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研究员生活
赫伦佐，人类，外表上看只有三十多岁，体格魁梧，气度非凡，至少从陆凝的第一印象来说，这个人能够成为这里的首领有表面上能够让人信服的感觉。
卡麦克口中“未来的黄金之王”只是他这种狂热的下属们喜欢使用的词语，赫伦佐为这里的势力所定下的名字是“晨庚”，意在象征着神代的落幕与人代的起始。而毫无疑问，这正是君影正在找寻的那种势力。
不过她肯定不会只看表面的。
领袖赫伦佐很忙，他来见君影的时间不过十几分钟，而且除了最开始表示的欢迎以外，之后与君影交谈的均是涉及到实际的问题，例如这种仿造天使武备的技术能否应用在其他武备上，技术难关，精度要求，能否达成量产等问题，考虑得相当全面。而在询问完毕之后，他便交代研究所的几位好好招待，自己匆匆离去了。
研究所出来见君影的三个老者也是有着非常重要地位的三人。半兽人老者埃里克森就是研究材料与工匠技术的，也是最主要负责天使武备方面研发的人。元素体西塔则是种植业和草药学的专家。人类学者潘谨是魔能学者及神学大师，他的方向主攻于神族和魔族在战争中所使用的魔法及魔法衍生物。
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够攒起这样一个人才基础，加上研究所其余的一些研究院，陆凝也不得不佩服赫伦佐这个人了。
吃过饭之后，众人就来到了埃里克森的实验室，说是实验室，看起来更像是一座工坊，光是大型反应釜就有四个，此外各种用于合成及打磨的器械看上去也相当齐全。
“只可惜我们没能找到天使的军工厂，没办法把他们的车床搞到。”埃里克森有点遗憾地说，“我还记得我在年轻的时候看到过一名来自于歼灭天使军团的士兵，那装备……真的是永生难忘。”
“以天使的技术，如果是您年轻时候看到的武器，那到战争开始之前至少也有一两代的还贷更新了。”君影说。
“是啊，可是哪怕是天使淘换下来的旧装备，我们也只能使用而不能再制作。这就意味着，那些消耗性的武器用一点少一点。”埃里克森说着，看向了旁边的西塔。
“我对于天使的作物需求倒是不大。他们的构造和我们这些人不同，只是种植培育技术上有很大的参考价值，不过我的技术攻关难度在于天使使用的生长魔法和培育魔药。”西塔笑了笑，“不过好处是，按照老办法，我们也还是能种植出不少作物来，这里的土地比起外界已经称得上是丰饶了。”
“我在这方面有研究。”宇文斌忽然说道，“而且未来我们终究要面对祛除土地污染，重新展开种植的课题。”
“哦？那么我们交流一下吧？”西塔乐呵呵地回答。
就这样，还是按照此前的分组，君影和宇文斌分别带着人加入了两个研究项目组。这个研究所的人数有三十多个，除了这三位以外，还有六七个研究不同方向的学者，以及给这些人帮忙的研究员。君影和宇文斌各自带两个学徒在他们看来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
陆凝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够在场景里过上一种踏实学习，好好研究的安静日子。君影显然已经开始忙碌了起来，每天只有晚上的时间会给她和凌骁辰安排好要学习的课程。而经过一天的学习之后，陆凝还需要准备一份作业，在这方面她倒是比凌骁辰简单一些，由于所学的不同，她只要制作好一张咒文板就可以了，凌骁辰得当着君影的面进行魔法演示。
时间似乎放缓了，而君影好像也从来没有去问更多的问题。第一个任务固然已经完成，可这个任务的分值恐怕并不会很高。
半个月后，君影在一天晚上授课结束后忽然对两人说：“准备一下，明天我们要出发。”
“好。”两人一起点了点头。
“你们最好时常记得多问一问，要去哪里，要做什么。”君影看了看两人，“休闲的读书并不是为了让你们反应变慢，也不是培养什么服从能力的。我不需要你们服从我——卡麦克会跟我们一起行动，我们需要找到天使的地下军工厂。”
“已经有相关的情报了吗？”陆凝问。
“这里的资料库里收集了很多没有被战争摧毁的资料，潘先生对其中一部分年代志做了考据，大致推断出了几个可能存在军工厂的位置。我们不能靠手工打磨的方式来制作那些天使武装，至少要有一台车床原型，我们才能展开工业化链条。也只有这样才能把原住民和神造种之间的科技树断层弥补起来。”
“也就是说，明天我们要挨个探一下那几个点？”凌骁辰问。
“差不多，不过这次只是打个前哨，我们不负责真正的发掘工作。”君影说道，“我们现在只是研究人员。只有赫伦佐打算动用武力的时候，才是我们真正参与进去的时机。”
“参与到……事务工作吗？”陆凝问。
“是的，我预计不会很久，从最近这里的练兵效果来看，估计近期之内赫伦佐就要找别的势力谈话了，我们选择研究员加入进来，就是为了给他的谈话加上能把天平这边压死的筹码。”君影说，“我不喜欢在无意义的内耗上浪费时间，让他们认识到一个无法弥补的差距是最直接的方案。而你们，等到我们从幕后走到台前，你们都要成为将领。”
“好啊！”凌骁辰一听就乐了，“带兵打仗？那可是我最喜欢的事情！”
“带兵啊。”陆凝的兴趣倒是没那么大。
“到那个时候开始，你们要开始独当一面了，我对你们这种手把手的教导也会大幅度减少，毕竟无论老师怎么教，永远是从实际中学会的经验才是你们自己的。”君影拍了拍手，“现在，收拾一下行装吧。”
转过天一大早，一群研究员和卡麦克带领的护卫队就出发了。足足三十人的护卫队伍，每个人都是崭新的武器装备，那明显是这几天研究过君影技术之后所做出来的新武器。
“所有工匠和研究员通力配合，加上我们这些老家伙和君影去制作其中的精细部件，这才凑够了这三十人的装备。”埃里克森看着这些士兵，语气中有些自豪，但是更多的是遗憾。
“这正是我们这次出行的目的。潘先生，您的地图已经分发下去了，我们先去哪个位置？”卡麦克说。
潘谨微微点头：“按序号，第一个在亚人们的营地附近。”
亚人并没有一个固定的首领，而是一个被称为“英雄圆桌”的核心集团带领着亚人们。圣辉城的英雄圆桌一共六个人，一切重大事项都必须由他们共同决议，这或许造成了一定的效率损失，却也带来了很多足够明智的决策。
众人仅仅是靠近了那片区域之后，立刻就遇到了亚人的巡逻队——说是巡逻队，看起来就像是特意等在这里一样。
“各位，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一个脸上有几根猫须，火红色头发的女性亚人笑嘻嘻地站在了众人面前，“可不能让人毫无理由地进来。”
“亚人营地距离这里还有几百米的距离。”卡麦克说，“从道理上来讲，这个地方是自由区域。”
“是啊，自由区域，但是也是对那些没有威胁的人来说才算自由，各位穿着这么精良的装备忽然出现在我们营地周围，总不能让我们不闻不问吧？”对方寸步不让地说，“卡麦克，你也是个战士，不会不知道，几百米的距离，已经够我们用最长射程的单兵作战武器或者魔法轰炸对方的营地了。”
“这话不错。”卡麦克点了点头，“但如你们所见，我们也没有携带那样的装备。这些武器都是中近距离作战使用，我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也说过，允许各方在圣辉城内自由探索。”
“是有这么回事。”对方捋了一下脸颊上的猫须，“不过怎么证明？我们怎么知道你们不是假借自由探索的名义，要对我们发动一场突然袭击呢？”
“以你的眼力，应该看得出我们的队伍构成，我们有不少研究人员，而士兵是为了防止有人偷袭我们这些学者。亚人尊重的力量也不光是武力上的强大吧？”
“哈，你们的怪癖我是不懂了，学者？那得是学术交流受到认可才算是学者吧？”
“当然不。”君影忽然开口道，“武术交流也无妨。”
“哦？”
“这些士兵身上的武器，是我主导开发的，现在他们的战斗力至少比你此前认知的要高上不少，你应该也算是亚人当中的精英，可以试试。如果你不想自己登场，那叫上暗处盯着的那些也可以。”君影说道。
亚人发出了一声不满的咋舌声。
“这股自信的味确实挺像是学者的，新武器？看起来和天使们的武装也没什么差别嘛。茶池，你去试试。”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忽然从旁边建筑物的阴影中窜出，冲向了队伍最后方一个士兵的后背！
但没有人表现出惊慌，唯一一个行动的就是那个士兵，他举起手臂，镰刀形的深红锋刃从臂铠内喷涌而出，拦在了那个黑影的袭击路线上。
这些人可是卡麦克手下的精锐！
黑影一个变向，手中的刀锋一沉，凛冽的寒气从刀尖上钻出，“碎冰之刺”，刺客们最喜欢使用的破甲技能之一已经聚集在了刀锋前，形成了具备贯穿性质的魔力。
然而那个士兵已经在这个变向的短暂时间中转过了身体，他根本不需要用眼睛去看，头盔之内已经将周围的反应全部传递到了他的眼前。对于这次攻击，他根本就没有去防御，只是收起刀刃，转身一拳。
轰！
黑影被轰飞了出去，连影子形态都未能保持住，一个消瘦的青年从影子里面掉了出来，敏捷地两个后空翻，落在了地上。
“兰乌姐！这家伙的铠甲不吃破甲魔法！”
红发的亚人皱了皱眉。
破甲魔法之所以能够被刺客们作为现在常用的手段，正是因为它在大多数情况下都足够有效，哪怕是魔抗极强的天使装甲照样会被破甲魔法穿透一部分，质量稍差的铠甲甚至被命中的部位会直接碎裂。这种判断，她相信那个青年不会出错。
“免疫破甲？”她挑了挑眉，看了一眼君影，“怎么办到的？哦，对了，这应该是机密……”
“可以告诉你们，不过你和别的亚人不能拦着我们自由搜索这里。”君影说。
兰乌愣了一下，皱起眉头：“你能做主？”
“技术是我研发的，我有这个权力。倒是你，你有没有权力在这件事上做主？”君影反问。
这句话把兰乌问住了，作为一个巡逻队首领，她确实没这个权力。
不过很快，她便点了点头。
“只要你给的是真的就行。”
陆凝倒是看得出来，兰乌停顿的时间里，显然得到了别的什么指示。
“契约之神已死，那是否守约，就要看各位的信用了。”君影抽出一张纸来，伸手笼罩在上方，黑色的文字迅速在纸上成型，她将纸折叠好后，交给了兰乌。兰乌接过来之后也没展开，直接叫了个人来把它拿走了。
过了几分钟后，兰乌让开了位置：“行了，你们走吧！今天之内，随便，下次不是这个队伍就得重新商量了！”
对此君影只是笑了笑。
走远之后，卡麦克才说：“君影大师，就这样把成果给他们是不是不妥？”
“没什么不妥。”潘谨替君影回答道，“这个技术有点复杂，就算知道方法，一时半会也没办法普及。”
“哦，也就是说他们不会因此成为威胁？”卡麦克恍然大悟。
潘谨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区区一项配件性质的技术而已，让他们自己先列装了不好吗？反正等到我们扫平圣辉城的那天，这些都是我们的。”
“是的，既然早晚都是我们的，何乐而不为呢？”君影笑道。
8 搜寻目标
一号目标的位置看起来很像是一片居民区。这个地方保留了很多人类居住的特征，不过陆凝不熟悉天使这个种族，也不知道他们实际上是不是需要这样一个生活气息颇为浓厚的地方。
这里保证了一定的完整性，不过潘谨并不被这种表面现象所迷惑，他径直走向了一片原本应该是商业街的地方。
这片地方的破坏程度不算很高，房屋大多还算完整，只是里面的东西都被震坏了。陆凝跟着队伍走进了一家商场。天使的商场并不像是人类的那样有很多货架，而是一面面陈列墙。
“商场？”君影见状似乎明白了，“您是看到了不正常的供货渠道？”
“是的，不过并不是这家商场的渠道，而是天使们的一些物资转运记录。有些很奇怪，军用物资的运输不应该与这种民用设施产生太多联系的，而这里明显不太正常。”
“更何况天使们应该有更高明的技术。”君影盯着那些墙壁说。
“传送术，不过空间魔法的失真率会导致某些高精密度元件的损坏，就算是天使，恐怕也没办法用那种方法来进行传输。粗糙一点的也就罢了，有的东西是不能有丝毫差异的。”潘谨摸了摸胡子，“不过，他们应该有搭建传送门的能力……”
“那就太明显了。”君影说。
“既然如此，如果连普通的天使也需要这样隐瞒，而不选择传送门这种便捷省事的手段，那还能是什么呢？”潘谨笑道。
利用搜索装置，众人排查了这座商场的各个角落，最后在商场后方的紧急通道中找到了一条奇怪的向下又通向外部的楼梯。
这个地方原本应该是被锁起来的，不过战争的破坏让门上的魔力核验法阵早就失效了，卡麦克轻而易举地推开了这扇门，然而沿着门后的楼梯走，先向下，再往上，就来到了商场后面。
这是一个从空间上来说毫无问题的通道，但是这个通道本身的构造就挺不合理。这里无论是地形还是建筑结构都没有必须将通道设计成如此别扭样式的必要，更不要说它根本没什么建筑美感了。
潘谨在墙壁上敲敲打打，其余的研究员也拿出了探测工具在这里查看，不过找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
“难道这里原来有个传送门，后来拆了？”一个研究员嘀咕道。
潘谨眼睛一瞪：“你是没见过天使的传送门吗？基座、供能装置、空间干涉产生器、信号接驳器。门的主体大小虽然不是固定的，但这些基础配件可不是这么点空间能装得下的！”
“那就奇怪了，也没有隐匿魔法的痕迹。”卡麦克走了回来，他已经把这周围查看了两圈，现在也是有些疑惑，“难道这就是天使的建筑失误？”
“如果它真的是个失误，以天使的技术，转眼就能给修正过来。”潘谨说道，“这里肯定是有意设计成这样的，只是我们还没找出其中的秘密罢了。君影，你看出什么来了没有？”
“既然仪器找不到什么别的暗门，那么就应该不存在这种直接的空间隐匿结构。”君影说道，“天使们的科技水平我们所掌握的也不完全，并不知道他们是否产生了什么突破性的进展。”
“就算是天使，也不可能凭空创造一个空间出来。那是神的权柄。天使们最多将现有的空间分割或者开辟，他们……”潘谨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愣了一下。
“是的，你是神学专家，应该比我更加了解。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能够凌驾于天使的技术水平之上，那就只能是神族了。”君影点了点头。
潘谨咂了咂嘴，缓缓摇头：“那可真是……难以置信。”
“毕竟以我们现有能力已经排除了大部分可能了，无损、小型、高效的传送手段并不是没有，天使的真正军用武器也不可能放在凡人们用一些方法就可以抵达的地方。”君影的手指从墙壁上拂过，“祭祀——这种方法可以直接连接神明，而以天使们这种诸神赐福的待遇来看，他们在神国里面搞一块地方用来存储这些重要的物资并不是做不到的。”
陆凝是根本没想过神国还能这么用的。很显然，潘谨也是被各种神话典籍限制住了思维，神族的强大与未知让他根本没想过还能从神国里面租一块地方来建仓库。
“但要是放在神国里面不就彻底找不到了吗？”卡麦克说道，“别说神族都死得差不多了，就算还活着，我们这些人怎么说都没办法直接连通神国吧？”
“旧时代的时候，除了天使之外的种族确实没有过直接沟通神国的例子，最多是接到了赐福而已。”潘谨也说。
“家里有人把门好好锁起来的时候当然没办法，现在神国都没人看家了，我们还不能试试撬门进去吗？”君影环顾了一下四周，对宇文斌说，“试试看能不能从这里残留的一些痕迹逆向解析出天使们是向哪个神系的神明进行了祭祀，假如我们能够定位一个神国的位置，那么还能确认一下神族如今的状况如何。”
“给我点时间。”宇文斌拿出自己的工具，开始试着破解墙上残留的一些痕迹。祭祀用的魔法阵和后来战争的痕迹混合在了一起，如果不细心分辨的话还挺难找出来的。
陆凝则拿出毛刷和一种特殊的鳞粉涂料，协助宇文斌重新描绘出正确的魔法纹路，这里也就是她的方向比较对口了。宇文斌的速度其实很快，陆凝看得出这对他来说并不是特别麻烦的事情，他只是在将这件事做得更加有迹可循而已。
用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宇文斌就把魔法阵描摹出来了，其他的研究员也跟着将这个法阵拓印了下来。祭祀和传送门不同，依托于神力发挥效果，众人现在暂时还找不到神力的替代品，一时也无法重现祭祀。
“这大概就是唯一的线索了，我们去下个目标点吧。”君影拍了拍手。
潘谨也同意，卡麦克当然是遵循这两个研究大佬的意见，马上调集了人手。至于墙上已经还原的部分他们也没有擦除，无论是君影还是潘谨都期待亚人之后能给他们带来一些惊喜。
接着他们就赶往了第二个地点，除了亚人之外，城里的其他势力都不需要多么忌惮，他们甚至不敢出来拦截，只是派了一些斥候暗中跟随着，想要看看这一行人准备做什么。
第二个和第三个位置几乎印证了此前的猜想。这些地方都是明显无法部署传送门的地点，甚至连宇文斌也没办法还原祭祀的魔法阵，它们遭到的破坏都更加严重。
第四个地方则是一座工厂，众人终于在这里看到了足以供应传送门的配置，这也是当年天使们会使用的货运手段，比较富裕的工厂都会搭建一个。
不过现在当然是不能用了。
“传送门标识着的是航夜城的地标，东西是往外输送的，这个不是我们要找的目标。”潘谨判断道。“但这座工厂很有意思啊。”君影四下看了看，“虽然不是军工级别的，不过也是用来制造设备，降低一些要求的话未尝不能使用。”
潘谨摇了摇头：“你是新来的，所以不清楚。圣辉城内大大小小的势力早就把这里能够搜罗的地方都找了个遍，除了圣辉教堂、光照宫殿、虹印图书馆和安魂曲墓园四个区域以外，其余的地方都已经被找遍了。如果是能用的早就被人搬走了。”
君影走到生产车间，那里虽然矗立着大型的设备，却赫然有个巨大的洞，仿佛被什么炮击命中了一般。
“夜行妖魔的空间蚀刻，这本来应该是一套完整的温控设备……可惜。”潘谨跟着君影走了进来，语气也不无遗憾，“普通的损伤也就罢了，这种里面的零件结构都无法还原，就算是埃里克森那家伙也做不到。”
“确实很遗憾。”君影说。
她说这话的语气在陆凝听起来好像她和宇文斌能够进行修复一样。
不过陆凝这几天的学习中已经知道了，当进入一个势力之后，再拿出来的任何技术都最好遵循合理的方式。游客当然可以利用集散地的知识对场景里的一些技术进行爆炸式扩展，可这样一来往往会带来很多负面问题，如果并不是急于提升实力的话，五阶场景最好是求稳一些。
何况潘谨这几个老学者也不是傻子，君影可以掏出仿造天使武器的技术，却不能直接拿个别的世界的技术出来，她和宇文斌至今所分享的所有知识都是基于这个世界的魔法和技术状态推出来的。
“那些别的零件可以拆走吧。”宇文斌说，“就算没有天使的军用车床，我们自己拼一台出来也是有必要的。”
“可以。”卡麦克说道，“我们之前没有这方面的人才，如果你会的话……”
“我懂机械和工程学，叫几个人来，从这个工厂里拆走一些零件，说不定我能弄出个能用的东西来。”
那边上工的同时，君影带着陆凝四个人来到了外壳。
“用你们学到的知识，分析一下这些设备材料。就算是民用设备，要承担一定的工业生产能力，也会使用天使能够大量生产的优质材料。由此，你们也可以分析出天使这个族群所具有的某些特征。”
例如完美主义、爱好华丽的风格等，哪怕是一台仪器，上面也会喷涂大量纹饰——除了好看就没什么用了。
“我们研究一个已经消亡的族群，意义是什么？”六叶问。
“天使是神造种，应该也是最优秀的那一类，而我们的目标任务里面也是有神造种的，早点掌握它们的一些特征，会让你们多很多应对的方法。”
君影说完，就去找卡麦克了。
她可不是什么闲得住的人，在积累阶段需要等候一段时间也就罢了，但已经具备了足够的实力之后，君影只想快速推进阵营的发展速度。
找卡麦克，其实就是要见赫伦佐了。
今天一趟的收获只是魔法阵拓印和一堆零件。回到了闪金穹顶之后，宇文斌就带着常在浩投入了机械设备的熔炼和拼装工作中。也不知道最近这些天发生了什么，总之常在浩在机械与魔法结合的技术上已经可以跟着宇文斌帮工了。
陆凝自身的学习进度也突破了一个节点，她终于将基础咒文单位全部记忆并形成了一个知识框架，基础的咒文连接学已经不是很困难的事了，此刻她才隐约感觉到，君影教她的是个相当有效的速成方法。在学会了这些之后，她用符文给自己熔铸出了一支咒术笔，只要向其中注入魔力，就可以在空中直接进行咒文书写——也算是对上个场景的一点纪念。
宇文斌将一台复杂的制造设备手工搓出来一共用了十天。
而这十天里，君影除了去研究所就会去找赫伦佐，她看起来比之前更加忙碌了，甚至晚上都没什么时间讲课，所幸陆凝和凌骁辰已经基本上学完了自己的部分。
这种环境下，陆凝自然能察觉风雨欲来的紧张感。
冬日到来的那天晚上，君影开口问了两人一句话。
“你们准备好带兵了吗？”
“准备好了。”陆凝和凌骁辰一起回答。
“很好，明天，你们跟我去闪金穹顶的练兵场，陆凝你要带一队斥候，凌骁辰你要带一组魔武士。你们两个做好准备，明天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你们的部下服从——打服也行，说服也行，我不在意方式。”
“明白！”凌骁辰摩拳擦掌地笑着。
陆凝则只是点了点头。
她这一队斥候是单独编制，由身手敏捷的人组成，总共二十人，类兽人和兽人居多。君影没有给她任何限制，于是在踏入练兵场之后，她就伸手触碰到了背后的枪柄。
“荒疫”在进入这个场景之后，已经闲置了太久了。
她拔出枪来，右手持笔，左手持枪，看向自己的手下。
“我是你们的队长，现在有个任务，那就是把圣辉城所有大小势力的底细都查清楚。每个人要负责的区域已经划定好了，今晚我要看到你们能带回来多少情报。”
9 亚人营地
陆凝的任务不是非常苛刻，毕竟在迎来了装备的更新换代之后，这些斥候在那些小型的营地当中基本上都可以说来去自如了。而情报方面，原本“晨庚”就积累了不少，让他们再去补充一下也不算为难他们。
至于他们服不服气这种事，回来再说。这些人至少是已经经过了训练的士兵，基本的服从军令的素质也是应该要有的。
陆凝转身就离开了，她给自己分配的区域很小，但也是最难的——亚人营地。
作为唯一一支真正有能力和晨庚相抗衡的势力，亚人的能力不容小觑。他们的圆桌之上，能够担任英雄之位的亚人一定是具备着强大战斗力的，陆凝已经拿到了这部分的资料。
“大法师”毗奘、“彻甲工造”诺克斯、“要塞”许帕里翁、“幸运之眼”摩丝、“弓影”迦楼罗、“圣锤”利昔拉。
能够坐上圆桌的英雄，每一个都有一个名号，也彰显着其最为光辉的事迹，这算是亚人的传统了。他们崇尚强大，无论是以个人武力登上巅峰，还是带领族群踏破时代，都属于他们信仰的强大之一。
当然，这六个人并不会永远都留在营地里面，这也不符合他们领袖的身份。一般来说，他们会轮值外出，开拓外面的荒地，带回一些更有价值的物资，甚至捕猎神魔留下来的一些怪物。光是从资料上来看，亚人们的实力与晨庚其实差不多。
不过君影的到来已经让这个实力比发生了偏斜。
陆凝沿着废墟街道的阴影，靠近了亚人营地，她轻轻晃动了手中的枪，在一阵细密的窸窣声之后，粉状的雾气开始从她的身上向外扩散。
“荒疫。”
陆凝沟通手中的武器，让菌落开始在周围生长，它们可以渗透到每一道裂缝之中，成为她的眼睛和手足；也可以立刻分裂增殖，化为致命的杀器。陆凝凌空写下一道咒文，微风自地面升起，伴随着灰尘和菌落的粉末，悠扬地向远方飘去。
或许亚人英雄有能力抵抗这些菌群，但是普通人是根本不可能应对这么危险的武器的。审判岛的造物在脱出牢笼之后，所能发挥的功能不下于一场天灾。
原地等候，一个小时。
这就是陆凝将菌落在这片区域铺开所花费的时间，当她已经能够凭借菌群回传的信息“看”到亚人营地内的一切后，便将荒疫收回了腰间，然后轻轻打了个响指。
她自己爆裂开来，化为了无数菌类碎屑，向四周飞舞绽放。与此同时，亚人营地之中的一个菌群里，长出了一个小巧的人形。
只可惜她无法应用荒疫的不死性，这只是一种转移的技巧，否则她甚至可以长出一堆自己来把这座营地快速探查个遍。
陆凝分辨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在亚人营地的一个仓库外侧。这里有一些亚人在巡逻，不过比起外面的巡逻队来说人数明显要少一些。
她能感知到，亚人营地里面的亚人数量并不是很多，三百人左右，不过现在是白天，应该还有一部分亚人在外面进行狩猎、物资搜集之类的工作。相对的，晨庚因为什么种族的人都有，目前的人数已经有一千五百多人，在数量上已经处于了压制的地位。
那么除了英雄本身之外，亚人们还有什么倚仗？
陆凝凭借菌落感知，很快就得知了现在还在营地里的几位英雄具体位置。“幸运之眼”和“圣锤”是现在不在营地里的人，“大法师”和“彻甲工造”都在自己的研究室里，“弓影”在训练一队亚人，“要塞”则正在处理防务。
在英雄们都无法察觉到她的渗透的情况下，陆凝很容易就摸进了亚人的武器库。
她就算没有跟着君影和宇文斌学习武器构造，也照样能看得出来这里的很多武器情况。亚人们的风格决定了他们对个体实力的推崇，最好的武器自然都是在英雄身边的，幸好她也不需要知道最好的武器是什么。
大规模军事作战的状态下，假如双方高级力量能够制衡，那么士兵的实力依然能够决定战争的走向。
亚人在数量上已经落入劣势了，陆凝一遍在脑海里构想着换成自己如何在这种情况下翻盘，一边按照这种思路寻找亚人们的武器储备。
答案很简单，在这种人数比两个村子械斗也就多上那么一点的比例中，能够发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基站就是不可忽略的威慑。这种武器的成品自然是不可能放在仓库里的，但原材料和半成品可以。
在此前君影给他们找来恶补的教材当中，陆凝是见过天使常规使用的“大净化剂”这种武器的。虽然听上去像是个药物，实际上却是一发广域范围内造成纯粹杀伤的魔法炮，它的作用是净化掉一切不洁，而天使们的“不洁”定义就是天使及神明以外的一切。
穿着天使武具也没有用，君影提到过，天使武具之所以需要破解和仿造，就是因为其核心种族认证环节只认天使，也无法修改，缺少这个种族认证，虽然可以发挥很多部件的作用，却无法真的像天使一般如臂指使。
这种武器也不知道亚人是从哪里搞到的，至少理论上它们应该在浮空城之类的地方……嗯？
陆凝想到这里，忽然明白了。
就是浮空城！
圣辉城内，对于城外区域探索最多的并不是晨庚，而是亚人们，毕竟晨庚已经实现了自给自足，可以通过内部生产进行实力的膨胀，但亚人们还不具备这个能力。晨庚原本的计划是在统一了圣辉城势力之后再向城外进军，此时只是探查。
亚人可是英雄们轮流带队出去的。
此前已经知晓了环列城等七座卫星城在战争开始之后就将附属的浮空城升空参战了，那战争在哪里？战争是从圣辉城爆发的！
陆凝此前一直认为浮空城是在多年的战争中一个个被击毁的，事实情况大概也是如此，可是在神魔双方养精蓄锐的第一波正式交手中，一座浮空城的坠毁大概也是可能发生的。
亚人们找到了浮空城的坠落地点？
有了这个推断之后，陆凝更加谨慎了一些。对于天使她知道的还是没有那么充足，浮空城也必然是坠落在圣辉城之外，这么长时间没被发现，怕是还有别的什么问题。
那亚人们的实力就不能按照现在这几百人来算了，万一他们真能动用浮空城上的火力，战争兵器可不是肉体凡胎能够硬抗的。
考虑到这个问题后，陆凝又在其余的没有英雄在的地方转了一圈。
一些细微的证据更加证明了她的猜测。
库房里的大净化剂炮弹并不是正在生产过程中，而是正在拆解分析。她甚至看到了一些研究室内的速记板上分明记录下了一些破解中遇到的问题。除此之外，她甚至翻了一下垃圾堆，在一堆危化品肥料里发现了被净化过的残渣，上面的神性污染浓度和城外的环境都差不了多少。
最后，陆凝冒险去“彻甲工造”诺克斯的实验室看了看。
英雄级别的实验室外有着最严密的魔法防御网，她的菌落也无法轻易渗透进去，人员进出也有专门的消毒工序，陆凝最后是找到了他们出废料的出口之后，跟上去检查了一下，才确信诺克斯就是在研究，而亚人们很明显已经掌握了一些控制“大净化剂”的方法，就算他们自己还不能免疫，但是把这东西精准发射到敌人的人群里是做得到的。
“危险的武器啊……”
君影说过，武器永远是自己研发出来，能够完全明白它的原理的才能真正应用，如果在一知半解之下就投入，胜利只是一时，而善后的处理却可能殃及后代。
亚人们怕是正处于这个期间。
陆凝没有尝试别的方法侵入，她消散之后重新再亚人营地之外聚集起来。
如果现在要去城外侦查，那里的神性污染是个问题。她的菌落没办法在那种土地中大范围传播，毕竟她需要付出额外的精力来维持不被污染，而最为重要的一个问题是，她要怎么判断离开营地的亚人去向？
使用寻人魔法是需要一个引子的，她应该从哪里寻找？
经过短暂的思考之后，陆凝忽然抬起头，让自己的目光透过菌落再次扫过了整个亚人营地。很快，她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那位红头发的猫须亚人已经不在营地之中了。过了这些天之后，她大概成为了被轮换出去的人员之一。
而要取得这样一个队长级别的人的东西就容易多了。陆凝记得她的名字是兰乌，在查过了营地里面的名册信息之后，她让一簇菌群找到了兰乌居住的地方，从那里偷出来了对方梳子上的头发。
有了引子之后，陆凝便开始书写咒文，启动了寻人魔法。接着一路跑出了城。
天色转过正午的时候，陆凝已经进入了圣辉城西南方向的一片沼泽之中。这里本来并不是这样的环境的，神性和魔族的污染让这个地方的魔力状态恶化到了一定程度，陆凝的寻人魔法准确度也大幅度降低了。
但来到这里，她也不用寻人，直接拔出了荒疫向周围打出了子弹。这一次只要一次性探测，她倒是可以不计较菌群损失了。在这样快速的探查方式下，她很快就找到了有人通过的痕迹。
同时，她也被发现了。
“幸运之眼”可不是浪得虚名，摩丝这位亚人英雄几乎是在陆凝靠近沼泽区域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个来路不明的入侵者，更何况陆凝还毫不掩饰地向周围开枪射击。
“利昔拉，有人靠近。”摩丝对旁边的同伴说。
“认识吗？”
“不认识，陌生面孔，可能是最近进城的人。”
“最近进城的人不多，没有亚人。会在这里出现，不是被驱逐出来的，这里的情况太恶劣。”利昔拉眯起眼睛，“抓起来看看。”
“那会不会惊动对方？我们是需要隐秘行动的。”摩丝摆了摆手，“要不就删了她的记忆？”
“别想太柔和的手段，你以为能一个人摸到这里来的人是什么庸才？”利昔拉摇摇头，站起身来，光辉在他的背后开始凝聚，“不更加谨慎一点，我们说不定还对付不了她。”
“那别弄死了。”摩丝叹了口气，“现在还不是让战争爆发的时候。”
“这算什么战争？”
利昔拉说完，三对光翼就在身后形成，他的身影倏忽之间就已经消失，只留下一点残光还在原地飘散。
就算是在亚人当中，利昔拉的来历也是非凡的，他的种族来自于人类与天使的混血。亚人的种族特性，让他完全继承了来自父母双方的优点，神明赐福的力量让他可以随时爆发出不亚于普通天使的实力，可以说，面对任何种族，只要不是等同于亚人英雄级别的这种，他一个人足够压制。
然而陆凝却正是一个可以对位的人。
游客本身的战斗素养，在自己手中能够流畅应用的荒疫，加上君影这段时间的教学，陆凝对自己的战斗能力有非常清晰的认知，因此她才不担心被发现，反而是看到了利昔拉来的方向，锁定了对方的位置。
“很不错。”
咒文在自动速写，随后在手中成型，延展，顺着一支笔的形态扩散成巨大的魔装武器。在陆凝的镰刀锋刃成型之际，也正是利昔拉突袭到近前的时机。
第一声闷响伴随着魔力湮灭的爆炸能量波扩散，霎时间惊动了整个沼泽地区的亚人。冲天而起的光翼说明了是谁正在这里战斗，那么与之相当的人又是个什么样的对手？亚人们很快就判断出这可不是自己能够插手的对决。
而战斗的中心，陆凝将咒术笔形成的镰刀握在手中，微笑着看向天空。
“这就是圣锤吗？实力不错。”
圣光凝聚的长柄审判之锤被利昔拉反握在身后，他那张冷峻的脸上显露出了一丝果然如此的神情。一个天使的光环在头顶成型，光环之上出现了一只眼睛。
“我认出你了，不久之前，你们来过我们的营地。”利昔拉开口道，“那时候，你的穿着只是个普通的研究员。”
10 情报队长
利昔拉的话语并不能威胁到陆凝，反而只是让陆凝轻笑回了一句：“怎么？难道亚人营地已经占据了这里的地盘？”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应该有数。”利昔拉举起手中的审判之锤，晴空中一声雷霆，金色的闪电落在了锤身上，立刻让这把本来就巨大的长柄战锤再次膨胀了一圈。
陆凝将镰刀在头顶划过，简易符文一个个在空中浮现，连接，形成回路。
“雷霆圣裁！”
“天空之主的信徒啊。也不对。”陆凝的目光追上了从天而降的雷霆，符文锁链从空中浮现截击，而她本人则化为一团绿色的烟瘴原地消失。
“应该说，有来自天空之主的血脉？”
她出现在大约二十米远的一株矮树上，看到原地绽放开的雷电烧灼圈，天使和神族的很多法术都有类似的特点，那就是就连法术造成的效果都会产生类似标记一样精心设计的结果，例如这个雷霆圣裁的烧灼痕迹就是个天空之主的圣徽。
构成镰刀的魔力痕迹正在重新变形，顺着陆凝的手臂和肩膀流动到了另一条手上，开始在荒疫上重新构型，枪管、瞄镜、稳定器开始迅速延伸而出，而最后填入枪膛的则是一枚纯粹的咒文子弹。
很奇怪，利昔拉的实力其实不弱，和陆凝多数发生遭遇战时候的对手类似，都能造成很多的困难，可是这一次她的内心却非常稳定，脑海内并没有拼命思考每一种可以战胜敌人的方法，也没有担忧着各种可能的最坏结果。
君影并没有告诉她或者其余三人，游客的实力在这个世界达到了什么样的地步，也没有给众人上什么实力对比的课程。在经过的这接近一个月的时间当中，陆凝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学习，沉浸在咒术的各种理论当中，并反复实践咒术效果——再加上一些这个世界的基础常识补习。
而这是第一次，陆凝在一条明确的思路之下掌握了一个世界的某一体系力量。
“原来如此。”
她透过瞄准镜的放大魔法，看到了法阵中央正在起身的利昔拉，扣下扳机。
咒术和瘟疫双重加持下的子弹直接打穿了利昔拉身上的护甲，让这位亚人的动作一个迟缓，紧接着伤口传来的麻痒感就让他意识到不妙。
光芒在他的背后亮起，一片光翼顿时染上了惨淡的绿色。利昔拉迅速转移了自己受到的伤害之后，立即张开手掌对准了陆凝的方向，一根光之矛从他的掌心钻出，经过片刻凝实之后立即射出，
陆凝又一次化为绿色碎屑消失，矮树被光矛轰成了好几截，而利昔拉又一次腾空而起，双手抓住锤柄，用力一分，将那光之锤化为了两把。
“圣印裁决！”
在陆凝从另一个位置出现的时候，骤然发现自己的头顶出现了一枚金色的符号，不出意料还是天空之主的圣徽。在锁定魔法出现在她头顶的一瞬间，利昔拉本人也受到了魔法的牵引，从天空一个斜向冲刺就砸了下来。
大量六边形的魔法单元在陆凝周围浮现，并组合成了盾牌，利昔拉裹挟着金光撞下，在盾牌上撞出了如同太阳一样耀眼的光辉，但是那些冲击力大部分都被魔法单元末端的结构送入了地下，陆凝甚至能感到脚下地面的晃动与撕裂，足以看出对方这一击的力量之强。
她举枪开火，不过被利昔拉转身闪过，对方手中双锤轮番砸下，而且速度越来越快，组成盾牌的魔法单元上开始出现裂纹。然而很快，利昔拉就发现在他所攻击的这盾牌之下还有一层，甚至在其后方，更多的魔法单元也在迅速组建成新的盾牌，这构成的速度比他的破坏速度还要更快。
“我已经看出来，你的攻击是通过多个魔法达成的效果的。”陆凝散掉了荒疫上的魔法，提起咒术笔，“锁定魔法，圣锤魔法，祝福魔法，临时强化魔法。能够同时发挥出它们的力量，你挺厉害的，这可需要一心多用的方法。”
魔法师通常是一个个魔法丢出去对轰，而魔武士也通常只会使用一两种附魔，因为同时维持多个法术非常麻烦。利昔拉身上光是陆凝看得出来的就有四种。
“你在取巧。”利昔拉盯着盾牌后的陆凝，“咒文……你有多少咒文？”
“你觉得我可以提前准备多少？”陆凝快速写下了新的文字，“既然了解，那你也认得了？”
利昔拉瞳孔一缩，立刻一个迅速的后闪，并同时丢出了左手的锤子。他的反应速度已经够快了，锤子在空中闪烁了一下，瞬间爆炸。
“看来你的魔法控制能力也只是维持，还不能适应魔力的突变。”陆凝勾起了最后一笔，“不过魔法数量一旦减少，你就又可以维持住身上的状态了。看来，这个法术在你的战斗构成中是最不重要的一个了。”
咒文连接为魔法，唤醒了空气中的游离元素。利昔拉猛然抬头，发现自己的头顶也出现了一枚印记——由镰刀和锁链组成的紫黑色印记。
“很不错，因为作用在我的身上，这个魔法是最容易逆向破解的了。”陆凝甩了一下自己的笔锋，“既然你知道我是咒文类的，也该明白我和你不同，我不需要通过持续付出精力来维持这个魔法的效果。”
在咒文内的魔力被抽取光之前，利昔拉同样会笼罩在这个印记的作用下。
“时间会很短。”利昔拉握紧了手里的锤子。
“是啊，最长恐怕也只有一分钟。不过……”陆凝举起了枪，“按照天使的技术来说，你也应该知道什么是机枪吧？”
咒文的子弹没有装填到枪膛之内，毕竟对于“荒疫”来说，枪仅仅是个外形而已，发射这个动作在扣下扳机之后可以以任何方式进行。
子弹开始浮现于空中，伴随着陆凝简单地笔触绘制，它们以规律的方式次第形成。利昔拉的脸色更加沉郁了一些，他知道这种单纯的消耗品更是咒术师最擅长的领域，他们的魔法因为无法长时间生效而不能用于大型仪式，却在单纯的消耗战中可以毫不吝惜地将大片的魔法当成一次性物品扔出去。
他的翅膀上的绿色依然在扩散，光翼居然无法抑制子弹上的毒性。而这样的子弹数量……如果每一枚都能像刚才那样打穿自己的护甲，他无法冒着这样的弹雨进攻。
“做出选择吧，或者你可以选择离开这里，然后用你们找到的什么秘密武器朝这里来上一发，我不介意。”陆凝如同挥舞着指挥棒一样甩了一下自己的咒术笔，所有的子弹在空中转向，对准了利昔拉。事实上，并无选择。
黄昏到来的时候，陆凝已经回到了圣辉城的闪金穹顶之外。她抬起头看向了门口，向探测的摄像头露出一个笑容。
“晚上好。”
=
赫伦佐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而君影则就在他对面的沙发上。
“陆凝已经回来了。”赫伦佐开口道，“你认为她会带来什么消息？”
“她既然在任务分配里给自己分配到了亚人营地那块，就会把那个地方正在研究什么挖掘出来。”君影说。
“这很重要，关系到我们出兵的时间。”
“说到出兵——赫伦佐，你已经做好决定了？”
“事不宜迟，君影。如果一切真的如你所说，那么你会得到我的一个军师的位置。圣辉城评定之后，主掌针对环列、飞翼、羽剑三座城的军事行动。”赫伦佐说。
“你现在缺少统兵的人，拥有天使武装之后，战争的思维和战争的方式都和以前不同了。这也不是神魔战场上那种相互毁灭的战争，这是要收复失地。”
“根据宇文斌提供的魔法原型，我们已经有了污染净化的试做型机器。”赫伦佐说道，“首先是圣辉城，我们必须把这座城市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然后修复这里的主要设施。”
“除了这个之外，你还要考虑好进军路线，以及之后的种族问题。虽然大家都在战争的阴影下被压迫得不得不团结起来，但在情况好转之后，你要明白族群之间必然会存在各类矛盾。”
“我知道。现在，我们去听听陆凝的情报吧，我想你很有信心让我把情报队长的职责给她。”赫伦佐将手里最后一份文件放到了一摞文件上方，站起身来。
浮空城的疑似情报以及确认的大净化剂的确认的确是个足以让人紧张起来的消息。那一瞬间，另外几个被赫伦佐找过来的队长都有些怀疑。
天使们的战争机器，在战争中活下来的每个人都曾经见过那庞大的阴影在空中移动的情形。就算那玩意掉下来了，他们也依然不认为自己这么点人就能打得过那样一个恐怖的东西。
“别未战先怯。”赫伦佐倒是冷静，“也就是说，你未能确认浮空城的实际存在，也没有看到他们真正完成修复的过程？”
“是的，我推测他们根本还没能修复浮空城，仅仅是从那里拆了一些还能用的武器。”陆凝说。
赫伦佐微微点头，思虑片刻后开口道：“那就事不宜迟了。”
卡麦克立刻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赫伦佐阁下？”
“后天，我给你们一天时间，将各自的队伍准备好。既然已经知道留守的亚人英雄是哪几个，我们还可以做更加针对性的调动。亚人不可能解决大净化剂不分敌我的问题，我们需要先从内部突破。”赫伦佐说，“他们是英雄，有对应的强大力量，可也同样因为如此，他们不会对同胞下手——这就是亚人给自己的道德约束。在近距离作战中，我们的士兵拥有绝对优势。”
“隐身模块已经准备就绪了，双日升起之时，便是最好的进攻时机。”埃里克森笑着说道，“我现在对天使们的武器可是非常好奇了。”
“另外，陆凝从即日起担任情报队长的职责，总领一切情报事务。她今日带回了足够有价值的信息，浮空城的情况一旦证实，我会在圣辉城归一之后，一并进行奖赏。诸位，春日到来之前，我们需要一个能够齐心协力的城市，春日的耕种不能错过。”
“是啊，我们现在的种植大多还是小范围和实验室，还没有在被污染的土地上大面积播种的经历，还得留足容错空间才行。”西塔连连点头，对于农事方面他可是看得挺紧的。
“陆凝，明天你带着斥候队伍出发，勘察好进攻的路线以及对方的防守。我们并不是要歼灭亚人，如果能有什么方法能让他们大量失去战斗力就更好了。”赫伦佐看向陆凝。
“这个很容易。”陆凝笑了笑，“当你们进攻的时候，除了英雄和那些实力不错的队长们以外，普通亚人大概不会有和你们对抗的能力了。”
赫伦佐挑了挑眉，说道：“那么我就期待战果了。”
他提出的要求对于陆凝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荒疫”有非常多的使用方式，但其根本还是在于瘟疫、病症的扩散，或许面对消毒能力强，军事审核谨慎的一些重地还有些难渗透，对付平民聚居区基本是不可阻挡的。
在她的意志下，原本已经散入了亚人营地的那些菌落立刻开始了分裂演变，由孢子扩散开始转化为致病病毒，透过逐渐降临的寒冬下的凛风，悄无声息地钻入营地各处。
起初那或许只是被认为是小感冒而已。在战乱年代，这样的小病不过是扛一扛就过去的，甚至不值得在上面浪费什么药物。亚人们出现了发烧和乏力的症状，但对于原本身体素质就高的他们而言，顶着这样的症状继续巡逻或者劳动也不是特别困难，最多是工作效率下降一些。
可若是敌人突然开战呢？
在陆凝的斥候队伍摸清了巡逻队的路线和交错时间之后，携带隐形装甲的部队潜入了亚人营地之内，他们的脸上都已经戴好了面罩，不会被营地内的病菌侵染。顺便一提，陆凝本来也可以直接进行敌我识别的，不过在君影的提醒下，她没有用这个方法。
“疫病法师在这个世界上是可以被接受的一种魔法系，但不必做得太超前。”
11 转圜余地
兵不血刃。
除了毗奘和诺克斯两个人组织起了像样的反击以外，“要塞”和“弓影”直接被针对性的队伍制伏。而对两个实验室的进攻环节也没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天色从黎明进入上午，双日的光辉温暖了大地的时候，这两个地方也已经被攻占了下来。
陆凝不需要在这个过程中出力了。她和斥候队伍在尘埃落定的时候被迎接了进去，毫无疑问也受到了军队的热烈欢迎。斥候的行动让这一次本来应该困难的行动变得非常轻松，一场轻松的胜利，谁不喜欢呢？
赫伦佐等人已经去见那几个英雄了，陆凝相信赫伦佐和君影这两个人的能力，就算英雄们再怎么固执，这俩人也能将对方劝服，不过是时间问题。更何况，亚人的慕强传统其实是个很明显的弱点。
更加重要的反而是浮空城问题，那里一天不被攻占下来，陆凝自己都感觉不放心。
很奇怪，明明她只在这个组织留了不到一个月，却已经莫名有了点归属感。看着周围欢庆的士兵，这种感觉也越发浓烈。
幸好这样的吸引力也不是那么大，陆凝借口整理资料要了个单独的房间，冷静了一下之后，才感慨五阶的吸引力。
光是想想将一个势力从这种微末之际发展起来，然后令其成为一个国家，征伐天下，最终建立起一个盛世——在君影的步步描绘之下，这一切仿佛都在慢慢实现，哪怕现在仅仅是走出了第一步而已。
她自己这样冷漠的人也会感到热血沸腾。
现在，只是一场小小的胜利，人们就可以如同看待一个英雄一样称赞她，并把她视为自己人。战争，战友，陆凝可以相信，再过几次生死，他们之间的关系将比亲人还亲。
这里也能包括她进去。
“陆凝，我听士兵说你在这里。”
门被人敲响了，凌骁辰在门外说话，陆凝长出一口气之后，起身说：“进来吧。”
凌骁辰推门而入，他身上的盔甲还残留着一些战斗的痕迹。
“毗奘看起来不是很好对付。”陆凝说。
“大法师的魔法确实很厉害，只可惜我更胜一筹。”凌骁辰竖起大拇指，“也是多亏了你啊！我们能够以全盛的形态直接冲进他的实验室，不必在外面受到什么阻拦消耗实力。”
“攻坚是你们能力强，我没有对实验室内造成太多影响。不过不用提这个了，你肯定不是为了这个来的。”
“哈哈！那我就不客气了。陆凝，我有个疑问，你应该比我要聪明点，我就过来问问你了。”
“你其实可以问君影或者宇文斌……”
“不不不。”凌骁辰摆了摆手，“我呢，知道他们是很好的老师，他们一定会给我一个完美的答案，不过这次我真的想听听不完美的，也就是咱们这些人的看法。”
“那你说。”
“我现在感觉到了那种干劲，怎么说呢，哪怕眼前已经可以预见需要很长的时间来完成我们的任务，我也有充足的动力这么做。老实说，四阶还有之前，我从来没经历过。”
陆凝理解这种感觉。
凌骁辰挠了挠头，又说：“可是，我理性地计算了一下，这时间需要多久。人需要休养生息，污染需要清除，社会的秩序需要重新定义，而战争总会再次开始，直到整个大陆都服从在一个政权之下。这个过程，短则数年，长则需要一代人。”
“那么你又在担心什么？如果只是时间长，我想我们早已做好了准备。”
“陆凝，你知道权力、名望、金钱这些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或许想得有点不切实际，可是如果我，或者你，想要为这个即将迎来转变的世界留下点什么的话……你觉得应该留点什么？”
陆凝看着眼前这个兴致勃勃的家伙，一时居然有点懵。
她是没想过给哪个世界留下点什么的，哪怕是一些世界会留点后手，也不过是顺应当时的局面而已，甚至根本用不着她做什么。
“抱歉，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是吗？我倒觉得，我们可以想想。”凌骁辰说，“你看，我们之后肯定也会经历不同的世界，也会在那些世界里做一些大事，或许不会像这个世界这么史诗，可是五阶的场景可能都会这样，给我们一个巨大的舞台来展现自己。”
“你说过，名望是没有必要的。”
“这又不是为了什么名望！”凌骁辰摆了摆手，“只是为了以后跟我朋友讲起我的经历来，我还能骄傲地跟他们说，我，怎么改变了一个世界！”
陆凝听了这话，刚刚那种有些热血的感觉忽然平静了下来。
或许在凌骁辰过去的经历中，没有经历过文明的兴衰，世界的明灭。但是陆凝经历过，她正是以回忆当时的心态，让自己的心绪回归了平静。
“我确实是没想过，你现在这么急着发问……那确实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她说。
“是吧？比如说，我就想自己设计一套军阵和魔法配套的用法，我的控制类法术已经得心应手了，我打算把其中的一些先变成士兵们的日常训练内容，这样的话，以后的军人们都会参考这一套训练方法。对了，还有……”
凌骁辰看起来很激动，而陆凝也做了个合格的倾听者。她不需要说什么，因为凌骁辰现在充满了热情和想法，这很好。
=
“这很好。”
君影拿着一根试管，透过有些透光的材质，她能够看到其中被分为两层的溶剂。
这就是“大净化剂”。
由于其真正发挥效果的时候将把除了具备天使和神族特性以外的一切全部净化掉，所以亚人们研究它的时候就没办法用通常的容器来装成品。不过亚人们显然找到了此前的那一步，并将两种关键溶剂分开，只有触发了其中的机关，中间隔层断裂之后，“大净化剂”才会真正生效。
“但你们的技术研发卡在了最后这一步，那就是安全性上。”君影说道，“你们依然没有抵抗大净化剂净化能力的方法，这让你们研究这件武器的时候谨小慎微。”
“是啊。”被限制了行动的诺克斯坐在椅子上，满脸不愉快，“要是这东西能用，就算只有我的实验室了，你以为你们能这么快进来？”
君影笑了笑，手指之间忽然出现了一道闪电，打穿了试管之中那层隔层，两处溶剂立刻混合起来，并霎时间化为了纯白的色泽。诺克斯见状顿时身体一扭就要起身阻拦，却被旁边的士兵按住了。
普通材料的试管自然不可能挡住净化的效果，它在君影的手中瞬间消失，在白光之中连一点灰尘都没剩下，不过仅剩的这团白光却被君影托在了掌心。
“……你挺厉害。”诺克斯安静了下来，“你是前些日子来城里的人？以前赫伦佐手底下可没有这么厉害的人物。”
“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你也见识过。”君影说，“让我猜猜，是那位大法师先生也通过类似的方法控制过大净化剂？”
“让人把毗奘也带过来。”赫伦佐吩咐道，很快就有几个人出去，将那位大法师也带进了这个实验室。
如果说诺克斯还能看得出一些正值壮年的气质的话，毗奘已经完全是老态龙钟的模样了。作为这里年纪最大的亚人，这位老者除了一双眼睛依然有神以外，连走路都有些不稳当，对于这样一个人，赫伦佐也保有了足够的尊重，除了一个禁魔以外，没有给他加上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限制。
当这位大法师看到君影手中托着的一团光球的时候，神情倒是更加激动了一点。
“你也做到了？看，诺克斯，我就说我的研究室没有问题的！”
“是啊，毗奘先生。”诺克斯苦笑，“但是你应该也记得我们当时发现的最大问题在哪。”
毗奘点了点头，向赫伦佐问道：“赫伦佐，我们已经是你的囚徒了，你是否允许我与这位女士在魔法方面进行一些沟通？我并不追求更多了，只是对于天使……”
“这就是我请您过来的目的。”赫伦佐说，“请吧，除了一切都要在我的注视之下以外，其余的你们可以随意讨论。”
“很好，那么，女士，我的名字是毗奘。”
“君影。”君影向他点了点头，“我已经知道您遇到的问题是什么了。大净化剂的不稳定状态，或者说净化状态下，需要不断通过魔力场适应的方式令其维持浮空，因为空气算是它净化名单中少有的例外。而你遇到的问题就是，你本人可以做到如此精妙的操控，却无法将其复刻在通用的机械上。”
“正是如此。”毗奘点了点头说，“我和诺克斯交流过很多方案，但天使们都没有考虑过的问题，我们现在想要攻克这个技术难关实在是办不到。”
“我明白了。”君影笑道。
魔法世界的一个显著的不同就在这里。
哪怕亚人们已经有了一套制作大净化剂的生产方法，他们也没办法去仿造一套以亚人为基准的“大净化剂”出来，因为很难去推断“亚人种族”在大净化剂的制备过程中能够替换哪个要素。
“我有个问题。”君影看向诺克斯，“你们在这上面花费了如此多的精力之后，已经验证了你们很难在这方面有更多突破了，又为何不放弃呢？仅仅是因为你们自身种族中那种对强大力量的向往？”
“没有人会对天使们的武器不动心。”诺克斯说。
毗奘叹息了一声。
“当我们发现仅凭我们所拥有的这些资料无法还原天使的技术时，已经有些迟了。在这方面我们投入了过多，英雄圆桌不能统一意见放弃。”
“这令你们在犹豫中失去了机会。”赫伦佐开口道，“两位，我尊敬你们的英雄身份，但我必须要说，亚人们的这种制度在迎来重大决策问题的时候，未免有些太迟钝了。”
“赫伦佐，虽然事实上是我们失败了，但由你自己进行一言决断，也并不是一个很好的管理形式。你能够保证自己永远不犯错吗？”毗奘看了看这位首领，“如果你犯了错误，那么你的这个队伍都可能会因此而覆灭。”
“没有完美，只有合适。我可以对你们说，我会听每个人的声音，去选择其中更好的建议，但这只是虚无的保证。或许你们的方法在未来比我更好，但在如今的环境下，无疑是我们更有效率。”
“争论这种事现在没有什么价值。”君影将手里的光球轻轻一捏，将它粉碎。毗奘的眉头跳了一下，他倒是没见过这样处理大净化剂废料的。
“大净化剂是一项会投入过多却不能带来相应收获的东西，我们有更多的途径可以研究出属于我们自己的强大武器来。而这就意味着，城外那座浮空城我们势在必得。诺克斯先生，毗奘先生，无论你们对未来有什么想法，还是想象眼前的事情吧。”
“我们不会出卖自己人。”诺克斯说。
“不是出卖，我今天过来只是为了说服你们一件事——我们不希望在攻占了浮空城之后，还要费心思去处理那上面可能存在的各种遗留陷阱。”君影说。
“不出两日，浮空城就是我们的了。诸位，我并不打算伤害你们，在你们认清现实之后，我们还有别的话题可以商谈。”赫伦佐也说道。
=
陆凝最后打发走了凌骁辰之后，去看了看亚人的囚犯们。她已经停止了自己疫病的蔓延，凭这群亚人的身体素质，很快就能康复。
问题在于，这次战斗中也不免出现了一些死伤，陆凝明显看得出，一些亚人的仇恨明显高于他人。看来死者当中有他们的亲友。
想要化解这个问题，那就得赫伦佐考虑了，陆凝凭借自己的观察力将那些神情比较明显的亚人编号记录了下来，回去交给了自己的下属，让他们去查一下这些人的背景情况。
她已经预料得到，明天就得出发去探查攻打浮空城的路线了。
12 喘息未定
作为天使们的战争兵器，浮空城当然是亚人们最为看重的东西，考虑到“幸运之眼”还坐镇在那里，仅凭陆凝自己的能力是没办法悄无声息地摸过去的。
论战斗她不怕任何一个英雄，可在侦查与反侦察环节上，她还没有能力压一个侦查专家的把握。不过君影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将常在浩和六叶给陆凝派了过来。
这两个人并没有像陆凝与凌骁辰一样当军队的统领，常在浩依然留在了研究所，他在设计制造方面已经可以替代宇文斌的很多工作了，而六叶则被分去管了后勤，和西塔配合，听说在土壤的污染治理和育种方面也取得了不错的进展。
陆凝倒是有点奇怪他们两个能帮到什么忙。
“嘿，听说你这里遇到了一些麻烦？”常在浩见到陆凝就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他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世界，还和研究所的很多人都成了好朋友，融入程度算是四个人当中最高的一个。
“幸运之眼，你们也应该能看得到她的资料。现在驻守浮空城的两个英雄当中，利昔拉我和他打过，他不是我的对手，问题是幸运之眼摩丝的侦查能力实在太厉害了，我没有可靠的反侦察手段绕过她。”陆凝说着，看了看两人，意思就是看你们有什么好办法了。
“想个办法赚她出来？”常在浩摸了摸下巴，“然后你进去把利昔拉捅了，然后大伙并肩子把浮空城拿下？”
“咱们好歹也算是一支军队，你怎么说得跟土匪一样……”六叶嘴角一抽，“如果那个摩丝的侦查能力真的那么强，任何闯入的都会被察觉，那也就是两种办法比较好。”
“哪两种？”陆凝问。
“用超过她侦查范围的远距离打击，或者直接用超过她反应速度的方式突破进去。”
“你们俩不是合伙过来搞笑的吧？”陆凝看着这两个人，“君影把你们派过来就是出馊主意的？”
“她就是说让我们过来帮你……”六叶耸了耸肩。
“等下，等下。”常在浩抬手示意，“你是说君影让我们过来帮你的？明确说了？”
“当然，我跟她提了浮空城那边可能遇到的最大问题，她就说一会让你们两个过来，你们能帮到我。”
常在浩的表情扭曲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六叶。
“君影是不是连我们自己私底下在搞什么研究都知道？”
“看样子是了，这是敲打咱俩呢。”六叶一脸无奈。
陆凝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你俩……还真自己搞小研究去了？”
“这不是感觉什么都跟着教官做，最后也赚不到太多分数吗？你也是一路升阶上来的，游客给自己留点后手很正常吧。”常在浩理所当然地说，“我们又不是想要反，最多就是想给自己留点东西。”
“那可能君影压根就不在意你们的想法。”陆凝说。
“也有可能。”六叶点了点头。
按陆凝的想法，君影可能知道这事就只是知道了，这回把他们两个赶过来也正好是觉得有点用才顺手这么做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君影要是真的在意这种事，这俩人也不会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
“那回归正题，帮忙吗？”陆凝问。
“帮，正好试试。”常在浩干脆地说。
这两人都不是庸才，加上宇文斌是因材施教的策略，他们也早就把自己研究路线的知识吃透了。常在浩掏出来地是一套单兵作战装甲，而六叶则拿出了一瓶看上去发绿的药剂。
“你绝对猜不到我们这东西的用法。”常在浩自信地说，“我们两个配合起来，你要去浮空城估计不会有任何障碍。”
“介绍介绍？”
“这套装甲是我研究出来的‘自体复制机’。”常在浩将那些看起来并不是非常沉重的装备拿了起来，比划道，“它拥有记录一个人的战斗数据的能力，只要穿着它参与过一次战斗之后，它就可以模仿那个穿它的人，无论是魔力信号还是别的什么，都能模拟出来，除非对方过来亲眼看一看，否则我敢保证分辨不出来。”
“你想用它来模仿我？”
“毕竟幸运之眼使用的是魔力探查的手段，这个东西其实就是复制了一个你的魔力信号，对于熟悉了魔法探测的人来说，这种欺骗方式还没出现过。”常在浩得意地说，“这套盔甲可以让我们将精英级别的作战能力快速铺开给普通士兵，只要我想办法把生产规模抬上去，就有大型列装的可能。而且它还可以再精简，不妨碍使用别的武器。”
“问题是，就算有人扮成我，也只是在外围晃晃，我本身的魔力信号无法隐藏。就算用这铠甲换成别人也一样。”
“那就是我这边的事情了。”六叶晃了晃手里的药，“自然溶解药剂，就像变色龙那样，它可以让你在一定时间内变成自然环境的一部分。”
“什么意思？让我变成什么动物吗？这种方法恐怕也不行，摩丝大概不会放过这种目标的。”
“不不不，你没理解我的意思。它能让你如同变色龙一样，不过不光是颜色，就连你整个人都会与周围的自然环境同化。比如说你可以直接化为泥土，变成树木，甚至……”
“明白了。”陆凝打断了对方的介绍，将药剂拿了过来，“你们两个真折腾出了不少东西啊。那最后一个问题，穿上铠甲模仿我的是谁？”
“我去，反正就是在外围区转一转吸引一下注意力。”六叶说道。
=
计划执行得很顺利，毕竟游客们那些奇思妙想属于这个世界还没出现过的东西，常在浩和六叶这些研究某种意义上属于独辟蹊径了。
陆凝悄然靠近了那片区域，找位置对她来说不算困难，因为“荒疫”给利昔拉造成的伤害还在，对方没那么容易将病治好。顺着感应，陆凝化为一滩泥，滑动进了沼地深处。她这一次确实没有被发掘，因为六叶在远处晃悠得过于明目张胆，摩丝已经把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那边，利昔拉也保持着警戒——他认得陆凝的魔力特征。
在这种状态下，陆凝悄悄靠近就不是特别大的问题了。不过六叶也叮嘱过，她不能使用咒术，调动魔力的任何方式都会让药剂失效。
陆凝终于看到了浮空城，或者说，浮空城的遗迹。
它的大部分区域都已经沉陷入地面之下，只有一些城市中还算高大的建筑从地上探出。沼地已经慢慢将城市的表层覆盖，破败的城市中几乎已经看不到当初的辉煌。
亚人们正在对这座城市进行着发掘。和之前讨论的一样，亚人们并没有掌握浮空城，他们甚至没有挖出多少东西来，大净化剂或许就是他们在这里找到的最有价值的东西了，因此才那么重视。
陆凝钻入了一个正在发掘的地段。
这里有几座尖塔状的建筑物从地下冒出，因此亚人们也将这里作为了一个主要的挖掘区块。毕竟城市大部分已经沉入了地下，他们根本就不能确定哪里能找到有价值的东西，还不如从有些标识的方位下手。
现在，这里已经被挖出了很多建筑的主体部分了。
当年的战争对这里造成了不小的破坏，至少在陆凝看来，这些尖塔建筑上有大量被腐蚀过的痕迹。不过奇怪的是，这个地方倒是没有残留太多神或魔的污染，相比于外围的沼地来说，环境堪称怡人。
亚人们用魔法和工具将泥泞固化，剥离，显现出建筑的墙面。那上面残留着很多花纹，有些看上去是魔法，有些则单纯就是装饰。建筑物的内部也开始可以进入，由于是从上面进去的，所以陆凝可以清晰地看到这个地方并没有类似教堂一样的装饰，同样也不像是军工厂。
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态，开始顺着泥潭向下钻。这个过程不是特别顺利，因为她终究不能真的就当自己是一滩泥了。花了一定的时间之后，陆凝才来到了本来应该是建筑物一层的地方。
没有视野，陆凝就只能依靠与周围泥潭的一些感应来考察这个地方。上面的挖掘工作快到了，她可不希望亚人们突然掏出一些比大净化剂还猛的东西来。
空旷——这是陆凝最直观的感受。
亚人的判断没错，这些尖塔的下方其实是同一个建筑物，最底下是完全连接在一起的，它看上去就是一个复杂的几何图形拼接起来的建筑，中央则为正六边形，然而这个中央大厅却非常空旷，除了已经填满这里的沼泥之外，什么都没有。
事出反常必有妖，天使们怎么可能放一个空荡荡的屋子在这里？
陆凝开始更加仔细地感受墙壁和地面，终于，她找到了一个类似开关的东西。
她没有试图去触动开关，在什么都不了解的状态下，不手贱是最基本的准则，她感应了一下周围，在下方确实还有空间，有一些泥土渗透了进去，不过相比于这上面完全被填满的状态来说，下头反而没有太多。
“密闭空间？”陆凝有点疑惑。
可惜她无法再进一步去感应了，此刻她已经知道这座建筑的用途可能有点特殊，那亚人们有没有这样的准备？
等一下，刚才她是不是感叹过，这里的污染程度很低，相对于外面的泥沼来说环境已经很不错了？
那为什么污染会低？经过下潜探查，陆凝完全确定这里的泥土和外面的完全就是同源，所以只能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吸收污染。而污染这种东西是对于这个世界的原住民门来说的，如果更准确一点去形容的话，它们的本质是神性和魔族的专有能量！
“这底下——”
=
地面之上，兰乌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饶是她体力充沛，这些天的挖掘也照样累得要命。
“队长，咱们到底要在这个地方挖多久啊？之前挖出来的发射井有将近一百米深，这地方虽然是个建筑，可看这高度少说也得三四十米高吧？而且这回面积更大啊。”她的一个队员一屁股坐在了泥浆里面，根本不顾肮脏。
“英雄们下的决定，我能有什么办法。何况这可是天使的战斗要塞，能从里头挖出点能用的东西来就够我们用很久的了。”兰乌并不太懂长远的东西，但是她是队长，也不能跟队员说不懂。
“上回发射井里的大净化剂，到现在还没什么好消息呢。”那队员一脸丧气，“我是根本不觉得这帮天使造东西会考虑到我们用的，当年我流浪的时候，也是因为天使们根本就不管亚人交易……”
“你这点过去都念叨十来回了，大伙有几个是出身好的？除了利昔拉阁下之外，大多数都是从底层走上来的吧？一场战争，倒给我们自由了。”兰乌将手里的铲子杵进了泥里，摘下水壶给自己灌了一口，“现在正是我们为自己正名的大好时代，也要让他们看看亚人的力量。天使的怎么了？只要我们能拿来用，谁能说不是我们的？”
那队员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这里的工作虽然累，却没有那么大的污染时刻侵蚀身体，比起外部探查的工作更好一点，所以他嘴里虽然抱怨，其实还是更喜欢这个活的。
而且亚人们本来就是自愿要快点挖掘出来，摩丝与利昔拉并没有压迫他们一直工作，他只是在挖掘过程中感觉有点无聊。
“休息好了没？休息好了就再挖一会，然后我们就吃饭去。再过几天就要轮班回去了，巡逻的任务也不比这个轻松。”兰乌冲自己的队员笑了笑。
“好啊，哎呀，泥浆黏住了，队长，拉我一把。”
坐在泥里的亚人伸出手，兰乌抓住他的手掌，用力一拉。
她一个趔趄，抓着手里的半条手臂，差点也坐倒在泥浆当中。血腥味飘散进入了她的鼻腔，生存本能第一时间发出了警告，兰乌用最大的的声音抬起头，咆哮出来——
“敌袭！”
亮金色的光辉自地底穿透而出。
13 神造种
从战火中走过来的人们，永远不会忘记那最为恐怖而凄惨的年代。
代表神族的金色与白色，代表魔族的紫色和黑色，这四种颜色几乎成为了每个人的梦魇，甚至有一些人会散发这些光芒的东西产生强烈的抵触情绪，区别只在于他们受哪一种伤害更深而已。
利昔拉更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那金色的闪光。他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一个振翅便冲了出去，极端不安的感觉在心头浮现，那是对于与自己相似血脉的感应。
“是天使……不对！”
利昔拉看到了三个出现在挖掘区上方的身影。挖掘区的亚人们已经试图反击并逃跑了，这还是因为预警及时的缘故，不过就算如此，也死伤惨重。
天使是最完美的神造种，而神明授予天使们的不光是那些力量与知识，他们甚至也会将其余的造物赠予天使作为补充的武力手段。利昔拉因为血统的因素，见识过这种东西。
没有被各方神明精心打造并赐福的神造之物，纯粹的兵器。
他们身上被金色的铠甲覆盖，背后有一个菱形的光圈，手中抓着两把锯齿剑，最明显的标记则是胸口的六根华光璀璨的弦。
天垣弦乐手。
就算是利昔拉，都不免感到了一丝战栗。他与对方同属天空之主一系，自然清楚这些都是没有神智的战斗傀儡，它们怎么会被激活？它们为何会将亚人都视为敌人？
“利昔拉。”
一个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是摩丝。
“我已经命令所有人撤离浮空城区域了，你想办法救援还在挖掘区的同胞。它们的判断大概是我们闯入了天使的禁地，所以进行了无差别屠杀，我们现在没办法对付神造物。”
“我知道了。”利昔拉目光一肃，鼓动翅膀冲想了挖掘区。
=
挖掘区内，兰乌根本无法分辨发生了什么，她的队员在她面前被切成了两半，而她已经感觉不到自己下半身的存在了，强烈的麻痹感阻碍了她的认知，直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还有什么话要交代吗？”
“我……”
“你快死了，我能帮你止血止痛，但是断肢再生可不是我会的。你从胯骨位置被切断，我救不了你。”陆凝盯着兰乌说道。
“那就去救救别人吧。”兰乌茫然地看着天空，金色的光芒，死亡的颜色。
她闭上了眼睛，接受了自己的命运。陆凝看着这个正在逝去的生命，忍不住抬起了头，循着她最后的目光看向了天上。
利昔拉强势突入战场确实拯救了很多亚人的性命，至少他能够凭借同样的血统暂时拖延住三个从地下钻出来的神造种的速度。不过陆凝一眼就能看出，利昔拉已经处于绝对的劣势了，要不是他身上的血统让对方的判断有了些迟疑，怕是早就被砍了脑袋。
到了这一步，浮空城的问题就不光是亚人一族的事情了。陆凝拿出荒疫，将一枚咒文刻印子弹填入枪膛，举起来对着天空打出了子弹。
赤红的光辉在空中引爆，也让三个神造种的视线偏离了一瞬间，缓解了利昔拉的压力。
在出发之前，陆凝就已经约定好了几种颜色的信号弹，从最普通的已暴露，正在撤离；到混乱已制造，可以进攻；而红色的信号弹代表的含义是——规格外危险，最强武力支援请求。
接着，她就用咒文笔凌空写下了第一个咒文。锁链从空中浮现，将一个神造种缠绕。
然而就在锁链缠绕的一瞬间，金色的剑光横扫而过，将锁链连同其中的咒文结构斩断。
“是你？”利昔拉看到陆凝，有些惊讶。陆凝可不像他一样能飞上天，她随手消除了利昔拉身上的病毒，回道：“是我，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挖什么危险的东西？这地方污染这么轻你们就意识不到什么？”
“它们本来应该在战火中毁灭的。”利昔拉咬了咬牙，“我一定要搞清楚它们为什么还会存在！”
就在这时，一个天垣弦乐手将手指搭在了胸口的一根弦上。
利昔拉瞳孔一缩，也顾不得自己和陆凝是什么立场了，当即开口道：“小心！躲开！”
陆凝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激活了身上所有防御咒文，并躲向侧方位。她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崩裂声，来自那个神造种的胸口，也仿佛来自于自己周边的空间。
华光迸裂，天地仿佛倒转，陆凝看到了脚下的青空，而她的头顶亦是光芒璀璨。她听到了咒文被破坏的声音，不过它们终究是起到了阻挡的效果。一枚菌落子弹被她打了出去，脱离了这片空间，也让她的身影得以在另外一个地方凝聚出来。
看向自己原本所在的位置时，她只看到了一片如同镜面一般光滑反光的平面横在那个区域内，正在从边缘逐渐消散，而里面的事物却是一点都不存在了。
一击没有杀死陆凝，天垣弦乐手迟疑了片刻，没有动用第二根弦。
利昔拉则是庆幸地出了一口气。陆凝没有被这一击杀死对他也是个好消息，现在两个人的拖延，加上之后摩丝肯定也会赶来，拖住这三个到所有亚人撤离应该是没有问题了。天垣弦乐手身上储存的大神术虽然威力强大，但因为是投入战争使用，不会储存各种不同的神术用于应对各种情况，更何况这三个还是从废墟里飞出来的，配装情况一定不足。
但摩丝并不是最先来的，最先到来的是一束超远距离的狙击。
带着蓝紫色霹雳的弹头从远处射出，精确命中了一个天垣弦乐手，将它在空中正准备劈砍的动作打出了一个趔趄。利昔拉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反手一锤就将他砸飞，然后又架住了另一个的攻击。陆凝正拉扯着最后一个，不断通过咒文束缚和迟钝的效果控制对方的进攻，而在她已经向周围准备了充足的菌落之后，对方那直接作用于空间的攻击也可以躲避开去。
战斗竟然被拉入了僵局。
“我来了！”
摩丝在一阵风啸声中入场，鹰兽人和元素体混血的她不仅拥有不俗的侦查能力，同时也具备着高度敏捷的身手。和利昔拉利用速度营造沉重的招数攻势不同，摩丝的行动更加像是刺客，她在狂风中一刀砍过了那个被狙击的弦乐手脖子，擦出一道灿烂的火花。
太硬了，刚刚的狙击和她的附魔刀锋，也只能在他们的盔甲上制造一点划痕而已，这还是附加了破甲效果的成绩。
“他们身上的能量！”利昔拉喊道，“消耗，他们无法从环境中获得补充！”“就算是这样……”摩丝苦笑，她也看得出来这些神造种没有从外部吸收能量了，大概之前吸收污染是凭借地下的设施才做到的事。然而他们体内有多少能量？就凭她和利昔拉，再加上一个差不多的人类，也不足以真的击败这三个神造种。
这个时候，六叶已经退出了沼地区域，给后方待命的军队发送信号了。很明显这次不是军队出动的时候，晨庚那点家底根本不够用来和神造种打的，只有最强的几个才有资格上场。
“赫伦佐，这一次就让我们来吧。”君影说道，“说到底是我的人，我来支援，顺便也可以给你展示一下。”
“好，那我拭目以待。”
君影给了宇文斌一个眼神，两人同时抬起手，驱动了相同的魔法。
变化之术。
宇文斌化为了一只飞鸟，冲天而起，以正常鸟类绝对没有的速度扑向了那片沼地。而君影则身影绞缠，形成了一枚尖锥，以螺旋状飞出，速度比宇文斌更快了半分。
“他们战斗力看起来也不弱。”潘谨对赫伦佐说，“比您如何？”
“看不出。”赫伦佐说道，“但我不在意我的下属武力上比我更强。”
常在浩端着狙击枪，费劲地瞄准着。他无法对神造种造成什么伤害，最多是阻碍一下行动而已。而且最大的问题是那三个闪闪发光的家伙几乎要把他的眼睛都闪瞎了。
他看到那只飞鸟和尖锥掠过天空的时候，终于松了口气。
“真想什么时候也变得那么强啊。”
然而身处于占据之中的陆凝并没有感觉到战斗的艰苦。说实话，她曾经遇到过的各类强大的敌手，甚至是队友，那些人所带来的绝望感比这个神造种高多了。这样的情境对她来说甚至不能算是困境。
“这个穿甲方式无效，换一套。”
陆凝散去手里又一次未能生效的咒文，转移到了另外一边。两道光束从她脚下划过，不过还是没有命中她。神造种的速度其实也就比利昔拉快了一点，陆凝的反应速度完全能抓住。
“缚。”
一字口吐，绳索从空中落下，将神造种拉向地面，接着又是一个新的咒文生成，在陆凝的轻声吟唱中，咒文开始发亮。
“爆。”
轰！
神造种无伤从烟雾当中冲出，可惜他选择的方向陆凝已经不在了。
“锁。”
更多的铁链从地下钻出，再次束缚神造种的行动。陆凝非常有耐心，魔力在她的体内有序地循环着，周围更加纯净的环境让她不必担心积累过多污染，这样下去，磨死对方也不是办不到的事。
就在这时，她再次感觉到了空间的扭曲。
“第三次。”
在相互消耗的过程中，她已经诱导对方发动了两次空间扭曲攻击，这是第三次了，对方的弦也只剩下三根了。
不过这一次，当她用荒疫的菌群跳跃现身的时候，却发现那个神造种居然判断出了她的位置。
虽然没有神智，他们却还有自己的战斗本能，在陆凝多次用同样的方式逃离之后，他终于找到了提前捕捉陆凝方位的方法！
“哼……”
金光斩落，大量绿色菌雾从陆凝的体内喷涌开来，沾到神造种的菌群都被金光快速净化，而一小群则趁机离开。那神造种却早有预料，双指一并，指向了那一小群，用金色的光辉将它烧灼殆尽。
菌群散去之后，陆凝没有再从什么地方出现。
神造种站在原地感知了片刻之后，这才开始重新起飞。不过就在这时，一枚尖锥飞来，空中迅速变形，转化为人类的形态。他立即挥剑砍了过去，却看到三枚菱形符文以三角状排列在空中，庞大的气流从符文当中喷涌而出，在神造种逼近的一瞬间，转化为了纯粹的能量束。
魔法炮击，一种简单直接的魔法能量利用方式，相比于陆凝这种喜欢玩符文排列组合的来说，君影一上来就用了最为直接的杀伤方式。
“抗击打能力不错。”她一炮将神造种压回去之后，手指在空中拂过，仿佛抓下了一把光辉，然后洒向了大地。
光辉化为了光炮，轰起了大量泥浆。神造种在密密麻麻的光炮中迅速闪避前进，同时抹过了胸口的又一根弦。君影意识到了周围的空间波动，立刻一个响指，深蓝色的符文从她脑后出现，立刻化为了洁净的立方体将她包裹进去，空间的扭曲随着立方体之外扩散的魔力发生了相互消除的反应，在她周围形成了一片安全地带。
“实力不错，不过狩猎目标也该有这种实力。”君影轻笑一声，伸手扯开了扭曲的空间壁，而外面的神造种已经挥剑来到了近前。
“先把麻烦的东西解决。”
君影的速度宛如鬼魅一般，在对方剑锋落下之前就已经伸手按在了他胸口剩余的两根弦上，剧烈的空间扭曲从弦上爆发开来，霎时间将两人的距离拉长，对方这一剑也挥在了空处。
血液从君影的手掌中流淌出来，她看了看掌心，又看了看神造种——果不其然，就像大净化剂一样，这威力十足的法术同样是对他们自己人豁免的，那样的爆发仅仅是将弦全部消耗掉了，却未能对他造成分毫损伤。
不过，就在神造种这一剑挥空的瞬间，绿色的粉末已经在他身后浮现，陆凝从那粉末中凝聚出了躯体，高举的手臂上方，咒术笔正在化为镰刀，新的咒文在镰刀之上由柄至刃迅速成型。
刀影斩落，咒文形成的无形之刀穿过了神造种的躯体，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却带出了一大团金色的能量。
14 排除隐患
陆凝这一镰刀斩落了大部分的能量，她没有穿透对方护甲的能力，却可以去针对能量。她在多次试探之后终于构成了行之有效的咒文，在这一次攻击之后，陆凝明显能感觉到对方的气势被削弱了。
能量的削弱对于它们本身能够产生的压制力也有显著影响。
不过她没机会斩出第二刀，神造种回头一剑，差点劈在陆凝的脑袋上，幸亏她没有急于多砍一刀，而是早就准备打完就撤了，直接散掉手上的镰刀，自己自然落下，没有给对方机会。
与此同时，君影的又一发炮击轰了过来，逼迫神造种回头防御。
“咒文确实需要多次试错才可以。”
陆凝落地之后，对咒文在实战中的应用有多了几分了解。她尝试过多种破解方式，最终发现凭现有的咒文魔法体系强度是根本不能物理破防的，只能从能量角度下手。她筹谋已久的一刀砍掉了对方体内大概十分之一的能量，可惜这种神性能量她并不能使用。
还有优化的空间，不过不用非得纠结于现在。
她转身直接离开了战场，这也是给君影传达了一个信号。
“哈哈，我的学员对你已经失去兴趣了。”君影见状展开咒文盾挡住了对方的剑，手指一勾，一个黑色的种子从她的衣兜里飘了出来。
陆凝是那种现场拆招的类型，但君影必然不是。
她早就准备好了各种用来狩猎的手段，神造种既然在狩猎名单上，那早晚会碰到。按照集散地的安排来说，怕是不会太晚。
宇文斌和西塔在实验当中，免不了抽取土地之中的污染，这些污染由于均来自于神族和魔族，只能通过输入贮存物来储存，难以利用。
对于宇文斌来说，魔族污染的能量最好的用途就是拿来当个手雷，只要自己不怕污染，直接捏碎丢上去就能给对方造成一定的伤害。这个做法倒是很有宇文斌的做派，就君影所知，宇文斌肯定是能够使用更加复杂的方式利用它们的，不过他一贯会用比较简单粗暴的方法。
“真不知道是什么让他明明有个好脑子却不喜欢多用一用，他那个项目有那么耗费精力吗？”君影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抄过眼前的种子，将紫黑色的力量在手中挤压，以强大的塑形能力将它重构为了一把长矛的形态。
她不需要给陆凝上咒文指导课了。
那战斗就该结束了。
紫黑色的长矛在空中划出了裂痕，君影的速度骤然提升到与神造种不相上下的水平，神造种试图挥剑格挡，却只听见一句残留在空气中的余音。
“告于天魔卢卡翁，分裂之灾。”
一个黑点出现在了那坚不可摧的铠甲中央，随即开始向周围扩散出裂纹。君影在神造种身后五十米开外的地方停下，手中的长矛也开始化为碎片。双方的力量互斥，她击穿对方的同时，手中的武器也损毁了。
=
另一侧的战场上，宇文斌已经用和君影想的差不多的方法将一个神造种炸毁，而另外一个神造种被两名亚人英雄拼尽全力终于耗光了全部的能量——还多亏了陆凝赶到之后偷袭了几刀。
之后，宇文斌没有给他们更多的反应时间。
“摩丝，利昔拉，我觉得我们可以谈一谈了。”宇文斌将一颗手雷塞回了兜里，“浮空城内的危险是很难直观察觉到的，我们的技术水平和天使差了几个层级，如果像你们这样鲁莽挖掘，亚人早晚都会被消耗在这种事情上。”
“你们都是那天来到城里的人。”利昔拉盯着宇文斌说。
“是的，补充一句，就在昨天，我们的人已经攻入了亚人营地。没有造成太多伤亡，其余几位英雄已经被俘获，出于尊重你们传统的意思，我们希望你们能够共同作出一个明智的决定。”宇文斌的语气波澜不惊。
“毗奘怎么说？”摩丝问。
“他的意思不适合由我来传达。除非日后我们能够作为朋友甚至同僚。”宇文斌说道，“我能说的只有一件事，你们不觉得我们的流亡实在太久了吗？一座圣辉城里，真的需要我们这些抱团取暖的人各自分裂的状态吗？”
“你们想要我们的归顺。”摩丝说。
“冬天已经到了，那么春天的准备已经刻不容缓。”宇文斌指了指脚下，“现在，还多了一座浮空城。亚人的生命并不比人类长远多少，各位，我们不光是需要生存。”
说完，宇文斌起身，最后补了一句。
“军队就在外围等候。”
=
最终赫伦佐等人开出来的条件是什么，如何招揽下亚人们，陆凝并不清楚，她也没有去管那些事。能量斩击咒文是她现场发挥书写出来的，她没办法在这方面再去节约魔力了，打过了两个神造种之后，她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等到军队接管了这里之后才随着队伍返回了圣辉城。
而后，她便开始了整体的情报事务工作。圣辉城内的其余组织相比于亚人来说更加弱小，对于晨庚来说，和平演变是非常容易办到的事情，毕竟有些组织连自己的温饱都不能稳定保障。
冬天在忙碌当中度过——海法的四季时间都只有六十多天，春与秋相对略短。陆凝在赫伦佐以雷霆之势收服圣辉城大大小小势力之后，便开始着手于侦查这座城市当中最为棘手的隐患。
也就是圣辉教堂、光照宫殿、虹印图书馆、安魂曲墓园。这四个地方迄今为止未能被任何一个势力所探查，原因就是战争开始的时候，这几个地方就被天使们直接封闭了。当年的魔族都没能对封闭措施造成太多有效破坏，最多只是将外围设施炸毁。
根据手下收集上来的情报，陆凝对四个位置的情况进行了总结。
圣辉教堂，天使们所拥有的最高规格的神殿，以神域规格建造，中央殿堂甚至能够直接让神明本体降临，它的防御以各个神系主神赐下的神器为节点，各路神明将自身的力量具象化后留存，形成了多重圆环状的神明防御网，也是四个地方当中最离谱的一个地方。
光照宫殿，天使之王的居所，在天使之王死后，这个地方就成为了绝对的禁区。这里连普通的天使都被禁止进入，每一块构成这里的砖石都设计了甄别魔法，每一块瓦砾背后都藏有魔力导能阵。有一些尝试过的人刚刚踏入一步，就被攒射的神圣魔法炸得连灰都不剩。
虹印图书馆，知识的殿堂，相对于前两个受到了天使严格保护的地方来说，这里的封锁并没有那么严格。毕竟这个地方曾经也允许天使以外的种族进入，而图书馆的馆长，智天使舍普斯亲手设下了这里的封印，将智识设置为这里唯一的准则，以馆藏化为此地的屏障。图书馆并不是进不去，可是如果不具备领略其中知识的智慧，那些知识是真的会跳起来打人的。
而安魂曲墓园，被死天使奈文在战争开始之后就化为了一片异域，它不同于其余地方均是防守作战，反而具备极强的进攻性和侵略性，它通过另一个世界的隧道，在战场上掠夺着死者的灵魂，甚至一些魔族都无法躲过墓园的捕获。这座曾经的安息之地实际上已经不存在于圣辉城内，不过可以通过圣辉城的墓园入口进入那里。陆凝从资料中的信息来看，这座墓园有可能被接通了冥河，否则那般可怕的表现已经超过了普通的封锁。
在陆凝看来，这四个地方全都是一时半会无法攻克的难题。哪怕是看起来最为温和的虹印图书馆，随便进去也是有杀身之祸的，不过是判定条件比别的稍微宽松一点。
整理好资料之后，陆凝就找了个晚上把三个游客朋友都找过来商量。现在君影和宇文斌的基础授课已经结束，四个人都有了自己的职位，而看起来还没有到下个阶段，他们除了工作之外就有了一些空闲时间。
交流工作，也成了他们经常做的事情。凌骁辰现在负责带兵清剿和防卫的工作，不过在那天之后，浮空城倒是没有爆发更多的危机。在常在浩与研究所的人一同设计出来的挖掘机器的工作下，进度比起亚人们的挖掘要快了很多。而君影则通过某些魔法上的手段拓印出了浮空城的地下轮廓，并标注出了一些危险点位。
“赫伦佐最近天天往我们这边来。”六叶说。
“很正常，春天就要到了，你们农业部门可不能出问题。这是第一次进行大规模污染排除和种植。”常在浩笑嘻嘻地说，“反正必要的工具我们已经打造好了，那个简易污染提取装置应该是老凌搞出去布置了吧？”
“预定的耕种区域已经铺开了，按照时间，当双日合并在一处的时候，就是可以耕种的时间。”凌骁辰说。
“人们的反应怎么样？”陆凝问。
“你知道的，这么多种族，文化，不可能那么顺利就其乐融融地待在一起。”常在浩耸了耸肩，“就算有工作有吃的，这帮人也得多磨合一段时间。亚人属于脾气最不好的，活得长的那几个精灵活成精了，还有那些小团体的首领……就算是赫伦佐，要整合他们也得花费不少时间。”
“研发上有更多问题吗？”六叶问他。
“有，车床精度到上限了，宇文斌肯定能搞出更加高精度和高性能的车床来，但是他并不准备这么做，这个课题就落在我身上了。”常在浩叹了口气，“虽然现在不是特别紧张，但一旦我们这边准备出发，那军备肯定是个大问题。”
“浮空城，那边或许能挖出一些有意义的东西。”陆凝说道，“既然那里能钻出神造种，说明当时被击落的时候它还有一些战争用品没有破坏掉。如果你真有闲工夫，不妨去那边辅助一下挖掘工作。”
“有道理，明天我就打申请去。”
“好了，我这边也有点困难，你们帮我参谋一下。”陆凝将自己总结的四个地点资料拿出来，分给他们。
过了半晌，三个人相互传阅完毕后，将资料放下。
“你想把这几个不稳定因素排除掉？”凌骁辰问。
“不可否认，天使们在灭亡之后，留下的东西依然是这个世界的隐患。浮空城里的三个神造种不过是一件小事，要是这几个地方真的爆发才有问题。更何况，我还找过潘谨先生，翻阅过一些如今已经能接触到的历史资料。”陆凝拿过文件，翻到后面。
“圣辉教堂的领袖，主天使佛略图；光照宫殿的侍卫统领，守天使莱恩；虹印图书馆馆长，智天使舍普斯；安魂曲墓园护陵员，死天使奈文。这几个天使在战场上的阵亡记录查不到。”
“你说啥？”凌骁辰立刻拿过来一份文件，又看了一下那里面的名字。
“天使们以本身的战争天使军团最为出名，但是原生种族与天使的差距过大，就算不是面对那些战斗的军团，同意会变成棘手的情况。我们虽然总是说天使和神明都已经灭亡了，但大家都清楚，那只是从整体来说，谁也不能保证还有没有几个留下，正在苟延残喘。”陆凝严肃地说，“或许是我们的记录不全，但我认为一定要排除这些天使依然生存的可能，最少，明确他们不会与我们为敌。”
“是个需要考虑的问题。”六叶点了点头，“我觉得咱们要找东西，最适合的地方还是虹印图书馆。”
“这段情报是怎么得到的？”常在浩指着那个“知识会打人”的条目问。
“前些天收编的一队人，他们去探索过虹印图书馆，带队的两个人都是法师，比较真才实学的那种，追求的知识也不是那么深奥复杂，于是他们就和知识打起来了。”
“听起来是打赢了。”六叶说。
“打赢了，损失了两个人，带出来了一段魔法知识，并没有特别深奥，是古代魔文的拆分公式。不过他们提到的这个情况倒是需要谨慎对待。”
“具体的战斗过程是什么？是书里面的东西具象化了？还是……”凌骁辰问。
“比那还要夸张点。”陆凝说，“也不知道算不算具象化，反正是书里面蹦出来了二十多个精通古代魔文的天使。”
15 探路
虹印图书馆里有针对知识的探测能力，也能够探查一个人内心所希望的东西是什么。幸亏那个队伍的欲望确实不大，当时就是本着小心一些的态度进去，而在碰到那二十多个天使突然出现的情况后就立刻开始边打边退了。
这些天使也确实只使用古代魔文作为战斗手段，在不动用那些强大神术和体术的情况下，这一行人勉勉强强和天使们对抗了许久，最后居然凭借自身的本事完成了反杀。
“合理推断，如果需要的知识更加复杂更加深奥的话，出来的敌人也会更加强大。不过我们现在有的案例只有这么一例，所以也无从分析。”陆凝说。
“你这是想叫我们一起去试验一下啊。”六叶说。
“倒也不用所有人都去。”陆凝说，“我打算明天去探探路，需要找个同伴以防万一，你们谁比较有时间？”
“刚才讨论你也听到了，我不行，农学部门那边现在非常紧张。”六叶说。
“我去浮空城。”常在浩跟着说道。
凌骁辰指了指自己：“那看来是我去？也行，我倒是想看看那些知识里蹦出来的天使都是什么样子。”
“那明天一早，你跟我出发。”陆凝说。
=
虹印图书馆，一座伟大的建筑。它的时间与圣辉城等同，它容纳了圣辉城有史以来最为精妙的知识。如果魔族对于世上的知识真的有多渴求的话，这里必然不会还能保存得如此完整。
斑驳战火损毁了外墙，但是走进图书馆之后，陆凝就能看到金碧辉煌的接待大厅。天使的建筑物当然是天使的审美，只是大厅的接待台后已经没有了负责的天使。
这个地方如今只剩下一片空洞，而前往各个馆藏室的大门都被含有金色光点的迷雾所笼罩着，按照陆凝搜集到的信息，只要有所渴求，就会有更加明亮的金色标识出需要通过的门。
陆凝和凌骁辰早就想好了目标——天使们的机械工艺技术。
他们没有考虑整条生产线，那不太现实，而是在机械生产内混合魔法与神术的
而这个目标在两人专精的领域下，一般能够应对下来。
一扇门上的雾气开始散发出更加浓烈的光辉，陆凝拿出自己的咒术笔，凌骁辰从腰间抽出一根魔杖，两人对视一眼之后，走入了那片雾气之中。
雾气中的时间并不长，两人一直向前，也没有迷失方向的感受，而等到视野重新清晰的时候，一座古朴而肃穆的藏书室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这里没有排列开大量的书架，环形的墙壁之上嵌入了整齐的石板，只有正对着门的墙上摆放着藏书。
“天使的遗产。”凌骁辰咋舌道，“还真是有排场啊。”
“还不确定这里的掌控者有没有死去呢。”陆凝走向书架，“是时候看一看，天使们的知识究竟是什么模样了。”
她伸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翻开。
洁白的书页上一开始并没有字迹，在陆凝翻开之后，文字才开始浮现，确实是她所想要的那些。在陆凝的脑海里出现了理解文字的感觉时，她就立即将书本丢了出去，同时轻盈地向后一跳。
轰隆。
书页四散分裂，从纸质的空隙之中涌出了钢铁的巨物，一根巨大的炮管指向陆凝，庞大的能量光辉已经在其中汇聚。
“肃。”
能量在咒文的影响下溃散。
“果然，我们选择的目标不错。”凌骁辰用魔杖指着从书里钻出来的炮台，“机械造物……酸蚀。”
锈斑和溃烂开始在炮台表面蔓延，天使的材料具备足够强大的抵抗力，炮台迅速转过来，这一次则是使用了实弹，而非能量喷射。
“修正速度很快，多测试。”陆凝凌空书写着咒文，“能量消解极限强度测试。”
她在神造种身上试验过的咒文再次缠绕在了炮台上，大量的能量立刻开始从炮台内溢出。炮台也立即作出了对应反应，用一次过载爆发将咒文全部湮灭。
在接下来的进攻当中，这门从书中钻出来的炮台表现出了非常强大的适应性。它可以自主修正自身体表的材料抵抗侵蚀，可以自行判断最大威胁并提前展开防御，甚至能反破解陆凝的咒文和凌骁辰的魔法。除了炮台没有真的长出天使的样子以外，它已经如同成精了一样对策了两人所有的手段。到后来，陆凝已经有些担心自己和凌骁辰准备不足了。
幸好没有出来二十多个炮台，不然两个人就只能逃跑了。从这个角度看，这里对于敌人的设置还是非常合理的。
“你感觉到了吗？”陆凝问，
“嗯，现在是它要压榨我们的极限了，天使的知识……果然远超现在所有种族的水平。”凌骁辰张开手，一把关刀在魔法纹路的构筑下展开。
这玩意真的能探出现在两个人的全部实力来。
陆凝感受到了之前面对神造种的时候都没有感受到的压力，炮台的攻击手段只有能量射击和实弹射击两种，它只是能够不断修改这两种射击模式下的参数，令它们能够穿透陆凝和凌骁辰构筑的魔法防御。而自身的防护上，它只要承受过一次的攻击，马上就会制造出对抗的术式，迄今为止所有的攻击方式都没能超出它的适应范围。
第一次，陆凝被对方击穿了防御。她的肩窝中了一发子弹，幸亏她在那里还布置了最后的防御手段，才没有直接负伤。
紧接着，凌骁辰的防御也被破解，差点被打断一条腿。
“陆凝！我有点顶不住了！这东西果然有你说得那么猛！”
“你和我说我也没办法啊！不能一击摧毁它只能让它适应所有的杀伤手段！”“我哪有那种大招？”
“这东西吃不吃大净化剂？”
“啥玩意？你还把那种东西带进来了？”
陆凝从怀里摸出来了一个咒术装置，大净化剂根本就不是能够稳定存在的东西，只有通过魔法手段将其暂时约束才可以，这玩意她带上了就不敢离开自己身边，需要随时调整魔力来维持约束。
现在，她将这个玩意直接甩向了那座实力极强的炮台，就算都是天使的东西，她也得试试！
事实证明，炮台并没有包含在天使的敌我识别之中，大净化剂的爆发消除了它大半个躯体，炮台在半空微微转动了一下，顷刻间爆炸，漫天的书页开始聚拢，重新恢复成了一本书的模样。
“真是神奇的魔法。”陆凝弯腰从地上捡起了那本书，这一次翻开书页之后，上面已经写满了文字和图画。
“不过这样看来，使用外部武器也算是满足要求，只要能干掉书里跑出来的东西，什么手段都行。”凌骁辰笑了起来，“下次我们得带点厉害的东西。”
“也不尽然，我们这次要求的东西只是一门技术，而如果要从这里挖掘知识的话，需要的可不光是一种技术那么简单，如果追求更加综合的知识，面对的敌人可能更强。”陆凝将那本书收入了背囊。
“陆凝，你只是来收集情报的，开发这里可不是你之后的任务。”凌骁辰笑道。
这话倒是没错，陆凝拉上凌骁辰过来只是为了能探查出虹印图书馆的判断标准的，等到有了足够多的试探结果，才好给赫伦佐让他派人来。
“不过，大净化剂就那么一个，我们先离开。”
接下来的几天里面，陆凝和凌骁辰都在用一些比较简单的知识来测试。而哪怕是这种类型的知识，每次虹印图书馆显现出来的对手都会压着陆凝和凌骁辰能力的上限。这样的磨炼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两个人在这种竭尽全力的战斗中也获得了不少成长。后来，甚至不需要再动用什么最终手段，两人也能赢下战斗。
=
【虹印图书馆的战斗的确是致命的，需要进入的人对自身的所有实力具备清晰的认知，并有着极限高压下依然不退却得战斗作风。尽管可以通过一些大威力的道具进行“逃课”，不过在练兵角度上，并不建议这么做。
根据六十五次针对虹印图书馆的探查，我们总结了对于不同类型知识需求下所产生的敌人规律——】
赫伦佐看着陆凝提交的这一份报告，脸上有了一些笑意。虹印图书馆的信息对于当前的晨庚来说是个非常有价值的情报，不光在于陆凝和凌骁辰这几轮测试中收集出来的六十五本书，也包括了在虹印图书馆内可能继续揭晓的天使知识。
不过翻到最后，赫伦佐愣了一下。
【当一个人有过五十次成功经历之后，会见到一名司录天使，该天使并不具备敌意，但会对来人进行一次考验。你可以选择是否经历该考验，若拒绝，则该天使会消失，依然按照正常的方式通过知识的考察。在此之后，未能再次触发司录天使的出现。我们拒绝考验，因此对此事的后续考察尚未有更多求证。】
“君影，你看一下这部分。”赫伦佐将报告递给了君影。
君影快速浏览了一遍，然后开口道：“既然陆凝在这里写了是天使，那她就一定确认过了。这方面不会出错。”
“我相信她的判断，只不过，城市里还有天使存在这件事，必须让我们提高警惕。如果他们愿意安守在图书馆里还好，如果要出来的话就是大问题。”
“陆凝与对方有过沟通，既然她没有提出警告，我们或许要在之后多尝试。”君影说，“人选需要仔细挑选，类似陆凝和凌骁辰这样既拥有战斗力又能明确定义自己知识内容的人不多。而且他们很擅长面对压力。”
“我的战士都能在压力下战斗。”赫伦佐说，“所以你说的必定不是普通的压力。”
“啊，需要我给他们感受一下吗？陆凝说的六十五次极限高压战斗，和你认知中的以命相搏是有区别的。”君影笑道。
“那么筛选的任务就拜托你了，宇文斌已经在处理陆凝带回来的知识，我们应该有能力将那台拼凑起来的车床改成魔式生产线了，天使的技术也有了继续破解的可能。倒是没想到，虹印图书馆内甚至储存了天使的尖端科研成果。”
“所以我们得想办法把这座宝库的所有资源都挖出来。”君影起身说道，“我现在就出发，另外，赫伦佐，你也得多找一些帮手帮你处理事情了。”
“毗奘他们也是忙得脱不开身的状态，我们要做的事情太多，现在只有能者多劳。”赫伦佐说。
“那么想必对那些孩子们的教育问题你也有安排了。”
“暂时由研究院那边的研究员派人来带，说来可惜，由于战乱的影响，无论是哪个种族都没有多少新生儿诞生，整座圣辉城里，十四岁以下的孩子也只有不到一百人。”
“你心里有数就行。”君影点点头，走出了门。
赫伦佐也是不可能歇着的，他又拿起了另外一份文件，春耕已经开始，污染清理的进度和种子栽种后的发芽率等都需要他仔细关注。因为这涉及到秋收之后，他们向各路进军时是否能够有足够的军粮支撑。
而陆凝固然因为这一次的行动得到了奖赏，却依然是闲不下来的状态，她甚至没有时间去查看剩下三个地方的情况，就得立即带人出发。
在秋天到来之前，她需要探查周围七座卫星城的具体情况，为将来的进攻计划作准备，这样的急行军和探查，根本不会给她多少喘息的时间，她得尽快动身。
随行的是她的整个情报部门，而她的副手则是“弓影”迦楼罗，这位亚人英雄如今已经成为了她的帮手，在这次行动中，双方得分头行动。
“我们向北出发。”陆凝给迦楼罗安排了一下，“飞翼城，环列城、羽剑城、净土城这四座由我负责，另外三座是你的，由北向南探查。重点是各个城市内的势力强度，污染情况，神族和魔族的残留三者，你肯定能抓住重点。”
“是。”
“记住，我们是去探查情报的，无论那里有什么情况，除非是那座城市要毁灭了，否则不要提前插手，以保全自己为第一要务。哪怕是……亚人遭遇了什么问题。”陆凝看着迦楼罗。
16 魔族污染
前往飞翼城不像陆凝等人从环列城走过来的时候那样，晨庚研发出来的载具只要有魔法驱动，就可以一直高速行进。抵达飞翼城郊只用了不到三天的时间。
环列城、圣辉城都是进入了和平阶段的城市，而飞翼城……近乎毁于战火。
春风拂过脸颊的同时，也带来了阴暗腐臭的气息。陆凝抬起头，看到了盘旋在飞翼城上空的那具尸骸。
变成这样，它已经不能算是集散地的狩猎目标了。然而这样一具尸骸依然具备着无比强大的威能，具体来说就是不断将污染向下倾泻。陆凝只要望一眼，就能知道那座城里已经不可能有任何活人了。
持续活性状态的污染和已经失去了来源的污染是有区别的。陆凝让队员全部披挂上了反污染装备，在外部测定了污染浓度之后，陆凝留了三个人在外面建立一个驻地，自己带着剩下的人开始进入飞翼城内。
“我们不去处理那尸骸吗？”一个部下问。
“我们只是来查看情况的，如果有人需要救援，就救出来。别的不要插手。”陆凝说道，“你们身上的装备不能永久抵抗污染，掐准时间，随时撤离。”
“是！”
飞翼城的环境已经落入了非常怪异的状态下，陆凝不需要咒文都能看出来。魔素污染使得岩石开始具备生物活性，每一座毁灭的建筑上都开始生长出漆黑的爪牙，它们蠕动着向上伸出每一截新生的肢体，试图去触碰天空的尸骸。
接着，陆凝就看到了尸骨。
时间不会很长，因为尸骸之上的血肉依然还在，还能分辨出一些种族特征。但早已被魔素污染化为了怪物。
神族的污染陆凝已经见识过了，但魔族的污染她还算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
“魔化转换反应还在提升。城内已经检测到魔物活性，尚未发现真正魔系血脉反应。”一名队员说道。
“很正常，这里没有魔族的血，污染只是来自于天空的尸骸。”陆凝抬头看了看，挥手布下了一片咒文。那些咒文在空气中快速腐蚀变化，并构成了魔族特有的咒文样式。
无论是神族还是魔族的咒文，陆凝作为人类都无法使用，必须用通用咒文转换过来之后才能用。但反过来，神还是魔的力量都可以扭曲人类的咒文。
魔咒的光芒倒映在陆凝的瞳孔中，她解析着魔族腐化咒文的方式。君影已经向每个人都灌输了这次场景的思路，神与魔都是敌人，他们的任何力量都是必须要解决的目标。
“魔化腐蚀……哼。”
“队长！前方探测到生命体反应！”
下属忽然的报告让陆凝终止了观测，她一发光炮将魔化的咒文湮灭，随即下令道：“所有人隐蔽躲藏！”
这种环境下还能有什么正常的生命？
众人躲起来之后没有过多长时间，就有几个摇摇晃晃的人走上了街道。
可是这些人已经具备了明显的魔化特征。他们的身体上长出了角质或者触须，手中的武器、身上的盔甲已经和自身的血肉产生了融合，脸部也完全化为了魔族的容貌，几乎没办法判断原本是什么种族。
陆凝仔细观察着他们的行动，却发现他们的行走似乎还有规律，并不是随意在街道上晃悠，而是跟着为首的那一个按照一个路线在行进。
巡逻？
这大概是陆凝见过地最诡异的状况，魔族居然会巡逻城市？根据她看到的那些情报，魔族在战争期间只会破坏和毁灭，巡逻这种防护性的行为几乎不是魔族会采取的行为。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些被魔化的人就能沟通交流了。陆凝给身边的几个人打了个手势，然后自己走了出去。
那几个人的脚步顿时停住了，并快速结成了一个进攻的姿态。他们的速度非常快，像是千锤百炼过一般。为首的那一个从喉咙中发出了尚且能听清的声音——
“杀死魔族。”
他们猛冲了上来。陆凝对此毫不意外，脚步在地面上轻轻一点，咒文一亮，将她送上了天空。
弧形排列的咒文在陆凝跃起的轨迹上亮起，她看到那些魔化的人反应都慢了半拍，他们虽然还有战士的思想，却也失去了战士的敏锐。咒文在腐蚀之前就被激活，剧烈的爆炸霎时间将那几个魔化人淹没。
“没杀光。”
陆凝落在了另外一侧，手中的咒术笔化为了长剑。而那个魔化人的首领则撕裂的爆炸与火光，手中已经同化的武器当头砸下，甚至周围的废墟都发出了仿佛应和一般的欢呼声。
“祓。”
剑锋刺入地面，辉光化为更多的锐剑升起，将魔化人掀飞。陆凝此时的心态比起当初与利昔拉对战的时候更加稳健。虹印图书馆让她对自身实力有了越发清晰的认知，而这个敌人远远触碰不到陆凝现在的上限。
“斩。”
随着剑锋上挑，泥土伴随着一支长矛将空中的魔化人刺穿，巨型镰刀虚影在陆凝身后浮现，当空斩落，瞬间将其一分为二。
“行了，都出来吧！”
随着陆凝一声令下，情报部的人全都跳了出来，投出了手中的锁链，将被分成两半的两块扯开。魔化人在这种伤势下还是不会死的，这是个非常不错的标本。
“四个人，按照标准作业流程把人送出去，尽快送回圣辉城交付研究所，人类行为模式的魔化人研究。其余的人，继续跟着我。”
“是！”众人应声后，立刻有四个人分出来，拖着两片身体往城外跑去。
陆凝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这样的人究竟还有多少，他们是怎样转换过来的，到底是什么诱因导致了他们现在这个诡异的状态。
随着探查的深入，她发现这样的巡逻队竟然不止一组，虽然都是五六个人的水平，不过在这座城市里居然随处可见。
这还挺不对劲的，陆凝粗略统计了一下，这些巡逻的人员数量居然达到了一百人左右，如果说这些全都是未能跑出飞翼城的人，那他们应该不可避免地被余波杀死，尸体被魔化，而不是现在这种古怪的状态。
“魔力分析仪给我，你们撤离。”陆凝向身边一个下属伸出手。
“队长……”
“你们身上的防具算上回去的时间快到时候了，这里魔族污染太严重，需要留出余量。回去也别闲着，整理一下这里搜集的情报，把飞翼城的线路图和危险标记做出来。中心区留给我。”
众人齐声应和，接着便迅速消失了。
陆凝等到人都离开之后，看了一眼手中的魔力分析仪。这座城市里到处都是高能警示，很多地方的污染浓度高到了人类不适的程度。不过这一次，陆凝出于上一次的经验，注意到了城里污染魔力的一个低谷。
原本的市政大厅位置。
加上之前她记忆的那些巡逻队的巡逻轨迹，陆凝基本可以确定，问题就出在市政大厅的位置。
而她已经来到了市政大厅的门口。
骤降的污染浓度撩动了她的警惕，上一次是神造种的残留，那这一次是什么？天魔种？邪魔种？可是这里与浮空城那里不同，有上方这个尸骸不断注入的污染，如果有的话恐怕早就醒了。
她迈步走上了台阶，随着周身压力的减弱，她手中的分析仪上开始出现了规律波动。几枚咒文从她身上飞出，靠着观察咒文的魔化状态，陆凝和快就捕获了这个地方异常魔力的中心。
竟然没有任何隐藏？
那个中心，就被放在市政大厅后方院子中央，陆凝穿过前厅，走向院落，却猛然顿住了脚步。
她看到了人。
数量并不是很多，只有几十个，这些人的全身都已经被魔化污染，生命也早已消失，他们以各种各样的姿势，有的趴伏，有的半跪，有的则站立着向前伸出了手，他们全都保持着向中央的事物聚拢的姿态死去了，宛如一幅朝圣的画像。
然而，他们所朝拜的是什么？
陆凝认为那是一扇门，它有着圆弧形状的外表，圆弧的两端有灰白色的尘土状物质落下。在空中形成了一个难以说清楚是明亮还是黑暗的空洞。它内部的物质仿佛在缓慢向一个非常遥远的内核旋转，收缩。
然而她并不能看到更加深邃的东西。陆凝用咒文测试了一下没有结果之后，便向门的方向走了一步。
一股若有若无的引力正在从门上散发出来。
当她走过第一具尸体的时候，引力加强了，门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展现出自己的真容。陆凝微微眯起眼睛，等候着门即将展现给她的东西。门上出现的变化已经越来越快了，在晦暗与光明的交界处，她猛地看到了一段影像。
有一个人，站在夜空下的高楼之上。
这一幕瞬间破碎成片，重新组合，成为了一个躺在病床上的人。
陆凝的内心并没有起什么波澜，对她来说，现在这些不过是她怀念的过去。她思考片刻之后，又向前迈出一步。门内的景象从她自己开始向外扩散，她开始产生了一种感觉，只要穿过这扇门，她就能够回到自己的世界，再也不需要集散地这些场景的一次次历练，而她那坠落之后的未来，其实尚未来临。
她垂下眼光，看到自己的手掌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伸了出去，如果不是她有意站在了远一点的地方，恐怕现在都已经触碰到“门”的表面了。
这是个什么东西？它与陆凝所知的这个世界的魔法体系不完全一致，虽然有些类似的地方，却还是透着一股诡异感。陆凝刚才稍微放开了一点自己的理智防线，居然也有被吸引的前兆，那普通人必定无法抵挡这样的攻势。
“难怪这里的污染轻微。”她看了看周围，魔族的污染被这扇门吞入内部，正因为这个原因，这里的污染降低了不少，甚至外面那些行迹怪异的魔化人也大概有这扇门的影响。
“最后一项测试。”陆凝在空中写下一个咒文，将它推向了门。
咒文与门的边界接触的一瞬间，陆凝忽然感觉自己的视野一变，她感到自己的目光随着一道光的轨迹坠入了黑暗之中，而黑暗中则散落着更多的轨道，它们宛如枝蔓一般向周围延展，每一条轨迹的尽头都连接着一个虚像。陆凝这条虚像的尽头正指向她自己看到的那个世界。
引力的变强几乎让她无法抵御，不过就在她的视野开始变得狭长而模糊的时候，一个指令进入了咒文之内。
无声的烟火炸开，咒文化为了碎屑，而陆凝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站在了门前。
“我记住你了。”陆凝对着门微微一笑，“不过就凭这种能力想要吸引我还是差了一些。”
她向后退了几步，挥笔甩下咒文，将四周的环境封锁。这个地方只有意志极为坚定的人才能进来，回去还得给那群人做个意志检定。
有这么一个诡异的玩意在，飞翼城里其实也没有别的严重威胁了。陆凝小心地撤出了市政大厅，可惜外围布下咒文会被魔化污染，她无法在市政大厅之外的地方设置封锁。
飞翼城的毁灭已经是过去式了，陆凝又沿着城区仔细搜索了一圈，避开那些巡逻队之后，还是依稀能看到当初的战况。飞翼城本来的人口数量就不算很多，大部分后来还迁去了环列城。当时这里最大的势力怕是没有反应过来，天使造物被击毁在左侧城区，而恶魔生物则被撕裂了血肉，化为了盘旋在城市上方的尸骸。陆凝找到了主要战场的踪迹，在被削平的城区内，她甚至还看到了一些同时遭到了神魔污染的可悲死者，连躯体都化为了无法描述的状态。
她挥手将那些遗体化为了碎片，埋入了土中。
“冬天结束了，各位，入土为安。”
做完这一切后，陆凝便离开了飞翼城。
【探查结论：飞翼城，内部存在具备特殊引力效果的门，需择意志坚定的人进行试探处理。城区部已查看，情报中的神魔残留战争已结束，全城需净化处理。】
17 归来
带队抵达环列城外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陆凝望见了熟悉的城墙，冬天虽然结束了，城市的萧瑟感却并没有减少多少。而对于这样一座城市，她就不需要像飞翼城那样率队突入城市了。
一个指令，队伍立刻化整为零，尝试着混入城市之中。陆凝自己一路，走到城市外围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些小团体，和她当初来的时候看到的并没有太大差别。
帕米拉的管理并没有对这周围流民的生活状况有太大改善。
陆凝走入城内，也没有人阻拦。她向几个城墙附近的流民打听了一下，环列城的势力依然驻扎在圣堂区，过了这个难熬的冬天之后，圣堂区也不再向外发放最低限度的食物了，众人不得不在城市周边狩猎。幸运的是，环列城附近还算安全，春天到来之后，捕猎也更加容易了一点。
随着双日沉下，错落的火光开始亮起。流民在火上吊起了锅，锅内的食物有一些肉类的香味。陆凝用一块干粮换了一碗汤，并与人闲聊了片刻。
现在环列城的主要管理者确实是帕米拉。这位元素体虽然没有发展的能力，却还是将环列城的基础情况重新整理了一遍。冬天死了一些人，但不多，至少对于环列城的流民们来说，到不了无法生存的地步，那些人只是因为身体太弱。
陆凝跟着吃完晚餐之后，便起身离去了。
圣堂区对如今的她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像样的防守了，她轻而易举地进入了区域之内，并很快就找到了头领的住处。
帕米拉躺在一张摇椅上，手中翻阅着一本书。他看起来很清闲，陆凝就直接钻进了房间里面。
“谁？”帕米拉一翻身起来看向陆凝，神态有一丝怔愣。
“我带来君影的问候，帕米拉先生，你应该还记得。”陆凝说。
这句话很明显立刻勾起了帕米拉的回忆，他一翻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将书放到了桌上，眉头一皱：“你……是当时跟在君影身边的那位？”
“是我。”陆凝从窗口跳下，面带微笑，“帕米拉先生，不要担心，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只是来看看情况。”
“你们真的已经抵达了圣辉城？”帕米拉问。
“是的，而且圣辉城目前已经统一，我作为先头部队，探查各个卫星城的情况。飞翼城我已经去过了，您想知道那里的情况吗？”陆凝问。
帕米拉点了点头。
“那里已经毁灭了。魔族的污染已经将那里化为了一片死地。”
“所以当初那场战斗，是魔族最后取得了胜利？”
“两败俱伤。”陆凝摇了摇头，“不过，你救下了一部分人，这是值得骄傲的事情。现在，说说吧，环列城这里怎么样了？你都做了什么安排？”
片刻的沉默后，帕米拉向陆凝讲述了当初的事情后续。
人类首领雷丁最终没有同意留下来，他带着愿意跟随他的人第二天就离开了环列城，帕米拉也未能追踪他。而格罗鲍尔倒是同意留下了，毕竟这里是类兽人的大本营，他承认了自己的能力不足，在保留了武力权限的基础上，将治理权交给了帕米拉，两个人总算是达成了合作。
冬天到来的时候，帕米拉依靠之前君影留下的魔法提取了一些果实，加上城里的存粮，勉强带着环列城的人撑了过去。而那些被他尝试过提取的地段因为污染的减轻，春天也能进行种植了，唯一的问题是他们手头的种子数量不够，也不敢在这种环境下进行实验种植。
尽管春天和夏天相对来说不是那么难熬，但如果他不再想办法的话，环列城再想过一年已经是非常困难的了。类兽人们已经分出了不少粮食，他们本身的存粮也并不算多。
“除了粮食之外，还有别的问题吗？”
“现在倒是没有，饿极了的时候，大家不会太考虑别的问题。不过还有一点隐患。”
帕米拉在管理上显然很有经验，他清楚自己面对的情况。饥寒交迫的人没有多少诉求，但是等他们吃饱了之后，问题就会出现了。天使们固然统治着这片大陆，却对别的种族没有太过严重的压迫，这就导致各个种族之间，甚至种族内部都存在着一些“历史问题”。
“苔原精灵和树精灵之间的矛盾是出了名的，博卡斯类兽人对红木湖兽人恨之入骨，现在他们只是不常见面而已，大家都为自己的生存而努力，但如果在野外见到的话，我相信他们之间绝对不在意直接弄死对方。”帕米拉有些懊丧，“我在冬天快结束的时候做了一个人员登记，环列城周围的人来历五花八门，相互之间有仇的不少。我现在很担心，还没等到粮食危机爆发，大家互相就会打起来。”
“吃饱了撑的。”陆凝冷淡地说。
“他们之间的仇恨由来已久……”
“如果只是饥饿就能让他们暂时放下这份仇恨，那就是不值得我去重视。如果真的是种族之间的血海深仇，他们应该在任何情况下见到对方都要从对方身上挖一块肉下来才对——帕米拉，你这里有这样的情况吗？”
帕米拉苦笑了一声。
“陆凝小姐，如果真的是这种程度的恨意，一个冬天，总有一方已经死绝了。”
“你的人员统计给我，我要复制一份表格。除此之外，环列城周围的情况是否有了探查？”
“这部分是格罗鲍尔在负责，我们没有发现高威胁的敌人，大家只是看看还能不能捡点天使留下的东西。”
“晚一点我回去拜访他，你跟我一起。”陆凝说道。
“圣辉城的军队真的要过来了？”帕米拉有些难以置信。
“决策不是我下，是先把你们迁过去还是部队过来，要看领头的商量出的是什么结果。虽然照我看来，环列城周围也适合快点展开春耕，不过是不是合适还需要严格查看才行。”陆凝回答道。
“直到有希望才好。”帕米拉笑了笑，“不瞒您说，我啊，已经没有那个余力再去支撑一年了。”
=
“海法大陆已经回春了。”
四个人行走在东北沿海的平原上，他们有着类兽人的外貌，但与大陆上的类兽人们有着明显的不同。
“莱万斯卡，你的心情挺不错的？”菲奥娜收敛起羽翼，笑着看向同伴。
“春天是个会让我感觉到心情舒畅的季节。海洋上残留的冷风吹过，又能感受到太阳的暖意，这种体验值得我暂停几分钟去感受。”莱万斯卡点了点头。
汉弗莱往前走了两步，眯起眼睛。
“今年是海法1272年。再过两年，大灾害就要发生了，诸位。”
“还有两年呢。”莱万斯卡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的时间还是足够的。”
“足够？”汉弗莱反问。
“是啊，居然给了这么长的时间来准备，恐怕是要照顾到一些庸才的筹划时间。”克莉丝汀傲慢地说道，“毕竟集散地还是要考虑一下游客们的平均水平的，他们现在活下来或许就不易，想要发展起来抗衡大灾害怕是非常困难。”
“我们还没找出大灾害究竟是什么。”菲奥娜说道。
“但我们已经找到了三种可能性，不是吗？”克莉丝汀说。
“才三种。”莱万斯卡摆了摆手，“龙血突变，次元裂隙，真魔传说……恕我直言，只是听起来唬人而已。”
“讲。”克莉丝汀说。
“这个世界不是特别正常。我们发现的龙族遗迹就不说了，菲奥娜和汉弗莱挖掘出来的七种不同的文明遗迹已经足以说明问题。神明的灭亡恐怕只是这个时代的缩影而已。”莱万斯卡说。
“文明的消逝也并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克莉丝汀说。
“是，不过我们得考虑到我们。”莱万斯卡笑道，“克莉丝汀，我想以你的天才程度，不会考虑不到，集散地有可能压着我们的能力去设置这一次大灾害的强度的。而如今这三个，我们都已经想出了解决方案，那么它们必然不能成为席卷海法大陆的灾害，假如是这样的话……我判断，我们根本还没找到真正的灾害是什么。”
“说得不错。”克莉丝汀点了点头。
“我倾向于那可能是一场突发性质的灾难，或许并不是日积月累而形成。”汉弗莱冷笑了一声，“这个文明的科技发展相当不均衡，或许那大灾害来自于宇宙中的一次突变，或者是未知空间的一道波动，我们抓不到什么先机。”
“那只是我们的感知能力不足。”克莉丝汀哼了一声，“这个问题很好解决。”
“克莉丝汀，如果那个叫杨的亚人真的成功建立起了势力……”菲奥娜问。
“他最好发挥一下他那还算有点机灵劲的大脑，不要在无谓的事情上耽误时间。我说过，民生、军事、医疗、魔法，这些事情我都不管，我不感兴趣。我会在最短的时间里，解决那些最棘手的难题，然后把我们的感知能力伸出这巴掌大的陆地。”克莉丝汀看向几个同伴，“你们会为我解决那些后顾之忧。”
“说错了，克莉丝汀。”莱万斯卡笑了起来，“一个按照我们的想法成立起来的阵营，不存在什么需要解决的问题。”
四个人走到了平原中的目标地点。一座已经落成的崭新城市上，巨大的旗帜正在飘扬。旗帜之上，双日凌空，而一束光辉则拔地而起，越过双日，向着更高之处而去。
“看起来还不错，他记住了你的话。”汉弗莱摸了摸下巴，满意地笑了。
“这个势力他取了什么名字？”克莉丝汀问。
“凌日。”莱万斯卡笑道。
“还可以。”
杨是冬日到来的时候，四个人来到海法大陆上救下的一个奴隶。
兽人们依然还有部分保留着蓄奴的传统，亚人则因为会遗传父母的优点变成非常好的奴隶目标。在如今这个百废待兴的时候，奴役他人来为自身的壮大添砖加瓦还挺常见的。
不过，也算那个部族倒霉，将目标放在了这四个人身上。而哪怕是脾气最好的莱万斯卡也不会对想要奴役自己的人留情，在那个部族全灭之后，他们将奴隶们全都放了。很多人抢了一些兽人部族的东西就跑掉了，只有杨和十几个奴隶跟上了他们。
而如今的杨，已经是这座新生的城市之主。他微微睁开眼睛，心血来潮之下，目光望向了屋外。
“杨！”
一个女性精灵冲入了屋子，满脸都是惊喜。
“葵娜，我想你应该带来了好消息。”杨微微笑了起来。
“是老师他们来了！他们说，你既然兑现了承诺，他们就来完成约定了！”精灵雀跃地说着，而杨听到这个消息不禁愣了一下，紧接着也激动地站起了身。
“真的是老师们？他们来得这么快？”
“一年之计在于春，再晚来一点，很多事情就来不及准备了。”莱万斯卡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杨急忙跑出屋子去，立刻看到了四个人正站在路边，端详着城市内的建设。
“莱万斯卡先生！克莉丝汀女士，菲奥娜女士，汉弗莱先生！真的是你们！”
“不错，没有上来给自己建个豪宅什么的。”莱万斯卡笑呵呵地看着杨，“虽然城市内部刚刚开始建设，不过看得出规划来，学得很不错，连克莉丝汀都夸了一句。”
“我说的是‘一般水平’。”克莉丝汀纠正道。
“是是是，杨，带我们进去吧。就像我们说的那样——”莱万斯卡满意地看着这个被他们四个人一起挑选出来的小伙子。
“——如果春天到来的时候我能建立一座城，那么你们就会过来，帮助我使它繁荣而伟大。”杨接口说。
在这一瞬间，四个人同时得到了任务完成的通知。
“看。”汉弗莱低声笑了起来，“根本就没有任何一条说，我们和教官必须在同一个阵营里。”
18 崩溃秩序
陆凝对于羽剑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还是有些好奇地。她见识过了飞翼城的毁灭，又见过了被帕米拉努力统合的环列城，那么羽剑城又会是什么样子？
雷丁那样的人来自于那里，却也放弃了那里，那么羽剑城的情况……
非常糟糕。
陆凝都没进城，就能感受到这里和那两座城完全不同的气氛。
这里的污染度已经相当低了，低到如果帕米拉在这里甚至都可以考虑一下开展种植而不是那么惶恐于未来。任何种族只要稍微掌握一些防护魔法就可以在城外的地带行走自如，如此优越的环境，换来的却是一座资源近乎完全枯竭的城市。
她看到了数具遗体。遗体就被丢在城外，身上有明显的利器伤痕，从腐烂程度来看恐怕死亡时间只有不到五天。
秩序已经崩溃了，人们之间的互相杀戮和抢劫已经成为了常态，在陆凝的队伍逐渐走近城市的时候，那些还在这里的人们丝毫没有掩饰自己贪婪的目光。
就算陆凝等人的装备精良，这群人也依然会打主意。这座城市里面显然已经没有人在维持秩序，陆凝进入城后，便确认了这一点。
有几个人被吊死在了城门口。
“队长，这里的人看起来已经完全失控了。”
“看得出来。”陆凝说。
“嘿嘿嘿，你们是新来的？看起来很厉害啊。”一个佝偻的老人从屋子里钻了出来，脸上带着有点奸诈的笑容。
这间屋子完全是依靠着一间塌了一半的房子，用垃圾堆起来的。其中有一些魔法固定，否则怕不是风一吹就会倒塌。
但是在城门口附近还能有一个房子，这个人怕是不简单。
“新来的，没错。”陆凝微微一笑，走了过去。那个老人咧嘴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了一块脏兮兮的布，他将这块布在陆凝眼前摊开，那上面用粗糙的线条绘制了一幅地图。
“我想您一定需要这个东西，要在羽剑城生存，了解这里可是必不可少的啊。现在也是个好季节，正好可以补充一下各位的资源……”
“你这东西，卖过多少人了？”陆凝问。
老人团了一下手里的布：“没多少，没多少，毕竟很多人都是会直接抢的……”
“所以你手里这玩意是假的。”陆凝说道。
“哈哈，您眼光高明。”老人奉承道，“在这个地方生活，就得多留一点心眼，您看，我一个没什么本事的老头，要活下去，总得留点后手对吧？”
“是，没错。”陆凝打了个手势，众人便往两边散开，一股将老人围在中间的势头。那老人见状也有点慌，说道：“几位，我就是和你们谈谈生意，我这里啥都没有，你们就算把我身上东西都拿去，也没什么能用的啊。”
“你知道那么多，这就挺有价值了。怎么？之前没人威胁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陆凝笑着问。
“您……您这样可不太好吧，这您也不放心我说的话是不是？”
“你敢说谎，还能在这里活得下来？”陆凝让两个人进那间房子搜查，继续对老人说道，“这个地方，说实话都有人杀你，说谎的话，不是立刻就被弄死？”
“您说得对，那个……”
“别那么紧张，我也不是非得要人性命的人。”陆凝从兜里摸出一块干粮丢给老人，“向导嘛，我还是需要的，就是得确认一下这个向导的身份是不是清白，尤其是过去有没有滥杀无辜之类的劣迹。你的屋子里，大概不会有这种证据？嗯，对了，我怎么称呼你？”
“纽特，这里人都叫我老纽特，您叫我名字就行。”老头的神情似乎安心了不少，而不一会，那两个进屋的人出来，向着陆凝摇了摇头。
“好吧，纽特，你至少在明面上没有把那种东西当成什么战利品炫耀出来，那就跟我们走吧。”陆凝用大拇指指了一下城门口，“顺便跟我说一说，那些吊死在门口的都是怎么回事？”
纽特无疑对羽剑城的情况非常熟悉，他在这里住的时间出于意料，超过三年了。他也亲眼目睹了羽剑城是怎么从还算正常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他刚刚来到羽剑城的时候，这个地方还算是正常，虽然没有一个强大的势力在这里压着，但大大小小的势力之间也算是克制，而羽剑城内天使留下的东西相当丰富。和环列城那里不同，羽剑城当初的工农业生产都非常发达，仓库之类的地方也不那么难找寻，反而是武装方面要差了一点，因为这里的装备库在天使离开的时候就基本被用完了。
在相对富裕的状态下，人们没有起太多冲突，而是积极展开了对这里的探索过程，然而，在羽剑城出现的各个势力当中，并没有一支有能力组建起真正的生产队，所有人的努力都是挖掘天使的遗产。在众人的想象中，富足而强大的天使留下的东西哪怕只是一点，也足够这么些人生存很长时间了。
可天使还真就没留下太多东西。
当羽剑城的所有地方都被刮地皮一样查看过了之后，几个大势力终于察觉到，如果不进行生产的话，这里的东西根本不能坚持多长时间。更何况，听闻或者知道羽剑城富足的人也不少，这里的人口还在持续增多。终于有一天，一个小势力一夜之间的覆灭，引发了所有人的警觉。
没有人知道是谁动的手，但人人都知道，自己得动手了。
一些提前察觉了风向不对的人立刻带领着下属离开了羽剑城，雷丁就是这些人当中的一个。而另外一些更加狠辣的人，就直接向别的势力下手了，那一段时间，走在羽剑城的街道上都不安全，人人都想先下手为强，反应稍微慢一点的势力快速消失，那些下手最狠的迅速集结了最多的资源，然后就是各种联合，攻击，杀戮，反击。羽剑城的秩序已经荡然无存了，当人们相互杀戮到深冬之时的时候，骤然发现这座城市里已经再也没有什么大型势力，都是一个个猎杀的团体在相互仇视。
现在——他们不那么缺资源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些猎杀团体就形成了一种默契，他们不再互相攻击，而是抢掠那些来到羽剑城的人，而如果来的人实力很不错，能够成为羽剑城的一员，那就杀死一些原本的住民。
“他们用这种方式保持人数？”陆凝失笑，“这样做，难道资源就不会消耗光了？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意识到这个问题吗？”
“谁敢提出来啊，如果有人这么说的话，就会被质问‘你有什么更好的方法？’拿不出什么方法，就被吊死在那了。”纽特指了指。
“没有好办法吗？”陆凝问。
“因为不现实啊，死了那么多人之后，已经没人能恢复生产了，他们提出来的那些办法，就是把自己放在了明面上，反而可能招来别的团体盯上。现在有些人都疯了，根本就不想别的，只要抢到足够的东西就够了。”
“如果他们死了，问题不就解决了？”陆凝说。
“您是想杀了他们？那结果怕是也没什么区别，毕竟这种方法也是用同样的办法解决问题。”纽特搓了搓手，“您要是没这个心情，最好还是赶紧走吧，羽剑城这样，恐怕是不适合您留下了。”
“别忙，带我们去转转吧，如果有人想要抢劫，正好就解决掉。放心，我们不会主动惹事的，只需要你给我们介绍介绍这里的具体情况。绕城一周，做得到吧？如果你担心之后自己的安全，你可以跟我们走。”
“跟你们走？”纽特愣了一下。
“我们来自圣辉城，这座城市的现状可不能这么维持下去，无论是彻底清洗还是收编，总得处理。”陆凝转过身，“带路吧，老纽特，让我们看看这里到底有多少需要修正的地方。”
老纽特咽了一口唾沫，颤颤巍巍地开始给陆凝带路。
往城里走了不到一百米，陆凝等人就遇到了拦路的人。这是一群各个种族混杂的队伍，身上的装备比起城外的人明显要好那么一点，不过在陆凝看来，也是缺乏维护和必要的补充，甚至热武器也只有实弹类武器。
陆凝等人可是带着晨庚制造的最新装备的，偏转力场只是其中一项。
“这是谁？”她问纽特。
“是鹰嘴……他们有三十多个人，而且手里有枪，一般人不敢惹他们。”纽特立刻答道，并把身体往人群后面缩。
“好。”陆凝笑了笑，望向那些人，脚步却没有停下。那些人见状，纷纷举起了手里的武器，这些人虽然有枪械，却连全部列装都做不到。
“你们真的这么想死吗？”陆凝手轻轻抬了一下，立刻有两个部下走上前，从腰间拔出匕首，雷霆在刃部绽放，散发出了夺目的光芒。
制式附魔武器，这东西和鹰嘴手里那些就不是一个等级的。
“没人能说话了？”陆凝走到大约十米的位置后终于站定了脚步，目光从这些人身上扫过，他们那经历过杀戮和死亡的血腥气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但是相比于陆凝来说，实在太微弱了一点。
不过她也过了用杀气吓唬人的时候了。
“你们的武器不像是流亡者。”为首的一个人说话了，“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圣辉城，你应该知道。我们是准备将这座城市收入我们领土的，在那之前，当然要搞清楚这里有哪些阻碍我们的东西。”陆凝打量了一下这个人，“你是鹰嘴的首领？”
“呵，首领？我只是在这里实力最强。”那人冷笑了一声，“收编这里？你们未免太自大了，羽剑城这个地方可不是你们想收编就收编的。”
“我没提过要收编啊，我们只是说，要把这里纳入领土。对我们来说，如果这里的已经没有可以利用的东西，推平之后重新来过也不是什么问题。”陆凝轻松地说，“你见过军队吗？天使的也算。你觉得一支军队想要推平你们城里这点抵抗力量，重新建立秩序要花费多长时间？”
“……你们需要人。”
“人有很多。”陆凝笑了起来，“乱世用重典，我们不介意在这种时候提高一下对成员的道德要求。我们也不需要一定走什么法律审判。”
那首领握枪的手紧了紧，却还是没有抬起来。
他认得陆凝身边那两人拔出来的武器，而他也看得清楚陆凝身后这群人身上不止这一种武器。
“你想要什么？或者说，你要我做什么？”他很快就判断清楚了局势。
“很好，我要把城里背景还算干净的人都带走，至于你们，如果还想在这里继续你们的游戏，随意。如果有谁阻拦我，那就死，至于到时候军队过来，你们是反抗到最后被击毙，还是投降之后接受改造，那不是我的任务，我只管汇报。哦，纽特，鹰嘴这样的势力，城里还有多少？”
“也就四五支！”老纽特大声说道。
“那这个数量也不多。”陆凝翻过手腕，咒术笔落在了掌心，“说吧，鹰嘴的首领，你想给自己选哪条路？你肯定知道，哪条路都不会轻松。”
“我……”那首领吐出了一口气，停顿片刻。
随后，他身后的人，以及周围道路上忽然出现了十几个端着枪的射手，对准了陆凝的队伍开始倾泻火力！
“你们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啊！”
“止。”
笔尖落下时，宛如一滴水落入水面，在空间中漾起一圈波纹。子弹静止在了空中，宛如坠入了一层黏滞力极强的阻隔层，旋转着却不得寸进。
“老纽特，这是不是三个势力了？”陆凝回头问道。
“是……象牙和穿山甲……”老纽特已经蹲在了中间，看到那些子弹都没打进来才大起了胆子，“他们都杀了很多人的！长官，你可千万不能放过他们！”
“亚伯，瑞蒂，都杀了吧。”陆凝对自己身边那两人说道。
两个人微微点头，敏捷的身影立刻窜出，霎时间，鲜血在人群中炸开。
19 无名圣堂
两个装备精良的斥候杀这些人用不了几分钟，不过这群人跑得也相当快，在他们杀死了几个人之后便一哄而散，没有一个留下来的。而在一个有魔法的世界，想要追捕逃跑的人就不那么简单了。
陆凝没有出手控制这些人，她并不在意。
“老纽特，他们还有更厉害的武器吗？没有的话，我们就要找人了。”
“找人？找他们吗？这……”
“找他们做什么，找我刚刚说的那些人——还保持着一点良知的，在这座城市里勉强生活的人。别告诉我没有了。”陆凝说。
老纽特打了个激灵，然后连忙说道：“有，他们现在躲起来了，可是您……说实话，我信不过您。”
陆凝点了点头，倒也不奇怪。她所展现的一切和这里的人并无本质区别，都是暴力解决问题，老纽特不信也正常。
“你不信，却还是要说，说明还是有人想要逃离的。老纽特，你想要抓住机会，却还是畏首畏尾？”
“我……我不敢信。”老纽特低声说道，“如果您能亲自找到他们，就请您去说服他们吧！也只有这样，或许才能让他们信服。”
“我会试试。”陆凝微微一笑，“不过，老纽特，我并不是一定要把他们都找出来，也不是一定要救人。我们的任务只是探查情况，除此之外的一切，都由我视任务的难度而决定。”
老纽特愣了一下，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
陆凝不打算跟他再说什么，带着队伍向城内走去。
羽剑城经历过重建，由于当初粮食还算丰富，所以重建工作看起来也还算好。一些适合居住的区域已经重新建起了房屋，甚至还有些人在房子里面，只不过陆凝等人走近之后，他们就立刻藏了起来。
“这里有人死过。”陆凝指了指一个房屋的门口，“地上的血迹都没有人清理吗？”
“没有人在意。”老纽特说。
陆凝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了。
羽剑城的内城也是圣堂，没有内层的墙壁，圣堂区对普通民众也是开放的。陆凝带着人走进这片区域后，发现布局和环列城的差别还挺大的，估计每座城市的建造规划人员风格都不太一样。
“嗯？”陆凝忽然感觉不太对，她看了看圣堂区，回头问纽特：“为什么会有七座建筑？”
天使所信仰的六大神系应该各有一座教堂，圣堂区内为了不产生信仰倾向，是不允许哪个神系多设立教堂的，环列城的圣堂区除了六座教堂以外，剩下的都是功能建筑了。可羽剑城这里的教堂总共有七座。
“我不知道啊。”老纽特连连摆手，“我从来都没数过这个，就算是以前我也只是地母神的浅信徒，不知道天使有什么规矩，七座教堂很奇怪吗？”
“挺奇怪的。”陆凝看了一圈教堂上的徽记，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没看出来多的是谁。
六神系的徽记都有，而七座建筑上都有徽记。多出来的是哪一个？陆凝自信自己的记忆力没有问题，那么她是遭到了什么认知上的影响。陆凝拿出咒文笔，开始画下自己需要的咒文。到第五个咒文的时候，陆凝便感觉到了阻力。
她闭上眼睛，拍下了咒文，并说道：“所有人，跟着我的脚步，不要在意周围的环境，向前走。”
随后，她开始迈出脚步，咒文的阻力依然在显现着，也因此而产生了对她的指向。她靠着魔力感知，踏上了一个还有魔力存在的建筑物。而理论上，除了使用储魔电池等系统的工业建筑物以外，其余的地方是不存在魔力的。而就算是这一类的地方，也不会连台阶上都有魔力分布。
天使们那些花纹多数是为了好看，而这里——
陆凝骤然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座完好无损的大殿。
大殿的正中央，飘浮着一枚黑色的圆球，黑球当中有白色的细沙向下落入大殿中央的一个小洞中，而周围并没有一点凭依物。大殿的周围的墙壁上则镶嵌着十二块石板，那些石板上有些已经开始亮起了轻微的绿色光泽，有些则还黯淡无光。
“源。”陆凝向脚下落下咒文，令周围的魔力开始产生共鸣，而主要的共鸣便来自于中央那个黑色的球体。那球体中所包含的魔力，比起陆凝所猜测的还要多，她甚至无法窥探到更加内部的情况。反而是那些白沙当中，不含丝毫魔力、
“羽剑城以前有这么个地方吗？”陆凝向身边的人询问。
“根据资料来看，没有相关记载。圣辉城对于卫星城的记录都是正常的，包括教堂数量都有严格规定，可以确定，至少在战争年代之前，这里不存在第七座教堂。”亚伯说道。
“魔力拓印，环境留影，年代检定，非感官观测。”陆凝说道，“咒文解读这边我来处理，你们动作快一点，这个地方可能并不是能够长久存在的。”
众人急忙开始行动了起来，只有老纽特一个人愣在原地，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老纽特，这个地方应该并不是你熟悉的区域。”陆凝用拿着指挥棒一样的姿势开始甩动咒文笔，引导周围的魔力共振，一张卷轴在她面前展开，咒文开始在卷轴上方落成。
咒文魔法有其局限性，这是陆凝在学习的时候就知道的。这个世界的基础咒文数量只有两百个左右，所有咒文魔法都是通过这两百多个咒文的拼接串联而构成的。在咒文斥能定理的作用下，咒文实际能够表达的含义数量并不算多，它不属于表意文字，而如果必须要使用咒文来进行记录的话，能够表述的意思就更少了。
但陆凝必须用所有手段对这座突然冒出来的建筑进行记录，这决定了之后众人能够对这里还原到什么程度。
记录的进行倒是非常顺利，这座古怪的大殿并没有什么反制或者陷阱之类的设置，大约三十分钟之后，所有人都已经将自己负责的部分记录完毕了，亚伯跑了过来，低声对陆凝说：“队长，所有部分的记录程序都已经基本完成了，只有一个没办法……”
就是中间的那个黑色球体。
所有的观测都只能抵达球体的表层，那里有着超高浓度的魔力，这导致了球体内部的一切反应都被遮蔽了，很像是法拉第笼的效果。而有了上次的经验，陆凝肯定不会去尝试用和自己有关的东西去接触黑球的内部。
“魔力测绘仪的反应是什么，瑞蒂？”她问另一个部下。
“看不到里面，在测绘仪里面也是一个黑球！”
“啧。”
陆凝在黑球下蹲下身，从腰间拿出一个小型储物瓶，接了一点细沙。细沙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奇怪的特性来，瓶子很快就被装满了。
“设置一个自动记录仪在这里，我们准备撤出。”陆凝后退了几步，离开黑球。在那样的近距离下，她已经能够判断出来，这黑球必然不是真的黑色球体，而是表层有着全方位的屏蔽效果，而光学的屏蔽则使得它呈现出人眼中的黑球模样。
要离开倒是不像进来这么麻烦，只要从唯一的门那里走出去就可以了。陆凝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她走的时候倒退着离开了大殿，目光一直盯着那个黑色球体，但是当她跨出大殿门的一瞬间，视线之内的一切都模糊了，里面仿佛变成了一座正常的六神系圣堂的样子。
值得庆幸的是，这座大殿并没有直接消失，依然还在原地。就像是从空间中长出来一般，完全不显得突兀。
陆凝手一招，将卷轴和咒文笔唤回了手中。她将卷轴展开，阅读由咒文共振记录下来的信息。
咒文记录无法形成完整的句子，只能通过咒文表达出来的一些关键词来猜测。不过陆凝也能看出一些端倪来，眉头也随着阅读而皱得越来越紧。
“队长，您发现什么了？”瑞蒂整理好了东西之后问。
“保管、终末、记录、重复。”陆凝说，“情况不太对，你们快点将资料整理出来。瑞蒂，等到资料都整理好后，你立刻带着原始资料返回圣辉城，记住，一定要交给赫伦佐或者君影，我给你签通行证。这件事可能非常重要！”
“什么？好，好的。”瑞蒂立刻回答，“随时可以出发！”
“带几个人。不需要返回了，留在圣辉城待命，除非他们两个让你来找我。”陆凝将卷轴拓印了一份，将原件递给瑞蒂，然后看向纽特：“老纽特，你说的那些人，我允许你去给他们传递一个信息。最迟到明天的这个时间，我需要他们来圣堂区集合，过了这个时间，我们就会离开，不再等了。”
“我……我知道了。”老纽特用力点了点头。
“亚伯，把基础防身的三件套给他一套，我们在这里扎营，所有人注意警戒，城里的人可能还会过来袭击，不过圣堂区现在是我们的地盘，展开魔法阵地。”
所有指令都在被有条不紊的执行着，陆凝却依然感觉到不安。
她其实在卷轴上读出了更多的东西，不过没有直接说出口罢了。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个世界可能还真是多灾多难。
大殿之上的十二块石板，记录的是这个世界曾经遭遇的灭顶之灾。陆凝无法看出它们的全部，不过有几个还是能用咒文表述出意思的。
晚上，她专心根据众人记录下的信息互相补全，来试图还原这座大殿记录的东西。
“编号一，退未来现象。”
石板的主体是一个沙漏，沙漏旁边用箭头标出里面的沙粒是向上流动的状态，其余的空白中则填充了一些用简笔小人表现出来的情境，共有八张图。每一块石板基本上都是这样一个图画布局。
二、三、四陆凝目前还看不出来。
“编号五，黑天体。”
双日之间出现的一团阴影。
“编号七，不明种族。”
一幅看上去很像是龙首的图案。
“编号八，远视透镜。”
两个组成了凸透镜的弧将画面分开，一只眼睛在右侧，看向弧面，而另一侧则是大量杂乱无章的线条，几乎将另一侧都涂黑了。
“编号十一，地狱。”
石笋、火焰和骷髅组成了一个场景，而在这个场景的中央则是一个漩涡。
陆凝还能看到每一个编号之后还有更多的注释，但以她的能力，短时间内根本没办法翻译出来。可一个疑问已经在她心头升起——集散地提及的大灾害可是两年后，理论上应该只有一个。
可这里足足记录了十二个，难道这些都是以前发生的，现在游客们需要面对的则是一个崭新的问题？
终于解读到最后的时候，陆凝在结合各个观察结果的数据后，发现最后的部分居然还能连成一句话。
“……能解读出来的话，希望我们留下的东西会对你们有参考价值。这个世界太奇怪了，探明它吧，在末日之前。——六号记录仪。”
果然这种东西并不是独有的奇遇。
陆凝只能指望君影能够解读出那些晦涩难懂的内容了，她深知自己还没有那个能力，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将一切找到的资料都送出去。对于大灾害的准备也是越早越好。
第二天一早，陆凝起来之后，就看到老纽特带着六七个人站在营地外面。
“队长，都检查过了。”亚伯向陆凝挥了挥手，“我们应该怎么办？带上他们一起吗？别的人好像是不准备过来了。”
“老纽特，给我一个结果。”陆凝说。
“只有这几位愿意……别的人不愿意相信，希望您能理解……”老纽特局促地说。
“我不需要理解什么，这是他们做的选择，理由不重要。你们过来吃点东西，接下来我们会带着你们去净土城，然后向圣辉城回转，这个期间我会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前提是你们听话。”陆凝摆了摆手让亚伯放人进来，“如果你确认别的人都不来了，那我们吃过饭就立刻离开。”
老纽特连连点头，还有点炫耀地看了看跟着的几个人：“看，我说得对吧？跟着老纽特，总不会错的。”
而对于陆凝来说，飞翼城和羽剑城都有意外发现，她甚至都有点期待净土城是什么情况了。
20 净土城
净土城是圣辉城七座卫星城中位于最南端的城市，它也是南方的监测站，负责对于海法大陆南方灼热沙漠区域及更南侧幻灵族聚居地的警戒。除此之外，这座城市在城市文化方面更加倾向于宗教布道为主，贴合城市的名称。
当然，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战争之后，净土城也未能幸免。
不过陆凝看到的并不是一片废墟。
三座卫星城的经历让她形成了一点思维定势，来到净土城郊的时候，众人却看到了完全意外的景象——农田。
“陆凝队长，这不是老纽特看错了吧？”老纽特在队伍中间发出一声惊呼。
他这个年纪的人当然知道农田是什么样，但是在各处都有了污染的今天，农田已经是个令人怀念的词了。普通的农民再怎么尝试，也无法在污染的土地上种植出正常的作物来，蔬果之类的更是遥远的回忆了。
陆凝的队员们也有点惊讶，因为这样的景象在他们心中，是只有晨庚做到了的事情，也正是因为这个事实才奠定了晨庚人内心的希望，将秩序恢复的希望。
而如今，净土城这里也办到了。
最初的惊讶之后，陆凝已经细心观察起了这里的农场结构。
净土城的人并不如晨庚那样有余裕。他们的农田外有非常显眼的防御塔，大概是无法将围墙扩展那么大面积的缘故，所有的田地都是围绕着防御塔所开垦的，这也算是这个时代的一大特色。防御塔算是天使的技术中不那么难吃透的东西，晨庚也有这项技术，不过如今晨庚已经组建了军队，在对外围区块一次次扫荡之后，农业用地已经不会再遭到魔物之类的攻击了。
“别忙，这里的基础设施并不完全，防御塔不可能一直自行运作，这里还得有人。”陆凝说道，“先找找，看看情况。”
正如陆凝说的那样，队伍在这里找了一会之后，便发现了在农田之间行走的人。这是几个穿着普通的人，种族不同，不过能够有干净整齐的穿着对于目前的大部分人来说就很不容易了。
净土城的状态可能还真的很不错。
陆凝走上前，拦住了那几个人。
“你们好，我们是从圣辉城来的，想要看看净土城这边的情况如何，是不是需要什么支援。”陆凝说道，“不过看到这里的情况，我觉得还是不错的，介意聊一聊吗？”
“抱歉，我们不能说任何事，如果您有什么想了解的，请入城吧。”那人一脸严肃地说。
“谢谢。”陆凝向他点了点头，返回了队伍。
“这里似乎是有很严格的规章制度。”陆凝对众人说，“不过他既然说进城，那我们就不妨进去一趟，留两个人保护老纽特他们，不要一起进去。”
分派好人手之后，陆凝就带着剩下的人来到了净土城的城门。城门那里有很多卫兵，陆凝扫了一眼，他们的装备还算是不错，虽然达不到晨庚的水平，不过晨庚可是有君影和宇文斌这两个人帮着开挂的。
陆凝等人被检查过身份之后，将大部分高威力的武器都留在了外面，并拿到了一张魔法徽章。
“城里的行为都受到魔法徽章的监视，你们离开的时候，需要将徽章退回。除此之外，城内严禁任何形式的斗殴及破坏性魔法，有警卫在巡逻。”卫兵仔细叮嘱道。
陆凝接过徽章之后，没几秒钟就看明白了上面的魔法。魔法本身设计得挺复杂的，大概是怕被人轻易破解，不过核心很简单。她倒是没有破解的想法，将徽章别在胸口之后就带着人进入了城内。
规矩——这是陆凝产生的第一印象。
整座净土城都被重新规划建设过了一遍，街道横平竖直，每一个路口必定有警卫站岗。生产区块、生活区块、行政区块等被严格划分了出来，就连行人走在道路上都遵循着某种规律，人群行进的速度都保持着相当程度的一致。
“这座城市仿佛都在遵循着强迫症一样的规则。”陆凝走了一段路之后就发现不太对了。这里的气氛相当压抑，人们的脸上并没有晨庚那里所呈现出来的快乐神情。
陆凝能看得出来，这里居住的人基本生活保障充足，无论是食物还是居住都能惠及每个人，在如今的时代，她不能说这种情况有什么不好。
她走到了市政大厅，这里的大厅已经重新建起，很显然是通过魔法建设的。陆凝表明身份后，过了不久，就有人领着她到了市长的房间。
一个兽人坐在房间内，虽然是市长房间，这里也同样遵循着规则，并没有过于铺张。兽人明显年纪已经很大了，那张布满绒毛的脸上已经显出了明显的老态。他看着走进来的陆凝几人，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圣辉城，那里已经重建了吗？”市长开口问道。
“是的，圣辉城现在已经恢复了秩序，我们正在筹划着收复七座卫星城，作为根基向外扩张。不过看样子，这里的情况很不错？”
“很不错？和之前比，是的；和之前的之前比，不是。”市长说道，“这座城市，是我带着人重新建立的。我沿用了净土城这个名字，希望这里能够成为一个污染之中的净土。然而这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我想问，您在这里多久了？”
“很久，战争还没有结束的时候，我就在这里了。”老兽人说，“我叫赞波，一个没有家的兽人。”
他的手臂动了动，接着，他的座位将他送了出来。
老兽人的双腿已经没有了。
“如各位所见，我的身体有一定残缺，能够依赖的只有自己脑子里所积累的学识。净土城由我主导建立成如今的模样，却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污染的治理、街道的规划、人们的生活。所有这些都是我和同伴们共同研究的，但除了我以外，并没有一个能够完全服众的人，甚至就算是我，也必须尊重他们的各种想法。”
赞波看向窗外。
“很死板是吧？但只有这种固定的规矩，才能让所有人都遵守。你们知道，一群人不可能在方方面面都保持一致。如果我们只是朋友，那求同存异也无妨，但这是一座城市，我们只能追求最基础的齐心协力。”
“你们……是不是都有一点这样的问题？”陆凝说，“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
“哦？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如果正常有一个足够好的领导人，加上足智多谋的团队，以及如今净土城展现出来的技术，给人们更加美好的生活是办得到的。那原因会出在什么上面呢？最明显的问题就是在管理者身上了。”陆凝说。
“你想得倒也没错。”赞波叹息了一声，“这是我们的错误，但我们已经不敢改变了。你们的到来倒是让我看到了一点惊喜，但也只是一点而已。我依然要先向你们声明——净土城不接受任何暴力演变，这里的秩序必须变得更好，否则我们就会抵抗。”
“抱歉，我不能给你任何许诺。我的任务仅仅是查看城市情况，如实汇报。”陆凝摇了摇头说道，“至于您这里要如何处理，就需要上级评估决定，我必然不是执行者，所以我不能保证任何事。”
“听起来很官方的一套说辞。不过，我就当是这么回事吧。我认得你们身上的一些装备，也看得出，你们还有一些东西没有被警卫们辨别出来，它们同样是高威力的武器。”赞波说。
陆凝不奇怪他能看得出来，赞波能够建立这样的城市，本人一定是非常有水平的，赫伦佐如果老了，恐怕也会是类似的样子。
所幸，晨庚的领袖还正值壮年，而且足够服众，不会出现这里的问题。
“还有一点，您各位没有培养继承人吗？就算婴儿数量少，但成年人的数量还是很多的。”陆凝问。
“继承人……最开始，有人有这个想法，但后来我们发现，培养出来的人总是会试图改变，可是这改变只是他们的轻狂……继承人需要历练，而历练就是时间。我们还没有能够真正替代我们的继承者。”赞波说，“更年轻的一些，虽然好教育，可是战争让他们的基础太差了……”
净土城没能吸引更多的有才华的人前来，这里死板的制度和规则保证了这里的生产能力，却也同时让很多外来者无法适应环境。越是有能力的人，越是不愿意被这种死板的规则所束缚。最终留下的，都是那些几乎没有什么能力的求生者。
这座城市的“脑”已经不够了。
在赞波的帮助下，陆凝也见过了城里的一些重要人物，包括赞波的一些同伴，还有他们曾经培育起来的人。这群人的关系在陆凝看来非常奇怪，一方面在言谈之间他们的关系显而易见非常好，是那种足以托付生死的交情。但另一方面，他们在管理城市的意见方面又都寸步不让，仿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
“妥协”之后，产生的这座净土城，难以再发生更多的改变。技术虽然有所提升，但研发团队也是按照严格的需求进行研发，任何脱离限制的研发计划都是不被允许的。
“这座城市目前的状态很好。”
临时的一座空房成为了陆凝等人的住处，她集合了队员，对净土城目前的状况进行分析。
“虽然这里的规矩严苛，但制定规矩的人的确确保了资源都用在必要的方面，而且这种多领袖的局面下，市长无法一个人决定一切，又没有亚人的英雄那样的传统决策方式，那么保证基础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这里未免也太僵化了。那个年轻一点的类兽人，他也就是想要允许一些酒馆之类的娱乐场所吧，但还是被否决了。”一个队员说。
“如果不是使用天使的遗产，那么酒水需要粮食来制造，我不清楚具体比例是多少，但这绝对意味着有大量粮食被用在了没什么用的地方。”
在有清洁术、治愈术等魔法的世界，根本不需要酒精来消毒，酿酒就是对粮食的消耗。
“他们的仓库里粮食很多。”另一个队员说道，“我路过的时候悄悄测了一下，那几个仓库都是满的。”
“各位，你们在晨庚过的日子可不能与这里相比。”陆凝笑笑，“我们有成型的产线，有足够多的机器，农业部一直在致力于增加各种各样的粮种。而这里，你们之前仔细看了吗？”
“好像……基本只有几种？”
“两三种。”陆凝说。
虽然这方面赞波没有说，但陆凝也能从今天的参观过程中看出来，净土城并不是以晨庚那样育种、清理污染、选培等方式增加农作物类型的，那些农田里种植的，以及仓库里堆放的食物只有三种，一种是类似稻谷一样，但颗粒接近葡萄大小的植株，一种是外皮呈黑绿色的果实，一种是蓝色的豆类。
大自然永远是最神奇的造物主，在污染持续了十余年之后，出现一些能够在污染中生长，而本身也能用于食用的作物也不奇怪。净土城最初的发家资本大概就是他们好运找到了这些能吃的东西，并将其开始慢慢种了出来。在能够稳定饱腹的情况下，其他的一切才得以发展。
“另外，净土城这里的工业化进程相当落后。所有工厂都以机密为由不能让我们参观，不过那里面的产成品大概也能猜得到是什么。这里的所有人大概都是配给制，而这个徽章——”陆凝点了点胸口，“甚至是手工生产的。”
她从圣辉城离开的时候，常在浩那里早就有能够批量生产这种小型魔法道具的产线了，而这里则还处于手工时代。
“这里很好，它符合了战争和污染之后，人们恢复生活的基本要求，所以赞波他们做的一系列决定到目前为止都还没错。唯一的问题就是，这里也停止发展了，他们不再敢像当年尝试那几种东西能不能吃一样，再次迈出脚步。”
21 末日记录
“双日的重合点在提前，老农民会说，每年当太阳升起的时候，如果我们只能看到一个日轮，那就是最热的时候。”
“君影，你还挺有闲情逸致的。”
“抱歉，您觉得我在涉足您的权力吗？”
即将入夏的时节，晨庚迎来了最佳的发展时机。赫伦佐已经组建了自己的管理团队，在他之下分设五人，司掌军事、人口、农业、技术和魔法部门，而财政则由赫伦佐亲自把持。
君影正是目前的技术部长，军事部长卡麦克一贯是在训练场那边。人口部长毗奘是亚人当中最为温和的一个，而且算是君影这一派。如今与君影对话的，则是赫伦佐招揽的人才——农业部长法瑞拉。
本来西塔是最适合这个职位的，但是他比起管事，还是更加喜欢研究工作，拒绝了这个位置。而法瑞拉则是春天的时候来到圣辉城的人，她在农业方面确实有丰富的经验，而且是真正的农务，和西塔还不太一样。
唯一的问题是，她对君影总是有点意见。
毕竟天天跑完农田回来之后就发现另一个部长正在看书或者写什么东西，完全不去实验室，这很难让她相信对方真的足以担任技术部长的职位。
“我可听说了，埃里克森已经遇到了一些技术问题，西塔现在也在攻坚，底下一些研究员们每天都在头痛——你这个技术部长不应该去处理一下吗？”
“研究阶段遇到问题很正常，他们不能指望每次都让我去给答案。”君影说道，“何况埃里克森和西塔都是老学者了，未必喜欢有人对他们的项目指手画脚。”
“你还真会找借口。”
“哈哈，法瑞拉阁下，我和你的工作领域确实有一定重合，不过我肯定不会越权的，您放心。”
“我根本没有在说这种事！你难道没有工作吗？卡麦克每天训练和批阅都要干到半夜，毗奘在城区的工地来回跑，经常晚上就睡在那边，就算是杜默那个不见人影的家伙也在尝试修复天使的魔法装置，你天天在干什么？”
“啊，我认为在赫伦佐没有提之前，不要随便交谈各自的工作内容是保密的基本原则。”君影笑着摇了摇头，“不过这次正好，赫伦佐允许我把成果给你们看看，反正之后就要讨论了。”
法瑞拉愣了一下，接过君影递过来的一本笔记。
她擅长农业，并不是技术上的人才，但笔记中的一部分内容还是看得懂的。
随着阅读，她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
“这……这是什么？”
“我比较想称之为，前文明的遗言。”君影说。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为什么之前我从来没听说过？”
“这里面涉及到的原因可能还挺多的。至少其中一种可能是，只有再次侦测到了相关的情况，它们才会出现。而前文明的实力虽然不太好说，至少应该是比我们现在强的。”
“我没法判断你说的话。”
“那又怎么样呢？你其实也不需要自己一个人判断。法瑞拉，我们必须对过去和未来都作出回应，而且就在下一次会议中。”
法瑞拉扯了扯嘴角，她真的不喜欢君影这个家伙。
=
君影得知的消息，宇文斌自然也已经知道了。不过对于更加了解君影的宇文斌来说，他看到陆凝带回来的那些信息时就知道君影会怎么做了。
对于文明的演化来说，灭亡是一种常见现象。宇文斌不奇怪这座星球上有过那么多文明的灭亡，不过外来因素居然有这么多种就不太正常了。
通常来说，一个不属于流浪星体的星球，所能遭遇的来自宇宙的灭顶之灾最多也就是两三种——倒不是说宇宙里的灾难少，而是因为稳定星体的寿命决定了它能遭遇的灾难类型并不多，毕竟小一点的灾难说不定就扛过去了，而大一点的星体就没了，也没什么机会遭遇下一次。
因此，十二种有记载的，正好能灭绝文明而不伤害星球的灾难，如果用巧合来解释的话，那这颗星球可真是天命所归了。
宇文斌不信集散地会整出这种巧合来，而君影以此作为最大的议题递交给赫伦佐也是完全正常的，他们的会议中心必然是围绕着这个议题展开。
这样，君影就达成目的了。
想到这里，正在将零件拼合在一起的宇文斌忽然叹了口气。
他不讨厌君影，议会的那群人里面，只有君影还算是个令人沟通起来比较愉快的人，而且君影从来不会针对什么人，与她在场景当中哪怕是对抗都不会感觉到窒息的压迫感。
但是……这只是他个人。
“宇文斌，你叹气做什么？又有什么技术难题了？”埃里克森走了过来。
“埃里克森，你热爱晨庚吗？”
“你这是废话，这里可是我们这帮人一点一滴打造成这个样子的，外面的人们用的每一台机器都有我的心血！”
“为了它，你会做到什么地步？”
“哈，当然是拼上我这老骨头的每一分力量！怎么？你听说了什么不好的消息吗？有人要对晨庚出手？那可要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的力量！”
“或许过不久，赫伦佐就会宣布了。”宇文斌将手里的零件拼合，放回了工作台。
=
陆凝回到圣辉城的时候，郊外的农田已经一片碧绿。每日重大事宜的公告已经贴在了城门口，陆凝经过的时候瞥了一眼，那上面写的正是赫伦佐及各部部长讨论卫星城事宜的事情。
“看起来很快就能作出决断了。”陆凝点了点头。赫伦佐是个很有魄力的人，君影也一样，有这两个人主导的话，一旦议案决定，估计明天就回下达行动的命令。接下来，凌骁辰和常在浩恐怕都不会太安生。
倒是情报部门这边暂时得到了一点空闲时间，尽管还需要作出一定的配合，却不需要再去做那种深入的调查活动了。
安排好了老纽特等人之后，陆凝就返回了自己的住处。
出发之前，赫伦佐就已经划定了奖励给陆凝的住所，靠近虹印图书馆的一座天使居所已经被修复，陆凝现在住进去正合适。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有个人从屋子后方冲了出来，直接扑倒在了陆凝面前。
从未经历过这种事的陆凝还愣了一下，才打量起眼前的人来。
这是一名年龄尚小的男性亚人，陆凝能够看得出他身上的魔力并不算特别浓郁，不过身体倒是经历过不错的锻炼，大概是更偏向武学的发展路子。
“你是谁？”
“我是兰乌的弟弟。”那个亚人抬起头说道，“我叫玛法。”
“你找我做什么？”
“您带来了我姐姐最后想说的话，我想报答这份恩情！”
“免了。”陆凝干脆地说道，“我并不是为了这个传话的，晨庚内对每个人的职位也有各自的安排，你难道是旷工了？”
“我没有！我还是学习的年纪，而我现在已经完成今天的课业了。”玛法大声说道，“我听说这几天您会回来！”
“是的，但不需要。”陆凝摆了摆手，“我没有什么需要你报恩的，你好好活着就对得起你姐姐了。”
说完，她就推门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亚人少年的报恩看起来就是个借口，陆凝固然不能确定这一点，但对她来说，这种麻烦的事情少一件是一件。
屋子里被打扫得很干净，没有太多家具，陆凝也不打算将这里当成一个常住的地方。书桌上倒是有很多文件，她之前在办公室的一些文件被人送到这里来了。
而最上面，也是最显眼的就是一份翻译文件——这一份与今天讨论的不同，是带有君影的一些注解的东西，此前陆凝无法读懂的那些，如今都已经被整理成了通顺的语句。
末日一，时间回滚。
根据记录，该现象最初发生时，发生在个别个体身上。他们宣称自己看到了未来，并向他人描绘自己看到的未来，在超过两人听闻并理解了“未来”之后，该未来便立即发生。
在第一步传播阻断尝试后，我们发现这种现象会持续衍生新的“传播个体”，而事实上，任何人均可通过宣称的方法称为下一代传播个体。
检验未来发生的情况——当传播者无法对发生的未来进行准确描述事，时间回滚失败。
故，无法通过描述不存在的技术、尚未验证的知识等将未来导向更好的方向。
覆写验证——失败。已宣称的未来不可覆写，只有身处未来之中后，才能进行再度宣称。
传染源无法阻断，必须减少同时听闻未来情况的人数。但第二段灾难发生：有宣称者制造了传播衍生体，我们将其命名为回滚残像一号。它们能够描述噩梦般的灾难，并可以通过自我复制和脑电波通讯的方式快速进行扩散，我们固然已经控制了来自自身的传播，却已无法控制回滚残像一号。
大灭绝开始了。
战争的第九年，回滚残像一号们通过收集人类的想象与恐惧，完成了对回滚残像二号的制作。
我们的时代结束了，但至少在此时，我们还有带着这个时代的一切一起消亡的能力。
望来者可以通过我们留下的信息，研究这诡异现象的根本原因。祝生命仍在，愿文明再燃。
陆凝翻过了后面几页。
末日二，归零
很遗憾，我们也失败了。
最终，我们自身的产物都因为这莫名的现象而消失，只有这前文明留下的遗物上，可以记录下我们究竟遇到了什么。
学者们称呼我们遭遇的灾难为归零，它在人死亡时，将其所处的因果线上的概念都抹除，只留下了活人的部分。和前文明不同，我们甚至找不到可以战斗的实体，我们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失去了什么，直到第0个“零”的诞生。
我不是那些知识渊博的人，所以只能在这里向你这样描述——我们所有的数学上的记录，人口、年代、疆土、技术……随着人的死亡而被概念上削减了。固然一些现实的东西并无变化，却只是因为它们本就存在。
或许你不能直观地了解，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我看过的0份城市的新闻。
在0年，城市里新生儿的数量为0，人口来到了0人，市长先生宣布了新的政策，将有0条新的公路修建，这可能为城市的旅游收入带来0的增长。
现在我还能记得这份情报，仅仅是因为那座城市还留存在我的记忆里，我并不确定，当我死后，这份记录还能否留住。我尽量削减自己使用数字表达的方式，因为此外的文字或许还有留存的可能。
如果还有人能看到，请记住，归零现象的原因可能为0。
十二份档案，却不仅仅是十二个文明的消亡，根据君影的统计，在这份档案中留下了记录的文明有三十三个，他们均遭遇了这些。比较强大的文明甚至撑过了一场灾难，并留下了一些可供参考的依据，但他们无一例外灭亡在了接下来的灾难当中。
而且每一个末日都让陆凝感到异常棘手，她不得不承认，就算是经历过很多不同末日的她，面对这份记录中的灾难也同样没什么思路。
不过，最后还有一份——君影写下的。
根据第二十七号文明的计算，十二种末日并不是全部的数量，或许其中还有遗漏。虽然第十四号文明建立了保存馆，十九号文明通过其技术将其改造成了如今我们看到的模样，但这种接力并没有达成预期的效果。故，二十七号文明依然为末日编号留下了空间，即第十三个末日。
有几个文明提出，或许必须有哪个强大的文明挑战过所有的末日之后，这颗星球才能从古怪的末日灾害中解脱出来。然而，根据已经迈入星际时代的第三十一号文明记述，只要是来自于这颗星球的人，无论逃得再远，末日也一样会追上，甚至比在星球本身上还要凶暴。逃逸方案已经被证实失效。
事实证明，神与魔的战争所留下的污染不过是一道前菜而已，更大的阴影依然笼罩着这颗星球。
最后则是君影手写给她的一行字。
【考虑一下神代终末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