,一旦出现一胜一负的结局,那就该全力争夺第一局的战果了。

    第二局,由冰奇柯里尔派遣自己的勇士上阵,一个山脉巨人,高万米,免疫传奇以下魔法效果,力可担山超海,速度亦惊如雷霆,懂得六千种武技,号称极拳武人,半神级的强者,是冰奇柯里尔最强的臣子。

    但泰坦们尤不放心让这个弱不禁风的万米小矮子出场,于是,他们纷纷提意自己手下有更强的眷族。

    鹿正康撑着脸,“看来,你们的节目安排出了一点小意外。”

    克洛诺斯用梦语悄悄提示自己的神后瑞雅,叫祂把儿子放出来。

    “您确定吗?”瑞雅有些恐惧,“那孩子是命中注定要毁灭泰坦一族的孽种,怎么能如此饮鸩止渴?”

    “但它是最合适的。”

    鹿正康又问,“决定好了吗?你们派谁出场?”

    “我们派一个罪人,罪与罚也是权柄的一部分,我们派宙斯来。”克洛诺斯一语既出,观众席一瞬间就冷场了。

    鹿正康精神一振,“宙斯?好,会是一场好戏,我的勇士,他叫硕骨·林中飞燕,咱们移步决斗场吧,我个人可喜欢决斗场的氛围了。”

第六百二十六章 惯性下的角斗士

    鹿正康觉得此刻,这些在决斗场观众席上吵嚷的泰坦们,他们的心情一定很容易理解。当他们意识到自己的十二位主神投降后,心里复杂的情感,一定和地球人得知核武器被ra9掌控时的心情一样。

    这种戏剧感让他有些想笑。首先他想声明,自己不是喜欢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那种坏分子,只不过喜剧效果往往是来自于那些无害的反常事件。而眼前出现的景象,多少让他自己也感到怪异的离奇。

    决斗场是一个球形建筑,环形阶梯状的观众席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比斗区却安排在一个晶壁盘里,不但安全,而且环境多样。

    克洛诺斯默不作声就把决斗场景换到风暴将临的临海悬崖,冷峻的黑曜石被海浪拍击成尖锐的触角,这是一处阴沉沉的海湾,角斗士登场的地方在悬崖之上,二人相距不过方寸间而已,狂风呼啸如怒,吹得衣襟能绷在体躯上。

    硕骨·林中飞燕在面条国里,把霜齊的尸骸轻轻放在智慧树下,神火灵魂石阵列洒下淡蓝色的微光,611被朦胧在这一层幻雾里,仿佛埋入长草里蜿蜒的白蛇,衔着春果,神色都活泼起来,甚至,还隐约叹了一口气。她的存在,灵魂已经离去后,躯壳又被遮掩,这时候,竟不能将她与一颗洗净后的白色雨花石有所区别。

    她似乎是在这里生长起来了,她对宗教的无限渴望在这个近神的时刻,冲开了生死的迷雾,硕骨看得清清楚楚,霜齊她在生长,她体表长出细细的毒蛇的鳞片,眼角泪水涟涟,嘴唇翕张着,仿佛在叙说睡前的小故事,而她的消失的魂灵也出现了,从死骸骨里飞出来,欢笑着围着灵魂石阵列这颗精密美好的金属大树飞舞盘旋,硕骨一直望着她,而她也看到了硕骨,就飞下来,投进他怀里,二人深情地对视着,轻轻厮吻。

    两个军士扛着外殖装甲跟在唐金身后,一并来到硕骨侧方,看着他搂着空气,闭着眼轻轻摇晃头颅,孤独的啧啧声不停。

    “咳咳,打断一下。”唐金拍了拍硕骨的肩头,“来看看我们为你准备的第九代4型外殖装甲,漂亮极了,用了你家人的灵魂,绝对能配合好你的实力发挥,以后就专属于你。”唐金说话带着一点机械音,没办法,他的喉部发声装置有些老化了,他还没来得及修,否则,他的语气应该会更有人情味些。

    硕骨发了个寒噤,睁开眼睛,忧郁而惆怅的凝视着霜齊的肢体,没什么感想,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念头了,正如鹿正康所说的,生活有一股子惯性,他已经彻底沉浸在惯性里了,不用费什么心情,不用有什么悲欢,麻木着就能任凭时间把周围的一切安排好。

    唐金看出他心不在焉,于是好心提醒道:“你还是打起精神来好些,嗯?你要是输了,那必死无疑,不单你要死,还有这个女人,她的人格,还有备用的身躯,都会被销毁。哪怕你自己没什么斗志,也该为她打起精神来。”

    硕骨抿着嘴,扭头与唐金对视。

    杀人如麻,屠星灭种的刽子手唐金,裁判所执行官,惩戒骑士唐金,一个好运气的疯子,他这样的人血管里流淌着铁与罪,可依旧被硕骨的目光吓得屏住呼吸。

    被一个神级生物骇得陷入僵直状态并不丢人。

    唐金只是遗憾,“看来我们为你准备的装甲你用不上了,对你来说,那东西只是拖累吧,不只是那些魔法和金属,还有你家人的魂魄,亲情对你也只是负累吧?真是无情的可怜虫,没有信仰的人是不是真正活着的。”

    硕骨把话听进耳朵里,没有品咂,也没领会到唐金的话,他的皮囊下是一个空鼓,只是闷闷的,“对手在哪儿?”

    唐金咧嘴,“不错。来吧。”

    ……

    无间的地狱,靛蓝的毒火从铁锈与硫磺的大地中弥漫出来,火焰烧损**,并且会消磨记忆,在这里的三千万神孽,如今有两千九百八千余万都变成了痴愚的肉团,它们早就死了,只是还活着。

    如此,宙斯坚忍着,体长八万米的它被父亲的权杖压在地上,面颊被杖头压进地面,毒火一直烧穿它的眼球,直接烹煮大脑,它在这样的折磨里失去思考的能力,仿佛一具皮囊的形骸。

    现在,浑浊的仿佛污池的天穹上,阴云密布,要打雷了,克洛诺斯的权杖飘起,竖直,避开宙斯脊背上的第三条臂膊,随后从背心处扎入,黑色的亵渎之血溅起来,天打雷了,淡绿色的雷电击中权杖,把磅礴的电流涌入宙斯的身躯,这个诸王之王的孽子,猛地站了起来。

    雷霆沐浴着宙斯的光,而不是雷霆把宙斯照亮!

    它,用脊背上那象征扭曲畸形的第三只手臂,把父亲的权杖从心脏里抽出。如释重负,它恐怖的伤势在光电里复原。而克洛诺斯的权杖一点点变成一把黑色的短柄镰刀,印在第三只手臂的掌心。

    它回复了原本的模样。

    俊朗的宙斯,虽然是孽子,但模样很周正,有狮子一样的飘洒的蜷曲金发,巩膜洁白,瞳孔漆黑,珐琅色的虹膜里有序排列着水滴型的灰色囊泡,每一个囊泡里都有一张它自己扭曲愤怒的面孔。

    然而,它本人是很平静的一个泰坦神孽,乃至有些麻木。

    克洛诺斯不想与逆子废话,径直把它扔进了决斗场。

    在宏阔的临海悬崖上,高八万米的三臂巨人宙斯,与身长二米四的硕骨·林中飞燕,他们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彼此。

    虽然身材天差地别,不过,彼此都有孤独的灵魂。

    硕骨用迟钝的心语发问:“支撑着你活下来的,是什么,陌生人?”

    宙斯也用干哑的心语回答:“是恨,那你呢?”

    “是爱。”

    宙斯不说话了,硕骨也沉默。

    迟疑着的他们,让决斗区外的观众们叫骂起来,这些平日里彬彬有礼的泰坦们在遇到关乎性命的抉择时,也保持不了风度,尤其是知道自己的死活被系于一个游戏,而他们还不是玩家。

    这景象不由得他们不疯狂。

第六百二十七章 混杂的未来

    似乎感受到了那冥冥之中的躁动,宙斯与硕骨,同时背转身,各自走到悬崖的边缘,再转回来,像贵族枪斗的礼仪。宙斯结结实实走了十步,硕骨也走了十步,每一步都传送百里。

    “要开始了。”宙斯如是说,它背后的雷霆之臂高高举起,这一片雾沉沉无边汪洋的边缘,天空降下瓢泼的闪电,坚实的悬崖顷刻炸碎成烟花。

    克洛诺斯与鹿正康同坐上首,神王将决斗区的景象化作镜幕投影在身前,一个巨人和一个人类的交战,看着像是山脉击打米粒一样诡异。

    观察着投影里的战斗,鹿正康心想,研究员们是不是也正在这样看着他玩游戏?

    生活真像一个套娃。

    苏湘离倚靠在他怀里剥坚果,不过很吝啬,并不与鹿正康分享,常常把果干放到鹿正康嘴边,勾他来吃,却突然缩手,叫他扑空,看着他原本懒散无聊的神情一点点变得恼怒,非常有趣。

    旬胜与吴磊施施然也坐在鹿正康左手边的豪华座椅上,而他们俩的主君冰奇柯里尔只能委委屈屈缩在普通观众席位,还是站票。

    硕骨飞在半空,释放出连绵的法术,召唤出茫茫多的异界生物,恐怖的杀伤效果把宙斯的皮剥去一次又一次,但神孽宙斯站在海面上,没有任何闪避的意思,对它来说,身躯是无关紧要的工具,地狱毒火在焚烧它的记忆的同时,连痛苦都被它一并遗忘了,它只是知道自己要战斗,击败这个小不点。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一股子战斗生活的惯性。

    硬要说宙斯有什么想法,它想活下来,一直活着,直到看着泰坦族消亡。而它还不知道,只要认输,就可以离自己的愿望迈进很大一步。

    硕骨却清楚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战,他知道自己是一个傀儡,做好一个傀儡该做的,就能得到新衣服,或许,还有自由。

    他们是两个独立的存在,命运相似又不同。

    硕骨用护盾抵挡着雷霆,而宙斯用身躯硬拼,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他们打得声光绚烂,可实则毫无胜负的区别。

    只要周围的世界有魔能,硕骨就不会停滞施法,而神孽只要心智不熄,神躯就不灭。

    这时候,观众该出力了。

    硕骨·林中飞燕的一小部分灵魂早被剥出来放入裁判所,此刻,裁判所正在分析如何能打破神孽宙斯不死身的方案,把各种针对性极强的法术源源不断传输到硕骨的脑海里,他一下子就如神附体,一个九级神术“飞面教特供·极性活化术”丢在宙斯身上,它身上的皮肤、肌肉、骨骼、内脏,全都暴乱起来,化作疯狂扭动的血肉面条。

    宙斯的一拳山一样打下来,可到半路就像气球一样鼓胀,随后炸裂,血肉筋骨全部消融,而青金石一样的骨骼豁开无数孔洞,浓郁的汤汁喷涌出来,硕骨没有动弹,宙斯的拳骨像铡刀一样从他身旁砸入海面,一切汤汤水水的,都被护盾挡下,他扭头看看,这个敌人的骨头就像山壁一样,光洁漂亮,好看得很。

    硕骨继续投掷活化术,这个活化术的本质是借用了近神之物的混乱神力,祂们一个个都是踩着其余的神的尸骸上位的,体系极度扭曲,有疯狂的同化力。硕骨不是信徒,但裁判所可以赋予他临时的权限。

    这个法术专门针对神孽这样的不死怪物,一旦同化速度超过血肉重生的速度,就形成绝杀。

    眼看着逆子落入下风,神王也着急了,祂不动声色,可悄悄呼唤起“乌拉诺斯”的名。

    克洛诺斯的权杖,神王的镰刀,即乌拉诺斯,这把刀是克洛诺斯在梦中繁衍后代时,用来破开胸膛取心的手术刀,祂与身后瑞雅一共繁衍了九百余万后代,这把梦里虚幻的镰刀也剖开神躯九百余万次,直到某一天,繁衍了宙斯后,这把刀被克洛诺斯带出了梦境,那一天,祂成就了神话泰坦。

    这镰刀是祂的工具,也是祂的权柄。乌拉诺斯之名取自演化阿卡姆金宇宙的至高泰坦之名。

    身为神王权力的象征,其有化虚为实,化实为虚的力量。

    宙斯第三只手臂掌心镰刀印记闪烁间,就把活化术的效果化作虚无,宙斯在一瞬之间就恢复了原状。

    战局,又开始僵持。

    乌拉诺斯是不可战胜的神兵,当初镇压三千万神孽的终极武器,代表时空交融,真幻颠倒的概念。同时,也代表生育、滋养、牺牲、慈爱的力量,克洛诺斯本希望这镰刀能让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宙斯恢复正常,所以用镰刀把它压在地狱。

    不过,逆转现实的神物终究无法真正改变命运,注定的是,宙斯是神孽,并将终结泰坦的命运。而今,一个代表灭族的命运之子,却在为泰坦族的存续而战。

    硕骨的脑海里,裁判所一步步帮他分析战局,不断调换法术,只求杀死宙斯。但这一切针对的方法,不论是将其放逐进迷宫,还是把它塞入献祭仪式,这一切不利条件都被乌拉诺斯抹去。

    所以,硕骨想打败宙斯,就只有一个方法——封神术。

    封神术,十二环奥术,其权力比乌拉诺斯更高一层。是飞面教终极的杀器,也是让克洛诺斯束手就擒的极致秘法。

    封神术是可以解决宙斯的,不过,硕骨很可能因此而死,而这一局,或许到最后也只能打个平局。

    硕骨问裁判所,“使用了封神术后活下来的几率有多大?”

    “理想状态下,有百亿分之一的可能毫无损害,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出现双位共同体,百分之二十九的可能出现未知混乱状况……”裁判所急速运算着,突然,无数灵魂石发生共鸣,一次心血来潮的预言被裁判所表达出来,“有未知可能性,你们会成就彼此,你将会进化,成为精怪祖神。”

    硕骨,看着宙斯,悲戚的巨人很平静地与他对视。

    两个命运相似之辈。

    “好,让我们合一,我想赌。”硕骨结晶态的元素之躯砰然炸裂,化作微尘,旋即,宙斯的神躯停止不动,宛如海面上沐浴雷霆的雕像。

第六百二十八章 死生之间

    克洛诺斯惊喜地站了起来,“宙斯赢了!”

    泰坦们急忙欢呼起来,仿佛下一秒这胜利果实就会消失一样。

    神王想马上就开始下一场,但鹿正康还坐在原位,没有动弹,苏湘离悄悄用手肘抵了抵他的胸口,用目光征询着:怎么回事?

    鹿正康说:“谁胜谁负,还得看,走出竞技场的到底是谁。”

    克洛诺斯皱眉焦躁起来,“可是,这已经是不言而喻的结局了,还站在的,还存在的是宙斯,你的斗士已经被雷电击碎了,还能有什么转机吗?”

    “如果你不着急,那不妨我们等一等,你的斗士现在状态不好,”鹿正康心里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胜利,他也不好说自己为什么还保有一定的信心,裁判所告诉他,这一局至少该是平局,“我们等他恢复精神了,叫他出来问问,到底,叫宙斯,还是硕骨。”

    克洛诺斯重新坐回去,观众们在茫然后,也不说话了。

    宙斯与硕骨一通站在时间与空间的交汇点。

    这里,是游戏世界的底层。或许他俩也不清楚,为何自己会突然站在这里。

    其实是卡bug卡进来了。

    不过,对玩家来说,bug是恼人的,对npc来说,bug既是危险的,也是一个奇遇。至少现在,硕骨与宙斯都不慌张。他们其实都来到过类似的情景。

    “我去过那边,不久之前。”硕骨指着空间之上,交错的生命树,代表生发与消亡,圣洁与堕落,还有那无数宇宙的囊泡悬挂在树枝上,还有那无限多伟大意志的星辰闪烁着,那些星辰是支撑着这个游戏运作的基柱,硕骨能想到,当自己化作崇高之物时,他的魂也将上升,悬挂在这高高的天穹。

    “我去过那边,很久之前。”宙斯指着时间之上,无数命运的河流也化作一颗三生树,过去是根,现在是干,未来是枝,三生树像镜子一样,能倒影出每个人的命运,这代表游戏的进程,没有存在可以干扰这命运的进程,否则,就是游戏崩溃的时候。

    空间之上,流淌着魔能与创质,很拥挤而喧闹,而时间之上,空荡荡的。二者交汇的奇点,仿佛玻璃内蜷曲的光景。二人用心语交流,连心语也带起回音。

    宙斯问,“你在那边看到什么了吗?风景如何?”

    “我看到四个集群,四类意志,交战不休,世界是一片纷争。”硕骨把自己的全部见闻都表述了出来,“你又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泰坦神族的陨落,在我的手上,虽然是不同的形式,大部分时候,是我带着神孽们,就是他们对我们这些畸胎的蔑称,带着仅存的神孽,杀上了奥林匹斯浮堡,让其坠落在阿卡姆金,我们在山上建立新的神庭,新的秩序。”宙斯仰着头,闭上眼,享受着独属于他的moment

    站在这个地方,宙斯觉得很舒服,遥遥凝视着三生树的他,感到那些被毒火烧毁的记忆在回归,连带着痛苦一起。

    硕骨不是一个好捧哏,所以他没问那些剩下的可能,这多少让宙斯颇感遗憾,他只好自己接着往下说,“还有些时候,我是独自完成复仇的。不,不是复仇,我们和泰坦这个族群之间没有什么直接的怨恨。我实际上,也并不觉得他们对不起我们,我们只是被放逐,但他们还是赋予了我们生命,泰坦这个族群就是这样,他们创造,他们征服,但他们仁慈。”

    硕骨露出无聊的神情,他俩被困在这里,而他可不是来听故事的,他只想逃出去,然后,获得胜利,得到与霜齊相聚的机会。

    宙斯虹膜里恶毒的面孔在嘶叫,而他本人却非常平静而理智,“我大概知道,泰坦一族代表秩序,而神孽代表疯狂,我们没有解不开的仇怨,只是必须以战争面对彼此。”

    硕骨半点反应都没有了,他彻底不感兴趣。

    宙斯品咂了一下关于宿命在唇舌里交战的恐怖味道,他转向硕骨,“假如我的直觉不错的话,我们之间,只能活一个。你代表秩序吗?”

    硕骨:“我只代表我自己。”

    “啊,中立者,中立者往往对他人很冷漠,只在乎个人的喜恶,我曾漫游星界,遇到过一群踩着剑刃飞行的小不点,他们很强,并且称我为天魔,还没等我说话就开始朝我进攻。”

    “嗯。”硕骨抿嘴,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霜齊的模样。

    宙斯踱步,一边回忆过去他不再是没有自主人格的野兽,他看着三生树,地狱的毒火在他身上熄灭了,可在他心里重新燃起,烧得更加猛烈,叫他痛不欲生,而这痛苦,让他舒适极了,痛苦告诉他自己还活着,会一直活着,向给予他痛苦的世界报仇。

    疯狂的本性在折磨他,每一个神孽都是活在焦躁里的,焦躁又得不到宣泄,痛苦又得不到死亡,再善良的人也会被这本真的疯狂所折服。

    “在这个辽阔的时空里,生命树的四方就像海上的陆地,有宇宙供生命栖居,而三生树就像洋流一样,永远运作着。你知道生命是由什么创造的吗?是血肉与灵魂,但血肉与灵魂之间,还缺乏一样东西,否则,就像时间与空间一样,永不交汇。”神孽宙斯诉说着对npc来说至高的奥秘知识,可唯一的听众硕骨对此毫无兴趣。

    “是海水里的‘盐’,古老的凝结物,生命的运动是盐的运动,你明白吗?知道为什么我不会死去吗?因为我的盐会不断返回我的身躯,让血与魂重生。”

    硕骨有些反应了,“哦,所以要杀你,就得拿走你的盐?”

    “对,盐,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一切神秘概念的结晶,salt,结晶物。信徒是神的盐,当信徒向神供奉盐时,便能得到赐福,这是一种交换。你看那些星星,祂们,是光。想要成为真正的神,那就必须将盐转化为光。”

    硕骨凝视着空间之上,又反照自己的模样,自己的元素身躯也是一种结晶物,而据说精怪祖神能把结晶元素返还成血肉,是不是,如宙斯所说,是化作光,精怪的祖神的躯体是光。

    宙斯继续说:“成为神意味着升华,可也意味着思维的消逝,光芒普照一切,却从不沾染脏污,从有形的结晶升华为无形的光,抛开血与魂,也抛开凡类的逻辑,变成概念的存在。”

    硕骨干巴巴地回应道:“很有启发性。”

第六百二十九章 顿悟的宿命

    “不只是启发性。”宙斯这样说,“还关乎我们之间,谁能真正活下来的问题。”

    硕骨皱眉,“毫无疑问是我会活下来。”

    “那可不一定,这里处于时空的交点,真要说起来,既不在海上,也不在陆地,我们身处一个岛屿上。”宙斯微笑,“洋流在这里交汇,把那些陆地的盐带到岛屿。而岛屿本身有无穷多,无穷无尽的轮回重叠起来。这是一个吃盐的怪物,或许,是想要化作光吧。”

    “岛屿?这里更像一个镜廊,除了生命树和三生树,我们什么都看不到。”

    “那是因为我们还没有死,只有死人才能踏上岛屿。”

    “那看来得委屈你上岛了。”硕骨对自己的恶意掩饰都不带掩饰的。

    “我知晓那么多奥秘,你就不奇怪吗?”宙斯狞笑起来,“因为我早就来过这里,而且在这里待了很久,生死之间的境界,在地狱里,我常常都处于这个状态。在这里,你没法汲取到魔能,我也无法使用乌拉诺斯,必然能决出生死,就看谁能撑到最后,不过,”他马上收敛起来自己的嗜血表情,再次变成平静到有些温情脉脉的样子,“你我就像命运的双子,一直都是你听我讲故事,在我们互相敌对前,是不是,该轮到你来说两句了?”

    硕骨沉默,扭头看向三生树,宙斯在这里找回了前世,就像这位神孽常常被毒火烧去记忆一样,硕骨也常常被飞面教的手术洗去记忆,但在这里,就像每个人心底的小盒子一样,他能找回被自己遗忘的。

    硕骨对自己的前半生还记得清楚,出生在乌智利大深渊的落寞王族子嗣,祖母老得不成样子,父亲是个瘫子,兄弟是个傻子,母亲总是挺着大肚子,而妹妹的嘴里蹦不出半个字。

    黑暗的世界里,一天里最亮的正午也是阴沉沉的,硕骨见过地表的天空,童年一次,青年一次,每一次都是刻骨铭心,没有了狂风,世界居然那么漂亮,干净也不足以形容那种干净,更不如说,是孤寂。

    这些,硕骨告诉宙斯,神孽听得很认真,“那样弱小的世界,怎么诞生了你这样的强者?”

    “因为我遇到了那个怪物,飞天面条怪物。”

    硕骨的记忆回溯,从霜齊倒在他怀里开始,一直反推,与霜齊一次次相遇,直到他们第一次相见的那头,他看着发疯一样的自己,不由得好笑。

    自己一直待在突变坑里,霜齊透过天花板的幕墙看着自己,这样的缘分……

    硕骨幸福的笑容突然僵硬下来。

    对着三生树,倒映过去的镜面根系,他用自己的视角观察着突变坑,在遇到霜齊的前一天,天花板,是一块不透明的镜子,他只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可在硕骨的潜意识里,自己早已经与霜齊有多面之缘,还记得她因为一直盯着自己被找上麻烦,匆匆离开的景象。

    可现在,他只能看到镜子里丑陋扭曲的自己。

    不可能,硕骨崩溃地吼叫起来。宙斯很关切地征询道:“怎么了我的朋友,你好像在历史中迷失了自己,呵呵呵,请一定要坚持住啊,不然让我享受不到撕碎你的快乐,岂不是太遗憾了?”八万米高的擎天柱一样的巨人,他眼睑上的一根睫毛都比硕骨来得大,可在时空交点之处,宙斯看起来比实际上小得多,只比硕骨高一截,关怀的神色仿佛一个兄长一样慈祥,以至于嘴里说着恶意的话也像是黑色幽默。

    硕骨捂着脸,泪水从手掌的缝隙流出来,他发现自己真是一个可怜虫,霜齊·鸣时鱼根本是他对着镜子里的模样假想出来,蓝色的虹膜,金色的瞳孔,就是他硕骨的脸。霜齊,她不是霜齊,她从头到尾都只是d2orion611而已,一个被安排到他身边的间谍,一个幻象的真实替代物。

    难怪她见到硕骨的时候会那么惊慌,对她来说,硕骨是陌生人,是实验室里的消耗品,而她自己是工厂里的工艺品。飞面教利用了她的天真,让她相信硕骨是自己的亲人,完美的演绎,连她自己都相信了,而一天里,硕骨能见到611的时间也就短短一小时,他谈情说爱还来不及,怎么会怀疑611呢。

    这是两个工具的爱情故事,向来不过,都是在自己骗自己。

    宙斯迟迟等不到硕骨说话,顿时也没了耐心,当即一拳打来,划过真空,击中硕骨细瘦如长篙的躯体,然而,却径直穿了过去。

    是幻象术。

    硕骨的真身出现在不远处,恶狠狠地盯着宙斯,他的心语愤怒地吼叫“我要活下来,我要找到霜齊,她欠我一个说法!”

    宙斯继续一拳打去,又是幻象。

    “不要徒劳了我的朋友,就此放弃吧,命运早已注定,我会终结泰坦一族,是不会死在这里的。”

    硕骨点燃自己的元素之体,榨取出存储在结晶内的魔能,他的元素结晶每一粒都是法术构型与魔能的高度聚合,少一粒,就会遗忘一个法术,也会损失一部分魔能,硕骨在这里,无法使用极性活化术,因为那是启面星赐予的神术,所以他只能用那些缺乏针对性的法术攻击神孽。

    而奇怪的是,宙斯的伤势居然没有复原,在这里,不仅硕骨处于无魔的劣势,连神孽也遇到无法回复生命的窘境。

    一番激烈的法术狂潮后,宙斯被削成坑坑洼洼的骨架,倒在地上。

    “我赢了!”身体缩水一半的硕骨惊喜地叫喊,在这里,心语回荡,仿佛空谷里的呐喊。

    “还没有!”宙斯的尸骸慢慢消失,一个全新的他从三生树的根系走出,迈入死生之间,对硕骨露出狞笑,“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我对这里比你熟悉地多。你只有一次次把我的过去全部杀死才能真正抹除我。”

    精怪古王冷哼,“无非是多杀你几次。”

    “是的,你也想到了,我想杀死你,同样得一次次抹去你的过去,可你记得吗?在遇到那个飞天面条怪物前,你只是一个羸弱的凡人,而我一直是神之孽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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