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分离
陆绮怀愣愣地望着裴屿之,他这是在跟绝天机讨价还价吗?没想到他这闷葫芦还有这技能!
要是裴屿之把这大奸商都给砍赢了,以后逛街买菜带着裴屿之杀价简直酸爽!
胡思乱想间,她又听绝天机噗嗤一笑,无奈地摇头:“果然瞒不过你。说吧,想要什么?”他望了望裴衡之,“将你大哥分离血脉如何?他天资不差,但半妖血脉会阻他修行,往后更难精进,后患无穷。”
两兄弟不由对视一眼。
裴衡之的半妖血脉令他的体质较普通修士强,但同样也会使他修炼人族功法时产生紊乱,但他硬是凭着过人的悟性一路突破直筑基期。这也是为什么当年他能在几十的裴族子弟中脱颖而出,进入芜天宗修行。
但至此以后,他修行愈发受到阻碍。
妖精血脉不仅会将他辛苦吸收净化灵气得来的灵力转化为妖力,并且灵力与妖力常常于体内乱窜碰撞造成内伤,这样下去他迟早有一日会走火入魔。
裴衡之不是固执的人,相反还有些乐天派。他告诉自己,既然暂时没有法子解决这血脉带来的问题,干脆顺其自然好了。于是他逆来顺受,被选去守护禁地也无怨无悔。
本来以为一生就要这般度过,哪知那夜妖王百里慕涯冲破禁地封印而出,令他中了妖毒九死一生,醒来后他发现自己因祸得福,突破了滞顿了好几年的瓶颈意外进阶金丹期。
但他并没有因此欣喜,裴屿之曾告诉过他,若是进入金丹期,要么是终点要么是死期!
他凝结的内丹一半是金丹,一半却是妖丹,也就是说两种力量又多了一处碰撞的所在。
内丹不是开玩笑的地方,一旦出现危险,出现裂痕还算幸运的,若是损伤导致爆炸,他直接会爆体而亡!
这件事裴屿之在他未进芜天宗前便已告知,裴衡之也早早做好了心理准备。
因而两兄弟对视的目光中多了一份心照不宣。
裴衡之十分潇洒地道:“屿儿你给自己要点丹药灵药之类的,早日恢复修为回去吧。大哥这样修修也挺好的,不碍事。且分离血脉定很凶险,大哥胆子小可不敢冒险。大哥没那么伟大的志向,每日吃好喝好便足矣。”
身为修士谁不想变强?裴衡之明显只是为了弟弟着想才有般说辞,但他说得十分真挚恳切,一点不虚假伪善。
裴屿之沉吟片刻,问绝天机:“你有几成把握?”
“五成。”绝天机道,“生死各半,全看造化。”
他对裴衡之道:“大哥,分离之术复杂且危险,三界之内论谁的成功率最高,绝天机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可......”
“哪有什么吃了就能升仙的丹药?即便设法将修为涨了,这拔苗助长的法子怎可能令我挨过天雷?”裴屿之认真地道,“我如今什么也不需要,但你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裴衡之尚在犹豫。
在他看来,与绝天机交易的机会是因为裴屿之,额外条件也是他争取到的,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他怎能占这个便宜?而且裴屿之能要的东西太多了!绝世武功,稀世之宝,甚至一个生死关头的提示......
这可是改变一生的机会!他绝不能据为己有!
陆绮怀当即看穿了裴衡之的想法,道:“诶,我说你是不是觉得屿之是你爹娘捡来的,所以根本没把他当亲兄弟看?”
“怎么可能!?”裴衡之瞪大眼睛,有些急切带着两份愤怒,“屿儿几次救我性命,我就是命给他都成,怎么可能不把他当兄弟看?”
“你看,你没把他当兄弟看,你把他当恩人看。”陆绮怀啧嘴,“恩人是外人,是必须要计较的;但如果是兄弟,才不分你我。”
裴衡之一时语塞。
裴屿之拍拍他的肩,又对绝天机道:“人我会帮你办了,我大哥你也需照顾好,护他周全。”
“礼当尽力。”绝天机颔首。
“屿儿,我......”裴衡之拽着弟弟的手,想说些话,大多都是感激之词,但实在有千言万语,就是给他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一时间反而不知该说什么。
裴屿之早已明了,率先道:“大哥,我和爹娘在家等你。”
裴衡之不由动容,眼眶湿润,重重点头。
......
两人自天机阁出来时,戴猫脸面具的女孩仍站在船头,缠绕着小船的浓雾逐渐散去,阳光已掀开夜幕高高悬挂在海上,将平静的海面照得波光粼粼,偶有鱼儿跃出海面,撩起一阵金子般的水花闪烁于空。
即便已是白日,女孩手中的灯笼仍不见收。不久,小船靠近陆地,将他们放在一处海滩之上而后离去。
两人站在白金色的沙滩上,遥遥望见不远处人头攒动,是一处海边闹市。
裴屿之正待将纸鹤放飞指路,陆绮怀突然问:“绝天机要我们杀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有些意外:“怎么问这个?”
“没啊,听你说这人不简单,我想肯定也很重要很厉害,不然绝天机这种堪比bug存在的人不会请你帮忙吧。”
裴屿之心叹陆绮怀的直觉确然准得可怕,面上淡然道来:“你可知人们口中常说的三界,指的是哪三界?”
“三界”这个说法在不同小说里设定都都不大相同,《青尤美人》的话因走的言情路线,所以没怎么解释,都是一笔带过的。
陆绮怀只得自己猜测:“凡界、上仙界和神界吗?”她听雪霄灵熊提过“神”这个概念,是有区别于“仙”的。
裴屿之却是摇头:“在上古时期,三界乃是指凡界、上仙界与魔界。”
“魔界?”为什么有种即将狗血的赶脚?
那一瞬间,陆绮怀强大的脑洞已yy出一场俗套狗血的三角恋,在木头疙瘩男主裴屿之、冰山美人女主尤楚怜,以及某个魔界王子之间展开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恨情仇!
不知情的裴屿之继续道:“但在六百多年前,整个魔族已被某个大能所灭,如今莫说凡界,即便是上仙界也少有人晓得这一族的存在。”
陆绮怀好奇:“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214章 病情
百里璋果然怔住了,缓了一会儿方才皱眉道:“百里闻风,便是……”
“您的皇爷爷。”裴屿之替他作答。
他沉默良久,神色复杂。
他被迫从家园逃亡异乡二十来年,无人为他伸冤屈,更无人以亲人之名寻他回家,如今突然闻得自己的亲爷爷可能就在附近,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方瑾连忙握住他的手柔声道:“都过去了,莫再想他了。”
“我没事。”百里璋对爱妻抿嘴一笑,唉声一叹道,“自我出生起,这个皇爷爷便不曾见过几面,他不是在闭关便是外出游历。印象之中对上话的,也就是父皇册立我为太子那日,他摸着我的头,叫我定不能辜负鸣凰国百姓的期望。
“后来父皇病重,皇弟百里博逼宫造反,我不得已逃了出来。想来父皇死后他还是有出现主持大局的,不然百里博不会至今只是个王爷却非皇帝。
“但他并未费心寻我,因为是谁继承皇位于他而言并不重要。”他对裴屿之道,“屿儿想做什么便去吧,不必顾忌爹爹的感受。我与百里闻风,甚至是整个百里皇室之间,已没有任何关系了。”
听得这番话,陆绮怀倒是对妖族有些改观,原来并不是所有的妖族都重情重义。百里闻风可以不顾太子任其流亡在外,鸣凰国也未有一人找过百里璋,关系冷淡得可怕。
反观百里慕涯,虽然这个老狐狸也有许多叫人不耻的花花心思,但他被封芜天宗时,至少因为裴衡之体内一半的皇室血脉饶了他一命;长孙千玲与长孙贺虽然是君臣关系,但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也没有那么残酷与冷血。
这样一想,若是哪一日她对上百里闻风,绝对不留一丝情面,甚至只为了给百里璋出气,也要拔光百里闻风的鸟毛!
这时,管家敲了敲门进来,道:“章大夫,卧房已安排妥当,客人们随时能去休息了。”
百里璋忙起身:“麻烦管家了。”
管家摆手笑道:“章大夫客气了,这都是老朽该做的。
“你们为咱们霏川尽心尽力劳累如斯,老朽这只是尽些绵薄之力,不足挂齿。况且,若是前些时日客人来此借宿,老朽会有些苦恼,但这阵子疫情缓和,采湘门的许多医师暂时回了门派,正巧空出许多厢房来。”
看来百里璋在这儿还挺受爱戴的。
管家将四人领到厢房,行过游廊,迎面走来几个身穿统一紫袍的人,手中提着灯笼,正低声讨论着什么,想必便是采湘门中人。
其他几人修为平平,只是筑基中后期的样子,唯独走在前头的女子,气息与他人完全不是一个档次,至少已是金丹期。
两方当即驻足,相互抱拳。
百里璋道:“东姑娘,这个时辰还能瞧见你,有些意外呢。”
那领头的姑娘道:“今日有客人招待,修行便耽搁了些。”
陆绮怀打小混迹娱乐圈,那地方鱼龙混杂,久而久之,练就了她看人的本事,基本只一眼便可清楚此人性情。
这叫东的姑娘非是倾国倾城的姿色,算是那种耐看型的漂亮,她的气质与尤楚怜有几分相似,皆是脱俗出尘的清冷性子。
但这其中又有不同。尤楚怜是独居已久不善与人交谈相处,因而显得孤冷;可这个东,像是真的没有情绪。尤楚怜就是一块冰,但凡融化了还能令人觉着温热,可她不同,她本身就是一块石头,无人能改变。
说白了,就是个三无少女。
陆绮怀心下疑虑,会不会是自己感觉有误。
这时,百里璋道:“说到客人,这是犬子屿之,这位是陆姑娘。”
因裴屿之作为主角低调地拥有着桃花体质,陆绮怀有些忧心东会不会看上他。但叫她意外的是,东丝毫未注意裴屿之,没有一丝情愫的眼眸反而盯了她几息,道:“内火丹师。”
这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百里璋笑道:“姑娘好眼力,陆姑娘与您一般,皆是十分出色的丹师。”
东道:“既然如此,改日定要与陆姑娘交流一番。”
“有时间再约吧。”陆绮怀道,心里却是果断不约。
东一眼就看出了她内火丹师的身份,炼药术肯定很厉害,像她这种炼药小白有什么好交流的?
“说来,这几日山可有动静?”
“让章大夫挂心了,一切安好。”
两方相互拜别后便就此分离。管家将他们带至厢房,位置与百里璋夫妇的房间离得很近,正方便他们来往。
陆绮怀的房间方瑾才不管,倒在裴屿之房内留了好一会儿,又是添被又是烧水泡茶,还在桌上摆好新鲜的水果与蜜饯。
这儿热闹,陆绮怀也懒得回房,将方瑾刚摆好的果脯拿来便吃,遭了方瑾好几个白眼也权当未觉。
裴屿之将泡好的茶一一给众人斟满,道:“方才爹所提的山是怎么回事?”
百里璋道:“那是采湘门一座后山,常年毒瘴缠绕,毒虫横行,是很适合养蛊的地方。据采湘门所言,疫病正是由这山所出。
“许是某个弟子或是猎人误入山中,感染了不知名的毒素吧。找到源头后,采湘门便立即以灵障封了山,防止再有人闯入。其后,我们与采湘门的医师们炼制了解毒丸,一日三服,七日左右便可痊愈。”
陆绮怀好奇地问:“得病的人症状都是什么样的?”
百里璋道:“疫病使人浑身乏力精神恍惚,且像是中毒一般,肌肤之上呈淡黑色。最可怕的是病患无法控制自己,总是想要啃咬活人。”
啃咬活人?这不是丧尸吗!?
陆绮怀连忙问:“那他们有自己的意识吗?病毒会随伤口传染吗?”
“患者还是清醒的。至于被咬之人,倒未出现体黑虚乏之症。”
她当即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丧尸病毒,不然就麻烦了。
“不过,”百里璋忽然又开口道,“若是患病的是修士,情况则比普通人严重许多。并且我们发现,这类病患伤人的欲、望较普通患者更加强烈。”
“什么意思?”陆绮怀顿时紧张起来。
“便是说,修士若是患了此症,已不满足于咬啃,而是更倾向于吸食人血。”
方瑾一脸后怕地道:“先前,一名患病的采湘门弟子趁着夜里,将医馆一名七八岁的学徒拖到后院角落,将他脖颈咬得鲜血淋漓。若非巡夜弟子发现,那名学徒怕是要就此被吸干了血。”
百里璋叹气:“那也是我们第一回晓得修士与普通人患病后的不同。”
听这番描述,病人的特征更像是血族。
不会是有跟她一样来自异世界的血族出现在仙岚大陆吧?
第212章 鹤寻
其实这个问题没什么实际性。裴屿之毕竟是上仙界黑道的大人物,又与绝天机颇有渊源,他会知道这些上古秘闻也没什么稀奇。
陆绮怀都自动给他脑补好了答案,但这孩子过于实诚,当下面色就有些不自然,踌躇片刻后道:“是师父同我说的。”
“师父?”她问,“就是那个把你打下来的人?叫游师空吧?”
裴屿之颔首。
“你不恨他吗?”
他道:“师父将我养大,此恩无以为报。”
“但他跟应尘子一样,都在利用自己的徒弟啊。”她认真地说,“你这是道德绑架知道吗?你一点都不欠他的!你看人家楚怜说走就走,多潇洒。”
裴屿之望着她,漆黑的眼里有什么在闪烁:“师父非是为了利用我,她教我暗杀之术不过是因为……她也只会这些。”
“你......”
“总之,魔族之人的特征乃是头生黑角,黑发赤眼,绝天机所说的黑气当是他们与生俱来的魔气。魔气愈是浓厚,吞噬之力愈是强,也说明这魔族修为高深。”
陆绮怀无声地叹气。既然他不想再谈,她自也不会硬提,当即道:“那他们有什么弱点吗?不然这浑身黑气飘来飘去真挺难对付的。”
她曾经和瀚羽交过手,他那不是魔气,只是妖法罢了,但胜在层出不穷变幻无常,很是难缠。当时她一是修为不够,二来瀚羽出现得也十分突然,总之她败得很干脆,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裴屿之道:“魔族之人自愈力很强,即便身子被洞穿也不会死去,甚至能在一天之内恢复,因而被称为不死之身。唯有攻击他们的心脏才可令其毙命。”他指着左胸口。
“另外,因为魔界自古少光气候寒冷,令他们的体质十分怕火怕光,身体即便只是稍一接触普通的火焰,也会马上被灼伤并且难以愈合,烈阳的照射也会令他们萎靡不振,甚至可能就此死去。”
“嘿,那遇到我他们不就倒大霉了。”陆绮怀沾沾自喜,心想当初选择当丹师真是没错!
裴屿之道:“但这些只是传闻,并不一定全然符合实际。”
陆绮怀想应当差不离。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打开千界眼找了一下资料,但令她疑惑的是,里面居然没有关于魔界或是魔族的任何信息!
难道是因为魔界在不同的时空?
不对啊,魔界和上仙界都应该是属于仙岚大陆这一个位面的,所以应该是都能搜到才是。之前她查找“暗雷无影”的资料,也可以。
为什么这个却不行?
难道魔界根本不存在,是游师空杜撰来骗裴屿之的?
陆绮怀很是费解。
不过说白了,无论这个叫奚荆的是什么身份,都是他们必须要对付的人,因而魔界到底是否存在这个事儿,她并不纠结。
裴屿之取出纸鹤,本是个一动不动的死物,却忽然在他带着黑色手套的手心振了振暗金的双翅,而后在徐徐海风中飞向蔚蓝的天际。两人随即踏空跟上。
他们的修为平均已是金丹中期,无需借助法器便可御空,速度较从前快了不止一倍,跟着纸鹤在云间穿梭,越过崇山峻岭万里山河,都只是几个时辰的事。直待斜阳晚照,日落西归,纸鹤在如火如荼的天空之中划出一道弧线,却是突然向地面飞去。
随着纸鹤的指引,两人落下空去,脚下是一片苍翠葱绿的巍峨群山,地势较珩元国那片平原地带高了许多,但又不及大兴朝所处位置来得群山环绕,正是南北方的过渡地带。
陆绮怀举目远眺,穿过浓密葳蕤的山林,便见远处有几座村镇,种有大片金色农田,正有许多农人忙着在夜幕降临前收割下更多的稻谷。而城镇中已渐渐华灯初上,街上有行人影影绰绰。
“这是什么地方?”陆绮怀问。
裴屿之罕见地沉默了一会儿,她不由感到些微紧张:“怎么?这个地方很奇怪吗?”
他神色古怪:“此处约莫是苑海郡,归属凤阅朝,按咱们的脚程,到大兴不过一个时辰。”
“哦。”她等着下文。
“若没记错,爹娘似乎……在此避难。”
“哈?”陆绮怀疑惑,“他们在这干什么?”
裴屿之道:“当时言国师找上了我爹,虽然最后是大哥代替爹前去吞噬秘境,但这也意味着九安镇已不安全,另外也是为了不连累他人,大哥他们离开的当夜,爹娘便悄然离去了。
“他们一路隐姓埋名,寻找着安全的居所。不过言国师似乎并未派人盯着他们,也未将我爹的踪迹透露给当今太子,他们一路十分平安,与我也保持着稳定的联系。”
此番再提言逐,两人都是泰然自若,只是内心到底怎么想的便不得而知了。
陆绮怀狐疑:“这么巧?他们在这儿待很久了吗?”
裴屿之颔首:“据我爹所说,苑海郡霏川附近兴起不明疫病,十几日已染百余人,眼下还算是控制住了。”
“所以你爹是在这里义诊了啊。”陆绮怀道,“虽然这有点巧合,不过我们拿到了最难得的卧玉心莲,凑一下药材就能制药给他解毒了。他在这里正好,省得我们去找他。”
裴屿之颔首,二人继续随纸鹤落在了地上。虽然这个世界修士不算稀罕,但大多数只是能御剑的筑基修士,这般等级对普通人而言已是高高在上的仙人,更别说他们这样能御空而行的金丹修士,那简直是能左右一个王朝兴灭与格局的恐怖存在!一出现定是能引得全城轰动与朝堂戒备!
他们可完全不想这么招摇,当下收敛气息化作普通人。两人出了山走过农田,晚归的农人扛着锄头农具或是背着一箩筐的稻谷,三三两两往家中走,互相笑谈今日收了多少亩田,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无比纤长。
他们走过陆绮怀身旁,身上新鲜的泥巴与稻香引得她驻足。
她望着晚风下如海浪般翻涌的金色田野,久违的平凡令她长长出了一口气。
如果她能平安回到原来的世界,退出娱乐圈过过这种普通的生活也不错。
她不禁望向裴屿之。
若真到了那个时候,他又会在哪里呢?
“怎么?”裴屿之以为她发现了什么不妥。
她笑着摇头。
这时,裴屿之手中的纸鹤忽然又有了动静,猛地往前飞去!
第213章 霏川城
两人跟着纸鹤跑过乡野,不到一刻钟便到了霏川城下。
前阵子霏川病疫兴起,城中排查甚严格,基本不允进出。现下得到了控制,城中人若想出城,需持有采湘门的许可证,保证没有染病或是病愈;若是进城者,只需通过例行检查与盘问。
他们自称是进城来寻亲戚,无甚可疑,便被允许入城。
踏入霏川的那一刻,伴着远处街市上小贩的吆喝与叫卖,陆绮怀耳边响起系统清晰而单调的提示音。
【叮!发布任务:帮助主角击杀奚荆。】
【叮!发布任务:为主角炼制结婴丹。】
又来任务?
陆绮怀记得自己炼制百障符解药这个任务还没完成呢!
幸好系统的标准比较水,但凡是行动跟任务有一丝一毫关系都算是在执行。
譬如当年“救醒裴衡之”那个任务,到后来她压根儿就忘记了,结果还是裴屿之自己拿精血给尤楚怜,麻烦她制作解药救的裴衡之。当然,因为陆绮怀多少还是参与其中,最后奖励还是算给了她。不然她这要被雷劈多少次?
不过她还蛮想看看以她现在这个身体强度,能不能承受系统雷劈的。
收起自己作死的想法,跟着裴屿之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陆绮怀发现霏川之内虽算不上热闹繁盛,但也没有因瘟疫而呈现萧条凄凉之状。
路上小摊摆成了长龙,街上店铺该开着还是开着,行人脸上皆带着笑,颇有生活气息,看来疫病确然已经控制住了。
他们在街上走了一会儿,裴屿之不敢叫纸鹤飞在空中引人围观,便只将它握在手心依靠它的震动寻路。
陆绮怀跟着他在半条街上绕了两圈,正疑惑那纸鹤是不是迷路了,他忽然停在路边道:“不行,街上人气太足,混淆了目标的气息。灵鹤暂时无法辨别方向,我们晚些时候再找吧。”
陆绮怀愁容满面:“我就是怕远迎有危险。”
绝天机说纸鹤除了能带他们去找奚荆,也能找到步远迎,这几乎等于告诉他们,步远迎在奚荆手中。
他安慰道:“大公主非等闲之辈,定能想办法保护好自己。”
她也知道救人这事想急也急不得,当下点头,问:“那我们现在去哪?”
“若此人藏在霏川,我们需将这城池的情况先了解一番。”他道,“不若先寻我爹娘吧,他们在此暂居半月有余,定比我们熟悉。”
一开始陆绮怀的内心是拒绝的。
裴元瑾还好,人随和好相处。问题是方瑾不喜欢她,令她很抗拒见面。不过她自不会将这种排斥与退缩表现出来,她陆绮怀就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设,于是当下默默答应。
按着裴元瑾所传书信,他们居于霏川城南一座别院,乃是霏川城主为采湘门医师特意安排的住所,裴元瑾与其他几个大夫因救助病患,也一同被安排于此。
这别院所处乃清净之地,不过也不难寻,问了几个街坊与商铺老板便寻到了位置。裴元瑾原名百里璋,于此用着章柏这个名字,裴屿之将这名讳报于管家,不久一对男女提着灯笼匆匆而来。
陆绮怀一眼便认出了方瑾。半年多不见,家中又遭变故,她却无甚变化,仍是那个散发着成熟风韵的温婉女人,但举手抬足间又有几分属于女修士的飒爽,与那些大家闺秀总归有些不同。
至于与她一起的男子,面容却叫陆绮怀有些吃惊,乍一看她以为是百里慕涯在此,但再瞧后便看出了许多不同。
怎么说百里慕涯也是他伯公,相貌有三四分相似也正常,另外这些修仙的容颜也是基本不老,瞧着跟一个岁数似的,无怪陆绮怀猛然之间会瞧错。
所以这就是鸣凰国前太子百里璋原本的面目了?
啧啧,虽然跟他伯公还差那么几个裴衡之的距离,但也绝对算得上风度翩翩了。
当年方瑾愿意抛弃荣华富贵,选择与他流浪也是能够理解了。毕竟顶着一副这么好的皮相不说,脾气温和气质温雅,路上还对方瑾照顾有加,这换了哪个女孩,都不得动心?
觉察到陆绮怀审视的目光,百里璋当即笑道:“陆前辈赶路辛苦,还是速速进屋歇息吧。”
方瑾当即抓着丈夫的手臂警惕地道:“谁知是不是假扮的?咱们还是再确认一一番吧。”
陆绮怀翻个白眼,马上说:“那你们在这儿跟你们儿子慢慢确认吧。我不认识你们,我就是路过想要借宿一晚。”她问一旁的管家,“你这儿有吃的吗?我饿死了。”
管家连忙点头,百里璋则微微一笑,对方瑾道:“看这口气,想来是谁也效仿不来,当是不必怀疑了。”
方瑾还未言,陆绮怀还真当做不认识他们,跟着管家屁颠屁颠进了门,连裴屿之也不管了,惹得她不满地嘀咕:“这臭脾气,确然是绝无仅有。”
面上虽是埋怨,方瑾还是赶紧去了厨房,下了两碗面,又煎了三个荷包蛋。裴屿之不感饥饿,吃得不紧不慢,唯有陆绮怀狼吞虎咽,不雅的吃相叫方瑾再度露出嫌弃之色。
他将过去几个月的经历娓娓道来,又简单交代了裴衡之的去向,自当未言天机阁的存在,只道是偶遇一妖族前辈,因与裴衡之十分投缘,愿意为他施血脉分离之术。
夫妇俩虽然担心,但他们同样相信裴屿之,既然他说有把握,那他们便姑且选择相信。况且裴衡之的半妖血脉一直是他们的心结,若能解决那是再好不过了。
百里璋道:“爹爹此番见你,已看不透你的修为,想来已接近金丹期圆满了。”
裴屿之颔首:“多亏有陆前辈相助。”
嘴里塞满面条的陆绮怀马上道:“你们说话就说话,别cue我。”
百里璋哈哈一笑道:“陆前辈说话仍是这般风趣。”
“我看是怪里怪气吧。”方瑾嘟囔说。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此番是为何来霏川?”百里璋问。
裴屿之道:“昨夜,北蛟海的大公主步远迎被人带走,我们问讯而来,人现在可能就在城中。”
百里璋连忙问:“可知带走公主的歹人的身份?”
“一人身份暂不清楚。另外一个……”他望向自己的父亲,“据在场士兵所言,乃是百里闻风。”
第215章 燮山
陆绮怀本还想在裴屿之这儿赖一会儿,但在方瑾的死亡凝视下,终于是屈服回了自个儿房中。
熄了灯后她心里还想着那个不知是不是存在的“血族”,忽然房门被敲响,裴屿之站在屋檐下,一身黑衣浓稠得连皎白的月光都避而不及。
陆绮怀阴阳怪气地道:“夜深人静的你来找我#干什么?小心你娘又怀疑我对你图谋不轨!”
裴屿之连忙道:“我娘一贯如此,你别见怪。我也知这时辰不宜见面,只是事出蹊跷……”说着,他取出纸鹤,将这暗金色的小家伙轻轻抛向空中。
纸鹤当即飞出屋檐,却没有飞远,只是在院内小范围地徘徊两圈,便恹恹地回到了裴屿之手中。
她疑惑道:“飞傻了吗?现在外面应该没什么人了,怎么还找不到路?”
裴屿之严肃地答:“假设我们猜得不错,奚荆乃是魔族,那么灵鹤当是循着他独一无二的魔气而来。我们远在北蛟海都能追踪至此,怎可能在霏川这么一个有限的城内突然没了办法?
“所以无非两种情况,或是奚荆突然获得了能够完全屏蔽魔气的方法,或是……霏川之中,已充满了魔气!”
此言一出,陆绮怀顿觉毛骨悚然。
他又补充道:“当然,这是建立在奚荆是魔族的前提下。”
这都是保守的说法,其实两人心里都有数,真相估计也是**不离十的。
若按此推论,城中的疫病当是由魔气泄露引起,普通人感染的其实是魔气。再稍微大胆yy下去,会不会这个魔气有传播导致魔化的特性,那些患病的人其实只是在经历变成魔族的过程?能扛得住的就能变成魔族,扛不住的就会这样死去?
那么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阴谋?百里闻风吗?还是奚荆?
前面的推论其实还是蛮合理的,但问题是陆绮怀他们并没有任何证据,想再多也是无用。
说起来,绝天机其实应该知道一切吧,但他却没给半个字的提示,是想等着看他们吃瘪,然后回去跟他再行交易?
果然是个奸商!
便是这时,各自沉思的两人心头忽然一震,不约而同抬头望向南边。星光暗淡的夜空中,有更为黝黑的细碎影子腾空而起,零落而去,是山林之中惊起的鸟!
回味方才那一瞬的异样,分明是灵力波动!是有人在打架?哦不,他们管这个叫“切磋”。
与此同时,裴屿之手中的纸鹤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忽然抬起了小小的脑袋,晃了两晃后,当即振翅而起,方向正是异动传来的方向!
两人连忙追去,跟着纸鹤在城中飞檐走壁,像是两道夜风无声无息又急速地掠过沉睡的城池,不一会儿便入了山林。
与他们的预想不同,本该是人迹罕至的深林,此刻却是火光冲天,几百名紫衣弟子举着火把,在漆黑的山林之中组成一条蜿蜒曲折的长龙,快速而有序地进山,方向与他们像是一处。
陆绮怀打开地图一探,他们所在的地方果然是采湘门的山,他们这算是深夜闯入,人家若是计较起来可算是大罪。因而裴屿之当即将纸鹤收起,两人干脆尾随弟子而去。
事发地前已被采湘门弟子围得水泄不通,吵吵嚷嚷的似乎陷入了一场战斗。
两人正想御空而上瞧一眼,猛地见层层叠叠的火把之中窜出一个人影,浑身散发着如雾如烟的黑色气体!
人影之后,一把绽放如玉光华的宝剑呼啸而出,直取那人脊背!对方却丝毫没有停步的意思,眼看那宝剑要刺入他后背,周身萦绕的黑气本看着软弱无力,却像是铜墙铁壁,竟将宝剑挡在了外头,甚至连剑光都无法侵入!
对方落在地上,却马上又陷入弟子的重围之中!隔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响起一声低喝,黑衣如海浪般将弟子们冲开,山中哀嚎遍起!
眼看要被他逃掉,裴屿之匆匆对她说一声:“你呆在此处!”转眼间便出现在那人面前,拳上迸发着刺目耀眼的闪电,威力之强悍连空气都在闪电的挑拨中扭曲,更是无视了黑气的防御,一举破开,带着黑色手套的拳头狠狠打在那人脸颊上,当场将对方砸进了地里!
为防他再有什么手段,裴屿之又一掌推进它胸膛,却见那人表现出触电的反应,在人形坑中不停痉挛后,瞬间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裴屿之俯身将对方脸上的蒙面巾扯去,盯着对方的脸却半晌没动静。陆绮怀好奇地跑出去,却也是疑惑地皱起了眉。
虽然确然是浑身黑气,但并没有黑角,裴屿之掰开他眼皮,瞳孔也是黑色的。
难道这人不是奚荆?
不过她怎么觉得这人在哪里见过?
“看模样是个人类,难不成是以什么手段掩去了特征?”裴屿之道。
正绞尽脑汁在记忆中搜索这张脸的陆绮怀终于想起此人是谁,正待与他说,这时,采湘门的弟子们缓缓围聚而上。
一名师父模样的中年男子道:“敢问二位道友尊姓大名,何故出现在此?”
虽然他们潜入采湘门有错在先,但裴屿之凭一己之力制服了夜袭山的贼人,减损了门派伤亡,他们的态度自当和善许多,否则也太不近人情。
他们还未作答,一个声音道:“这二位我识得,非是歹人。”
人群之中,一名女子缓缓而出,乃是几个时辰前才见过的东。
陆绮怀拿出自己睁眼说瞎话的绝顶功夫:“我们没想干什么,之前他老爹跟我们说了山的事,后来我们听见这儿有动静,不放心就来看看。”
东道:“既是章先生的家人,我们自不会怀疑。”她又对裴屿之道,“多谢章公子。”
陆绮怀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百里璋化名章柏,那他的儿子可不是得叫“章公子”。裴屿之的反应快得很,没丝毫犹豫便道:“是我们莽撞夜闯贵派在先,抱歉。”
这时,一男子提剑拨开人群,一袭蓝衣在清一色的紫袍之中分外显眼,不由将陆绮怀的目光吸了去,看清那人面目时却是一怔,她一句话脱口而出:“石雪岩?”
第216章 灵淮子
石雪岩俊朗的眉目因微笑舒展后显得更为迷人,说话也是温声细语的:“闻这声音有些熟悉,不想真是故人。”
陆绮怀不由露出嫌弃之色。
女主尤楚怜都已经去上仙界了,这男二不该没有戏份了吗?怎么还出来蹦?而且石雪岩可是认得裴屿之的,要是他问起来,那百里璋假借姓名一事不是不攻自破吗?
却听东问道:“你认得他们?”
“二位前阵子于珩元作客,有幸结识。”石雪岩只是冲他们微笑,并没有打询问或直接拆穿的意思。
陆绮怀仍旧没放松警惕,问:“你在这干什么?”
她说话向来肆无忌惮,且无论是遇见谁,从来也没想过收敛,这当即引来石雪岩身旁几个女弟子的不满,其中一人道:“放肆,你晓得这是谁吗?”
“珩元国太子啊,”陆绮怀无语,“不然还是天皇老子?”
“你……”一句话呛得那女弟子说不出话来,憋红了脸跺脚骂道,“你放肆!”
“我放肆我已经知道了,你能不能说点别的?”
石雪岩笑着安抚那气得面红耳赤的女弟子,又对陆绮怀二人道:“在下前来看望小妹,不想遇着二位,可真是缘分呢。”
“小妹?”她问,“谁是你妹?”
东不咸不淡地道:“石东,这厢有礼了。”
陆绮怀眼前顿时一亮!
这珩元国石氏皇室的家庭教育绝对值得广大富豪们好好学习一番!
你瞧瞧,这教出来的太子,既不清高也不自傲!还十分亲切随和!
你看看,这教出来的公主,既不刁蛮也不任性!还十分安静寡淡!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同胞们!
这俩娃简直能叫那些盛气凌人、攀比炫富的富二代官二代自惭形秽有木有!
陆绮怀压抑心中惊天动地的感慨之言,问东道:“你好好的公主不当,跑这么远的地方干嘛来了?支教啊?”
东柳眉微皱:“想来陆姑娘所问乃是我为何离乡万里,于采湘门学艺。师父阜央子的医术放眼整个仙岚大陆都闻名遐迩,尤其是炼药之术更是出神入化。东慕名而来,有幸被师父看中,入他座下学艺。”
“哦。”见她还有几分自豪,陆绮怀也不好打趣,便道,“那你加油!”
这时,弟子们已将那私闯山之人以设有符咒的铁链捆住,在几名师父的指挥下抬走。
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地选择按兵不动。
跟着采湘门的人下山途中,石雪岩道:“说来,今日我听闻掌门进山已半月之久,至今没有消息么?”
东道:“师父在山中寻找疫病来源,若是有了结果自然会传信出来,令我们解除灵障。”
石雪岩道:“但我听闻山之中毒物横行,即便掌门修为高强,怕也难免陷入危险,你便这般放心?”
她仍是面无表情:“若是师父都无法应付,我们自也没有法子,着急也是无用。况且他与自己那惺惺相惜的友人在山中互相都有照应,无案牍劳形不说,天天能与友人摆弄药草毒虫,互相研讨药理,在其中可乐得自在清闲,师父可能还不愿出来呢。”
哇,这公主真是佛系少女的典范,陆绮怀觉得即便是她的师父被抬出山,她也能这样面无表情地朝人家挥手,说一句“师父走好”。
就连她的亲生大哥闻言也是无奈道:“小妹啊,你这恬淡的性子真是次次都叫大哥无可奈何。但大哥以为你们还是进山看看较好。
“且不说掌门的安危,便是与他进山的那位前辈同样也是一派之长,若是在你们地界出了事,届时事情可不好处理了。”
陆绮怀好奇道:“掌门的好基友是哪个门派的?”
东道:“乃是芜天宗的灵淮子前辈。”
“轰!”
那一刻,她仿佛感到有一个炸弹,不,一颗原子弹在脑子里爆炸!将她的脑袋连着整个人都炸成了青烟!
她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也不知自己失神时发生了什么,总之裴屿之已将她扶住,一脸严肃地问东道:“姑娘确定是灵淮子?”
东颔首,问:“有何问题?”
“他……他是我师父!”陆绮怀眼眶顿时红起来,抓住东急迫地问,“那个灵障到底怎么回事?是只能进去但是出不来吗?他们两个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你们就没有什么防范措施吗?”
面对眼中泪光泛泛,急得面红耳赤的陆绮怀,东却是愈发冷漠,像一座没有感情的雕塑,完全无动于衷:“我已说得非常清楚,若是遇到的问题连他们都无法解决,我们即便进入也只是送死。”
陆绮怀难以置信:“他可是你师父,你为什么还能这样淡定?”
“因为事实本就如此,我们无须也根本无力操心。”
她困惑地望着东,这女孩给她的感觉越来越像是一台机器,没有一丝感情可言,考虑问题从来只会以最理性的方式去判断,比系统都要没有人味儿。
这女孩……不对劲!
察觉到什么的石雪岩当即对陆绮怀道:“陆姑娘,如今灵障已设,也是因此霏川的疫病才能得以控制,万不可随意撤去。
“但在下也十分担忧二位前辈,不若我们回去后与各位师父详细商议救人之法,毕竟此地采湘门的各位当是最为熟悉的。”
几位长老师父也道:“陆姑娘心忧恩师我们完全能理解,掌门于我们而言同样非常重要,若是能救我们定当竭尽全力。”
闻得此言,陆绮怀也只得点头同意,随他们回了采湘门。门内师父十分贴心,马上叫弟子前去通知百里璋,叫他们夫妇不必担心。
一回到门内,所有长老与负责门内事务的师父被召集起来,就夜袭山与掌门安危两事进行了严肃商讨,大家各执己见,有的赞成撤去灵障援救掌门,有的却持保守态度,认为掌门既然没有传出信号,说明一切安妥,灵障设立不易,还是不要随意拆卸为好。
就这么争论到半夜,旁听的陆绮怀觉得无趣,便和裴屿之一起提早离去。
路上见一向欢脱的她沉默不语,他晓得她是在担心灵淮子,安慰道:“掌门乃是金丹高手,又精于医道,即便其内危机四伏,他定也有办法应对。”
她叹气:“我就是担心师父会不会感染那什么魔气,毕竟我们对这个都不了解,更何况他们。”说到此处,她猛地想起一件事,道,“对了,刚刚在山里抓到的那个人我们认识的!”
“是何人?我怎么不记得?”裴屿之疑惑。
“你应该没见过,但是肯定听过他的名字。”陆绮怀严肃地道,“就是大兴朝那个丞相越清风啊!”
第217章 地牢
绝对不会错的,那个人就是越清风!
虽然陆绮怀也只见过他一面,但她永远不会忘记,在那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她与重安在阴冷潮湿的地牢,被越清风带人包围,还口口声声冤枉他们杀了谢嫔!那老男人的可恨嘴脸,就是化成灰她都认得!
裴屿之道:“越丞相暗地勾结妖族,事情败露后便逃出了大兴,如今怎会出现在此,还带着一身疑似魔气的诡秘力量?”
当时,灵淮子受大兴皇帝的邀请,前去帝都鸿陵救治瑶妃。后来得知乃是言逐为了裴雨恬体内的尾翎,以瑶妃的性命威胁重安。
越清风早有篡位之心,修为高强手掌兵权的重安于他而言,乃是不得不除的大敌,于是他暗地与言逐合作,想要外借妖族之力,先行扫除重安这块绊脚石。
后续到底是想怎么“名正言顺”地倾覆皇权他们不得而知,反正最终因言逐的计谋落空率先离开大兴,越清风不得已,也即刻带着家眷逃走了。
很多人猜测,越清风铤而走险,直接去了妖域。
如若是真的,越清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会不会跟言逐有关?
那么言逐又在谋划什么?魔族的出现,不会也是他一手策划的吧?
陆绮怀将自己的想法一说,裴屿之只是“嗯”一声,眼神带着一些躲闪。每每牵扯到言逐,他总是分外奇怪。
她无奈地说:“你又闹什么别扭?言逐他就是个普通到不行的人,你别这么在意成不成?”
裴屿之淡定地否认:“前辈误会了,我只是忧心言国师手段高明,我们可能应付不来。”
你就装吧!
陆绮怀恶狠狠地剐他一眼,又听他道:“既然如此,不若我们即刻前去审问?一来能确定此人是否真是越丞相,二来兴许能得些情报。否则如今灵鹤无法引路,寻人一事可能要就此断了线索。”
是啊,他们等得起,步远迎可等不起。
采湘门高层还在激烈讨论是否要入山救助阜央子,这些领导人总是考虑颇多,也不知到天亮能不能整出个所以然来,他们与长老们请示后,由东与石雪岩带路,前去审问犯人。
他们到达地牢时,那人还未醒。陆绮怀特意手持烛台去仔细瞧看容颜,此刻的这名男子形容枯槁憔悴非常,像是一名邋遢的流浪汉,乍一看与从前那位风光无限的丞相根本搭不上边,但陆绮怀仍是分外肯定,就是越清风没错!
想来颠沛流离的生活定过得分外辛苦,越丞相从前被山珍海味养起来的端正面容,却被凡间的大风大浪折磨得枯瘦蜡黄,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不知他可曾后悔过。
陆绮怀叹口气,对众人道:“这个人我们认识,是大兴朝以前的丞相,叫越清风。”她简单说了一下越清风的情况。
石雪岩道:“这么说确然是个人类?这事可就蹊跷了,难不成是他流落在外时得了什么奇遇?”
她道:“这个或许只能等醒了再问了。”
东问看管牢狱的执事:“这位师父,犯人一直不曾醒过么?”
执事道:“早先有师父给他看过,也给他吃过药了。说是看这人体格是个凡人,并非是修士,不知用了什么法门竟能有如此威力。但总之他受了内伤,怕是没那么快醒了。”
闻言,东跪地给越清风号脉检查一番,对他们道:“不错,内息不足,是个连锻体三段都不到的普通人,如今已受了不小的内伤。按章公子制服他时下的气力看,怕是要昏迷数日。”
石雪岩道:“但我与他过招时,却分明感到一股很强的气势,当时他萦绕周身的黑气也诡异非常,极不好对付。这些也都不像是借外力而得之。”说完,他看向裴屿之,笑眯眯地问,“章公子觉得呢?”
一声“章公子”登时调起两人的神经。
裴屿之淡定地蹲下,亦是探查一番后无果:“确然十分蹊跷。”
陆绮怀不悦地瞪着石雪岩,心下决策要赶紧找个机会私聊一下。
便是这时,面朝牢房大门的石雪岩忽然大叫一声:“什么人!?”说话间,腰间长剑铿锵出鞘破空而去,转出大门的瞬间便传来“当”一声脆响,一道轻微的灵力波动震荡而来,明显是与谁对上了手!
四人与执事连忙追去,却见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瘫坐在地微微颤抖,衣角被石雪岩的灵剑钉在了墙上!
石雪岩拔了剑,执事当即将这人抓起骂道:“何人擅闯我采湘门!?”
那人既不挣扎逃跑,也不试着辩解,只是一声不吭地低着头,任由执事将他的蒙面巾扯去,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陆绮怀沉声道:“越修云。”
对方扯了扯嘴角,抬了抬眼,像是不敢看她,声音沙哑地道:“好久不见了,师姐。”
她如鲠在喉,笑笑说:“什么师姐?我也早就离开芜天宗了。”
越修云眸光微闪,最终仍是什么也没说。
眼前这个少年与从前的他同样相去甚远,原本是那般意气风的少年郎,言行举止少不了清高自傲,却不知经历了什么,如今只剩下了卑微与自嘲。
半年前他是天上熠熠生辉的星辰,如今却成了跌入尘埃的沙砾。
虽然从前的越修云是个喜欢沾花惹草的自恋狂,让陆绮怀很是反感,但平心而论他远不该遭受这些。
在鸿陵时他还给过他们解药,算是帮过忙的,这个人秉性并不坏。
陆绮怀问:“你是来找你爹的?”
“是。”越修云低垂着头,将姿态放低至难以想象的程度,“望师……望陆姑娘念在我们曾经的同门之情,放了我爹,他什么也不知道!”
这么一说,其他人约莫都晓得越修云是越清风的儿子,东漠然道:“但夜袭山的确然是你爹,无论是什么缘由,在事情未查清楚前,他不可离去。”
越修云急了,言辞不由激烈起来:“我爹一介凡人,哪里有能力和胆子闯进你们门派?他是被那个叫奚荆的家伙控制的!”
第218章 过往
“奚荆”两个字霎时将陆绮怀与裴屿之的耳朵扯了去,她当即问:“你说被谁控制?”
越修云严肃地道:“那人名唤奚荆,我并不晓得他的身份来历,但就连鸣凰国的国君百里闻风都对他礼让三分。”
“他是不是浑身都是黑气?”
他点头:“平时是没有的,但只要动起手来,无穷无尽的黑气便自他体内冒出,我亲眼见过他以这黑气活活将一名妖修吞噬成了干尸!”
陆绮怀问:“那人还有什么其他特征吗?”
“他的外貌与我们都不同。头上生着一对黑色的角,眼睛是红色的,他很爱笑,笑声像是来自炼狱的恶魔,总之整个人都透着诡邪!”
是他没错!
陆绮怀与裴屿之对视一眼,皆看见了对方眼中的肯定。
越修云目光带着恳求:“我什么都会告诉你们,只请你们让我看看我爹,在这世上我只有他一个亲人了!”
所有人都望向东,她思忖片刻道:“若只是看一眼倒也无碍,但之后你需任我们发落,毕竟擅闯采湘门亦需论罪。”
她又征求了执事的意见,后者也是点头同意。
“多谢!”越修云顿时喜笑颜开。
越修云见到心心念念的父亲时,即便是铁血男儿亦忍不住落泪,跪在父亲身旁低声啜泣。陆绮怀同他说了越清风的情况,他也未有怨言,毕竟是他爹夜袭在先,被人打伤完全是情理之中。
看他们父子二人也是可怜,执事便差人送来了干净的枕被,尽量让越清风在牢房过得舒服些,但放他走决计是不可能的,越修云对此也心知肚明,确定父亲无碍后,自觉地随他们离去。
东带他们来到一处偏厅,锁上厅门后,裴屿之道:“还请越师兄细说有关这奚荆之事。”
越修云回忆道:“几个月前,便是瑶妃一事一过,我爹深知暗通妖族乃是大罪,眼看是要败露,于是连夜带着我们逃出了大兴。
“我常年在芜天宗修行,爹爹与妖族合作一事我是回去后见着那言国师方才知晓。对此我一直有所忧虑,且不说两族自古夙怨难了,那言国师想必也非德善之辈,若是成功除去了重将军还好说,但倘若失败,他必定会翻脸不认人。
“事实也确实如此。我爹因走投无路于是去投靠言国师,好不容易穿过宛若火焰山的赤尾谷,言国师也是和颜悦色地收留了我们,但将我们抛在一座破旧的宅子中厚便再没了下文。
“人族在妖域若是无人撑腰,过得甚至不如禽兽。不仅宅内侍奉的仆人敢随意欺侮我们,外头的妖族听闻有人类栖居于此,也常来骚扰。
说着,他愤怒地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甚至有几个淫邪之人意图玷污我几个妹妹的清白!我忍无可忍与他们大打出手!
“虽然我有筑基修为,但妖族生来身强力壮,他们几个成年男子围攻我,我灵力终究是不支......不过只是腿折了半个多月,能保得妹妹们的清白,也绝对是值了。”
话虽如此,他眼中却有不甘的泪水在来回打滚,他那段时日所受的屈辱恐怕根本无法一一道来。
石雪岩道:“即便如今妖族入我们地域,亦是会受到不小的排斥,换过立场也是一样的。
“那言国师据说巧舌如簧工于心计,极难对付,这般人物怎可能为没有利益之事尽心尽力?若是可以,你们一家当速速离开才是,否则最后可能性命都不保。”
越修云苦笑:“是啊,我也是这般劝我爹的。可是他太想东山再起了,当时的我们一无所有,凭我们逃犯的身份温饱都是问题,若没有人帮助那些都是浮云。他太过绝望,以致于只能孤注一掷地选择相信言国师。
“或许是我受伤卧床终于令他放弃了最后一点可笑的念头。原本说等我伤势痊愈便离开妖域。没想到已经太晚了。”
陆绮怀下意识问:“言逐要杀你们?”
“非也。”越修云摇头,“是百里闻风出关了。据说那老家伙断断续续闭关已有两百年,修为恐怕已达内丹中期,相当于元婴中期,很是可怕。
“原本这等人物与我们是搭不上半点关系的,但没想到就在几天前一个晚上,正巧是我们准备离开的前夜,他忽然亲自来到我们的住所,说是不仅能帮助我爹夺回属于他的一切,甚至能助他登上大兴皇位!
“我爹早已看透这些人的把戏,此番自是不信了。百里闻风果然也只是信口胡诌罢了,奚荆随后出现,以黑气将我们全家控制住。”
陆绮怀问:“他为什么对你们下手?”
“我也不清楚,大概猜测奚荆在外头行动不便,只能将黑气注入他人体内,控制他人为自己办事。当然也非所有人都合适,家中上下八口人,他只选择了我与我爹。但对比来说,他比较习惯使用我爹的身体,我想修士虽然身体素质远超常人,但于他而言并不好控制。”
越修云道,“百里闻风将家人软禁起来,答应我们只要老老实实的,待大事一成,自会放了我们。呵,这种话谁还会信?且不说我们是否能活到那时候,即便真的由此侥幸,他们不卸磨杀驴已是善心大发了。”
东疑惑道:“但妖族之人千千万,为何一定要选他们?难道控制者只能是人族?”
石雪岩道:“或许是因为他们必须在人族领域活动,以人族身份更为便捷些。”
这时,一直不曾发言的裴屿之忽然开口道:“既然奚荆能够控制他人,那怎么证明你此刻未被控制?”
陆绮怀惊叹裴屿之果然不愧是主角,要么沉默不言,要么一定语出惊人!
是啊,既然奚荆有控制别人的能力,越氏父子又都与他有过不为人知的交集,又怎么能确定现在的越修云是受自己意志的支配!?
几乎是在瞬息间想通了这一点,所有人的心脏也都由此一缩,虽然不曾动弹,但陆绮怀似乎感到大家的身躯都随之后仰了几寸,连空气都透着火药味,只要轻轻一点就会即刻引发意想不到的爆炸性结果!
见此,越修云沉默片刻,忽然勾唇笑起来。
第219章 怀疑
越修云露出那抹笑容时,所有人都打了一个冷颤!
石雪岩的手甚至已悄无声息地搭上了剑柄。
“是我没说清楚。”越修云的笑容之中无奈之色愈发清晰,“按我的观察那黑气一次只能控制一人。毕竟奚荆的修为有限,桎梏一个人的思维又是极为困难的事,若他能控制两三人或是更多,岂不是太过可怕?
“更何况,他的黑气非是简单控制此人,为了协助他完成目标,黑气甚至会将他的修为传输给此人。”他思索片刻,又马上摇头道,“不,我认为这种黑气就是他的法力!”
陆绮怀疑惑道:“既然你知道这么多内幕,他们怎么可能会放你走?”
“凭百里闻风的修为,已能施神行千里之术。虽然鸣凰国国都离此有数千里,但于他而言不过几息的事情。但如今鸣凰国朝中尚有事务需要处理,单单是他的皇孙百里博制造的麻烦都够他头疼。
“因此他将我们送至霏川城外后便即刻回去了。奚荆控制着我爹意图闯进山,我则需在必要时协助他。没想到刚一动手便出了事,他们一直是低估人族门派了。”
语毕,他望着四人,却只迎上他们晦涩的目光,他旋即苦笑:“说了这么多,你们却是不信我?”
东说话最无顾忌,她当即道:“方才章公子的话正提醒了我们,虽然越公子你说得声情并茂,我们亦十分同情你的遭遇……”
陆绮怀不由看向东,毫不避讳地投出“你至始至终一张棺材脸,还会同情人家?”此类眼神,叫后者话语一顿,又不紧不慢地继续,“但这些终究只是越公子的一面之词,并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你所言属实。”
“姑娘说的是,我确然没有任何证据,若你们不相信我,我也是无可奈何。”越修云满是恳求地道,“但务必请你们信我这一句话:我爹如今重伤,奚荆必定已失去了对他的控制,所以我爹是无辜的,请你们放了他!”
情急之下,他丢出了最后的底牌,“我知道奚荆的落脚之处,如若现在去,兴许还在!”
东与石雪岩对视一眼,东道:“我马上去告知长老,你们暂且先去休息吧。”
众人起身,出门后当即有弟子前来,将他们带去厢房休息。
陆绮怀进了房,都没来得及坐下,忽然感到整个房间有股异样的波动,还未细想,未锁的房门蓦地被推开,竟是裴屿之进了门来。
“诶你……”
“进红玉。”
陆绮怀瞪大了眼,一脸懵逼地看着他脱掉自己的手套,视死如归地握住了她的手!
明明顶清白的一件事,就因为他那副“小媳妇被逼无奈只得忍受屈辱”的模样,倒像是她欲行龌龊之事,而他不得已顺从!
靠,到底谁在非礼谁!?
她恼了,叫道:“你想干嘛啦?我那是随便能进出的吗?”
“进去说!”他一副凝重的神色叫陆绮怀有心发作也只得让步,心念一动,原本昏暗的视野顿时变得明亮无比。
她奋力挣脱,转头不去看他。
裴屿之连忙给她赔礼道歉:“方才多有冒犯,我……”
“怀怀!”忽然一道奶声奶气的呼唤自不远处的灵田边传来,一个绿色的小肉球在翠绿的草地上,一边抖动着肉乎乎的身躯一边蹦着跑来,而后一头扑进她怀中,蹭着她撒娇。
虽然有时候会嫌他烦,但陆绮怀仍是法子内心喜欢半半,眼下见他生龙活虎,待他也不由温柔起来,摸着他的脑袋问:“好点了没?还想睡觉吗?”
“有时候会想睡觉觉,但是怀怀来了就不想了。”半半抱着陆绮怀的手。
“那你一个人呆这儿会无聊吗?”
半半当即摇头:“半半有时候睡觉觉,有时候就种花花,不会无聊的。”他指着灵田茂盛的各色灵药。
随着陆绮怀等级的提升,灵田的面积已开拓至十平米,陆绮怀用玉铢和铜券种瓜得瓜换了许多种子和幼苗,让半半没事的时候帮她锄田料理灵植。
虽然半半年纪小下手可能不知轻重,但他身为木天灵对植物最为熟悉,陆绮怀相信他能做好。
小家伙的确也做得非常棒,十平米的灵田被他规整有序地种上灵植,个个都是长得健康茁壮。
半半牵着陆绮怀,一边走过灵田,一边道:“这是小紫儿,她喜欢喝水,半半会给她多浇一些;这是津津,她开的花可漂亮了,但是津津不爱跟别的小伙伴玩,半半只能将她放得远一些;那是白白一家,他们可喜欢在一起唱歌了,半半便让他们挨得很近……”
看他像介绍朋友一般,陆绮怀心中不由犯嘀咕:日后这些灵植成熟,可是要被摘来吃的,这让她怎么下得去嘴?
半半津津有味地说着,许是发现哪块又需要浇水,连忙领着灵壶跑了过去,蹲在五颜六色的灵植间,低头干活的侧脸看起来十分认真。
陆绮怀见此,深感欣慰。
被冷落了一阵子的裴屿之在旁默默咳嗽一声,道:“前辈,说来越修云所言你可有什么看法?”
“看法算不上,就是觉得有点不靠谱。”陆绮怀看他一眼说,“所以你也怀疑他,才要来这里商量的?”
裴屿之道:“我们如今这般被动的主要原因,乃是因了奚荆可能身为魔族,而我们并不了解这个族群,或说是奚荆所具有的的能力。若那黑气还有其他未知的功用,如今的霏川到处充满这种东西,我们在外头说话十分危险。
“但无论越修云说得是真是假,我们都不能轻易相信。”
他们两个都不是刚入尘世的小白,看人的眼光只会一个比一个毒辣。怕的不是越修云说假话,而是真假参半,甚至九句真一句假,这着实难辨。因此裴屿之的意思是干脆当越修云的话是浮云,他们该怎么找奚荆还怎么找。
毕竟,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陆绮怀也是在瞬间心领神会,道:“所以就算采湘门要派人去找奚荆,我们也不去咯?”
“能抓到固然好,但最怕这是陷阱。”裴屿之严肃地道,“至于我们,必须加紧动作,否则等百里闻风有所察觉,情势可就危险了。”
“怎么动作?我们现在基本是一无所知。”
“也不尽然。奚荆隐藏得再好,亦有失误之处。”
她皱眉思索,脑中顿时灵光一闪:“山?”
裴屿之颔首:“据我观察,山此地蹊跷非常,有人设了障眼法,将所有人都骗了!”
第220章 空间
陆绮怀不高兴了。
裴屿之搞得自己像福尔摩斯,啥都看出来了,就她跟华生似的后知后觉,明明修为就没差多少嘛!
活得久了不起哦。
“那小破山有啥问题?”
“我也只是怀疑,需得一份采湘门周遭的地图一观才可确定。”
系统虽然有地图,但她不可能那么闲一笔一笔临摹下来,于是二人与半半道别后,即刻出了灵园。
彼时已是清晨,路上随处可见采湘门的弟子。
采湘门是主打医道与炼药的门派,在仙岚大陆闻名遐迩,许多赫赫有名的炼药师与医师都是师出采湘门。他们的灵植非是单单圈养于门派圃内,更多是直接播种于山林各处,旨在养出最为纯粹最富有灵气的灵植,同时也能锻炼弟子的各方面的能力。
因而两人行于门派之中时,在演武场晨练做早课的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弟子或是背着竹篓去上山采药,或是抱着书籍与药鼎去炼丹房炼药,看起来个个像是山中隐士,淡泊而宁静,氛围也是分外和睦。
而东就像是这些弟子的终极进化体,直接淡泊成了三无少女。
询问了几个弟子后,他们终于在一处药方寻到了正在手持医书抓药的东。
东见着他们还有些意外:“两位可是有事?”
陆绮怀以为他失忆了,且这一晚的相处下来,她理所当然地觉得很有可能,马上试探道:“你还认识我吗?”
“自当识得。”
“哦。”没失忆啊,“话说你门派那些领导商量了一晚上,商量出个结果来没?”
“双方各执己见,并未有定论。”东道,“越公子所言的幕后黑手的藏身之处倒是去了,人已不在。”
想来也没那么容易抓到人。
陆绮怀道:“话说,我们想看一看你们这儿的地图,你有吗?”
“采湘门还是霏川城的?”
裴屿之道:“若能各执一份那是最好。”
“稍等。”东放下书便出了门,回来时带来了两份羊皮地图,身后跟着石雪岩。
“多谢。”裴屿之取来后当即放于桌案上研究起来。
陆绮怀笑着问东:“你怎么不问我们拿地图干什么?”
东淡然回答:“只是两份地图罢了,也不打紧。”
“谁说的,万一我们是想偷东西呢?可不得先把地图研究透了?”她故意挑起眉。
“若是如此,你们当是天下最傻也是最大胆的贼人,竟直接向我讨要。”东道,“若你们作风真的如此清奇,我也甘拜下风,真出事便麻烦师兄师姐们处理吧。”
石雪岩咳嗽一声:“小妹这般说可就不对了。”
“是东失言。”她很没诚意地道歉,而后继续去配她的药去了。
石雪岩对陆绮怀道:“陆姑娘见谅,小妹自小就是这个脾气,言行举止总是……”他一顿,最后未言只是叹气。
陆绮怀想了想道:“她是性格就这样,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导致的?我看着像是病,得治!”
闻言,石雪岩却是惊讶地望着她,转而哑然失笑道:“这么多年了,第一次将此话说出的,陆姑娘还是第一个。实不相瞒,其实小妹她……”
“我们必须马上去山。”裴屿之忽然持着地图而来。
两人的注意当即被吸引,石雪岩问:“所为何事?”
东走来道:“章公子可是发现山灵障出了问题?”
“非是灵障,而是整个后山!”说着他将两副地图摊开道,“我对比了两副地图山的位置,都是一样的西南方位,但昨夜我进入采湘门直到山的路线,却是往西偏了大约七里。”
随着他一指,七里的位置乃是山附近的另一座山头,名唤少驹山。
石雪岩质疑道:“章公子何出此言?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当是不会错。在下不才,对空间的感受于其他人能稍微敏感些。”
裴屿之是空间灵根的事只有寥寥几人晓得,他与石雪岩非亲非故,自也不可能暴露自身这般重要的秘密,因而只得说得委婉些。
不出所料,石氏兄妹皆露出了疑惑之色。
陆绮怀哪里管他们,马上催他道:“所以你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有人设了一个空间,将整个后山都吞了进去,同时隐藏了山的位置,用以掩人耳目。”
石雪岩却是忍不住嗤笑:“章公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创设空间的能力?是,我是在一些古籍之中看过记载,说是他们触碰过上仙界的存在,猜测他们真有改变时空的能力,但那也只是臆想。
“即便上仙界之人真有能力做到,这是在凡界,两界有别仙凡有序,他们怎可能避开天道在此撒野?”
裴屿之不紧不慢道:“二位殿下博览群书,目光定不似普通修士那般短浅,其实你们心中已有定论,只是因为恐惧这未知的力量,而一时不愿接受而已。
“燮山这个存在确然超出了凡界范围。虽然我们不清楚对方隐藏山的意图,但应当对采湘门没有恶意,否则门派颠覆,只是对方弹指一挥间的事。
“但无论如何我们必须设法进去,因为我怀疑,两位掌门迟迟未发出返回信号,当是因为他们被困在了此空间之内,无法与外界联系。”
裴屿之说得没错,他们两兄妹从小接受的都是最好的修行与教育,修炼与学识都不少。
创造空间这个说法他们其实能够接受,只是因为对未知力量的恐惧,让他们首先选择了否认。
即便如此,石雪岩仍是道:“除非你拿出确凿的证据,否则我们无法相信。”
人家设立的空间就是即便裴屿之能看出来,依他的力量也破不开,要怎么证明?
眼下,裴屿之的处境俨然和越修云一般无二,都无法证明自己的说法。
裴屿之也没指望他们能接受,郑重地道:“此事事关重大,二位不信也无妨,在下只希望贵派能允许我们去后山一观。
“若贵派担心我们破坏灵障,在下保证绝对不会靠近其一里,贵派亦可派人全程盯着我们,以防我们动什么手脚。”
“我非采湘门弟子,全看小妹决断吧。”石雪岩道。
东许久不曾说话,想是在分辨其中厉害关系。
陆绮怀想到这女孩思虑问题的方式便只是依着理性,于是道:“这就跟你给我们看地图是一个道理,只是让我们去一下后山,不会有多大的损失。如果我们真的有预谋,为什么不偷偷摸摸去,反而要告诉你们?我们又不傻。”
她眸光微闪,缓缓道:“可。”
第221章 入口
东作为掌门阜央子的大弟子,身份尊贵,加之她炼药术高绝修为不凡且为人稳重,在门派之中威望几乎仅次于掌门。自从掌门入燮山,都是她在主理门派事务,差事办得也极为出色。
因而她将裴屿之的发现与众长老师父说过,强调攸关掌门性命,最后表示自己的支持态度后,其他人也在短暂的犹豫后表示赞同。
更重要的是,裴屿之只是想进山一观,且承诺不靠近灵障,按理说,即便只是客人想游览后山他们也非常欢迎,因此哪有拒绝他的道理?
不过鉴于如今乃是非常时期,门派还是派了几个弟子跟着。
东自小生活在采湘门,后山于她而言相当于自家后院,那是再熟悉不过,她于是充当了活地图,很快领着陆绮怀他们来到距离燮山七里的少驹山。
置身于山林之中,怎么看怎么平平无奇,除了陆绮怀,其他人对裴屿之的怀疑愈发的深,跟来监视他的那三个弟子更是将脑袋凑在一起,嘀咕道:“这哪有什么高人设的障眼法?这姓章的莫不是虚张声势吧?”
“我看也就是因自己寂寂无名,想揽些活给自己赚点名声,如此做作之辈理他作甚?”
“就是,还拖累咱们来晒日头,手头还有一堆事未行呢。”
此类私语裴屿之自是不在乎,陆绮怀则是嗤之以鼻,暗骂这些人头发长,见识短,嘴还碎得很。
“章公子可看出什么来了?”东道。
“且容我一观。”裴屿之在林子内走了两圈,三个弟子不敢忘记师父的嘱咐,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然而就在眨眼间,裴屿之忽然便消失在了林内,又见头顶密叶间一个黑影像是风一般来回穿梭,被擦落的树叶都还未飘至地面,他已不知将方圆一里的山头走了多少遍!
这一幕看得那三个弟子可谓目瞪口呆,愣愣地面面相觑,这打脸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点?
“追......追吗?”
“追!?怎么追?人都看不清!”
“就算看清了,这速度-咱们也是追不上吧?”
他们悻悻地望向东,又听后者面无表情道:“不必费心了,这位前辈功力非是尔等能够企及,一旁等候便是。”
“是。”三人垂着头缩在一旁。
“不过就凭章公子这身手,即便是我恐怕也吃不消啊。”石雪岩笑道,“正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没想到章先生区区一个凡人大夫,养的这儿子却较咱们珩元宗绝大多数弟子都出色。”
东不咸不淡道:“章先生并非凡夫俗子,这个章公子自也不是。”
此话顿时令陆绮怀投来警惕的目光,石雪岩笑眯眯道:“哦,小妹原来知道么?”
“略有感知。”
便是这时,面前忽然多了一个黑衣少年,正是去而复返的裴屿之。
他呈上地图道:“虽然依我如今的功力无法破其空间,但寻一薄弱处偷偷潜入还是没有问题的。地图上是我勘察后定下的地点,若是得手,定设法将二位掌门带出。”
东先令三名弟子回门派去,反正他们在与不在都是一样,那也不必让他们目睹更多门派的秘密。
而后,他们跟着裴屿之沿着山腰绕了半里左右的距离,停在又一座景致差不多的密林前,但此番再无人出言讽刺。
却见裴屿之伸出手,十指的指尖迸发着宛若闪电般的蓝色光华,而后他挥动着双手,以十指直接在空中划出一列一列潦草,或说是晦涩的符文,即便是博览群书的石氏兄妹竟也看不懂。
另外,他左右手并用,于空描画的符文却又都不一样,端的是厉害非常,惹得陆绮怀不得不感叹,有空间灵根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少顷,他便完成了,面前铺展开的符文宛似一副大卷的草书作品,待他伸手一推,“当”一声悠长的闷响,那符文整个被往后一推,在三步之外忽然像是没入了水潭之中,无声无息地消失,虚空之中忽然荡起了一层层的涟漪。
紧接着一个一人高的竖立的漩涡入口出现,入口内呈现的景象与周遭的绿色的葳蕤树木完全不匹配,而是一片浓重的黑雾,隐约可见荆棘丛生,还有一些不明生物出没。
亲眼见此一幕,石氏兄妹原先的疑虑都半点不剩,惊愕的目光看看那诡异的洞口,又看看裴屿之,眼睛可谓十分的忙碌。
裴屿之一向宠辱不惊,此刻也是淡然道:“入口只能维持一刻钟时间,事不宜迟,我即刻入内。”
陆绮怀正要跟上,石雪岩在短暂的惊讶后回过神来,连忙道:“其内情况不明,你一人去太过危险,我们陪你进去吧。”
裴屿之摇头:“依我如今的灵力只能坚持令四人进出一趟,还是......”
“那正好,我陪你进去。”石雪岩道,“虽然我不是采湘门的人,但阜央子乃是小妹恩师,我当去救他。”
他又看向陆绮怀,“陆姑娘虽然修为高强,毕竟只是女子,我们这等男修若能出力,怎能劳烦你?”
东也道:“若真如章公子所言,此处才是燮山,因其内常年毒障弥漫,孕育不出什么灵植,我便不常入内,于山中地形便不了解,另外门派还有诸多事宜需要我处理,恐无法随去。但兄长至少比你们清楚,便让兄长代为协助吧。”
若能不让陆绮怀冒险,裴屿之自然求之不得,他思索片刻后对她道:“若是如此,前辈便先待在门派之中,至多十日我便回来。”
“好吧。”陆绮怀也懒得争,反正她相信裴屿之一定能带灵淮子回来的。
“越修云一事暂且搁置,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也莫一人前去,可晓得?”
见他眸光微闪,陆绮怀知道他其实暗指魔族的事,乖乖点头。
他却不放心,对东道:“这段时间还请姑娘照看陆前辈,她有时行事会失了分寸,劳烦姑娘提点或是阻拦。”
“是。”
“喂你说什么!我不要面子的吗?还有我什么时候做事没分寸了你给我说清楚!裴屿之你走什么,你有胆子当着老娘的面说没胆子理论吗?来啊来啊!裴屿之!你tm给老娘回来!裴屿之!”
任陆绮怀撸着袖子再喊,裴屿之也是无动于衷,顾自与石雪岩钻入了洞口之中,待他们入内,入口马上收缩而后消失,山林又恢复得空荡荡,好似它从不曾出现过一般。
第222章 药阁
陆绮怀气哼哼地回头,见东像个彩色雕塑般站在身后,心中突然泛苦。
要她跟着这个三无少女待十天,她还不如进那个黑漆漆的燮山救人呢。
裴屿之虽然沉默寡言,撩一撩逗一逗还是有反应的;东给人的感觉就像铁铸似的硬邦邦的,胳肢窝可能都是硬的,想挠她痒痒叫她笑一笑都不可能,下场反而是自己的手指挠断了。
唯一好的一点,东这种人不会计较。只要不是很出格的事,诸如说话放肆一些,或是吃饭的时候抢她的菜这类小事,她都不会生气。
要是闷了,大不了下山去找百里璋夫妇消遣,虽然方瑾不喜欢她。
想通了这一点,陆绮怀也不在乎东会不会觉得自己受冷遇,顾自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往山下走。
但叫人意外的是,东却主动凑了上来,与她并肩同行不说,似是自言自语,又像在对她说话:“原来章公子原名裴屿之。”
陆绮怀像是没了发条的机械玩具,动作登时一僵!
那一刻她的记忆飞快回溯,终于意识到自己方才一时情急,给喊了裴屿之的原名!
那不是连着百里璋都有可能暴露!?
她的脑子飞速运转,竭尽全力寻找合情合理的解释。
“你不必心惊。”东慢悠悠的声音再次传来,仍是那般没有丝毫感情,“我早已晓得章大夫乃是隐姓埋名于此。”
“他跟你说的?”陆绮怀带着三分戒备。
东摇头:“为了救治病患,我们共事约有半月。那一日一个病患失控将他咬伤,我注意到他的血液的气味与人类不同,因而怀疑他乃是妖族。”
“那你......”
“陆姑娘放心。且不说章大夫与他娘子尽心竭力救我霏川百姓,充分证明他们并无恶意;我生于珩元国,那个地方是整个大陆两族最无嫌隙的所在,人族妖族,在我眼中并无多大区别。”
陆绮怀还是没放下悬着的心,试探道:“既然你没打算透露,你跟我说干嘛?想威胁我吗?”
“非也。”东正经八百地道,“只是路上无趣,想同陆姑娘闲聊解闷。”
“闲聊解闷?你这话题未免太沉重了吧?我被你搞得一直很心惊胆战,这样会折寿的好不好?”陆绮怀忍不住翻白眼。
东皱着纤细的眉头思索了一番,道:“那我再寻个话题。敢问陆姑娘是为何离开芜天宗的?作为掌门弟子,还有什么能使你离去?”
这找的都什么话题?
一个比一个硬核!
她承受不来啊!
陆绮怀一脸的生无可恋:“你能不能问个日常点的?比如说中午吃什么。”
“好的,陆姑娘午膳想吃什么?”
“随便吃一点吧,等会儿还要炼药呢。”
一听炼药,东的眼中登时有精芒闪烁:“陆姑娘要炼药?我可否在旁一观?”
陆绮怀心想她不会是想学习吧,马上道:“我炼药很菜的,跟我师父学了没几天,没什么好看的。”
“无妨。我只是想瞧瞧天生的内火是什么模样。”
就“火”的模样咯,难不成还能开花?
陆绮怀是不懂这些炼药界的知识分子的想法,也懒得多吐槽便同意了。
回到门派后,东先去将事情禀报长老们,陆绮怀没进去,不过在外头都听得见一阵一阵的哗然,想必对于这个“空间”居然真的存在,这些修真界的老怪物都十分的震惊,某些人的三观可能都被刷新了。
不久,东出来道:“各位师父已下令不允许任何弟子再靠近后山,并拨了一些人出去看守,力度加强了不少,当是不会再发生昨晚的事了。”
“希望吧。”陆绮怀叹气。奚荆在暗他们在明,除非真的将他杀了,否则她怎么都没法安心。
采湘门乃是培养医师丹师的专业户,因而供弟子们修行的场所很齐全,弟子们的起居处不仅设有炼药内室及小型的仓库供储存药材,为了满足他们共同交流学习的需求,门派设多处药阁,一楼乃药房,二楼乃是炼药房,且分成许多隔间,十分方便。
但唯一一点,除了一些寻常灵植,大多数高档的药材都要自己进山寻采,同时弟子们每月还要上交一定的药材,相当于是缴纳学费。毕竟要是只让门派独自供给这么多弟子药材,根本是天方夜谭。
不过作为掌门弟子,东的待遇自然比其他弟子要好一些,和掌门阜央子共用一座三层的药阁,门派所得的最好的药材都会先往她这儿送。当然,作为一国公主,她缴纳的药材不说多,但绝对是极上乘的!
来到东的药阁,陆绮怀在外便发现这房子不寻常,外头应是设了禁制,非是一般人能随意靠近。
东道:“阁中有许多珍贵之物,因而师父设了法术防范未然。”她取出一枚紫色的香囊递给陆绮怀,“这其中放有允许通行的玉符,还请陆姑娘在阁中莫要摘下。”
她便取来别在腰间,同东入内。
药阁第一层乃是药房,至少六开的屋子放满了暗红的药斗子,一眼望去一片的红,叫人忍不住喊上一句“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东道:“陆姑娘需要炼制的药材可收集齐了?若是缺什么,此处有的话尽管拿。”
“我看看......”陆绮怀试着回忆百里慕涯给的解药药方,“一百年份的银束参,六十年份的桑月子,两百年份的黑血石珠,凤凰木树液十滴,五瓣卧玉心莲花瓣七颗莲子......哦对了,这个树液你这儿有吗?”
其他的她灵田基本都能种,就这个凤凰木,就算能弄到树苗,在她灵园内长着也需要时间,也占地方,不实际。
东颦眉:“你有卧玉心莲?”
“有啊。”回想他们采集卧玉心莲的过程还是蛮凶险的,要不是有雪霄灵熊帮忙,可得费一番功夫,可想而知对于外界来说这是多么珍贵的灵植,无怪东会讶异了。
陆绮怀大大方方地道:“你要吗?我还有挺多的。”
东一愣,最终摇了摇头。
第223章 剥莲
东取了一尊小铜瓶道:“其内凤凰木树液该是够用,若是需要再取便是。”
“谢谢了。”陆绮怀不客气地将东西拿来,一边说,“其实我不是炼丹药,失败率应该不高。”
“无论如何,使用丹火都需小心。”
二人上了二楼炼药房,其内可比灵淮子的干净整洁,大的小的方的圆的各种样子的药鼎有序陈列于木柜之上,书简药籍零碎的一些药材等也是整摆放,不像灵淮子都是随便丢在过道上。
这药阁是东和师父阜央子共用的,外人轻易进不来,这整理的活十有**都是东干的。
于蒲团上坐下后,陆绮怀自纳解内取出剩下的药材,她能感觉到东下意识多看了卧玉心莲一眼。
她不动声色,顾自唤出仙凝北烛,心念一动银器便转换至药鼎模式,这一系列操作瞧得东双眸发亮,她不由道:“陆姑娘这药鼎真是神奇!我还是第一回见能够这般变幻的法器!”
“还好啦嘿嘿。”
陆绮怀说着,运起丹火注入药鼎,待鼎发热,便先将最为难解的黑血石珠炼化,过了一会儿看差不多,便对东道:“你帮我剥一下莲子和花瓣吧,要不你带个手套什么的,书上说这东西性极寒,会冻到手的。”
话未说完,她便注意到东一向淡漠的眼中翻起了惊涛骇浪,陆绮怀一时不知该感叹东原来还是有感情的,还是该疑惑她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陆绮怀道:“就叫你剥个莲子你也不用这么惊讶吧,你这个公主应该没那么养尊处优吧?”
“陆姑娘误会了。”东深吸一口气道,“我只是讶然于姑娘炼药时竟还能分神说话。即便是我师父,也万万不敢在操控丹火时随意出言,此事非要全神贯注不可!”
“哦,可能人跟人不一样吧。”她随口说,见黑血石珠炼化得差不多,有些不耐烦了,“我说石大公主,你到底帮不帮我剥?”
“抱歉。”东取来一朵卧玉心莲。
外头一层枯叶似的存在乃是卧玉心莲最外围的花瓣,植株离开雪地后为了保冷自然形成的保护膜。这种枯败的花瓣剥离也是有技巧的,需得寻到每一瓣花的叠合处缓缓撕开,若是破坏保护膜,亦会将里头新鲜的花瓣撕扯掉,心莲的药效便差了许多。
其实陆绮怀不自己提前处理了也是考虑到这一点。剥花这个技术活她可没把握一次成功,还是交给东这个专业丹师加医师好一些。
不出所料,东对此果然驾轻就熟,捧着柚子大的卧玉心莲看了一圈,便马上找到了突破口,纤纤素手捻着两瓣枯瓣往外轻剥,缓缓被打开的枯瓣内当即散发出淡淡的蓝光,冒着腾腾寒气。
渐渐的,一朵如蓝水晶般的莲花便在缥缈寒气中冷傲而现,透过半透明的花瓣甚至能瞧见其内淡黄的莲蓬。
她并不将枯瓣扯下,而是伸手入内,自最外围摘下五瓣花瓣。接着,陆绮怀又见她取来一把手术刀大小的小刀,在莲蓬上抠了几下,便得手七颗莲子,剩下的莲花部分还保存得十分漂亮。
过程中,卧玉心莲的寒气一次又一次将她的手甚至到整个手腕都冻成了霜白色,但东有灵气护体,转眼间便融化了干净,这点寒气于她而言不足为惧。
见她整齐地呈上花瓣莲子与重新包好的卧玉心莲,陆绮怀笑道:“可以啊你!果然是专业的。”
“你速速凝神,莫再东张西望了。”
“没事的啦。”
虽然嘴上这么说,陆绮怀还是打起十二分精神,一面稳控丹火,一面以灵力将药材一一投入炉鼎。
过程中东一直紧紧盯着她烧得通红的炉鼎,陆绮怀能清楚感觉到她的紧张情绪,好像在炼药的不是陆绮怀,而是她一般。
不过万幸的是过程中未出现什么突发状况,随着“叮”一下清脆的碰撞声,一枚暗蓝色的丹药落在焦黑的药渣之中。陆绮怀以灵力将其引出,清理干净后放入瓷瓶内,算是大功告成,随时能给百里璋送去。
东将药借去观了片刻道:“这药丸瞧着奇怪,是解什么毒的么?”
反正东已知道百里璋的身份,陆绮怀干脆将他中了百障符的事告知。
东闻后道:“原来是百障符。我也曾听过这种符咒,严格来说并不算毒药,因为功用过于恶毒,基本已在妖族失传,没想到竟有人能获得,还制作后溶于水中,真真叫人防不胜防。”
陆绮怀觉着饿,随手拿了桌案上的苹果啃起来。
东在旁将她看了两眼,忽然靠近道:“说来,陆姑娘的丹火我还未瞧过。”
“我刚炼药的时候你不都看见了吗?”
“火在鼎内,难免遮挡视野,我想看清楚些。”
“也没什么特别的,就跟火似的嘛。”虽然嘀嘀咕咕,陆绮怀还是马上唤出丹火浮于手心,东当即认真地盯着那蹿动的鲜红火焰。
“天生内火果然比外火和金丹后化出的丹火都要鲜红许多,品质也好了不止一个档次,真是好看呢。”东感叹。
相比起来,她对着生人还不如对一团火来得热情。
陆绮怀不懂他们这些搞研究的,在她看来,能炼药不就行了?管它是什么火。
她顾自啃苹果,却在不注意时,东忽然伸出双手,义无反顾地将她手上的丹火抓在了手心!
莫看陆绮怀控火在手若无其事,但这丹火其实是非常灼热的,威力极为恐怖,即便只是一个火星子落在地上,都有可能在顷刻间烧掉半座药阁!
虽然东是丹师,这毕竟不是她的丹火,方才她自己也说了,在品质上差了不止一个档次,以致于她这莫名其妙的一抓,直接将她白嫩的手烧得血肉模糊,双掌当场便鲜血直流,将蒲团都染红了半个!
陆绮怀更是当场吓得几乎跳起,同一时间也赶紧将自己的丹火收起,捧着东焦黑之中又汩汩冒出血的双手惊恐地道:“你发什么神经!?药在哪里!?”
东已经疼得面色苍白,声音也变得虚弱无比,颤颤巍巍地道:“在……在那边的抽屉内,红……红瓷瓶。”
陆绮怀三步并作两步跑去,粗鲁地翻出那瓶药后,毫不吝啬地撒在她手上,而后捧着她的手问:“你怎么样?好点了没?”
东摇摇头,毫无血色的脸上,却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
第224章 下山
陆绮怀当即啧嘴:“你别笑成不成?我看着得慌!”
“抱歉,我只是很……很高兴。”东的唇边笑意仍未收敛。
她已经完全看不懂这女孩了,费解地道:“你到底怎么回事?是有自虐倾向吗?还是你其实是个变态?又或者你只是想害我被你们门派追杀?你知道你本来好好地跟我进来,出去之后手却是这样的,你门派的人怎么看我?我可就死翘翘了!”
“陆姑娘安心,他们若是瞧见,绝不会怪你的。”东缓缓靠着墙道,由衷地道,“今日我要谢谢你,我很开心。”
“开心什么?你手都要废了好吗?”陆绮怀骂她脑残智障神经病自虐狂,以抚慰自己受到惊吓的小心脏。
她见榻上简直一片狼藉,为了不被人冠以伤害罪名,只得纡尊降贵整理了一下,蒲团她不会洗,干脆偷偷用丹火烧掉。
一番忙活后,她这才意识到到东好像很久没有动静了,回头一看那丫头居然不知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吓得她几乎是扑过去!
一探鼻息,还是有的。
呼~原来只是睡觉了。
陆绮怀叹了口气,发现她的睡颜不仅安详,嘴角竟还挂着微笑。
那表情,若是给她脑勺后面加个光环,她怕是能直接升天了。
唉,真是搞不懂,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高兴个什么劲儿?看着还挺正常的,难不成其实有什么心理疾病?
陆绮怀倒是不感厌恶,想到东受伤时却在极度的疼痛中露出的满足的微笑,心口甚至不由刺疼。
虽然记挂着给百里璋送药,但她也不能弃东不顾,便找了条毯子给她盖上,坐在一旁等她醒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绮怀正值昏昏欲睡的状态,忽然有人轻推她肩膀,睁眼时,正见东蹲在她面前静静望着她,从嘴角至眼底都一派平静,险些让陆绮怀以为不久前那个因为受伤而微笑的她,只是自己做梦。
低头一看,她的手仍缠着纱布。
看来不是梦,而是这个女孩自己恢复正常了。
陆绮怀道:“你手还疼吗?”
东顿了顿,含笑道:“疼。”
“你到底怎么回事?”陆绮怀终于忍不住问。
“陆姑娘还是不必知道了。我诚心喜欢姑娘的为人,不想这世上再多一个嫌恶我的人。”东不容她再问,继续道,“走吧,耽搁了一日,门中事务怕是堆积如山了。”
陆绮怀只得跟她离开了药阁。
外头夜色已深,陆绮怀这一天下来只吃了一个苹果,简直饿得前胸贴后背,但她外表看着是金丹修士,在他们这个世界设定里,金丹是辟谷的,她自然不好要吃的,想来只得自己偷偷弄。
将东送至书房路上,她们遇见几个长老,陆绮怀生怕他们问起东受伤一事。但任谁恐怕都会第一时间注意到东被裹成粽子的双手。
陆绮怀正等这帮老头子质问自己,心中也算计着,按东的为人当是会替她解释一番,但没想到的是,长老们虽是满面严肃地走来,第一个却是责问东道:“你怎的又不安生了?”
“师叔恕罪。”东又开始了没有灵魂的道歉。
一帮长老恨铁不成钢地叹气。
最为严厉的大长老指着她骂道:“东,你自个儿也保证过,此事绝不再犯,怎么?你师父不在,便不将我们这些师叔师伯放在眼里了吗?”
二长老最慈眉善目,言辞倒不似大长老激烈,而是很是疼惜地规劝:“就是啊东,我们也晓得你过得痛苦,但万不可伤害自己!况且你这回还......唉!”
容易着急的三长老又是拍手又是跺脚,一几乎是捶胸顿足地道:“你说说你!你可是丹师,若没了手如何控火?”
其他几个还要再说,东适时开口:“陆姑娘想必也累了,这便回去吧。”
陆绮怀想他们还要再教训东好一会儿,她一个外人也不好在这儿,便先告辞了,走出院子老远还能听见几个长老叽叽喳喳的声音。
她绕路去看了越修云,他的房外不仅设了禁制,还有弟子看守,不知采湘门是怀疑他,亦或只是出于谨慎而为之。不过他们的防护措施总让陆绮怀也放心许多。
陆绮怀饿得紧,身上又没带干粮,这时才想到李昊凡真是有远见卓识,灵园之中吃住不缺,解决了多少人生大事!?
无奈之下,她只得潜入厨房,偷了俩鸡蛋出来,回房用炉鼎热了吃。
丹火火力强劲,她灌进去满满一炉的水在瞬间被蒸干,剩下俩煮鸡蛋在里头咕噜咕噜打转,若是她的丹火再晚收回半息,这俩鸡蛋可能也要成一焦土了。
得了煮鸡蛋,陆绮怀一边吃一边盯着自己的炉鼎想,以后是不是能拿这个煮面涮火锅?
寒碜地解决了饥饿问题,裴屿之不在,她连说话的人都没有,干脆洗漱后直接睡了。
第二日,她一早便下山去寻百里璋,路上找了个弟子给东带口信。
陆绮怀虽然不熟悉霏川,不过采湘门的医馆却是远近闻名,她找人问了路,很快到达了目的地。
原本还想怎么叫百里璋出来,没成想刚进医馆大门,便见着方瑾在抓药。
“哟,方阿姨。”她热情地打招呼。
本以为方瑾会抛给她一个嫌弃的眼神,没想到她第一时间便撒了草药,一把抓住她道:“你总算来了!”
“咋了?”陆绮怀不明所以。
方瑾环顾四周,见大堂人多眼杂,便道:“后面说。”
医馆大堂招待的只是普通的病患,到得后院方才是隔离疫病患者的所在,原本只需设一个帘子,但陆绮怀进去后发现,院门口还做了一道铁门。
进去后,首先见着天井内,活动着十几人,男女老少皆有,一个个面色发黑像是中了毒,行动也分外虚弱萎靡,或是瘫坐着,若是走动也需人搀扶。
七八个采湘门弟子则活跃其中,一些给病患喂药,一些则是询问病情。
原本这也没什么,但诡异的是,当陆绮怀被方瑾带进院来,走进所有人视野时,所有病人像是得到某种召唤,或说是饿久的野狼突然发觉了肥美的羔羊出现,几乎是同一时刻转过头来,死死地盯住她!
她的动静一点不大,甚至是没什么声息的,却即刻引起了他们的关注!
且那种眼神让陆绮怀登时毛骨悚然!瞬间将她拉回在陨落之城的记忆!
那些丧尸也是发现活人时,也是如出一辙的反应!
也是因此,原本还算热闹的天井,顿时透着诡异的死寂!
陆绮怀敏锐地发现,他们正向她挪动!
第225章 怪病
医师们马上发现了异状,他们丝毫不乱,纷纷按住病患的肩膀,并大声说话转移他们的注意。
百里璋自对面房内出来,一声不吭地朝她们二人招手。方瑾当即带着陆绮怀穿过了天井,进房后马上关上了门。
陆绮怀感慨道:“我差点怀疑他们要扑上来了。”
方瑾严肃地道:“若没有人制止,他们真的可能会动手!病患是很难控制自己的。”
“还没治好吗?”
“治病的过程漫长而艰难。”百里璋道,“不过这终于是最后一批了。”
陆绮怀颔首,又问:“为什么他们会想咬我,但是对其他医生又没反应?”
百里璋道:“他们的冲动有一种适应性,我粗劣地猜想,就像野兽会倾向于攻击带有陌生气息的生物,一旦身边之人染上自己的气息,他们也就无法分辨了。但陆姑娘你是新来者,于是便将他们ci激而起了。”
有些特性真的跟丧尸很像呢,不过万幸的是他们还是有自己意识的。
夫妇俩说完,便又是期待又是忧愁地望着陆绮怀。
她当即了然,“哦”了一声,取出昨日炼制的解药递去说:“这是百障符的解药,吃了应该就没事了。”
“多谢陆姑娘。”百里璋接去,却都未打开,对它的兴趣似乎不大。
方瑾忍不住道:“说来,今日一早忽有采湘门弟子前来告知,你与屿儿去了采湘门,怎么就......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到底发生了何事?”
“他啊。”陆绮怀挠挠头,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闻言后,方瑾眼眶登时红了:“那孩子怎么又去冒险?这要是出不来......或是出了什么意外,那可如何是好?”
“放心吧,他很厉害的,不会有事的。”陆绮怀忙安慰她。
方瑾却不由分说扬声吼她:“说得倒是轻巧!你怎知他会没事?那里头情况不明,谁知会发生什么!?若是安全,你自个儿怎么不去?”
陆绮怀语塞。她自也不想裴屿之去冒险,但那番情况是非他不可,她有什么办法?
她也不是软弱的性格,无端被人指责,立时怒火中烧。但她又念及方瑾毕竟也是担心裴屿之,没其他恶意,便硬生生忍下这口气,站在那儿一言不发。
百里璋先是劝慰方瑾,又令她去大堂看诊抓药,忙活起来了便省得胡思乱想。
回来后,他首先便向陆绮怀道歉:“实在抱歉,内人太过忧心屿儿,一时情急语气冲了些,望陆姑娘见谅。”
“算了,反正她看我不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陆绮怀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自不会放在心上。
她道:“说起来,我有些事想问百里叔叔你。”
“但请说来。”百里璋引她落座,又倒了茶水予她。
陆绮怀道:“这件事是有关你爷爷百里闻风的。”
百里璋立时挑了挑眉。
她将越修云的说辞复述一番,而后道:“按照他的意思,是说你爷爷跟奚荆有不一般的联系,奚荆的长相我也说了。”她在自己头上比划了一下,“这个人你有什么印象吗?”
百里璋摇头:“我从不曾见过这个人。但先前我也说了,我甚少见着皇爷爷,他与什么人有交集,我恐怕也是不知的。”
“这样啊。”陆绮怀叹气。本想着能不能在百里氏皇族身上挖到一点魔族的秘密,看来是没辙了。
“不过,”百里璋忽然的开口,登时让陆绮怀熄灭的希望之火又旺盛了起来,却见他凝重地道,“此事我甚至不曾与屿儿提过,望陆姑娘暂时保密。”
“你说!”陆绮怀马上凑上去。
“我与内人流浪至此,见城中疫病四起便留下,除却因为自己是个大夫,想来有职责救济平民外,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他顿了顿,似是想起极为痛苦的过往,难受得甚至无法吐露半个字眼,缓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些病患的症状与我父皇一般无二!”
“哈?”陆绮怀一时以为自己听岔了,“怎么跟你父皇还有关系了?”
“这也是我想弄清楚的地方。”百里璋摆了摆衣袖道,“我父皇名百里宥廷,是我皇爷爷的独子。他是一位贤君,一直是我的楷模是我的榜样,我自懂事起便立志要成为父皇那样的人。
“但我才十来岁时,父皇便开始患病,先是整个身躯发黑,接着四肢乏力,常常感觉头昏脑涨。过了不久,他开始啃食活物,尤其是身边的宫女太监。
“起先只是咬一两口,并没出什么血;后来病情严重了,夜间他常常会梦游般,在他毫无意识下走出寝宫,将无辜的路人拖进角落......”
百里璋如鲠在喉,眼中泛起泪光。
陆绮怀叹惋道:“你父皇一定很自责。”
“是啊,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怪物,那段时日宫中也是流言四起,道是父皇在修炼了什么生吞活人的邪门功法,不仅闹得人心惶惶,周遭人看父皇的眼神也变得很不一样,这些让父皇非常痛苦。总之,他知自己命不久矣,便立我为太子,开始准备自己的后事。”
百里璋凝望透着灿烂秋阳的窗棂,幽幽地道:“现在想来,我想父皇这个怪病,似乎同皇爷爷有些关系?”
“怎么说?”陆绮怀问。
“我也是最近方才回忆起来,父亲开始发病的那年,他似乎在宗祠见过皇爷爷。”
“宗祠?就是供奉祖先的地方吗?”
“不错。但不仅如此,宗祠内还供奉了一件宝贝,陆姑娘应该算是熟悉的。”百里璋道,“便是沉霜仙君的尾翎。”
可不熟悉吗?这东西现在就在她身体里,跟她的火翎扇合二为一了。
陆绮怀有点怕百里璋来找她算账,讪讪一笑说:“这个尾翎吧,哈哈,我其实吧......”
百里璋和蔼地笑说:“陆姑娘放心,尾翎有灵,是它选择了你,这便说明你被尾翎承认了,在下也是高兴的。”
她咳一声道:“话说你提到这个尾翎,难道这个病跟它有关?”
百里璋道:“跟尾翎是否有直接关联我并不清楚,但父皇应当是在宗祠之中染上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