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6章 要求
帝都饭店内有个出名的日料厅，名字怪怪的叫‘五人百姓’。据说是帝都最早最大的日料店。
说白了就是日本菜。主打正宗怀石料理，各式日系食品。生意挺好，慕名而去的土鳖很多。
包间内，日式的屏风格挡。
日本贸易振兴会的渡边跪坐在一张矮几后，怒目瞪着对面的安德森.秦。秦昊也瞪着对面的小日本，两人都气呼呼的。
矮几旁边还坐着个大胡子老外，德国人卡尔。这家伙完全没有日耳曼人的严肃，挺着啤酒肚难以跪坐，只能一屁股墩在榻榻米上反复抱怨。
“你们能不能冷静点？现在的情况非常严重，我的好几个订单都没了。那帮中国人仿佛突然消失，好几家企业都不联系我。
我原本每个月的订单非常稳定，中国人会定期向我采购。可昨晚我突然做了个噩梦，所有的中国客户有了更高级的产品。这危及我的生存。”
对卡尔而已，情况确实严重。
因为在二战后受到法国打压，德国基本放弃了航空航天和电子信息产业。他们将所有的技术人力都投入到机械制造方面。
相比之下，英法的产业结构比德国更全面，尤其是法国，工业势力相当强。但德国在机械制造方面确实有极大优势。
草包肚的卡尔来自德国瓦尔特，是一家老牌机床刀具生产商，在全球有数十家子公司，产品线涵盖车铣钻等诸多行业。
可这一次，卡尔的好些订单都出了问题。他在中国的多家客户变得不那么急切，虽然还没完全断绝联系，但采购的热情正直线下降。
对于卡尔的唠叨，渡边视若无睹。他只盯着对面的二鬼子秦昊，咬牙切齿的用日式英语说得：“除了你们adi，还有谁能提供全系列的模数转换芯片？
这次中国的进出口公司对我们的供货清单和报价报以极大不满。根据我私下获得的消息，他们有了其他供货渠道。”
日本贸易振兴会，创立于58年。这是日本战后为全面振兴本国贸易而创立的机构。把它当做一个变种的黑龙会就好理解了。
它几乎把自己的分支机构设立到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就为了帮助日本企业做生意。这次帝都诸多单位的生意发生变故，把振兴会驻帝都的渡边弄得措手不及。
秦昊怀疑日本人，日本人则怀疑adi。
双方在半导体领域都有强大实力，他们每家都有大量相关产品在禁运列表上。一旦有了怀疑，他们立马将矛头指向对方。
渡边的指责让秦昊大怒，他一拍桌子就朝对方喷口水，“你们日本人才有最大嫌疑。就是你们把禁运的机床运到苏联的。
你们的东芝机械公司不但出口机床，你们的村田制造所还卖了声呐制造设备。
你们的三城物件出售了单晶体熔炉，你们的柯尼卡公司出售了高清晰度感光乳胶制造设备。
你们的伊藤忠精机还出售了训练飞行员的模拟离心机。这些都是你们干的。你们严重违反‘巴统’协议。”
要说揭老底，安德森.秦的嘴巴就跟机关炮似的，把一头白发的渡边老鬼子轰到脸皮涨红，却无法反驳。
没错，以上都是日本卖给苏联的违禁商品。
实际上西方企业卖违禁商品的事挺多，比如法国就是惯犯。毕竟毛熊有钱，克格勃也够给力。但别人被抓都没事，就脚盆被抓要倒霉。
卡尔愁眉苦脸，连忙安抚两人道：“你们不要吵了，现在的关键是找出背后的原因。至于安德森.秦，我可以保证不是他的问题。”
“为什么？”老鬼子渡边算是地道的昭和男儿，把眼一横，个头矮小却有股凶气。
“安德森的父母是移民美国的呆湾人。他有着强烈的皈依者狂热，绝对不可能背叛。”卡尔算是给秦昊打包票了。
渡边闻言立马对秦昊刮目相看，长长发出‘哦’的一声。
秦昊当即摆正身份，“我出身在美国，是地道的美国公民。这跟我的出身毫无关系。”
解决身份认同问题，日式矮几前的三人都面临同一个难题。三个脑袋碰在一起，琢磨着该如何应对。
与此同时，帝都第一机床厂的测试还在继续。只是这次来的就不是几个老技工和研究员，而是多个部委领导直接到场。
陈牧在旁边详细介绍前往天阳调研的情况，顺带讲述自己跟周青峰见面的所有细节。
带四个兜的领导们一边听，一边彼此交谈。他们都有多年基层实践的履历，立方氮化硼刀具的加工效果完全颠覆了过往所有经验。
在加工普通高速钢时，氮化硼刀具的加工速度快的惊人。看着机床上不断闪动的工件碎屑，在场的领导都担心刀具会崩口。
而在对付某些硬质合金在内的特种合金时，则完全是氮化硼刀具才能胜任。当机床上的工件被加工出漂亮的曲面，在场的人只能叹服。
有部委领导低声问道：“我们自己也在研究氮化硼刀具吧，进展怎么样？”
这个问题......，哪壶不开提哪壶。
陈牧顿时汗颜，“由于缺乏资金，再加上短板太多，产品产量不太尽如人意，质量更比不上国外产品。”
这是实话。除了早期从毛熊手里拿到156个不完整的工业项目，国内工业发展基本靠自己。
就算从国外引进项目，也得勒紧裤腰带弄些关键技术，然后自己学习消化。
像毛熊那样动不动就从意大利或者法国引进整条生产线的事，国内根本舍不得那个钱。
可一分钱一分货，科研就是烧钱。
工业体系极其庞大，国内诸多国企管理又差，一个短板往往就牵累整个体系。处处短板就完全叫人绝望了。
现在还少有人明白产业链的问题，但流畅的产业链是工业发展的必要因素。但这些都需要时间和金钱。
尤其是钱。
钱钱钱，命相连啊。
实际上直到九十年代靠外贸赚到足够外汇，中国才开始大规模引进技术，更新自己的工业体系，也应对了两千年后的经济迅速腾飞。
有领导问，“这些刀具能弄来多少？”
现场人多，陈牧只隐语说道：“海外那边说我们要多少，他给多少？”
“这么豪气？价格呢？”
“海外那边表示可以按软妹币计价，随时可以供货。但他有点别的要求。”
一提要求，几个领导挥挥手，把无关人等赶开。
陈牧低语道：“他在国内开了一家公司，希望获得一系列产品的进出口权。”
一名领导痛快点头，“只要别问我们要外汇，别出口我们自己都紧缺的产品，他要进出口什么都可以。”
陈牧继续说道：“他还想搞来料加工，提供关键部件，让我们的工厂给他生产机床。”
另一个领导笑道：“这是好事，完全可以啊。”
“他还想问问能不能承包天阳的土地。他说自己家乡穷山恶水，农民太苦。他想带领家乡父老发财致富。”
哦......，这个请求倒是特别。
第0467章 走上舞台
hk，中环的豪宅公寓。
周青峰躺在露天小花园的躺椅上，将移动电话放在桌边——萧金浪打来的。帝都又派人去天阳。这次调查的规模更大，更细致。
市里非常老实，将所有跟‘圣光’的合作全部和盘托出，连印刷厂的‘环保’漫画业务都没瞒着。
也瞒不住。
市里坚决表示这些是代工的出口创汇产品，从没在国内发行销售，所有人员从创作到印刷都接受政审绝对可靠。
不可靠也拿不到一个月至少三四百的工资。
市里靠出口文娱产品已经获得了巨大的外汇收益，无论是上缴利税还是生产利润，都获得了可喜的进展。
至于出口的产品在hk也是合法的。
市里咬定了‘合法’两个字，官面上的功夫一定做好。毕竟hk那边也没人说不合法——敢说这话的人都被周青峰弄去滋养大自然了。
至于‘圣光’系与‘和谐’系的其他业务，无论制造业还是零售业，这都是搞活经济嘛。
目前天阳市面繁华，老百姓生活水平显著提高，就连税收都节节上升。因为就业岗位增多，无论市里还是乡镇，社会治安明显好转。
此外天阳正试点国有不良资产的清理整顿，这个事离不开‘圣光’，离不开周青峰呀。除了他没有那个冤大头会拿外汇来买一堆烂地皮。
千万量级的外汇简直犹如一股清泉，让市里的经济充满活力。
这些都称得上是周青峰周总裁的功劳。
至于有些‘走私’的传闻么，实属毫无根基的捕风捉影。反正到现在为止，市里没抓到任何实证。
毕竟没抓过，当然就没有了。
就算有，那也是小瑕疵，不影响大局。反正市里不但不觉着有问题，暗地里巴不得周青峰多弄些走私货来。
调查组是萧金浪带队的，按照之前曾经走过的路线，把整个天阳地区逛了一遍。就连周青峰最核心的太平桥码头都没放过。
包括处理可回收垃圾的封闭式仓库。
萧金浪知道那个被大狼狗看守的仓库里肯定有猫腻。但老萧也打马虎眼，事先给周青峰打电话。让他安排一下，不要让调查组看到太过分的事。
于是调查组看到的仓库空空荡荡，里头黑咕隆咚充斥囤放垃圾后的酸臭味道。至于该处理的垃圾都处理了。
调查组若是问起，‘圣光’则大大方方的说这里是周总裁的公益项目，专门给天阳配套处理垃圾的。
这是为百姓负责，为社会发展考虑，为保住子孙后代的绿水青山。
反正话一定要说漂亮。
至于仓库里上百头胶质怪，都由书魅索菲亚指挥潜入仓库外的唐江，被数米深的江水淹没。反正那怪物也淹不死。
按老萧的话说，“一切都非常完美。”
电子器件还在验证，短时间内没结果。但高端刀具对机加工的促进确实立竿见影的。
帝都第一机床厂完成二十四小时的连续工作测试后，立马向部委打报告，要求想方设法大量获得立方氮化硼的刀具。
部委领导现场参观，也意识到先进刀具带来的效益超乎想象。于是一级一级上报，大家都知道天阳有个胆大包天的热血青年周青峰。
来天阳的调查组由多个部门联合派出，要以负责任的态度完成调研。调查组会从正反两面进行考察，好听不好听的话，都会写上去。
上头肯定不会感情用事，只会权衡利弊。从目前来看，周青峰带来的利益远大于弊端。
在刚刚结束的通话中，萧金浪非常乐观，还跟周青峰谈及自己在帝都控制工程研究所碰到的趣事。
“你送过去的什么386ex让院所的研究员非常兴奋，但最让他们高兴的不是航天级的cpu，而是你用一个小袋子里胡乱装的模数转换芯片。
那些研究员说cpu需要有配套的外设才能发挥作用，而小袋子里的模数转换芯片则可以直接派上用场。
我离开的时候，他们就在打报告，还让我一定转告，要求可能多弄些高端独立电子器件，国内对这方面需求极大。”
一柄神兵利器也许很强，但其发挥的作用显然不如一万柄普通刀剑大。
就好像若是能大量普及立方氮化硼刀具，能立刻让国内机加工能力提升几个档次。大量高性能的电子器件也比少量尖端航天级cpu更能发挥作用。
模数转换芯片是通往信息时代的重要器件，它将电路中的模拟量转换为可以精确描述的数字量，这对于计算机来说就是莫大的方便。
高速宽频大位数的模数转换芯片在电子领域几乎处处都能用到。有了它，哪怕cpu差一点也能让设备性能获得大幅提升。
毕竟很多尖端设备根本不需要太高的计算能力，但对外界的细微变化要求极高的感知。
“小周，国内也考虑到给你减少些麻烦，决定优先采购高端的机床刀具和模数转换芯片。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你......，能弄来多少？”
回想老萧在电话里的谨慎，周青峰不禁失笑。他一开始想给的答复是‘要多少有多少’。但真开口，他还是比较保守。
“一个月五千柄氮化硼或陶瓷刀具。至于模数转换芯片，五十万吧。其他电子器件，我也可以弄个几十万的。”
刀具重些。但芯片很小很轻，几十万颗也没多大重量。周青峰将自己每月四分之一的电商采购量拿出来就够了。
“有这么多？要注意安全啊，千万别勉强。”老萧听到这个数字，欢喜的不得了。这远超国内的预想需求。
周青峰买垃圾是按重量算的，有啥好勉强？他倒是关心自己提的几个要求能不能被满足。
萧金浪也透露相关信息，“‘圣光’要进出口权，这个容易。只要你自己赚钱自己花，部委审批一下就好了。
你愿意以软妹币计价出售进口货，国内自然同意。此外你要合作生产机床，国内原则上同意。
还有你要收购天阳的国企，上头已经表态允许你进行合资，‘圣光’可以拥有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权。
至于你想搞天阳农业的事，这个涉及税收，我和陈牧都没怎么敢提。
上头的意思是允许你承包一些天阳的山林土地做试点，你要怎么开发就是你的事了。”
大概情况如此，细则还需研究。
经此一事，周青峰终于要在现实世界走上自己的舞台。
第0468章 走向整合
91年五月中旬，一辆货柜车在未经过任何海关检验的情况下从hk驶过深圳罗湖口岸，进入内地。
车内是二十几个简单封装的木箱。每个木箱都有两三百公斤，极为笨重。边检人员根本没有插手车上的货，一个连的武警亲自来搬。
就在口岸附近的堆货场，所有木箱被一一打开，有专门的技术人员前来清点。
箱子里装的全是一根根亮闪闪的高端机床刀具。以及几十万颗被随意堆放的芯片。
数千根刀具被逐一登记造册，全部都有编号。至于芯片则太杂了，必须辨别型号挑选后才方便运输和后续使用。
“怎么会乱成这样？”
周青峰亲自开车过来，萧金浪跟在他身边询问。前来验货的技术人员都皱眉。刀具好说，但芯片的清理工作实在麻烦。
“唉......，你就当它们是废品吧。否则我也弄不到手啊。”周青峰说话半真半假，“废品可不就这样？”
萧金浪自己脑补，“你把国外禁运的芯片以废品名义弄来？这倒是一条路子，容易骗过监管。”
芯片也是有废品的。
后世的深圳华强北，芯片都有黑片白片的区别。白片就是经过完整检测，正规手续出厂的，质量有保证。
黑片则是测试封装过程中的‘报废品’。但报废品有些也是能用的，毕竟晶圆切割和封装都会允许一定的废品率。
如果能将废品率降下来却不通报，那么相应的货就能被私下拿出来卖钱。
因为黑片价格低，利润大，其灰色产业链甚至催生了二次测试的从业人员。就是尽可能从黑片中挑出能用的。
在东莞有很多小电子厂，专门用低价黑片。其中存储芯片的销路最好，很多人靠这个发财。
这是题外话。
周青峰用的就是类似借口，把萧金浪给糊弄过去。
几十万颗芯片不可能靠少量技术人员完成挑选。大家只能向上级请示，另外择地进行工作。
周青峰完成第一批交货，也跟着萧金浪前往广州，坐飞机返回天阳。
这次回天阳，市里头头脑脑都笑脸来迎，大摆酒宴向积极在天阳投资的‘圣光机械’周总裁表示感谢。
宴会开始前还搞了个小小的新闻发布会，会上周青峰和市里签下意向性协议书。
主要是第二期国有不良资产清理整顿，以及对市内多家国企进行股份制改造，‘圣光’以外汇入股百分之五十一，还有开发天阳农业资源等等。
在数份协议书的末尾有大致的投资金额，总共加起来足足三亿港币。‘圣光’这是典型的以小博大，鲸吞了一大笔国有资产。
虽然只是意向性合约，但看到周青峰真的签字，在场的头头脑脑和银行人员笑的脸都要开花。
小小的天阳能搞到这么大一笔外汇，在过去是不敢想的。真金白银掉进口袋就是实实在在的政绩，在场领导恨不能亲周青峰几口。
但周青峰心不在宴会，他自称劳顿疲惫，早早退场，却又把萧金浪拉来问：“我要的机床呢？”
原本国内想要九轴五联动的数控加工中心。但这个若不是直接整机进口，分系统组装难度很大。
部委最终认清现实，还是多弄些能立刻大幅提升现有机加工能力的刀具以及电子产品性能的元器件。
饭么，终究是要一口一口的吃。
作为回报，周青峰要国内生产一千台三轴两联动数控机床。哪怕他提供关键部件，国内仅仅组装都行。
对于周青峰的急切，萧金浪苦笑道：“天阳机械厂进行改制，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卖给你。
这个厂原本就有些机加工能力，几个部委讨论后决定由国内几家机床厂支援一批技工和科研人员，让这个厂拥有机床组装能力。”
哦......，羊毛出在羊身上啊！
让我花钱买个厂，回头再来生产我要的机床。
部委的人可真会盘算。
周青峰拿下天阳机械厂的控股权，肯定会进行进一步投资。市里乃至部委也顺势拥有一家新的机床厂。
可天阳机械厂原本只是给省里其他大厂做配套。厂里设备陈旧，技术落后，产品根本没有竞争力，就连职工都一堆老弱病残。
若是把天阳机械厂改造成机床加工厂，周青峰确实有把握把所有好处都留在自己家乡。可他想了想却摇头道：“不行，不能这样做。”
“为什么？”萧金浪很奇怪，他觉着部委这其实对周青峰示好，“这对天阳也有好处呀。”
“天阳的工业基础太差了，真的太差了。”周青峰还是摇头。只有真正搞了工业的人，才会明白产业链的重要性。
‘圣光机械’搞个机动三轮车就累死累活，折腾半年才有所成就。再上个机床厂，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有产出。
在一个没有产业链的地方强行上马项目，后果就是事倍功半。现在时间就是金钱，周青峰摇摇头，否定萧金浪的想法。
“就不能找一家现成的机床厂来给我生产吗？”
“当然可以。你用外汇在国内采购，实际上有好几家机床厂想抢你这份组装订单。就是因为抢的人多，部委有点不好决策。”
“那就公开招标吧。”
啥......？
周青峰解说道：“我想了很久，真的很久。工业门类那么多，‘圣光’到底该做什么？又能做什么？
你帮我召集的那批老同志顾问团给我写了很多材料，我最近反反复复的看，有很多启示。看的越多，越觉着我之前的思路太狭隘了。
国内市场很大，这个是个宝藏。国内企业很多，这也是个宝藏。
‘圣光’的优势在于资金和技术都不缺，所以我应该站在更高的角度去做整合，而不是重复投资，另立炉灶。”
萧金浪听着若有所思，他似乎摸着些周青峰的脉络，于是反问道：“你......，又要撒钱？”
诶......
老萧，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呢？
什么叫做撒钱？我这明明叫长远的投资。
把蛋糕做大，让更多的人受益。毕竟超十亿人口的大市场，好好耕耘一下肯定有收获的。
“找几家有意愿的机床厂来竞标吧。我出核心部件还包销路，机床厂负责组装。只要成品质量优良，别说一千台，一万台的订单都有。”
周青峰的话让萧金浪头皮发麻。后者看到一条极具可行性的道路。
按原本历史，国内制造业就是走类似的路发展起来的嘛。家电业如此，通信业如此，汽车业也如此，就连半导体行业也在走这条路。
九十年代的彩电冰箱洗衣机，里头核心的显像管，压缩机，乃至电机都是从国外进口的。
公知总是嘲笑国内只会造个壳，当初确实只造个壳。
有时候连壳都造不好。
现在要花外汇向国外购买的核心部件转而由周青峰提供，销路也由他包下，对于企业来说就是拼命生产就好了。
等赚到钱，慢慢再搞进口替代，将国产化率逐步提高，一口一口从低端吃向高端。
已被证明的成功经验，为什么不学呢？
第0469章 发钱了
91年五月下旬。
季节已是初夏，气温升高。早起的阳光明媚轻柔而不刺眼，黄鹂抬手望了望树荫间晃动的光斑，一天的兴奋就此开始。
天阳冶院的机电楼下摆开一溜长桌。‘圣光机械’财务部和法务部今天要联合办公，给全国各地招募来的三线工程师签合同。
之前借调时，‘圣光’许诺只要签了合同，就能拿全额五千的安家费。
这可不是小钱，好些人心心念念一直记着，只是不好开口问而已。今天总算开始发了。
长桌前挤了不少人。
黄鹂踩着小碎步上前，几十双目光以之为焦点而移动。她的性格外向，活跃，很享受被人注目的感觉。尤其今天这身小羊皮的外套更让她增添几分亮色。
‘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任何时代都是看脸的，周青峰对公司形象非常注重。
只要形象好，哪怕是卖饮料，可口可乐全球一年营收几百亿美元，把所谓的保密配方宣扬的人尽皆知。
‘圣光’体系几个高管到处跑，他们就是公司最大的形象和脸面。
周青峰为此接管了高管们的衣食住行，力求他们的形象在任何时候都光鲜亮丽，成为焦点。
黄鹂对此最为高兴。
她每周都能从周青峰手里得到最新款的衣服。光是女款的小西装就有四五件，每一款都用最好的布料和工艺，让她的魅力光芒四射。
91年国内的城市连霓虹灯都少见，衣着还是以灰暗色调为主。但此时的年轻人却喜欢奇装异服。蝙蝠衫，喇叭裤之类的可不少见。
可国内消费能力摆在那儿，年轻人对真正的时尚并不了解。对很多人来说，能有一件‘的确良’布料的衣裳就算不错了。
所以国内在九十年代流行的服装款式往往是欧美已然淘汰的尾货。
周青峰则不同，什么好看弄什么。小妖精们特别喜欢裁剪衣服，手艺极其精湛。
林婉的衣服主要是黑白两色，衬托其冷艳气质。黄鹂则以暖色调为主，鲜活靓丽。只要二女出现的地方，必然万众瞩目。
长桌前的人群发出惊讶的哗然。
每个见到黄鹂的人，不论男女老少都免不了如此。但法务部总监的魅力还是抵不过五千块安家费，大伙正排着队，等着领钱。
这世间俗人居多，能不被金钱所动的人少之又少。萧金浪去三线挖人，不敢说百分百成功，但九成九的人员都来了。
若真能挖来人才，五千块安家费在周青峰看来非常划算。
国外就是用良好待遇和环境收割不发达国家的优质人口，一挖一个准，简直是一本万利。
可在国内，五千块的福利便是堪称闻所未闻。搞科研的也是人，也有妻儿老小，也要面对生活琐事，就没有不需要钱的。
91年距离八十年代还不远。在众人的记忆里，赚五千块足以让人奋斗十年。公司一口气发这么多钱，让人感觉在跑步进入**！
签约场面热烈的很。左边签约，中间发钱，右边是银行的柜员在现场揽储。
很多人把厚厚的一叠钱拿到手，手指摩挲，又恋恋不舍的存到银行。
现在物价飞涨，银行的存款利息相当高，一年定期能超过七个点。到93年通货膨胀最严重时期，能达到十个点。
面对高利率，老百姓还是习惯性的把钱存着。
史维奇在队伍中缓缓走到长桌前。‘圣光机械’的财务法务会给出一份雇佣合同，表明他将接受一年期的合约。
对于合同，史维奇心里略微有些别扭。这熙熙攘攘的嘈杂场面好像在‘插标卖首’，‘自卖自身’。让他这个高级知识分子觉着丢面子。
不过......
史维奇又自嘲几声，对心里那点矫情感到好笑。他到天阳一个月，深切感受到‘圣光’的诚意和实力。
光是每天吃好喝好这一点，就绝非寻常企业能做到。
这其中花的钱犹如流水一般，每天伙食费就要几万块了。现在那家企业能做到这点？
有个穿卡其布工装的中年人从史维奇身侧走过。他刚刚领了钱，在长桌前清点了两遍。可一回头，他又开始清点。
安家费之前发了一千，剩下四千块也是厚厚的一叠，数啊数的竟然数不清。数啊数的，眼角就开始泛光，越数越糊涂。
工装中年的手指黑乎乎，粗糙皴裂，应该是个技工。他大概是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一会哭一会笑。
直到有人朝他大喊：“别数了，快去存。否则数没了几张，你得哭死。”
“不能，不能，可不能没了。”工装中年憨憨的笑，却还是听话的去旁边的银行服务点排队存钱。
在‘圣光’特聘的技术工人，能拿到别处绝无仅有的高收入。
周青峰汲取今后二三十年的教训，对于学历不高但技术扎实的技工也同样给高薪，给不能考上大学的人另一条奋斗磨炼的成功道路。
为了这次‘便民服务’，工行和建行都派人来。
一看到有‘肥羊’......
不对。
一看到有群众带着钱出现，两家银行的人纷纷站起身，热情招呼。
“大哥，快来啊。我们行现在一年定期利率7.56，，前所未有啊，比隔壁那家高。”
“大哥，别听隔壁那帮孙子的。我们现在存款送户口，存够五万就送城镇户口啊。今天就开始存吧。”
两家银行吵吵嚷嚷，排队签合同的工程人员全都乐呵呵的笑。银行现在是典型的金饭碗，能让这帮人主动吆喝，真是难得一见的超vip待遇。
轮到史维奇签合同。他低头趴在桌前，大略扫了一眼条款，也就签了个字。合同内容无非是他借调到天阳冶院，参与‘圣光机械’的合作项目。
签了字，领了钱，史维奇两口子总共拿了八千块。夫妻俩看别人拿钱还没感觉，直到钱捏在自己手里，方觉沉甸甸的，心里都仿佛被幸福填满。
“存了吧？”史维奇说道。
爱人点点头，“给孩子留着，上大学结婚都用得着。有了这钱就少许多烦心事了。”
**十年代的烦恼可不比三十年后少。
三十年后，房子是年轻人头疼的最大问题。可三十年前，要头疼的事太多了。
光是找工作就能让很多人跑断腿，办个事要盖无数的公章，求人请托逼着老百姓低头。住房的问题反而显得不那么突出。
到‘圣光’这里，省了好多事。
拿了钱，史维奇心中一松，对自己爱人说道：“我得去忙了，公司要搞信息化办公。我的经验不多，正在摸索。”
爱人点点头，“去吧，去吧，累了就自个休息会。
公司花那么多钱可不是为了把我们累的进医院。资本家可是要压榨无产阶级的最后一滴油水。”
史维奇乐了，“要是资本家个个都如此大方，我这个无产阶级宁愿被压榨哦。不知多少人挤破头想来被压榨几遍呢。”
这话声音不小，众人听了都哈哈一笑。
第0470章 周扒皮
“听说了吗？天阳机械厂要破产了。”
“别瞎说，市里搞股份制改造，天阳机械厂是个试点。”
“怎么不是破产？都开始裁人了，哭爹喊娘的一大堆呢。好些被开除的闹事去了。”
“闹事？我就说上班的时候怎么有百十号人堵在大街上呢。原来是机械厂的那帮人呀，可怜哦。”
“可怜个鬼，都是些仗着有关系有编制不干活只拿钱的人。一个比一个坏，有啥好可怜的？我在原单位受尽了这种人的气。”
史维奇走进办公室，就听到几个手下在闲聊。他进门后就咳嗽一声，众人立马安静，各干各的活去。
刚刚的闲聊，正是天阳目前最大的热闹。
市里对经营不善的国企进行股份制改造，清理国有不良资产。周青峰作为投资方，很痛快的用三亿港币买下市里十多家国企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权。
那么多钱自然不能白花，周青峰亲自动手对买下的国企进行整顿。他一开始还想着仁慈点，不要闹出太大的乱子。
毕竟这涉及到好几万企业职工，十几万职工家属。他试图建立‘圣光集团’，好好的对改造天阳市的制造业体系。
但是......
有些事若是一厢情愿，最终只会是一场空。
当周青峰以为人民群众都乐意接受改革，可随便抓些待审批的文件，发现上头居然已经有二十几个签名，盖了十几个章。
这就叫人火冒三丈了。
天阳机械厂烧个锅炉要购买煤炭，居然有四个处级部门在审批监管。什么车间，后勤，财会，厂办，一大堆闲人吃饱了没事，每天就是想办法盖章。
机械厂有一万多职工，工会居然就有五百多人，离退休干部两千多，各种带‘长’的管理者超过三千。
厂里搞了个妇联支部，有五十几个大妈在里头，每天的工作就是帮厂里职工找对象，调节家庭矛盾，同时监管计划生育，分发节育用品。
还有个厂史办，里头是二三十个老头子。这些人更清闲，每天飞鹰走狗，四处闲晃，都不知道他们在干嘛，工资却不少拿。
对了，厂里还有自己的幼儿园和小学，教师也算厂里的编制。厂里有自己的技校，工厂职工子女可以上技校接班。
可那个技校简直就是混混培训班，什么都学，就是不学好。十七八岁的男女年轻人到处偷鸡摸狗，影响极坏。
这么大个厂子，这么多职工，在一线干活的居然不到两千。最老实的职工收入最低还最受欺负，这工厂能办得下去才叫怪了。
类似的情况在天阳数不胜数，企业如此，体制内更如此，不但浪费钱，还降低效率。到处都是‘干活我不行，捞钱我第一’的废物。
史维奇在上班的路上，已经听了满脑子的关于周总发飙的传闻。他对国企内的那些破事耳濡目染，却又无可奈何。
过去领导天天开会要解决，始终无法解决。
现在可好，来了个不开会只下令的。
不干活的废物通通下岗！
周青峰带着机械厂一万多人的花名册，直接大笔一挥，把两千多离退休人员给踢了出去——养老的事别找我。
老子花了三个亿可不是来捡包袱的，市里也来解决一下问题吧。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几千号离退休人员带上家属一窝蜂般的朝机械厂涌，怒气冲冲的要求讨个说法。
冷面无情的黑心资本家才没啥说法，当初对付熊地精的‘混乱粉尘’现在用来对付闹事的人员，效果挺好的。
管它是不是哭爹喊娘，为了免得所有人被拖死，就只好让一部分人去死。周青峰该下狠手的时候，历来极其凶狠。
少了两千多不能创造价值的，但厂里还有一大堆废物啊。
于是周青峰再次大笔一挥，将将跟生产没有直接关系的所有闲杂部门全部剥离。
工会，妇联，厂史办，等等等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人员自谋生路去吧。
这一下又是几千号人呼天抢地的上街，到处串联搞事，不是封堵厂门，就是要求‘为民做主’。
市府为此头大如斗，有心想劝周青峰不要如此一刀切吧。一贯有话好说的周青峰理都不理，直言这不是自己的责任。
资本家的冷酷面目暴露无遗。
市里都劝周青峰，“能不能别一口气开除这么多人？好歹缓一缓。我们这边也受不了。”
周青峰的回答是：“‘和谐商会’最近在招人，至少两千个岗位，让那些闹事的找工作去。我给的工资可不低。”
“可被开除的人觉着‘和谐’系的工作太累，太掉分，起早贪黑，走街串巷很没面子，他们不想干。”
“不想干就死喽。世间没有完美无缺的人和事，任何改革总会损坏一部分人的利益，没有两全其美的可能。”
周青峰一摊手，将自己接管的好几家企业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仅仅一个星期，天阳市就有两万多人因为他丢了铁饭碗。
背地里扎小人咒骂周青峰的数不胜数，各种对付他的招数轮番上马，告状整黑材料的成百上千。
不能说的404阴招层出不穷。
可周青峰依旧我行我素。
把没用的废物全部踢掉，他继续对买下的国企进行整改。
第一，压缩管理层。
老旧国企的管理太糟，叠床架屋的管理方式必须扁平化。现在公司还小，周青峰要求从自己到生产线，最多不能超过四层。
一堆吃闲饭的干部被踢走，剩下的也战战兢兢。这又是上千人被逼着上街要饭去了。
第二，权责专一。
任何工作不能搞多头管理，不能你盖章，我签字，浪费时间到最后事还办不成。吃拿卡要更是不允许，所有人都忙碌起来。
想偷懒混饭吃的，请滚蛋吧。
第三，强化生产一线。
给工程技术人员加工资，提升福利待遇，招聘更多人手。
过去好些一线工人月收入才百来块钱，现在统统提升到三百以上。技术好的工人要提到五百，优先补发过去拖欠的工资。
为避免大家都不老实，就不能欺负老实人。
第四，后勤服务全部外包。
厂里的食堂，厂办学校，厂里的运输，所有跟生产无关却又必须的服务都外包。多找几家服务商竞争，多给钱反而能省钱。
周青峰下手就不留情，原本一万多人的机械厂，被他砍的只剩不到四千人。被他入股买下的十几个厂子被合并到四个厂，一大堆人被轰上了街，要死要活。
这下天阳市可就热闹了，一天到晚鸡飞狗跳。
但被整顿的几个厂当月生产效率就提高几倍，亏损好几年后头一回产品质量得以提升，企业盈利了。
只是背地里，人们都骂周青峰是‘周扒皮’。
第0471章 愁云惨淡
天阳市中心农林路，十二层高的市电池厂大楼正在搞装修。
这楼是十年前盖的，当时电池厂的蓄电池卖的不错，有钱建办公楼。方方正正的建筑，相当的气派。
林婉的老哥开着‘长安之星’到楼下，抬头看了眼大楼。楼顶正在挂新招牌‘圣光’。从现在开始，这栋楼就算是‘圣光集团’在内地的总部。
电池厂大楼当年的造价就上亿，内部装修的相当不错。据说厂长办公室铺进口地毯，一百多个房间全部通电话，还带电梯。
可电池厂五年前就垮了，莫名其妙的垮了。市里查了好几次，账目上一点问题都没有，可就是没钱。
厂领导找各种理由哭穷，把自家大楼都抵押给了银行。按说厂子还能继续撑几年，说不定哪天就成私人的。
可周青峰来了。厂里领导被全部扫地出门，一个不留。恨他的人都想吃他的肉。
电池厂的资产挺不错的，比如这座大楼。
从楼顶的观景台可以俯瞰全城，是当年市里有名的标志性建筑，独一份的荣耀——现在这栋楼归周青峰了。
“三亿港币啊，真了不起。”林老哥望楼兴叹。在他眼里，‘三亿港币’显然要比市里这些楼宇，厂房，地盘更值钱。
可实际上周青峰盘算过后，觉着自己赚大发了。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权让他可以自由管理名下资产，市里顶多能分红。
光是这些不动产的价值就至少十亿港币。
除了房产，这次清理整顿的国有资产还有大量的设备和车辆。老旧设备不好说，但十几家企业的三百多辆车却是来之不易的财富。
在林老哥眼里，周青峰收来的车辆都是破烂，大多是些上年头的老‘东风’卡车。但这些卡车却代表强大的运力。
只要好好修一修，三百多各式车辆在‘和谐运输’的手里能发挥巨大作用。
周青峰为此大受启发，让龚伟去其他地市收购二手卡车。破旧点不要紧，能用就好，反正可以修。
现在这年月，运力就代表金钱。
不过林老哥还是喜欢开自己的‘长安之星’，毕竟这车光鲜亮丽，配置好，开出去挺有面子。
车到大楼停车场，十几台电脑搬进楼宇内。‘圣光’正在搬家，重新布置自己的老巢。
林老哥停车抽根烟，就看到马路对面几个清洁工正在清洗地面。
不知是谁在地上用红漆写了一行大字——周扒皮你个丧门星，早晚有天不得好死！
切......，写这玩意能伤得了‘圣光’几根寒毛？
林老哥嗤笑半声，又打了个寒颤。他原本就在个小破厂里上班，一个月忙到头也赚不到几个钱。
可到了‘圣光’不但学会开车，一个月轻轻松松赚三百多。如果夜间加班还有补贴，日子过的可逍遥。
过去林老哥没钱，天天愁着怎么娶老婆。现在他有钱了，反而想多耍几年。倒是他爹妈一个劲的要他去相亲。
能靠上‘圣光’自然有好日子过。可若是没靠上呢？
林老哥只要想想就有种大难临头的恐惧。可市里现在面临这种恐惧的有好几万人。
好多人都吃大锅饭吃成了废物，年龄四五十了，突然间没工作。一家老小干瞪眼，这日子就没发过了。
生计断绝，在‘圣光’总部门口涂漆还算小意思，各种不能文字表述的行为就太多了。
抽完烟，叹会气，林老哥也就到了中午下班。
当司机就有个方便，可以开车回家吃饭。只是到了家里，林老哥却发现平时冷落的客厅挤了一群老头老太。
林家老爹愁眉苦脸的坐在上首，正唉声叹气呢。
“爸，这是怎么了？”林老哥左顾右看，心感不妙。
林家妈妈从厨房切了盘水果出来，朝儿子打眼色，让他莫做声。林老哥跟进了厨房，再次问道：“咋回事？”
“你爸工作丢了。”
“啥？肯定是咱妹夫干的。那混小子胆子好大。还没娶我妹呢，居然就敢收拾老丈人了。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得让小婉吹吹枕头风。”
林老哥咋咋呼呼，客厅里也随之响起一阵嘈杂。林家妈妈死死的揪了儿子一把，恶狠狠的低骂道：“你给我闭嘴，这是你能掺和的？”
客厅里愁云惨淡，上门的老头老太都是林家老爹的同事朋友。
有人就张口问道：“老林啊，你倒是说句话啊。你女婿这么乱搞，要天下大乱的。这背后肯定有黑幕，他迟早进大牢。”
林老爹当即撇清，“别乱说。我女儿还没嫁人呢。哪来的女婿？你们被下岗，我也丢了工作呀。我能咋办？”
“你家林婉就不能帮帮忙？”
“资本家的事，我女儿也就是个雇员，她能帮什么忙？哎呀，各位老兄弟，老姐妹，你们也别为难我了。我也没办法的。”
林老爹拼命推脱，客厅里响起一阵哀苦声。
这个说自己有病，，那个说自己生活困难，还有说一家老小要吃饭，总之各有各的难处。
能聚在客厅的都五六十岁，眼看要退休了，突然断了收入。过去国企还能让子女顶替工作，现在这项福利也没了。
安逸好些年，混吃等死好些年，如今没了依靠，无数人完全懵了。
林家老爹只能打打官腔，谈些自力更生的办法。做个小买卖啊，重新找份工作呀，或者干脆颐养天年呀。
客厅里几位怨声更大，继续讲述自己的困难，对林老爹的话完全听不进去。
林老哥在厨房就问自己母亲，“妈，这些人来咱家多久了？他们要待到啥时候？”
林老妈也叹气摇头，“这些人呀，可怜不得。他们是要等你妹回来呢。可我已经打电话，让你妹别回家。”
“对对对，小妹现在可不能回来。”林老哥也连连点头，“那帮家伙都是二皮脸，死缠烂打。小妹回来更遭殃。”
可这话音未落，家门外就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高跟鞋声。没一会，穿着一身黑色职业装的林婉进了客厅。
林老哥大惊，刚想把自己妹推出去。客厅里十几个老头老太群起而动，呼啦啦全都朝林婉身前涌。
老哥只能摊开手护住自己妹妹，大喊一声：“都给我停下，我一个能打你们十个，不付医药费的。”
林婉也被吓一跳，没想到家里聚集了这么多人。可她很清楚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只能叹了声说道：“各位叔叔阿姨请回吧。你们的困难，我也解决不了。”
可老头老太根本不听，又是哭又是喊，只顾自己叫嚷，喧嚣沸腾。
林老哥没注意，脑门上就挨了两下。他只能冲林婉喊道：“进你屋去，进你屋去。这些老东西要疯了。”
林婉被吓的花容失色，连忙逃进房间。
林老哥下狠心把老头老太们全部推出自家客厅，把家门都关上。可关上门还没喘口气，门口响起接连不断的敲击声，哐哐哐的不停。
林婉又从自己房间打开一条缝，看看客厅情况。
林老哥当即骂道：“让你别回来，你回来干什么？”
林婉很委屈，“我就想跟他们讲讲道理。”
哐当一声，林家门口的玻璃窗被人砸碎了。
林老哥更是冲着自己妹妹怒道：“你以为你是谁呀？谁会跟你讲道理。顾好你自己吧。现在全家都靠你。我们救不了别人。”
林婉委屈的要哭，可门外的敲砸声却一直不绝，难听的叫骂更是此起彼伏。
场面凄凉的很。
第0472章 压铸机
周总裁搞企业改革，闹出的动静太大了。可在机械厂内反而安静了许多，因为好多不干事的干部职工被开除了。
由退伍兵和南头乡青年组成的保安队负责厂内巡逻。他们有对讲机相互联系，确保厂内的生产正常进行。
从武汉来的丁文江丁工靠胸牌走进厂区，远远就看到铸造车间外的大功率变压器已经安装完毕。
有了更强的供电，厂子里的设备运转也更稳定。重新整顿的机械厂内上了好几个新项目。
从50cc到250cc排量，一共七个子型号的两冲程汽油发动机。这是产品线系列化的尝试，而且是技术上的突破。
九十年代开始，国内很多产品动不动就叫嚷自己是进口技术。摩托车的发动机也是‘日本产品’。
周青峰瞄准的就是进口替代。九十年代，国内会有一大批的汽车和摩托生产线上马，大部分活不过十年。
可就在十年内，国内从台湾和日韩进口了大量小排量发动机。钱都让别人赚了，自己的产业却没发展起来。
便宜别人不如便宜自己。
两冲程汽油发动机最简单，就拿这个入手。‘圣光’招募的几百号三线工程人员围绕这个项目开始工作。
启发一体，电喷控制，涡轮增压，大马力，低成本，低排放，低油耗，高可靠，维护好，周青峰列出了一系列令人炫目的超高指标。
理念太超前，公司内部的工程人员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摇头觉着不可思议。
可总裁大人还真就搬出了对应型号的‘日本进口’摩托发动机，并且拿出了相应的设计方案。
做不做得到是一回事，但你们要努力啊！
周青峰召集工程人员开会，“以我们目前的技术水平，要造这一系列发动机确实有困难。但这不是我们降低目标的理由。
之前我也谈过要用美标代替我们当前普遍用的苏标。现在我们就要着手考虑，美标中那些是我们能做到，那些是做不到的。
在做不到的指标中，那些是我们克服困难能解决的。那些是我们难以克服无法解决的。那些是我们摸不着头脑，完全没概念的。”
就当天阳市面上乱糟糟，‘圣光’全公司上下却在赶鸭子上架准备攻关‘世界先进水平’的二冲程汽油发动机。
丁文江是搞铸造的，七个型号的发动机缸体都要先铸造出来。为了降低成本的同时确保性能，铸造就需要精准，减少机加工的时序。
老丁今天来铸造车间，就是为了现场看看天阳机械厂的生产能力。
还没进车间，门口就有人高声喊：“老丁，快来快来。给你看个好宝贝。”
喊话的是丁文江在原单位认识的老张师傅，专门负责模具翻砂。他在门口不断招手，把老丁拉到车间内一台大型设备前。
“这是啥？”丁文江乍一看，感觉这设备像是卧式机床，可仔细看却不是机床，“这是......，压铸机？”
老丁惊讶的魂都要飞出来了。
车辆发动机大多用铸铁或铸铝，两者各有好处。
从国内的技术水平出发，丁文江推荐了铸铁发动机这条升级路线。
他洋洋洒洒写了十几页纸的报告，只在最后半页写到铸铝的好处，顺带提了一句‘铸铝需要压铸机’。
报告交上去，当天夜里周青峰打来电话。总裁对前面费劲心血写的十几页压根不提，只问最后那一小段‘压铸机’。
问了半天，周大棒槌‘哦’了一声，好像听明白了。但丁文江敢打赌，自家总裁根本没听明白，顶多是明白压铸机生产效率高。
压铸就是将融化的金属注入模具内冷却成型，开模之后就可以得到想要的金属件。它就跟注塑机一样，只不过后者注入融化的塑料颗粒。
普通砂型浇铸特别麻烦，造型、制芯、浇注、冷却、落砂、清理、机加以及热处理，工序太多了。
压铸只要备好模具，铸造后冷却基本就是成品。铸件精度高，速度快，成本低。汽车和摩托之类的发动机铸造往往都用它。
公知大v老是说国货的竞争力就是劳动成本低。这种人就是没脑子，根本不懂什么叫做工业，不懂什么是机械化制造。
工业最大的特点就是用机器替代人，压缩了人力在产品成本中的比例。在大机器生产面前，劳动力成本低有个卵子用。
一百个低端劳动力也抵不过一台好的机器。机器不需要五险一金，二十四小时运作，不请假不怠工。
工业发展就是在不断消灭低阶工种。
回来说压铸。
压铸有优点也有缺点。最大的缺点就是如果设备设计制造不过关，很容易在成品内留下气孔从而成为废品。
此外因为铸铁熔点高，没法用压铸。热室压铸机的材料是锌合金，镁合金。冷室压铸机则可以处理铝合金。
国内目前电力还不充足，铝合金的产量目前还不高，远不如铸铁价格低。
老丁综合考虑，觉着好的压铸机都要进口，太贵。原材料只怕也不好买，他给周大爷推荐了铸铁路线。
这也是考虑国内的技术水平嘛。
可这该死的周扒皮啊，老子写几天的报告，他居然只看最后几句。
说好的在选择技术路线时要谨慎呢？我老丁绞尽脑汁充分考虑了，结果你给整来了压铸机。
说好了参考国际标准时也要考虑成本，切合当前国内的现状。铝比铁贵，你个周扒皮不懂吗？
你个周大棒槌，开会的时候一张嘴说个不停，难不成在放屁？
丁文江又生气又高兴，绕着卧式冷室压铸机转了好几圈，哈哈大笑。他拉着翻砂工老张问道：“这好东西哪来的？”
老张说道：“今天刚到的设备，正在找人琢磨该如何安装呢。周总说有了压铸机，不单单可以生产发动机气缸，很多车体部件都可以压铸。
只要我们把模具造好，以后不管生产汽车还是摩托，就跟造香肠一样，挤啊挤的就出来了。”
老丁听的乐呵呵，就差当场手舞足蹈了。可他跳了一阵又忧虑的问道：“有压铸机当然好了。可铝材怎么办？国内铝材可不多。”
老张压低声音，“听说周总从国外走私大量废铝。市里不是有个小钢铁厂么，那个厂子现在也落到他手里了，要接受改制。
还有啊，最近好多人被裁员，没了工作。‘和谐回收’这两天在招人，要五百个废品筛选员。
据说是因为废铝废铁中有太多杂质，需要人工进行最后清理。工资开的不低了，可这工作不好听，好些人还不愿意干。
可要我说呀，这人不能太矫情。”
企业改革自然是好的。维持原样不单单企业死，还拖累全社会一起死。因为给那些废物发的工资都是靠其他行业的人辛辛苦苦赚来的。
可现在那么多人失业也挺惨的。
老丁摇摇头，长叹道：“这个周大棒槌啊，做事就是急躁。他就不能慢慢开除人么？一口气开除两万，这也只有他干得出来。”
这话才说完，车间门口突然喊了一声，“谁一天到晚的喊我‘周大棒槌’，对我有意见不成？”
车间内顿时肃然，所有人看着丁文江。
老丁一把年纪了，被吓了一大跳。他扭头看着周青峰，不得不指着身边那台刚刚运到的压铸机，说道：“周总，误会啊。我这是夸压铸机呢。”
周青峰出现在铸造车间，叉着腰，没好气的说道：“你当我傻么？给我解释清楚，不解释清楚，扣半个月工资。”
“这‘周’是夸压铸机功能特别周全。‘大’就是夸压铸机合模力特别大，‘棒’自然是压铸机特别棒。至于‘槌’么......”
丁文江‘槌’了半天没‘槌’出个所以然来。他看向老张，老张早就离他五米远。
周青峰被老丁气的哭笑不得，“你一武汉人怎么喊‘大棒槌’？”
老丁解释道：“我不是武汉人，我原籍辽宁。”
“行，不管你那里人。给你半个月把这台压铸机安装调试好，同时培训出至少十个合格的操作员。否则我扣你一个月的工资。
我倒要看看咱俩谁是棒槌？！”
第0473章 拍马屁
好不容易微服私访去一趟机械厂，结果被人叫做‘大棒槌’，周青峰气的快要上墙了。可他也清楚，现在天阳骂他的人多了，叫‘大棒槌’算是很文明礼貌的用语。
在铸造车间转了圈，厂子里的情况还算令人满意。
自从挥舞大刀裁员，撇除被裁的鸡飞狗跳，留下的职工基本还是原来那批人。但他们立刻焕发超强的工作热情。
一则是怕被裁，二则是付出和收益对等。只要赏罚机制正确，普通工人同样能发挥强大的生产力。
新来的压铸机算是个试点。这是丁文江写的报告中提醒。周青峰咨询了顾问团后决定从电商位面买来的。
压铸和浇铸是两条完全不同的技术路线，倒也谈不上那条绝对比另一条好。但在小型铸铝工件上，压铸还是有很大优势的。
主要是速度快，成本低，工作环境好。
91年之前，国内电力供应确实不足。电解铝长期短缺，到92年才突破百万吨。
不过随着供电系统的不断完善，国内电解铝产量一路飙升。到新世纪的01年突破433万吨，位居世界第一。
然后.....
然后就年年第一。
一眨眼，产能过剩，长期供过于求，国家控制扩张，淘汰落后产能，供应侧改革，全行业雪上加霜。
原本可望不可即的电解铝就这么成了夕阳行业，不再是高科技了。九十年代还要进口的铝材，日后就要想办法出口了。
老丁为周青峰考虑，觉着国内现在原材料铝不足。用铸铁比较好，供应足，价格便宜。
可电商位面的废铝多得是，无非是再采购几台电炉，让冶院的师生来解决铝合金。
正好专业对口。
“明明是我目光长远，找到了发展的好路子，居然敢叫我大棒槌。”周青峰气得不行。他离开铸造车间就要去机加工车间看看机床。
林婉打开电话，“周总，有几个外省的客商找上门来。你要不要见一见？”
“找我干嘛？”
“说是想找你谈生意。”
周青峰好困惑，但还是点头同意见一见。他让客商直接到机械厂见面，这也不影响他继续视察机加工车间。
仅仅过了半个小时，七八个操着不同口音的客商就坐‘长安之星’赶来。
林婉不知担心什么，亲自陪同。
在厂门口相互介绍后，她在周青峰耳边附耳说道：“天阳企业改革的事传开了，这些家伙不知道是那根筋被触动，得到消息就立马赶来。”
握手后，周青峰领着几个陌生客商进厂参观，客气的欢迎几句，“现在天阳乱糟糟的，倒是难为各位来我这小厂子。”
有个广东客商立马摇头，操着不标准的普通话说得：“周总，你讲的不对。如果天阳真的乱糟糟，我是不会来的。
我来天阳已经两天，发现骂你的人都不得不服你。他们骂的难听却拿你没有办法。
骂的越狠，你大刀阔斧的企业改革一定会成功。我心里原本只有三分期望，现在已经到了七分。”
哈哈哈......
这马屁拍的周青峰笑不停，可比老丁那句‘大棒槌’好听多了。广东客商说的镇定，言之凿凿的语气更是让林婉都偷笑。
另一名本省的客商立马接过话题，“周总，你现在真的很出名啊。敢把一个市两万多铁饭碗裁掉的，你是第一个。
裁掉之后，你能摆平所有关系，被全市一半的人骂却骂不倒。我们都是做小本生意的，太清楚这其中的难处了。佩服，真的很佩服！”
本省客商赞叹不已。旁边几人也跟着讲述自己来天阳的所见所闻，都认为‘圣光’基本面很扎实。
光靠骂是肯定骂不倒的。
现在私企不多，实力也弱。东跑西跑的客商大多是倒爷，他们总是少不了要跟国企打交道，尝够被‘铁饭碗’鄙视冷落乃至戏弄的苦。
另有客商自嘲说道：“我十年前就跟那些国营老爷做生意，真是求着他们卖点东西。得送礼，看脸色，还得被轰出门。
我听说天阳有两万多人的铁饭碗被砸了，开心的找朋友喝了一夜的酒。周总这么有魄力，我第二天就想着要来见一面。”
这些走南闯北的人，拍起马屁来真是各有各的高招。
“天阳机械厂从一万多人裁到几千，每月光是工资就省上百万，这样的厂子肯定能活的很好。”
“裁掉两万多人，能少多少麻烦啊。好多职位根本不是为了办事，而是为了坏事。”
“周总有什么生意给我们介绍一下吧，我们肯定全力支持。大家一起发财！”
最先跑来的这批‘客商’都是皮包公司。他们信息灵通，跑动迅速，那里有机会就出现在那里。但他们没什么资本。
周青峰也不摆架子，至少被他们逗的心情好，干脆带他们进机加工车间晃一圈。
等进了车间，七八个客商倒是不怎么说话了。因为车间内的状况更引人注目。
半个月前运来的四台数控车床已经安装好了。几名三线来的工程师和冶院的学生正在操作。
这些杂牌的机床性能并不如意，算得是后世的低劣货色。无论数控，丝杆，电机或是夹具都来自地方小厂，用久了精度就莫名的下降。
幸运的是‘圣光’招揽的顾问团和三线人员中都有精通机床制造和使用的，很多问题一语道破。
收获的经验教训让大棒槌周青峰下次注意，买电商位面的工业垃圾也得挑一挑。
倒是这四台机床经常莫名其妙出故障，反而被用来专门培训维修和操作员，效果极其良好。
而在四台烂数控机床的对面，才是周青峰挑选后买来的精品。同样是四台，来自国产大厂，是新千年后的成熟型号。
机床上用的数控，伺服，驱动，运动机构，位置测量都是标准部件。这四台机床的安装还简单些，一星期基本就可以开工使用。
四台数控的加工效率比四十台普通机床还要高。工作面简洁干净，车间环境宽敞明亮，这跟常人认知中乌漆嘛黑的车间完全不同。
四个冶院的大学生在车间实习，只要按几个钮，机床自己工作。
立方氮化硼或陶瓷刀具体现数倍的加工效率。平常一个小时才能完成的工序，现在几分钟就可以搞定了。
一名客商看到才二十出头的‘车工’半小时就搞定好几个发动机气缸，激动的直接抓住周青峰的手，浑身哆嗦的询问。
“周总，周总，这个......，这个......，这个机床卖不卖？我们出高价！”
周青峰对此哈哈笑，“当然卖。只要你给得起钱。”
第0474章 要我死不成？
吞下天阳机械厂为首的十几家国营企业后，‘圣光集团’算是正式成立了。
除了贴近民生的‘和谐’系，‘圣光’迅速扩张，名下有机械厂，电池厂，钢铁厂等等。
但除了机械厂职工多，其他厂子都很小。
比如钢铁厂听起来名头大，其实就是几台短行程冶炼的电炉，靠废钢废铁做原料。
厂里的电炉都是上年头的苏联货，能耗大，产能低，维护性差，基本靠人工操作。
周青峰准备将它们通通淘汰，在国内定一批新的——类似的炉子动不动几十上百吨，电商位面买不来。
此外电池厂要升级为电子厂，老是生产铅酸蓄电池可不行，哪怕生产收音机也更强些啊。周青峰实则想做电子器件，从最简单的电阻电容开始。
这一系列工厂其实就是周青峰孜孜以求的产业链。除了轮胎，机动三轮车的部件基本都可以在天阳采购到。
但周青峰并不追求所有东西都自己生产。比如机械厂专注于生产发动机，三轮车的其他零碎部件基本都外包。
对于外来客商，周青峰带着他们参观一遍机加工车间后，就让林婉继续接待。能不能跟‘圣光’做生意，就看他们的本事了。
大裁员带来的负面影响发酵的差不多，影响力正在扩散，到了该解决的时刻了。
一直以来，周青峰就像个善财童子。他今天给钱，明天撒币，与人友善，童叟无欺。整个天阳市提起‘圣光’的周总裁，都竖大拇指夸一声‘仁义’。
现在‘仁义’的周大爷算是显露原形了——好你个‘海外’来的资本家，浑身上下都流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全市上下不敢说百分百，至少一半人在骂他。谁家没个亲朋好友，谁家没个兄弟姐妹，到了周青峰凶狠裁员的时候，大家都得受点牵连。
数万人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突然间就发现自己的工作没了，福利待遇化作空，再也别想当米虫了。
人活于世，骨子里就为了追求轻松舒适的生活。
大家嘴上可以骂国企效率差，体制有问题，社会不公平，可一旦伤害到自己的利益，便立马换一副嘴脸了。
这个时间的关键是什么......
舆论啊！
当大家面对乱糟糟的民意而措手不及，蓄意酝酿的周大爷出手了。
还记得被屠的hk帮派控制了一家三流八卦小报吗？自打‘圣光文娱’的生意越做越大，那家八卦小报的人员都要分流去搞娱乐业了。
但是最近这破小报摇身一变，改版了。
hk街头巷尾的报刊摊出现一份新的《和谐周刊》。创刊号就关注内地的企业改革新思路。
周刊先用写实的笔调将大陆当前的国企问题深入描述一遍，再用彩虹屁把天阳市给夸了一通，仿若万绿丛中一点红。
“天阳市府非常的有魄力，打破窠臼，勇于承担责任。”
“通过引进外资，强化竞争，清理整顿国营不良资产，为提升社会效益闯出一条新路子。”
“改国营为国有，这种探索和创新值得肯定。虽然试点有风险，但不失为有担当的表现。”
“海外也有同样问题，现在介绍一下法国国有企业的管理办法，著名的汤姆逊公司值得我们学习和参考。”
不亢不卑，有理有据，《和谐周刊》第一期深入浅出的向全世界介绍了天阳改革的新局面和状况。
当然了，改革就会有阵痛。一部分素餐尸位者闹事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份周刊的行文造句跟普通hk媒体完全不同。它顶多用的繁体字，跟hk自创的俚语文风完全不同，显得极其另类。
报道出来后，由于其理智的思考，客观的描述，中立的点评，立马作为海外舆论新风。就连文章的作者笔名都叫‘理客中’。
因为这压根就是周大爷自己写的文章，也不是给hk人看的，只为了‘墙内开花墙外香’。通过萧金浪在体制内的关系，文章上内参了。
当《**消息》转载本文，外媒和官媒结合，影响力瞬间放大千万倍。
此文出现，横扫一切牛鬼蛇神。
天阳市的头头脑脑简直是喜大普奔。改革总是有风险，他们正被大量失业的问题整的焦头烂额，不知多少人在落井下石等着看好戏。
终于有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了。
还是海外媒体。
极其难得的话语权啊！
这一句顶一万句。
《天阳日报》再次转载这片文章，就为了告诉市里的人们——看看，连海外媒体都说我们做的对，你们再闹也是没有用的。
仅仅过了三天，《和谐周刊》再发特别评论。标题为《割肉补疮何时休？》
文章开头就以犀利的笔调大骂素餐尸位，无能懒惰，不思进取，卑鄙懦弱，寡廉鲜耻，贪婪无厌，巧取豪夺，偷鸡摸狗，卑劣下流，心思龌龊的社会蛀虫。
‘理客中’拿出了详实的数据，列举天阳机械厂有多少吃闲饭的无效部门和职工，列举了裁员前后企业的资金流。
工厂不管是采购还是销售，一大堆人握着笔等着审批，无人愿意放权。很多事就这么拖啊拖的就拖黄了。
所有人都能看出一件事，偌大个企业被一群蛀虫吃的千疮百孔。光是给退休职工发工资，就把厂里全部的利润耗尽。
耗尽了企业利润不算，还得贷款继续耗。这样的企业成了天阳市极大的负担，大到整个城市不堪重负。
当然了，文章的火力瞄准被裁员的那批人。有同样问题的其他方面，‘理客中’一概不谈。
萧金浪继续运作一番，让《**消息》干脆搞海外视点连载算了。
天阳市府看到第二篇，简直痛哭流涕啊！
是啊，是啊，就是这般蛀虫，搞得偌大的企业坐吃山空，还拖累全市经济。都是他们的错，全是他们的错，只要把他们搞定就好了。
市里头头脑脑恨不能把‘理客中’供起来，早晚三炷香的拜拜。市里不但纸媒转载，还发表评论员文章。
连天阳电视台都动员起来，深入挖掘机械厂的‘过去，今天和明天’，批判当前的社会问题。
由于事例具有普遍性，引发的社会反响极其强烈。
所有人都在面临同一个问题，当改革触动自己的利益，到底该怎么办？
不改，大家死。
改，自己死。
当所有人都在拷问自己灵魂时，始作俑者‘理客中’正在自己的新办公室里熬夜动笔头，冥思苦想继续写第三篇文章。
黄鹂捧着一杯茶，悄悄的放在自家总裁的桌边，低声说了句，“周总，很晚了。大家都下班了，有什么事明天再干吧。”
办公桌的另一边，作为秘书长的林婉正在帮‘理客中’修改文稿。她抬头看了眼黄鹂，淡然说道：“黄总监，你先回去吧。周总还要赶个重要的稿子。”
黄鹂拿眼一瞪，眼神中的意思是：“我关心一下总裁，要你多管闲事。”
林婉毫不示弱的瞪回来，含义更是明确，“滚远点，这里没你兴风作浪的机会。”
黄鹂才不走，反而靠近总裁身旁。一股幽香飘动，萦绕不散。正愁眉苦脸的周青峰果然抬头闻了闻，问道：“香水用的不错。”
看对面的贱人几乎跟周青峰紧挨着，林婉恨的咬牙切齿。
可黄鹂还来不及得意，忽然盯着桌面讶然低呼道：“理客中？周总，这文章是你写的？”
周青峰的桌面上摆着十几页的废稿，黄鹂快速扫过，更是惊讶道：“周总，你胆子好大，这算是妄议朝政啊。”
‘理客中’的第三篇文章，自然要谈一谈如何解决当前局面。周青峰腹中有千言，写出来却只能当个参考。
十几页纸，黄鹂看了一页又一页，原本还想挑逗自家总裁一番，此刻却大汗淋漓，头晕目眩。
纸页上写的都是‘曾经’的教训和应对。可这些东西发出去，绝对是一击必杀——把周青峰给杀了。
周青峰苦笑摇头，将黄鹂手里的纸页收回，随手一撕丢进了垃圾篓，“那个不是我要发表的。我正在写的才是。”
黄鹂再次仔细阅读周青峰还没写完的文稿，跟刚刚惊艳又惊异乃至惊骇的思想冲击相比，这要发表的文稿就庸俗了许多。
“周总，你这改版的就没意思，全是些官腔套话。”
“你难道要我死不成？”
第0475章 当一个英雄
文字诉诸笔端，洋洋洒洒上万字。
只是写到最后，周青峰又是撕拉一声，将改版的文稿丢进了废纸篓。他写的都是些屁话，毫无价值。
“不写了，回家休息去吧。”
挥手示意身边二女离开，周青峰重重的靠在办公椅上。林婉和黄鹂陪着熬夜，没想到这位大爷居然放弃了。
“社会改革可比技术革新难得多。我用资本家的方式搞一刀切，已经站在悬崖边缘，不能再往前了。
一味的哀嚎呼鸣只会惹人嫌。我这黑脸的雷霆手段用完，得换个白脸显菩萨心肠。”
周青峰疲惫的摇摇头，微微闭眼不想再言语。
林婉作为秘书，一直陪着改稿。她能体会男人此刻的心情，很顺从的收拾了桌面，起身离开办公室。
黄鹂本想留下来，却也意识到男人在事业上突飞猛进的同时也面临桎梏。她也没有多说话，安静的离开。
只是关上办公室的门，黄鹂又快步追上林婉，低声喝道：“贱人，把总裁撕掉的第一份稿子拿来。我亲眼看到你从垃圾篓里捡出来的。”
“我干嘛要给你？”林婉脚步不停，“这是公司的重要文件，我要存入档案。你想要，垃圾篓里还有第二版，你也可以去捡呀。”
“第一版才叫真知灼见，值得反复细读。第二版犹如垃圾，看一眼都嫌多。贱人，你跑这么快干嘛？怕我跟你抢不成？”
黄鹂气急，想拉林婉却没拉住。两个女人一前一后的走出‘圣光’的新办公楼，林家老哥在停车场等着呢。
‘长安之星’的侧滑门打开，两个大美女同时上来。林老哥吓了一跳，“你们怎么......，和好了？”
“谁跟这贱人和好？”二女同声怒道，“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好。”
林老哥不说话了，赶紧开车送二女回家。
深夜的街道无人，发动机的隆隆声传出老远。林婉将车窗打开，夜风吹脸，清醒几分。
“哥，你想不想当个老板？”林婉忽然问道。
“啥......，当老板？”林老哥正开车，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实属异想天开。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就等林婉继续说下去。
可林婉却轻叹不说了，心事重重的盯着车窗外。
黄鹂倒是低语一句，“他现在压力那么大，几万人没饭吃全怪罪他。目前的情况出乎所有人预料，你想帮也帮不上的。”
林婉还是不说话，面容呆呆的。
林老哥等半天等来这么一句，疑惑的反问道：“压力大？我压力不大呀。其实当老板这个事吧，我也不是没考虑。但......”
二女在车厢后座同声喝道：“笨啊，没说你。”
惹不起，惹不起，林老哥闭嘴了。
凌晨一点才到家，林家兄妹蹑手蹑脚的打开房门，却发现自家老爹居然没睡。客厅灯亮着，他一个人坐在冷清清的餐桌旁。
桌上摆着个烟灰缸，多年不抽烟的林老爹夜里抽了半包，烟蒂烟灰撒了不少在桌面上。
林婉回来就把老头手里的烟给夺下，同时开门开窗的通风，还斥责道：“爸，你怎么又抽烟？说多少次，这对你身体不好。”
屋子里的烟味熏的林老哥都咳嗽。
一会林家妈妈披着衣服从屋内出来，叹气道：“还不是被‘周扒皮’给害的。
那臭小子干什么不好，写文章骂人倒是挺厉害。他今晚的事都上电视了。”
细细问过才知道，有《和谐周刊》撑腰，天阳的媒体这几天胆子大了，连续几天对国企问题进行深入报道，挖出来的事件触目惊心。
林老爹原本是市电池厂的一个小官，也算是有编制的人。周青峰大杀四方，毫不留情的把他也裁撤掉了。
刚开始几天，林老爹也不服，觉着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过是看在自己女儿的面子上，还是要维护几分‘圣光’的话语权。
在心里，林老爹依旧觉着自己是个体面人，不应该受到裁员这种无情的待遇。
只是失业的人越闹越厉害，周青峰搞的‘自媒体’在hk发文转回内地，胆大包天的把‘铁饭碗’们骂了个狗血淋头。
林老爹今晚看电视，天阳电视台的专题报道把所有被掩盖的烂疮全揭开，这下形势立马反转。
因为在每一个安稳拿工资的蛀虫背后，就有十个乃至几十个艰辛度日的普通人。市里还有更底层的几十万人爆发怒火。
周青峰在天阳撒钱开公司办企业提升就业，半年多累积的好名声在瞬间给了他强大的支撑。
舆论逆转了。
电视中采访了市里许多真正过不下去的贫困户。好多人这才知道，‘圣光’与‘和谐’两家公司直接和间接创造的就业岗位就超过两万了。
很多贫困户过去月收入不到五十元，现在却能在‘和谐’系的公司找个不错的活。哪怕只是回收清理，月收入也不低于两百。
‘圣光’在半年内资助了超过五千名家境贫寒的城乡学生，让他们能继续读书，不用辍学去找一份可怜的糊口工作。
至于乡村实物贷款已经从百元限额提升到三百元。可以帮助更多的家庭从困难中走出来。这些都是改变命运的善举。
光是这份慈善，周青峰每个月的花费从十几万迅速跳到百万。可花了那么多，他没任何宣扬，很多事不为人知。
有因病致贫的成年人，被‘圣光’派人送到医院得以恢复健康。
有双亲亡故的孩子，每个月收到一笔生活费能安稳上学，有尊严的活下去。
有找不到工作四处瞎混的小流氓，被狠狠教育后笑谈自己的过去，忙碌在生产线上。
被周青峰裁员的人以万计算，受周青峰恩惠的人同样以万计算。
若非电视台去采访，谁知道这个傻子已经大手大脚的帮助了成千上万的人？就连媒体记者都极其诧异，每一次采访都是心灵洗礼。
社会底层默默无声，无人关注，也没有话语权。他们甚至不知道是谁救助了自己，好些人还反问记者‘圣光’是谁？为什么要帮自己？
有人涕泪俱下的跪倒，就希望记者代替自己向周青峰问声好。有人大骂周青峰挖社会主义墙角，又承认周青峰做了正确的事。
电视台记者想要采访周青峰，问问他出于什么目的做慈善？问问他面对指责和赞美是何种心情？问问他是不是特别热爱脚下的土地？
可电话打过去要约个采访时间，周青峰在电话中嗤笑道：“采访我干嘛？我做这些事可不是为了求表扬，也不是为了得到认可，更不是热爱谁。
我做我想做的事，仅此而已。至于别人喜不喜欢，感不感激，回不回馈？我根本不在乎，也不需要任何理解。
我只是要站在高处，当一个英雄。”
第0476章 求人的苦
林家的小客厅还亮着灯。
见着女儿回来，林老爹叹了声，说道：“其实周青峰在报纸上骂的那些事，我心里都清楚，不能说人家骂的没道理。
我扪心自问也觉着自己这辈子没干出啥成绩，整天就是喝茶看报，在办公室里一坐一天，日子就这么混过来了。”
林老爹伸出手拍拍女儿的肩，“幸好我还养了个女儿挺争气，是个对国家对社会有用的人。”
林家老哥听了不高兴，站旁边嘀咕道：“爸，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就是个废物？”
林老爹一腔愁绪感叹人生，硬生生儿子被打断。他伸手指了指儿子，“你但凡有点用，也不至于现在还没娶媳妇。”
一击必杀，老哥闭嘴了。
林老爹又看向女儿，“小婉，你则太幼稚，前两天还想跟那些闹事的家伙讲道理。那些人根本不会听你的。
在这点上应该学你们周总，手段狠辣些。”
说到‘手段’，林婉连忙翻开自己随身带的包，拿出十多页被撕碎的纸在桌面重新拼起。“爸，你看看这个。”
林老爹觉着奇怪，带上眼镜瞧了几眼。
林家老哥也探头偷瞄，他只大概的扫过几个标题，选自己感兴趣的一段仔细读了读，立马惊叫道：
“这小子写的啥玩意？支持中小企业发展，增加社会就业，还提供贷款？
妹啊，你回家时问我想不想当老板，是不是就为这事？我妹夫难道愿意贷款给我开公司？
这事太突然了，我都没个准备。”
林家父母都在看前头体制改革的内容，扫到后头才看到发展经济的方面。听到儿子的怪叫，他们双双抬头，又双双摇头。
“爸，你这啥意思？”林老哥问道，“让我低调点？”
林婉没好气的答复：“哥，你不是这块料，就算了吧。”
林老哥遭受暴击。
林婉又对自己父亲说道：“爸，你愿不愿意出来开个厂？”
林老爹惊异的很......
林婉继续说道：“我今晚给周青峰改稿子，跟他聊了很多。他希望抓主业，放弃枝干。没什么技术含量和利润低的业务全部外包。
比如‘圣光’后勤部之前雇了厨子给职员做饭。现在雇的那批人自己成立两家公司，专门给‘圣光’提供餐饮服务。
爸，你是从电池厂出来的老技术员，在厂里也有威望，能不能带头召集人手，把电池厂重新办起来。”
林老爹惊讶问道：“电池厂不是卖给你们‘圣光’了吗？难道要再买一次？”
林婉说道：“‘圣光’公司内人才济济却偏巧没谁懂电池。周总其实看中了电池厂的地皮，他想把那些设备通通报废处理掉。”
老爹的脸顿时一白，“电池厂已经裁掉一千多人了。难道剩下的几百号也要裁掉？”
林婉很严肃的点点头。
老爹的脸色更惨淡，“那么要我干嘛？”
“周总主意还没定，电池厂还有救。我去.....，劝劝他。让他拿一笔出来对电池厂进行技改。”
林婉没说完，旁边的老哥忍不住插嘴，“对对对，吹吹枕头风，要个几百万，让咱爸当个厂长，咱林家也风光风光。”
林婉怒容瞪向自己哥哥，却没还嘴。她继续对自己父亲说道：“爸，周总当黑脸的恶人把电池厂的垃圾都清干净了。
现在需要一个唱白脸的好人收拾局面。
我今天特意旁敲侧击问了问，周总说电池行业今后的发展空间很大。哪怕是最老旧的铅酸蓄电池也有长久市场。
如果能搞定更先进的什么锂电池，赚钱的生意永远不会缺。我考虑这事不如我们家来干。”
这事似乎不错嘞！
听女儿这么一说，林老爹坐在客厅长久不动，怔怔出神。
倒是林家妈妈站在旁边腿都麻了，用力的推了丈夫一把，“老头子，愣着干嘛。这是让你去当厂长啊！”
林老哥也高兴的几乎要欢呼，“爸，快答应啊。这事铁定能成。厂里碍事的废物都被开除了，有谁能比你这个技术科长更知根知底？
你出面把人手重新召集起来，至少几百号人有口饭吃，养活几百个家庭。这事功德无量啊！我也顺便......，当个副厂长。”
林婉重重一敲哥哥的脑门，“你老老实实给我当司机，别去捣乱。这可是背水一战，搞垮了会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
老爹深吸一口气，胸膛抬起，长长的呼出。女儿几句话真让他脑海中雷劈电闪般轰鸣，从未想过的事涌上心头。
可他终究谨慎。
“厂里的债务......”林老爹开口说了句。
林婉立马答道：“‘圣光’买下电池厂，所有债务都买断了。”
“供应商那边......”
“我去跟周总说，让他投钱。多了不敢说，五百万肯定有。”
“销售呢？我们造出来的电池卖给谁？万一囤货怎么办？几百万资金周转不了多久的。”
“我去找周青峰想办法。大不了，我赌上自己，跟了他便是。反正我这辈子应该也看不上别人了。”
林婉说的极为决绝，豁出去一般。
林老爹眉头紧皱，思来想去却还是摇摇头，“让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这事我从来没想过，从未想过。”
一双儿女都急得很，可林老爹却木然的起身回房间睡觉去了。只是躺在床上，他却瞪眼盯着黑乎乎的天花板，一夜都没睡好。
开厂当厂长啊？这是一般人能干的事？
等到第二天，林老爹习惯性的早起。只是起来却叹气，他已经没工作了。昨晚脑袋昏昏沉沉，一会兴奋，一会糊涂，他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
再想起昨晚女儿提的建议，林老爹依旧不知该作何想法才好。他干脆出门活动活动，清醒清醒头脑，顺便给家里买个早点。
才一出门走到自家巷子口，忽然有几人压低嗓音喊了几句‘林科长’，凑上前来。这些人带着罐头奶粉之类的礼物，大包小包的见着林老爹就塞。
林老爹没反应过来就被围住。几个人七嘴八舌的朝他媚笑，透着近乎。
“你们这是......”
来的都是电池厂的职工。相比前次来闹事的那批办公室废物，眼前这些属于平时老实巴交的一线工人。
“林科长，听说电池厂要改制。”
“对啊，对啊，这改制是个啥章程？”
“厂办的人都被开了，我们这些干活的是不是能不开啊？”
“我们工资没多少，开了我们也省不了几个钱。”
“林科长，听说您家闺女跟‘圣光’那边关系熟。帮帮忙，能不能给我们求个情？一家老小就指望我那点工资，要是开除了可怎么活？”
几个工人越说越难过，几乎要哭出来。
厂里一线职工能赚几个钱，林老爹心里清楚的很。他低头扫了眼领来的礼物，知道这些都算重礼了。
有时只为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底层就得腆着脸去别人家门口守着哀求。三十年后的年轻人何曾尝过这低三下四求人的苦。
唉......，一声长叹啊！
第0477章 从头再来
每天七点半，黄鹂准时抵达公司。自打公司总部搬进了十二层的原电池厂大楼，她上班更加开心积极。
从南头乡到天阳市，周青峰也就用了半年多的时间，缔造了一个庞大的企业集团。这速度令人炫目，每天都能看得到进步。
从黄鹂入职时的‘五亿身价’到她亲自参与的‘三亿豪掷’，周青峰一步一个台阶，每一步都踩的很稳。
作为公司法务部总监，黄鹂从最早的五个手下扩张到二十人，在重要性上跟秘书处平齐，平列占据公司第二大部门的位置——第一大是工程部，几百号人在里头。
公司早上八点上班，但黄鹂会提前半小时来。她的办公室有别人收拾，她本人则会进周青峰的总裁办公室进行清理打扫。
其实也没什么好打扫的，黄鹂只为每天周青峰进办公室能第一个看到自己。虽然总裁大人并不是天天来，但她还是坚持。
相比之下，林婉每天八点才出现，不早不晚。
但今天......
当黄鹂走进周青峰的办公室，却发现林婉早早就到了。这贱人不但提前上班，居然在学着泡茶。
一个连面条都煮不好的女人，这会居然在像模像样的泡茶！
“姓林的，你这么早跑来干嘛？”
“我是公司的秘书长，你管我几点来？倒是你，听说每天七点半就来，真是厚脸皮。”
两个女人相互讥讽，吹眉毛瞪眼。
周青峰今天也提前到办公室，进门就看到手下两名高管在自己办公桌两旁对峙。他还想打个哈哈，笑问今天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林婉端着茶水先一步走过来，低眉顺眼的递给周青峰，顺带拉了拉总裁的衣袖，低声说道：“周总，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另一头的黄鹂浑身起鸡皮疙瘩。她认识林婉十多年，头一回见这贱人做小女儿模样的撒娇。
真是酸死了。
这贱人平日对男人从来不给好脸色，今天居然主动泡茶，还牵了对方的衣袖！
周青峰看了眼手里泡满茶梗子的汤水，也跟活见鬼似的感觉奇异。
他自打把林婉请进公司，就知道这妹纸一贯的冷艳高傲。能让她牵衣袖，今天的太阳果然有点不对劲。
“有什么事？”
周青峰有点小兴奋。
“能不能别关闭市电池厂？”林婉摇了摇周青峰的袖口，可怜兮兮的眨眼睛。
周青峰有点酥软了。
“我没说要关呀？”
“可你的整改计划中根本没电池厂的对应方案。”
“哦，那是因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整改电池厂。”
天阳电池厂生产传统的铅酸蓄电池。这种在十八世纪就发明的电池到现在都还沿用其古老的架构。
哪怕过三十年，铅酸蓄电池依然在工业产品中广泛的使用。因为它有个其他电池所没有的极佳特点——安全！
其他电池易燃易爆，原料价格也贵。铅和硫酸则再便宜不过了。
在追求性能极限的军工领域，常规潜艇都宁愿忍受低下的质能比用铅酸蓄电池，就是因为它的可靠和安全。
可相比今后将兴起的镍铬镍氢和锂电池，铅酸蓄电池真没法让周青峰提起太多投资的兴趣。
可林婉今天一早来公司，头一回开口跟周青峰相求就为这家电池厂，“电池厂原本效益不错的，就是厂里那帮蛀虫坏事。
现在厂子归我们管了，能不能让这家电池厂继续开下去？好几百工人靠厂里的工资养家呢，不要放弃他们。
而且......，我想替我爸讨个厂长的职位，顺带要五百万启动资金。我向你保证，电池厂虽然不怎么赚钱，但绝对能自己养活自己。”
林婉信誓旦旦，向周青峰开口就等于赌上了自己的名誉。黄鹂站在一旁小嘴微张，犹如第一次认识般盯着自己曾经的死党。
这贱人居然来这手，她开口求人了。
糟糕糟糕糟糕，冰山美人低声哀求，男人就吃这一套。
周青峰愣了几秒，‘哦’了半声，“是林叔叔想继续发挥余热啊，可以啊。不过五百万能干啥？投一千万进去吧。
铅酸蓄电池，这个东西好像真没啥技术含量。我也不指望能赚钱了，能拉动就业也是好的。”
因为安全性极好，铅酸蓄电池在车辆上用的极广。
每辆车都需要蓄电池，哪怕是‘圣光’的机动三轮车也需要一个十二伏的小电瓶。所以只要产品质量好，电池厂的效益还真不发愁。
既然是林婉亲自开口，周青峰说什么也要给面子的。他答应了对方的要求，还将资金额度提升到一倍。
阴云散去，林婉欢喜的像出林的鸟儿。她轻轻的抱了抱周青峰，又笑哈哈的飞快跑掉。两人相近，刹那间香气扑鼻，让男人心跳都快了几拍。
这回轮到黄鹂在旁边磨牙了。
此刻在市电池厂的厂门外，林正义林老爹正盯着厂门上的封条愁眉苦脸。
厂门前是十几个来自南头乡的年轻人和几名退伍兵保安，带着对讲机，严守厂门不让任何人进去。
在林正义的后头是听到消息一涌而来的上百号工人。大伙都情绪躁动，极其不安。
因为清理整顿，厂子这两天封了。目前谣言满天飞，都说周扒皮要把天阳所有的国营厂职工全部开除。
林正义也觉着自己脑子昏了。昨晚听女儿一通说辞，今天一早有厂里的工人找上门，一贯不惹事的他居然主动说要去厂里看看。
结果这一看看，好些电池厂的工人都跟来了。可到了厂门口，保安把门不让进。林正义只能掉头又来劝跟随自己的工人。
“大伙不要急，这次企业清理整顿是好事。
你们好些人是临时工，加班没加班费，干活辛苦却拿的最少，逢年过节还要到处送礼，生怕被开除。
过去厂里的烂人破事把你们都害苦了，现在有人站出来抹平这一切，厂子才有救啊。先回去等几天，会有好消息的。”
林正义说的苦口婆心，可底下的工人却还是愁眉不展。有人在大喊：“老林，你说话算数不？不算数，你瞎说个什么？”
还有人喊：“林科长，你是坐办公室的，有编制不发愁，没工作也有积蓄。可我们什么都没有啊。
你女儿在大公司一个月上千块，你养老都可以了。我还指望家里孩子来顶我这份工呢。这说没就没了，以后可怎么办？谁来负责？”
更有人鼓闹喧嚣，巴不得将事情闹大。
乱糟糟的工人步步上前，把林正义推的不住后退。守着厂门的保安队也毫不示弱，拿出了周青峰下发的‘混乱粉尘’。
‘混乱粉尘’丢出去，强壮如熊地精都得嗷嗷叫，用来驱散人群效果极佳。之前机械厂就靠这玩意搞定了上千人的冲击。
林正义被夹在中间，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他眼看一场纷争就要发生，只能大叫一声：“够了，都给我停下。想开工的都给我停下。”
随着林老爹的吼声，局面稍稍平稳，大伙的目光都盯着。
林正义快六十了，满头白发因为过于激动而散乱。他涨红了脸，一贯不惹事的性子今天猛然爆发。
“我来负责，我豁出自己老脸去。我来当电池厂的新厂长。我给你们加工资，发奖金，让你们衣食无忧。
我就当自己年轻三十岁，头一天进厂。这副担子，我挑了。
可我丑话所在前头，厂里过去是什么样子，我清楚的很。你们过去是什么样子，我更清楚的很。
谁偷懒，谁惹事，谁吃里扒外，我都清清楚楚。
我今天就立个规矩，以后干好干坏不能一个样。谁再想吃大锅饭，我立马砸他饭碗。”
第0478章 三个老外
周青峰在天阳搞改革，为今后的发展打基础。
日本贸易振兴会的渡边阁下也没闲着，他把自己打扮成一个老工程师，乘坐飞机抵达天阳。当他从机舱走出，眼前是一个极其简陋的地方小飞机场。
“这是我见过最破的机场，加州的高速公路都比它漂亮。”秦昊跟在渡边的屁股后头，站在登机车的顶部向四周眺望。
天阳机场确实小，它过去是个军用机场，设施简陋。后来军转民，成了地方空港。可它终究还是小，只能起降支线小客机。
在秦昊后头，挺着草包肚子的德国人卡尔拖着行李箱也钻了出来。
他用英语嘀咕道：“渡边，你确定这鬼地方是走私禁运物品的源头？内线情报是不是错了？”
“闭嘴。从现在开始不许谈走私的事。”小老头渡边压低声音制止卡尔说下去。他特意左右看了看。
客机的空乘正在机舱门口笑，努力讨好这些外国人。现在能坐飞机到天阳来的老外可真是屈指可数。
“记住，我们现在是来天阳工作的国外技术人员。你们前往别暴露了自己的真实意图。”渡边觉着自己犯了大错，就不该带这两个草包。
发现国内不再进口高档机床刀具以及模数转换芯片后，在帝都的很多国外商贸代理立刻着手调查背后的原因。
日本贸易振兴会更是特别关注国内的技术状况，尤其是高科技方面的进步尤为敏感。这不单单是商业的事，更关乎军事和政治。
当前的国内部委像筛子似的，保密信息到处飞。好些人找路子忙着出国，很容易就被收买窃密，将信息拱手交出。
渡边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确定国内并不是技术进步，而是通过特殊渠道获得了大量禁运物品。
但禁运物品从哪里来的？
知道周青峰的人很有限，相对保密。但多个部委突然对天阳市的‘圣光集团’有偏爱显得很不寻常。
老鬼子渡边还从多方面收集信息，很敏锐的发现这家企业犹如彗星般突然出现，并迅速崛起。
比如帝都最近出现大量‘摩托罗拉’的中文传呼机，性能不错，价格便宜，而且是现货。
粗略估算这批货已经卖了超过十万台。帝都市场瞬间饱和，二道贩子已经开始向周边城市铺货。
为了赚钱，龚伟的市场部已经把生意做到了魔都。
但‘摩托罗拉’的商业代理对天发誓，海关进出口清单上也可以查，他们绝对没在国内卖这么大量。
这绝对是走私进来的。
至于是谁走私的，其实相当好查。参与生意的人多，信息传播就不可控。
渡边确定‘圣光’靠走私赚取了巨额财富。他甚至查到了在hk的‘圣光文娱’，看过印有‘裙底圣光’标志的漫画，还欣赏了正火遍东南亚的地下录像带。
这些都是公开信息，只要情报网足够大，用心都是可以轻松查到的。甚至连‘圣光’的盈利额度都是可以估算的。
既然是走私，那么肯定还有一个隐藏的源头。
渡边相信‘圣光’背后还藏着一个真正的黑手。他去了一趟hk，可‘圣光技术（hk）’只是个空壳。
倒是坊间流传‘圣光’的周总神通广大不好惹，这更加坚定了渡边深入调查的决心——一定要查出真相。
可真要查，渡边就发现这事还挺麻烦。
如今外国人在国内是不能随便乱跑的，必须向有关部门申报。去什么地方，住什么宾馆，走什么路线，干什么事，都需要报备。
但渡边并非没有机会。
因为周青峰的大举投资，天阳市弄到了超过三亿港币的外汇。虽然这笔钱要上缴，但市里还是讨价还价要求花外汇进口些设备。
比如市印刷厂想再要一套彩印生产线——印‘环保’漫画实在让人难为情，但周青峰给的太多了。
‘环保文娱’成了很有发展潜力的朝阳产业，市里决定重点扶持发展。对外宣传要文化兴市，但实际上大家都知道是‘环保’兴市。
彩印生产线较为复杂，不像机床搬来一台就能单独工作。其重量也不小，周青峰的运输配额有限，也就没想着从电商位面弄一套。
市里也没过多考察，之前卖的是日本货，这次干脆买同款进口就好。
代理这套彩印设备的是hk公司。周青峰正在对天阳的制造业进行升级，他不但需要技术人员和先进设备，还需要更优秀的管理人员。
管理是国内的一个重大缺陷。
沿海地区的经济发展好，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外商在带来资金和技术的同时还带来了现代化的管理。
这里又要提‘富士康’。很多人觉着这是一家压榨职工的血汗工厂，但‘富士康’在提升生产效率方面确实做到非常棒。
周青峰在国内还能找到不少技术很厉害的牛人。但在管理工厂，改造企业方面，他还真找不到人才。
这个时期国内的商业大佬都是请国外的高级管理者来讲座的。比如请通用的传奇ceo杰克.韦尔奇，出场费高达一百万美元。
韦尔奇的大招就是裁员，精简组织架构，出售非核心业务，重视研发。不过当年的中国太落后，他回美国后评论国内企业家像是‘在演戏’。
周青峰也苦于手下没有合格的管理者，光拿厚厚的iso标准却没人能灵活运用。他向hk的商业代理提要求，帮他找出色的管理人员。
这个要求被渡边获悉。他立马毛遂自荐，要求前来天阳担任品质管控工程师。因为他曾经在三菱重工干了二十多年，对企业管理非常熟悉。
德国人卡尔则是职业教育专家，他原本的工作就是培养技术工人。
至于安德森.秦，这个黄皮白心的家伙成了外媒记者，申请到天阳进行采访。
一切准备就绪，于是这哥叁一起乘机出现在天阳。
因为是外宾，市里为表重视还特意派人来迎接。渡边虽然很客气，却表示自己根本不累，“我想要尽快的工作，把自己的能力释放出来。
我会尽快让贵国的工人明白，一家现代化的企业是如何运作的。请让我去工厂吧。”
渡边说完便是九十度鞠躬，把外事办的同志吓一大跳，也跟着鞠躬。双方你一下，我一下，鞠到最后都觉着腰受不了
情况通报到周青峰，周大爷只一句话：“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市电池厂那边正在重组，让那位渡边先生去吧。
德国佬卡尔去技校，我迫切需要一批有专业能力的技术工人。至于那个啥安德森，这家伙可不是我请来的，让他自费。”
第0479章 渡边上岗
“十万块月薪啊！”
林正义捏着集团下发任命通知，盯着上头一圈的‘零’发出惊叫。连带他附近的好几个职工都为之惊讶，纷纷凑上前。
经过周青峰同意，市电池厂有厂里原技术科长林正义进行重组，并担任厂长。
市电池厂的办公大楼被周青峰变成了集团总部。林老爹要重组工厂，只能把办公点挪回原来厂区的三层小楼。
不过厂里原来的管理层被一扫而空，办公室反而空了好些。
厂里行政财务全部精简，由总部下派。厂办从原本的二百多人压缩到三十多人，权责分明，管理效率还提高了。
原来全厂包括离退休人员有一千二百多职工。现在被周青峰砍的只剩三百多。
因为砍的多，闹事的也多。林正义本想发一笔遣散费，安抚离散职工的怨气。
周青峰毫不犹豫的拒绝，并让黄鹂的法务部带头，联合集团财务部对十几家厂子进行查账，要抓些吃里扒外的典型进监狱。
法务部若是没靠山，放屁都只能熏自己。可若是有靠山，它就是一柄横扫无敌的利刃。
好些厂子的管理层吃相太难看，漏洞大过天，账目上根本经不起查。
周青峰想方设法让萧金浪去活动，给市里换几个底细干净点的头头脑脑。双方相互配合，联手施威，在各自的地盘搞清洗。
有周青峰做后盾，老萧这个联络部长将自己在官场的人脉发挥的淋漓尽致，成了‘圣光’的一张王牌。
在这种清理清查的背景下，电池厂还掉了历年积债，清理了无用的废物，重新注入一千万流动资金。
林正义聚集电池厂的技术骨干，完成了企业重组。全厂上下都觉着有奔头，有希望。就在这干劲十足的时候......
集团总部硬塞了一个品质管控工程师来，还是个外聘的日本人。月薪高达十万......，港币。
林正义接到这份通报时，惊的从办公椅上窜了起来。
十万啊！
怎么能给一个人发这么多钱？
全厂三百多人大幅上调了工资，一个月也才发不到十五万软妹币而已。考虑汇率，这小鬼子的工资抵得上半个厂。
几个职工听到林厂长的叫喊，嗖嗖嗖的挤进厂长办公室，看热闹般凑上前，纷纷把集团下发的任命通知给读一遍。
所有人都惊讶于‘十万块的月薪’，更令人惊讶的在于通知下不起眼的一句：渡边雄先生的工资和所有开支由电池厂负担。
看到这条，厂里没人想要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小鬼子。
养这人也太贵了。
养不起，实在养不起。
若非周青峰的雷厉风行和极高名望，大家只怕要认为这不知哪来的‘渡边雄’是总裁塞过来吃闲饭的亲戚。
过去厂里效益好，厂里领导时常巧立名目设置职位，把自家亲戚塞进来吃大锅饭，吃到最后就把厂子吃垮了。
现在来了个更狠的。
十万港币一个月啊！
岂不是说这小鬼子拉的屎都比我们值钱？
厂里的人顿时心理不平衡。
倒是渡边雄在抵达天阳便莫名的激动，尤其得知自己真的被任命为品控工程师后更是如此。这让他差点忘记自己肩负的特殊使命。
老萧作为联络部长，亲自到机场接机。卡尔和秦昊都要求去市招待所休息，只有渡边颇为兴奋。一番客套后，他操着流利的汉语询问自己的工作。
“萧桑，我真的可以管理一个三百多人的工厂？”
坐着标配的‘长安之星’，萧金浪觉着被聘用来的这老鬼子太过激动了些。
“渡边先生，我们很欢迎您的到来，也希望您能将自己的管理经验传授给我们。
您的工作就是作为品控人员，管理好一个刚刚被重组的电池厂。至于工作方面的‘自由’，我们尽量不限制。”
说完，老萧还低声问了句：“您似乎对这份工作很期待？”
五十好几的渡边哈哈一笑却又很快收敛，严肃而认真的猛然点头，“我会尽我一切所能，干好我的工作。”
老萧觉着这话好没意思，像是打官腔。他其实也不理解周青峰为什么非要外聘一名管理人员，还聘用了一个日本人。
天阳电池厂是七几年建的，厂址在天阳的新城区。厂区面积不大，分成好几个单独的车间。
厂里一个大院子当停车场。渡边雄抵达时，林正义带着厂里十几个职工代表列个欢迎队伍——只是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车门打开，萧金浪先下来。后头跟着个矮墩墩的小老头，其貌不扬。欢迎队列中立马有人低语道：“就这老小子值十万一个月？他还没我个头高。”
会见场面既没有锣鼓喧天，也没有红毯铺地。渡边也确实个头不高，才一米五几。可他精气神很足，下车站稳，目光横扫，气势不弱。
萧金浪此刻相当于‘组织部长’，领着渡边走前几步，笑哈哈的给双方介绍。一方是厂长，一方是品控，握个手算是认识了。
老林是地主，更要讲究一番‘外交无小事’，很客气的把厂里的科室和一线人员介绍给渡边，顺带领着对方参观厂区。
由于是电池厂，难免要摆弄铅和酸。厂里大部分工种都相当于特种行业。渡边只在几个车间外瞄了眼，就死活不肯进去。
“你们工厂的设备太落后了。这样生产不出一流产品。那边几个工人更是毫无规范，他们连基本的安全保护措施都没有。”
生产铅酸蓄电池需要焊接铅板电极，并且对电极进行抛光。渡边指的就是车间内的焊接工。
车间地面很乱，碎屑纷飞。工人们穿着脏兮兮的工作服，带着劳保手套和口罩，零零散散的走动。
蓄电池的多种零部件堆放的还算整齐，但职工的操作显得散漫无序。他们好像早已习惯如此，已成自然。
对于渡边指出的问题，欢迎队伍里有人低声说道：“都戴口罩了，怎么没有安全措施？”
渡边很有气势的走在前头，听到后头嘀咕忍了一会却忍不住，回头就骂了一声‘八嘎’，扭头就喊道：“上级在说话，下级有什么资格插嘴？”
后头被骂的人顿时气得跳脚，“你个小日本，耍威风找错地方了。爷爷我跟你客气是看得起你。你居然还蹬鼻子上脸。”
被骂的人要上前，立马被旁边的同事拦住。
渡边站着不动，面色阴沉。他也在想自己是不是该无视厂区的混乱，可他却对这种混乱报以极大的别扭和难以忍受。
他指着焊接车间的工人喊道：“这种工作方式在日本已经淘汰几十年了。我既然担任了贵厂的品控工程师，就要制止这种低效的作业。
普通的口罩根本无法过滤焊接中产生的铅烟。我敢肯定贵厂所有人体内的血铅都超标，这是对工人生命的极端不负责任。
我要求厂里对此进行整改。至于这位以下犯上的工人，他必须向我道歉，并且将其开除。”
要道歉又开除，被拦住的工人更加激动。他不顾劝阻直接跳起来，一口浓痰朝渡边脸上喷，“呸，你个小日本滚球吧。
我们这样生产一直没啥问题，产品卖的挺好。偏你来就生这么多事。你算老几啊？”
渡边站着不动，被喷了一脸。连萧金浪在内，所有人都大惊。
倒是渡边自己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脸，不紧不慢的沉声说道：“作为一名在生产线干了二十多年的老工人，我无法忍受任何管理上的瑕疵。
你们这种将就凑合的工作态度，更生产不出世界一流的产品。毫无纪律的工厂也成就不了世界级的企业。”
第0480章 性格决定命运
“对不起，因为我的任性，给你们添麻烦了。”
在天阳市招待所最好的套房内，渡边雄弯腰九十度，向随自己而来的同伴鞠躬道歉。
房间里还算明亮，桌椅方正而干净，床单洗的雪白，平滑铺陈。
但这最豪华的套房依旧美中不足，虽然服务员已经细致打扫，还喷了花露水，可总有股霉味从地毯和墙壁渗出。
德国佬卡尔犹如一颗大土豆坐在沙发上，喝了口手边的啤酒，皱眉抱怨道：“这是我喝过最难喝的啤酒，根本没有麦芽的香气。
唉......，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个陌生的城市。这里的一切都太糟了。可我能怎么办？
我的订单没了，难道我要回德国吗？不不不......，我不想回去。我有三个孩子要养，还有一个凶恶的老婆。
我是没办法才来这个国家的，所有同事都不愿意来，他们都把这里看做是地狱。可对我来说，德国才是地狱。
我必须在这里挣到钱。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这里有一家公司居然愿意付我十万港币的月薪，两万多美元。
这在德国都没几个人能拿到。我忽然觉着是否追查禁运刀具已经不重要了。我知道我一定是疯了，可他们给的实在太多，我无法拒绝。”
卡尔满身酒气，衣着头发都极为凌乱，脚下有十多个空酒瓶。他随便踢一脚，几个酒瓶叮当乱响，在地面打滚。
秦昊坐在沙发另一头，开窗通风，撇了撇嘴低语道：“这家伙喝醉了，胡言乱语。
他下午去了一趟市里的技校，冲着一帮学生莫名发了一通脾气，回来就不停的朝自己嘴里灌酒，反反复复说什么无法拒绝。
我们要调查的‘圣光集团’则明确表态，如果卡尔能力不足，会拒绝履行聘用合同，并立马将他赶走。
可笑的是卡尔用德语骂人，没人听懂他在说什么。我觉着他脑子有问题。”
秦昊耸耸肩，又看向渡边，“阁下，我也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在一家破烂工厂里发脾气？
你能指望这种偏僻的小地方搞出什么世界级的企业？
这里不是西雅图，不是纽约，更不是加州。所以不会有波音，不会有ibm，不会有硅谷。
这里也许有一个走私团伙，一伙搅乱我们生意的亡命徒，一个秘密的运输渠道。
我们需要做的就是了解一些情况，搞清楚是那家公司在走私禁运物品，随后就可以向‘巴统’委员会举报。
至于那家破烂工厂。生产什么来着.....，电池？一听就是没技术含量的烂货。我们根本不需要在意，随便糊弄就行了。”
香蕉人说的头头是道，渡边则一个劲的弯腰表示同意，“是的，是的。这都是我的错误。
我贸然的冲动给你们添麻烦了，请原谅。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绝对不会了。”
看渡边不停道歉的份上，秦昊也就算了。毕竟他们现在的身份是外国人，一向受优待的。
可在另一头的电池厂，林正义在办公室里放下电话，叹气不已。厂办几名主管挤在办公室里，大家聚在一起商量。
今天这事也是出乎意料。谁也没想到集团总部会塞个月薪十万港币的老鬼子来。更没想到这老鬼子才下车就开始挑刺。
“这事麻烦大了。我可是亲眼看见那老鬼子被喷了满脸，他能善罢甘休？不如干脆解除合约，我们也省得付十万港币的月薪。”
“对啊，对啊，十万港币啊。什么鬼子能拿这么多钱？这也太欺负人了。我们一个月连一千块都没呢。”
“可那是外宾啊，人家今天说的也是在理。我们把他赶跑，会不会影响不好？外交无小事嘞。”
“要不我们去给渡边先生道个歉？然后跟他说，我们实在付不起他的薪水，请他走吧。”
“你们啊，太幼稚了。这渡边可是总部塞过来的。你们过去连厂长的小舅子都不敢招惹，今天居然算计起周总塞过来的人。”
几张嘴叽叽喳喳，议论不停，最后还是得看林正义。
林老爹更是愁的眉头好几道纹，他也没想到自己才当厂长，椅子都没坐热就摊上这么个麻烦事。
若是个平常人物，该开除就开除，该道歉就道歉，可现在渡边的人事权在总部，唯一能做决定的可不是林正义。
有人问道：“周总是个啥意思？”
林正义叹了声，“周总说......”他刚刚挂了电话，都不想复述周青峰的话，可被追问的急了，还是只能开口道：“周总让我自己决定。”
众人惊疑，盯的更紧。
林老爹也恼了，“周青峰说我是一厂之主，应该有自己的决断。现在渡边雄是电池厂的品管工程师，就由我来决定如何处置。”
说完林老爹又骂道：“那小子说话能气死人。让我做主，我怎么做主？还说我要有魄力，我......”
林正义当个技术科长，一辈子不与人交恶，做个好好先生。这次被架在厂长的位置，也是觉着背后有周青峰当靠山。
那晓得这靠山不太牢固。
林老爹没完全复述周青峰的话，有一句说的他脸红的，“如果什么决定不敢做，就辞职吧。换个能做决定的人来拿薪水。”
这就差指着林正义的脸说他无能了。
周青峰的话语中透露无法掩饰的冷血性情。这根本没顾忌林婉的身份，一点面子都不给。
所谓‘性格决定命运’，林老爹还在指望胡乱议论的厂子主管，脑袋里想不出什么主意。他就是这幅软懦的性子，什么事都犹豫不决。
没办法，只能打电话向自己女儿求教了。
搬了新办公楼，林婉的秘书处也有了单独的办公室。她听了父亲的转述，也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对劲。
现在的麻烦不在于老鬼子渡边，而在于周青峰。以林婉的了解，杀伐果断的总裁大人只怕生气了。
国企低效运行，可钱粮却不少花。
十个人干一个人的活，钱粮从哪里来？又不是从天上来。苦的是农业和农民。
改革总要有人利益受损。能者上，不能者下。心慈手软当不了领导者。
周青峰不喜欢拖拖拉拉。林正义和稀泥的手法显然不能让他满意。林婉连忙对父亲低语道：“爸，马上开除惹事的那家伙。”
林老爹惊语道：“不好吧。就为这点事开除？开除了就影响大了。让人一家老小怎么活？”
“不开除影响更大。”林婉也对自己老爹的软性子非常恼火，“爸，你现在是厂长。电池厂才重组，所有人盯着你。你得有自己的威望。
渡边说的话难听，可他没做错什么。他是品控，有责任对工厂环境提出要求。他如果不提，只怕转眼被开除的就是他。
爸，马上下令吧。这事不能过夜，越快解决越好。否则你的地位不稳。你不开除惹事者，周总会开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