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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指云笑天     东晋北府一丘八txt下载     东晋北府一丘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七百九十一章 穆之羡之有密谋

    刘裕摇了摇头:“不,现在不合适做这个事,我现在毕竟还是刘牢之派出来守粮库的库曹参军,还是北府军的名下,要是跑去提醒谢琰,那就有投奔他的嫌疑,严重点会造成两军的分裂和误会。”

    刘穆之笑道:“可是我现在到会稽王府了啊,已经不是北府军的人了,你不去提醒,我去提醒一下总行吧,实在不行,就抬出夫人,说是夫人让我转的口信,这样没问题。”

    刘裕点了点头:“我估计孙恩快要回来了,请转告谢将军,万万不可轻敌,王凝之就是死在自己的傲慢和自大上,天师道上次主力未损,而且据我所知,卢循精于机关术,又得了很多青龙和朱雀留下的军械,装备不比官军差,天师道的核心弟子,是几千跟着北府军在北方战斗多年的老贼,战力不下北府军,这些人在上次平叛时几乎没有损失,我与他们战斗过,知道其厉害,请谢将军万万不可轻敌,如果妖贼来袭,不要与之轻易会战,收缩山阴城,集中各地兵力,扼守邢浦一带,妖贼如果象上次那样分兵各郡,就突袭其大营,如果他们集中兵力来袭,就坚守不战,妖贼部众二十余万,消耗巨大,时间拖下去,对我们有利。”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要谢琰坚守不战?这个难度不是一般地高啊。有没有办法能让他正面打赢呢?谢琰所率,大部是宿卫军,但核心是他在徐州镇守多年的谢家部曲,以及跟随他多年的老北府军,未必会输给妖贼吧。”

    刘裕正色道:“这次乌庄之战,我突然发现,妖贼的军事能力,已经是一流将帅的水平了,进庄之前,我并不是贸然而入,有非常仔细的观察,庄中也是鸟兽进出,无论怎么看都不象有伏兵,可我还是中了埋伏,而且妖贼设伏的阵地,有水阻碍,一座独桥,后面的稻田又是泥泞,跑回林中需要很长时间,可以说,是近乎完美的伏击,最后面临我军铁骑出现,他们是退而不乱,分散逃亡,几千人只让我们斩首千余,可以说,妖贼的进退有序,临危不乱,有极高的军事水平,指挥他们的人,水平绝不在谢琰之下,甚至,更有过之。”

    徐羡之点了点头:“是的,之前妖贼作乱,一夜之间攻陷八郡,我亲眼见过山阴城几乎是一鼓而下,虽然有内应的原因,但是数千兵马直扑上虞,我们却毫无察觉,这行军速度非常惊人,而之后妖贼带着几十万部众撤离入海,也是几天时间就跑了个干净,没有极强的组织能力,安能如此?”

    刘穆之咬了咬牙:“谢琰虽然也算将才,可是狂妄自大,如果妖贼之中有深通兵法之人,象这次伏击你这样伏击他,那他就危险了。”

    刘裕叹了口气:“所以胖子你一定要放低姿态,不能让谢琰觉得你是在教训他,这个人为了脾气,什么大局都可以不顾的,我们现在是需要他能守住会稽。庇护吴地的百姓。”

    刘穆之点了点头:“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寄奴,你放心吧。”

    刘穆之说完,转身就走向了哨楼之下,临到梯口,他忽然回头道:“羡之,这里的地方我不熟,要不你来送送我?”

    徐羡之笑着跟了过去,刘裕转过了身,继续看向远方。

    当刘穆之和徐羡之一起,一前一后走到了粮库时,他挥了挥手,沉声道:“你们先退下,不要让人接近。”

    周围一阵清风徐来,周围小院里的角落之中,暗影晃动,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徐羡之叹道:“你给我的谍者可没这么厉害,胖子,还是太小气啊你。”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我的人要对付的是黑手党,你只要搞搞吴地情报就行了,用不着那些。这个不谈了,你可知我找你来是何用意?”

    徐羡之微微一笑:“因为你并不想按寄奴说的办,对不对?”

    刘穆之叹了口气:“老实说,我这次来是希望他能暂时投向司马元显的,但他既然这样打算了,也这样计划了,那还是尊重他的意愿,让他自己发展吧。但是,想要发展,那就必须搬掉谢琰,只要谢琰还在一天,寄奴就绝无出头之日。”

    徐羡之的眉头一皱:“这又是何解?他如果帮了谢琰,助谢琰渡过这一关,谢琰会感激他,以后会提拔他,重用他,为何成为他的阻力?”

    刘穆之摇了摇头:“如果是玄帅,当然会这样,可是谢琰最大的问题就是心胸狭窄,容不得别人在他之上,以前跟自家兄弟的谢玄都能闹成那样,更别说寄奴和刘牢之了。相公大人就是看出这点,才不把大权给他,这又助长了他的怨气,现在的谢琰,已经不可理喻,这战若是真让他胜了,那他一定会独霸吴地,连夫人的话也不会再听了,而有他在这里,寄奴前面一切的布置,计划,尤其是占据粮仓,吸引流民和吴地土豪这些,都不可能实现了。”

    “谢琰一定会尽诛沈家五子这些归附的土豪,坏了寄奴所有的安排,吴地将会永无宁日,而寄奴北伐的理想,也会成为泡影,我们绝不能这样坐视。”

    徐羡之的眼中冷芒一闪:“所以,你想故意让谢琰输?”

    刘穆之点了点头:“虽然谢家对我有恩,但是谢琰不配撑起谢家,夫人现在不在,我就是想帮谢琰,他也不会听我的话,所以此战谢琰必败无疑,我能做的,也只有尽力保他性命而已,你这里要早点做好准备,如果接到谢琰兵败的消息,就要尽快帮寄奴开仓放粮,收集溃散军士,接纳来投的吴地百姓,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绝不能再呆在乌庄了。”

    徐羡之微微一笑:“我们这回又想到一起了,放心吧,句章那里,我已经派人秘密去安排布置了,这次谢琰只要失败,那寄奴前出句章驻守,绝无问题!”

第一千七百九十二章 天师扬帆再登吴

    刘穆之的嘴角勾了勾:“还有一件事,就是荆州那里,桓玄已经扣住了所有前往下游的运粮船和漕运船,建康的粮食供应已经不足,米价开始在涨,这背后,可能还有黑手党的影子。”

    徐羡之睁大了眼睛:“这跟黑手党有什么关系?他们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再在后面使坏吧。”

    刘穆之叹了口气:“看他们的架式,是不希望谢琰和寄奴留在吴地,而限制军队的唯一办法,就是从粮草上卡住他们,吴地去年的战乱,把多年存粮毁之一空,现在寄奴刚刚开始把躲在各地的流民召回,但要耕种,收获,最快也是来年的事了,这半年怎么过?我之所以劝寄奴跟黑手党暂时放下恩怨,合作一回,其实也是为了这个。”

    徐羡之笑道:“可是寄奴有办法让吴地土豪拿出自己的存粮渡过这一关,这点是你没想到的吧。”

    刘穆之的神色凝重:“这办法可以管用一时,但长远来看,站在吴地土豪的一边,就要与包括谢家在内的所有北方侨姓世家为敌了,包括我们刘家和你徐家,吴地土豪,一向目光短浅,而且贪婪无谋,从这些附逆天师道作乱来看,充分地证明了这点,他们甚至连失败后的预案都没有,只顾着发泄仇恨,把事做绝,寄奴选择跟这些人站在一起,是件危险的事情。”

    徐羡之咬了咬牙:“寄奴只是需要他们的粮草,并不是真的要跟他们为伍,胖子,我们应该站在寄奴这一边,毕竟,如果跟黑手党合作,只会永远地受制于他们,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给他们出卖,这次的乌庄之战,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了吗?”

    刘穆之长叹一声:“可是夫人和妙音的处境,寄奴想过吗,他这样做,把她们置于何地?就算他一心为国,但是这样对谢家,对有恩于他的谢家,以后其他的世家会怎么看他?靠了北府军的这些兄弟,真的可以建立自己的基业吗?”

    徐羡之点了点头,正色道:“这正是需要我们帮助他的地方了。胖子,你如果能帮谢琰保命,还是帮他一回吧,你说得对,谢家对寄奴,对我们都有恩,不管谢琰怎么刚愎自用,但他毕竟是现在谢家最后的希望了,我还是不希望他真的输光所有。”

    刘穆之转身就向着仓城外走去:“我知道应该怎么做,这里,就拜托老弟你啦。”

    徐羡之望着刘穆之远去的背景,眼中闪过一道冷芒,一言不发。

    东海,舟山群岛。

    孙恩站在一块礁石之上,一只飞鹰下落,不偏不倚地停在他的肩头,他顺手从鹰脚之上取下了一卷细筒,展开一看,是一卷密密麻麻,写着密语的羊皮小纸,他看着看着,紧锁的眉头渐渐地展开,最后,哈哈大笑起来,对着站在身后的卢循和徐道覆说道:“两位师弟,我们又可以出海啦。”

    徐道覆的眉头仍然紧锁着,瓮声道:“上次不好好打一仗就走了,扔下了大部分的吴地土豪,现在谢琰还在会稽守着,我们的机会还不如第一次呢,为什么又可以出海了?”

    孙恩笑道:“因为桓玄已经封锁了去建康的所有运粮船和商船,吴地已经开始闹粮荒,刘牢之的北府军现在还屯广陵,因为缺粮,大军已经无法出动,整个吴地,只有谢琰的兵马存在,难道不是我们的机会来了吗?”

    卢循面无表情地说道:“可是刘裕还在,有他在,一切都有可能。”

    孙恩笑着把手中的羊皮卷递给了卢循:“我们的朋友略施小计,就让谢琰公开赶走了刘牢之和刘裕,现在刘裕给打发到乌庄去看粮库,他所有的精力都在收买人心,召收吴地流民的上面,这个时候,他是既不会,也无力去助谢琰的,就算去了,也会给谢琰赶走。”

    徐道覆摇了摇头:“谢琰怎么会蠢成这样,我们大军尚在,他就敢分散诸军到各地去接收庄园田产?”

    卢循看完了羊皮卷,笑道:“我们的无面人朋友成功地让谢琰相信,我们已经众叛亲离,不堪一击了,而我们扔下的那些吴地土豪,更是让他确认了这件事,现在谢琰最怕的不是我们打回去,而是刘牢之,或者是别的世家借这次的机会抢夺他们谢家在吴地的庄园,田产,所以他必须要以最快地速度把各地的无主庄园据为已有,这回谢琰带来的,除了三万南徐州兵马外,还有几百个谢家逃到建康城的子侄。带他们回来就是接收那些庄园产业的,慢了半步,也许就再也非谢家所有啦。”

    徐道覆从卢循手中接过了羊皮卷:“这无面人居然能取得谢琰的信任?凭什么?郗超和谢家一向不对付,他如果是郗超的传人,那谢琰不应该相信他。”

    孙恩冷笑道:“因为这个无面人说,上次他黑了王家的产业,取了朱雀的不少藏宝,现在他引谢琰找到了部分藏宝,也接收了王家的十几个庄园田契,所以谢琰信他,刘牢之在吴地纵兵掳掠,更是让谢琰最后一点理智也失去,现在的谢琰,会稽城兵马不足五千,而且无面人说,其中还有我们的内应。”

    卢循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们还是没搞清楚这个无面人的身份,虽然他一次助我们灭了朱雀,另一次也助我们逃过了这次讨伐,但这种给人操纵和控制的感觉,真的不好。”

    孙恩冷冷地说道:“这个时候,起码他是帮了我们,而且他说的这些事,也从我们自己的探子身上得到了映证,兵贵神速,三弟,迅速集结一万精兵,一个时辰后就出海,一天之后,我要破浃口,占上虞,三天之后,当与诸公再在山阴城头,对着谢琰的首级痛饮!天师与我们同在!”

    徐道覆和卢循对视一眼,笑着同时行起了军礼:“一切谨遵大师兄的吩咐,天师与我们同在!”

第一千七百九十三章 陶潜入幕桓玄府

    荆州,江陵,刺史府。

    桓玄面色阴沉,独坐主榻之上,目光从两侧或坐或站的文武两班的脸上扫过,殷仲文那张红光满面的笑脸映入了他的眼帘,两只眼睛已经眯成了一道缝,看着桓玄的目光,直接就笑道:“恭喜桓公,贺喜桓公,大业可成,就在今日!”

    桓玄的眉头仍然紧紧地锁着:“何喜之有?”

    殷仲文笑道:“咱们的粮食禁运已经起了效果,听说建康城里的米价已经从一斗十文涨到了十五文,各大世家大族都已经在屯粮,不出半个月,一定还会大涨的,到那个时候,江东缺粮,民众恐慌,必然闹事,连军心都会不稳,主公到时候再直接起兵入建康,就再无人可以阻挡啦。”

    桓玄没有直接回话,看向了坐在左首第二位,沉默不语的卞范之:“敬祖(卞范之的字),你怎么看?”

    卞范之平静地说道:“虽然我们断绝了对扬州的米粮输送,但是世家高门仍然有不少屯粮,一年之内,哪怕吴地颗粒无收,也不至于出现饥荒,黑手党那些家伙,个个精似鬼,在这种时候,是不会允许世家大族哄抬粮价,引发混乱的,我想,靠着这一招就想逼建康就范,希望渺茫,这个计划我一开始就反对,除了失人心外,更是没有作用。”

    殷仲文的脸色一变,厉声道:“卞长史,你又翻旧帐什么意思?若不是粮食禁运,刘牢之会回军吗?只怕这会儿天师道早就给消灭了。”

    卞范之冷冷地说道:“刘牢之给赶走是因为跟谢琰的矛盾,谢琰刚愎自用,不允许外人势力插手会稽一带的谢家庄园,这跟粮食禁运可没有关系。不过,我倒是认为,主公的机会,要来了。”

    桓玄轻轻地“哦”了一声:“你真的这么看?”

    卞范之环视四周:“还请主公先屏退左右,我有一人,有大才,今天想要引见给主公,不知道主公是否愿意一试。”

    桓玄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坐正了身子,挥了挥手:“各位暂且退下,我要与卞长史一叙。”

    殷仲文恨恨地看了卞范之一眼,跟桓振等人一起退下,当所有人的身影消灭在刺史府外后,卞范之轻轻地拍了拍手,廊下一个站岗的军士,放下了手中的长戟,缓步走上殿堂,脱下了皮盔,对着桓玄一揖及腰:“见过桓公。在下陶潜,字渊明,愿为桓公效力。”

    桓玄先是一愣,转而笑了起来,指着面前这个三十左右,个子中等,脸色黝黑,却有三缕漂亮长须的男子说道:“你就是荆州大名士,陶潜,陶渊明?哎呀呀,你这位陶荆州之后,名动荆湘,之前我几次差人聘你出山,你都不肯,怎么今天却愿主动来投了呢?”

    陶渊明微微一笑:“贤臣择主而侍,桓公是不是值得在下效仿,在下总得观察一阵才行啊。”

    桓玄的脸色一变,冷冷地说道:“陶先生,你这是在讽刺我吗?曾经的我,名满荆州,是著名的贵公子,谦逊仁和,可现在,自从我做了这南郡相之后,手法狠辣,连大世家郗恢都死在我的手上,现在的荆州文武,畏我多过敬我,而你陶先生一向以名士自居,隐逸不出,能看上我这样的人?”

    陶渊明笑道:“当年谢安在东山不出之时,不也是跟在下一样吗?非真的隐居不出,而是要待价而定也,要是一个区区祭酒,主薄之类的职务就能满足我,那岂不是愧对这一身的才学?”

    桓玄笑着摇了摇头:“确实,先生有才,文章诗作天下无人不知,一个祭酒是委屈了你,那来当我幕府之中的首席僚属,专门起草军令如何?”

    卞范之笑了起来:“主公,你有所不知啊,陶公所擅长的,绝不是外人所知道的那些诗文,如果是这些,有殷仲文这个笔杆子就行,何须陶公呢。陶公真正厉害的,是权谋帝王术!”

    桓玄的脸色一变:“权谋帝王术!”

    陶渊明淡然道:“不错,家曾祖陶公讳侃,可是大晋的开国荆州刺史,从一个县吏做到一方镇守,绝非偶然,其治国平天下的秘法,也是我陶家历代秘传,只可惜其中多有隐语,甚至歪曲误解之处,非悟性极高之人,不得领悟,陶某不才,自以为习得这帝王术大成,方敢出山辅佐明主,建功立业!”

    桓玄点了点头:“那愿听先生指点,当前局势,我当如何作为。”

    陶渊明负手背后,开始踱起步来,这让他这一身军装盔甲,看起来显得有点滑稽,他一边走,一边说道:“明公现在需要做的,不是急着要入建康,而是立足荆州,现在您的情况并不比在建康城里焦头烂额的黑手党和高门世家要好,甚至,可能更糟糕。”

    桓玄不服气地说道:“先生的话,让我无法理解,再怎么说,吴地给天师道打烂了,而且现在都无法恢复,听说连黑手党一方镇守的朱雀都死在会稽,当我听说王凝之就是朱雀的时候,委实吃惊不小呢。我现在兵精粮足,荆州军政大权在手,怎么会连黑手党都不如了呢?”

    陶渊明微微一笑:“从家先祖陶公开始,就没少跟黑手党打交道,深知其厉害之处,就象当年,先祖挟扑灭苏峻之乱的余威,志得意满,是天下头号藩镇,但以如此实力,都不敢行王敦故事,就是因为清楚地知道黑手党的实力,表面上看,他们没有兵马,不堪不击,但吴地的土姓世家,如沈充,钱凤等,却是在平叛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地给黑手党消灭,而他们的田地,丁口也归于黑手党所有,这种潜藏在暗处的实力,才是最可怕的,想必先桓公大人,对此也深有体会吧。”

    桓玄咬了咬牙:“这些事情,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家父主政荆州这么多年,你们陶氏一族没人来跟他说这些?”

第一千七百九十四章 忠义为皮欺天下

    陶渊明正色道:“因为先祖的帝王术,非悟性极高者不能领悟,我陶家自先祖之后,手足相残,兄弟阋墙,往事不堪回首,直到在下时,家道中落,惟有祖传的帝王术一书,在贫寒中苦读经年,终于悟道,这才明白了这百年来的天下大势,也知道该如何辅佐当佐之人!”

    桓玄看着卞范之:“敬祖,你又是如何发现陶先生有这个才能的?天下无人不知陶先生的才学之名,可是这个军政之术,同样无人得知啊。”

    卞范之微微一笑:“灵宝,你忘了家祖卞公讳壶,跟陶荆州可是至交么,当年陶公跟家祖可是知根知底,所以陶家的帝王术,习之可以治国安天下的事情,我们卞家是清楚的,只不过后来陶荆州的子孙内斗不止,这帝王术怕是也无人习得,因为只要了解帝王术,首先就应该知道家和万事兴,这个道理,治国治家都是一样的。”

    “渊明少时贫寒,但苦读多年后,以文才闻名于世,我既然担负为主公选拔人才之职责,自然是要探访荆州名士,几番来往之后,才知渊明身负大才,绝非那种书呆子,这才敢举荐给主公你啊。”

    桓玄的眼中冷芒一闪:“要说这荆州,在我们桓家来之前,陶荆州就是经营多年了,先生既肯助我,不知道想要什么作为回报呢?”

    陶渊明不假思索地说道:“荆州!”

    桓玄的脸色一变,怒容满脸:“陶渊明,你太放肆了!荆州给了你,那我去哪儿?”

    陶渊明微微一笑:“到时候主公自然拥有天下,九州都是你的,给我陶氏一个区区荆州,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桓玄先是一愣,转而转怒为笑:“原来是这样啊,如果你真能做到让我成为天下之主,这个条件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不过,你真的有这个本事吗?”

    陶渊明平静地说道:“如果没有这个自信,在下也不会选择出山辅佐桓公了,就象刚才跟桓公所说的,现在您的情况并没有想象中的乐观。危机四伏,步步惊心哪。”

    桓玄摇了摇头:“虽然杨期跟我不对付,但是殷仲堪还算是中立,毕竟跟我多年旧交,这点感情还是有的,而且他们很清楚,这荆州是我的地盘,跟我合作,才有未来。”

    陶渊明笑道:“就连司马曜这样几十年的废物皇帝都不甘心永远当个傀儡,都知道要找刘裕反击世家高门,殷仲堪本就是自负才学过人,出来就藩就是要大展抱负的,又怎么可能真的听话?他上次用魏咏之,就是想联络郗恢,以为外援,现在又把跟桓公你一向不和的杨期弄到雍州去接替了郗恢,同时,他在暗中拉拢桓公你的手下,象江夏相何澹之,南阳太守鲁宗之,都已经跟他有来往了。”

    桓玄的嘴一下子张大了,他不信地摇着头:“不可能,何澹之,鲁宗之都是我有大恩于他们的人,怎么可能背叛我?”

    陶渊明淡然道:“这个乱世之中,哪有什么忠诚和背叛可言?鲁宗之本就是关中豪杰,淝水被俘后才入了大晋,桓公虽然赎了他,给了他官,但未必真的就能让人死心踏地卖命。至于何澹之,他的祖父何充,对桓公的先父大人有提拔之恩,看起来应是世交,可现在桓公却是拥有荆州,他却只能当个江夏相,这心理能平衡吗?为殷仲堪奔走拉人的,是北府军中有文武双全之称的魏咏之,这个人上次能说动郗恢为刘裕效力,这次拉拢何,鲁二人,又有什么奇怪的?!”

    桓玄咬了咬牙:“敬祖,消息确实吗?”

    卞范之点了点头:“如果不是我查实了,也不会带陶先生见主公了。确实,当开始听到时,我也不敢相信,但结果却是让我不得不信。”

    桓玄恨恨地说道:“这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一定要灭了他们,来…………”

    陶渊明打断了桓玄的话:“桓公,如果你现在就要对这二人下手的话,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桓玄讶道:“他们都背叛了我,难道还不处置吗?要是别人都有样学样,以后这荆州还怎么治理,天下还如何去夺取?”

    陶渊明微微一笑:“因为殷仲堪现在才是正牌的荆州刺史,代表着朝廷,何澹之和鲁宗之跟那些您桓氏旧部不一样,不象皇甫敷和吴甫之,他们并不是受过您先父大人恩惠的世代忠仆,所以效忠朝廷才是本份。如果桓公现在就因为他们更愿意听命于朝廷,就对他们下手,只会寒了忠义之士来投的心,因为就算您实际拥有荆州,但仍然不是殷仲堪这个正牌刺史,如此一来,等于把割据荆湘的皮也给扯下,彻底自立了。”

    桓玄勾了勾嘴角:“世人皆知的事,也就不需要这层皮了吧。”

    陶潜摇了摇头:“当年曹操世人皆知为汉贼,挟天子而令诸候,可就是自己不篡位,就是要保留着这层皮。何也?不就是因为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吗。自己实力虽然足以篡位,但不足以压制全天下的世家高门时,今天自己可以篡汉自立,明天别人也可以篡魏而立,后来司马氏果然有样学样。忠义这个东西,虽然听起来迂腐可笑,但代表了一个基本的天下规则,自己如果遵守,那别人也得被迫遵守。”

    桓玄若有所思地说道:“确实是这个道理,不过按先生这个说法,我桓家永远就只能守着荆州,当一个名义上的荆州别驾?”

    陶潜微微一笑:“当然不是,桓公只要为国家建功立业,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带兵入京,从荆州刺史变成坐拥朝廷,行曹操当年的挟天子而令诸候之实,只要不那么心急,慢慢地在掌权时期内削平那些江左世家,分布桓氏子侄控制吴地,那就是天下我有,进可受禅称帝,退可实际拥有天下,不比现在就自立成为天师道那样的天下公敌,要强上百倍吗?”

第一千七百九十五章 渊明腹黑析寄奴

    桓玄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转而变得忧虑起来:“可是,我有什么名义,能进军建康呢?上次我上书要讨伐天师道,可直接是给朝廷拒绝了啊。可恨王这个匹夫,完全不顾念当年先父大人对他的提携之恩,该死!”

    陶渊明正色道:“他这样做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天下人尽知桓公的大声,不到山穷水尽之时,是不会给您这个机会的,现在他们手里还有北府军,还有谢琰这支世家所掌握的力量,自以为还能对付天师道,所以会拒绝桓公,可是,再过一段时间,恐怕事情就会起变化了。”

    桓玄轻轻地“哦”了一声:“你是说,天师道的妖贼,还有翻盘的可能?我看不象啊,之前一度闹的很大,但随着刘牢之和谢琰联手出击,不是已经十损七八了吗,孙恩带着几万部众逃亡入海,连粮食马上都要成问题了,难不成还能死灰复燃?”

    陶渊明与卞范之相视一笑,卞范之说道:“主公,孙恩卢循扔下断后的乃是吴地的土豪,如沈穆夫,丘汪,许允之之流,并非其精锐主力,上次谢琰和刘牢之的出击,看似战果不小,但未伤及天师道根本,而且战后两人闹翻,刘牢之率军回师,只有谢琰在会稽,还分兵到处抢收那些无主庄园,已经是兵家大忌,天师道的卷土重来,就在眼前了!”

    桓玄的眉头仍然紧紧锁着:“可是黑手党还在,难道他们不知道这些情况吗?不作预防和布置?还有刘裕这小子可还呆在吴兴呢,听说现在是作为北府军的仓曹参军,协防吴兴的乌庄粮库,有他在,天师道不会这么容易得手吧。”

    陶渊明笑道:“桓公难道不知道刘裕现在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热血寄奴了吗?如果他真的是一心为了百姓,那这会儿就不会在乌庄,而是会在山阴。”

    桓玄的脸色一变:“此话怎讲。”

    陶渊明沉声道:“天师道的情况,连我们这些远隔千里的人都知道,刘裕身在吴地,又岂会不知?这回天师道作乱,他本是孙无终的部下,按说可以选择直接就先去找谢琰投军,有以前跟谢家的关系在,再加上谢琰现在手下缺乏他这样的猛将,本是可以一拍即合的事,可他最后还是去了明知会给刘牢之排挤的北府军,何也?”

    桓玄笑道:“因为他的老弟兄,老战友都在北府啊,去了谢琰那里,除了官职高外,一切都要重来,还会给兄弟们看成背叛,当然不好。”

    陶渊明摇了摇头:“不,以刘裕的影响力,当年去洛阳,都可以拉走两千多老兵,更别说如果投到谢琰帐下,会有合法的名份,直接调北府军士了,其实从草原回来之后,刘裕就已经不再是个普通的军人,他一直在收买人心,为已所用,去洛阳,进宫城宿卫,无不是想要给北府军那些跟随他的兄弟们名利双收的回报,只要有了这种让人感恩,愿意追随的能力,那随时可以拉走大批的精兵猛将,所谓登高一呼,从者如云,就是如此!”

    桓玄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还真是如此,我虽然也可以一句话就让整个荆州为我效力,但那毕竟是我先父和先叔父两代人的积累,非我功劳,刘裕白手起家,却可以成为北府军的精神大哥,这本事,我不得不佩服。但按你的意思,为何刘裕已经有了这样的能力,却不自立,拉拢那些老弟兄呢?还要这样在人手下,受人指使,甚至差点赔上性命?”

    陶渊明淡然道:“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刘裕以前在军中发展,得势,靠的是谢安谢玄的支持,谢家倒了后,他没了靠山,只能流落草原,上次回归后,他找到了新的办法,就是去投靠皇帝,借着为司马曜搞土断,把黑手党的阴谋曝光天下,而竖立了自己忠义之名,走这条路,就站在了黑手党和所有大世家的对立面,结果他拥皇不成,反因为护卫不力沦为阶下囚,可是,因为有这个忠义之名,加上在北府军中极高的人望,当然,还有他天下无敌的打仗本事,黑手党不能杀他,也不能用他,两边就是这样僵持了。”

    “本来按照黑手党一贯的作法,会把他流放边地,用时间慢慢地磨灭他的影响力,可是天师道之乱,又不得不把他放出来。如果刘裕这时候趁机夺权,现在就自立,那会背上一个忘恩负义,趁火打劫的名声,以前的声名就全毁了,更重要的是,现在他如果在谢琰手下拉拢北府军旧部,那就算给这些人荣华富贵,也不是他刘裕给的,而是谢琰这样的大世家给的,这种辛苦为他人作嫁衣的事,刘裕现在绝不会做了!”

    桓玄猛地一拍手:“妙啊,先生的分析,真的是丝丝入扣,我一直奇怪为啥刘裕现在不起兵自立,听你这么一说,那真是明白了刘裕的心思了,这么说来,他现在在乌庄,就是要待机而动,等谢琰败亡后,去真正自立了?”

    陶渊明点了点头:“不错,如果刘裕真心是要为国为民,那应该这个时候不计前嫌,不计个人得失,去谢琰那里助手,就算谢琰不听他的,也可以讨个去镇守上虞,句章,浃口,海盐这些登陆要点的差事,作为第一道预警,可是刘裕现在却是在乌庄,而且是拉上了吴国内史袁崧,赦免那些上次叛乱的吴地土豪家族,让他们带着流民出山,去吴兴郡安家落户,既赚取了名声,也用那些土豪钱粮,充实了仓库,一旦战事再起,只要有这些存粮,他就可以招募大量散兵流民,这个时候,不会有任何人再说他自立是忘恩负义的事了。”

    桓玄咬了咬牙:“看来刘裕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厉害,不行,让他这样下去,那天师道打完后,刘裕就真正成了气候了,如果他手握强军,独立行事,那我这辈子的雄心壮志,再也不可能实现,连荆州这份祖业,也未必能保得住了。陶先生,你有什么妙计,可以阻止刘裕吗?”

第一千七百九十六章 献策桓玄拉北府

    陶渊明的眼中冷芒一闪:“能阻止刘裕的,现在只有刘牢之和刘毅的嫉妒了,谢琰的兵败就在眼前,吴地将有大变,让刘裕无法坐拥乌庄的粮仓,就是成败的关键,桓公,这时候千万不能再向建康施压,让北府军过来防备您啊。”

    桓玄的脸上闪过一丝疑色:“那我就这样什么也不做,就在这里等着?”

    陶渊明正色道:“不仅不能等,还要取消现在对建康的粮食禁运,当然,不是现在,而是两个月后。”

    桓玄讶道:“这又是为何?建康只有生乱,粮食不足,我才有机会提兵东下啊,要是给了他们米粮,无论是司马尚之还是刘牢之,都可以恢复战斗力了,那我还怎么入京?”

    陶渊明笑道:“就是建康再缺粮,再饿死百姓民众,也不会少了他们的军粮供应的,桓公此举,只会让扬州士民恨你,对人心毫无用处。当然,现在禁运粮食,也不是没有好处,起码可以让世家大族们逼出存粮,他们的粮草还能撑两个月左右,两月一过,才是真正的建康的粮食危机到了!”

    桓玄笑道:“连刘裕都能搞到吴地土豪的存粮,难道黑手党和高门世家就没这个本事了?”

    陶渊明淡然道:“要在平时,当然没有问题,可现在天师道之乱,吴地残破,如果谢琰这回顶不住,那吴地明年是颗粒无收,现有的存粮也一定会给天师道收走,到时候整个扬州,就只能靠江北六郡的收成了,而那些地方桓公也知道,一向地贫民少,是供应不了扬州的几百万百姓的,兵灾之后,就是粮荒,而这时候,才是桓公出手,收复人心的时候啦。”

    桓玄笑道:“你的意思,是闹粮荒的时候,我出手放粮,说是荆州桓长史救了吴地的百姓,这样他们会对我心存恩德吗?”

    陶渊明点了点头:“不仅如此,桓公还要上书朝廷,列举司马道子父子的罪恶,把天师道之乱的责任说清楚,就是因为他们父子为一已私欲,想要在吴地征乐属,才逼反了吴地土豪,让天师道可以一呼百应。而且他们还拒绝桓公的好意,不让你派荆州兵马平叛讨贼,反而把本可平叛的兵马,放在豫州,江州一线防备桓公。如此行径,人神共愤,如果朝廷真要平定叛乱,必先追究司马道子的责任,以安人心!”

    桓玄哈哈一笑:“说得好,说得妙,真的是掷地有声啊,陶先生果然大才,连我听得都激动不已,不过,现在朝廷就在司马道子父子的手中,我这样上书,又有何用?他们总不可能自己处罚自己吧。”

    陶渊明微微一笑:“这书是写给天下人看的,建康的世家,百姓,在平时也会不会对这些是非曲直在意,但如果在饿肚子,失家园的时候,那就不一样了,一定要把怒气有个发泄的对象。司马道子已经把权力给了司马元显,这小子众怒之下,绝不会请辞,只会让北府军驻守京城保护自己,如此一来,吴地就只有谢琰孤军作战了,一旦他失败,天师道必然势力冲天,刘裕虽然有收拾人心的想法,但是手上实力太弱,北府军老兄弟不来帮忙,那他连乌庄也呆不下去,只能跟着撤回建康,这一撤,吴地八郡人心尽向天师道,下次再想出兵平定,可就没上次这么容易了。”

    桓玄猛地一拍大腿:“高,实在是高,先生一席话,真的让我茅塞顿开啊。这帝王术果然不是盖的,难怪令祖当年能成一方霸业。”

    陶渊明笑道:“所以,在下所要的,也就是恢复我们陶家当年在荆州的辉煌而已,桓公担心我陶家会据荆州行割据之事,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当年先祖大人威震天下时,也只是忠于朝廷,镇守荆州而已,我陶氏一族,本是荆奚峒人,不象汉人世家大族那样根深蒂固,所以并无自立之心,能让我陶渊明青史留名,光宗耀祖,这心愿就足矣。”

    桓玄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如果真的能得先生之助,以后得成大业,那必不负先生所托。现在我府中官职多满,不过为了先生,我可以腾出南蛮校尉一职,当年先生的先祖大人也曾担任此职,可否满意?”

    陶渊明笑着摆了摆手:“所谓无功不受禄,只靠献一两条秘策就占高位,只怕明公手下人心不服。以属下愚见,不如先给一个文书,著作郎,或者普通参军之类的一般职务,这样不惹人注意,也可以幕后辅佐明主,对了,这回那个送往朝廷,责备司马道子父子的公文,可以由属下代为传递,趁此机会,也能在建康城中拉拢一些对司马道子父子不满的势力,尤其是,可以看看有没有机会,让北府军为明公所用!”

    桓玄一下子站了起来,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北府军?这怎么可能呢?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卞范之笑道:“一切皆有可能,以前北府军是谢家组建,但后来谢家倒了,刘牢之给罢官,黑手党起用了王恭来掌军,其实就是要消除谢家在军中的影响力,后来再用刘牢之诛杀了王恭,表面上看,北府军是刘牢之的私军,现在投靠了司马元显,但实际上,这种合作,不可能长久。”

    桓玄笑道:“何以见得呢?司马元显开的条件可不差啊,刘牢之一介武夫,现在当了大将,这可是大晋开国以来从没有过的事情啊。”

    陶渊明摇了摇头:“官职可以给,但是内心里的尊重却不会给。司马元显绝不会跟明公这样,礼贤下士,亲自住到军中,跟将士们吃同一口锅里的饭,跟着将士们天天操练,一起流血流汗的。”

    桓玄笑道:“这是先父大人的家训了,开始时要我这个世子从军,我还有点不满,但现在越来越觉得先父大人是何等的英明了。这么说来,司马元显光靠官职无法笼络刘牢之,你有办法拉拢?可是,我可开不出司马元显的条件啊。”

第一千七百九十七章 开价刺史诱牢之

    陶渊明微微一笑:“世事无绝对,这次先结个善缘,就象司马元显当年借着给刘敬宣治伤而跟刘牢之拉上了关系,我想,这次只要能结交几个北府军大将,有一个跟刘牢之说上话的机会,就是胜利!”

    桓玄笑道:“得渊明之助,我又何忧之有呢。那还请渊明先辛苦一下,把你说的那个上书先给写出来,然后,按你的计划去建康上书,至于你在军府之中的职务,就先委屈一下,当一个起草命令的主薄吧,任命稍后下达。”

    陶渊明行了个礼:“那属下这就去安排,告退。”

    当陶渊明的身影消失在府外后,桓玄长舒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地褪去,他转头看着卞范之:“我们真的可以信任此人吗?“

    卞范之淡然道:“起码他是有真的本事,比殷仲文这种马屁精要强得多,虽然灵宝你家训,不得在荆州重用庾家和陶家的人,但现在是用人之际,也得先人尽其用才可以了。“

    桓玄冷笑道:“可他这狮子开的口也太大了点,一上来就要荆州,而且,我根本不会信他那种只要功名,不要割据的鬼话。陶家多年来在荆州退居山峒,拉拢那些蛮夷族人,自立不出,先父大人在时,都对这些板蛮头疼得要死,怎么突然就会转了性来辅佐我了?“

    卞范之微微一笑:“因为陶潜知道,只有依附了主公,才有复兴陶家的可能,他们也不想永远就这样居于山野之中,还是要求富贵的。而且,只有主公夺取天下,离开了荆州,他才有机会在这里上位。“

    桓玄冷冷地说道:“可我会给他这种走我桓家旧路的机会吗?陶侃当年没有自立,不是因为没这想法,而是没这个实力,真要给他姓陶的经营几代,面对这种权力诱惑,不割据才怪了。”

    卞范之点了点头:“所以灵宝你就算入京成功,这荆州也不可以留给姓陶的,当然,可以以给他升官,入朝的名义,把他调离这里,荆州毕竟是你的根本,非宗族不可镇守。”

    桓玄微微一笑:“那是后事了,不过,他刚才对刘裕的分析,你同意吗?”

    卞范之点了点头:“这点他倒是看的很准,刘裕确实已经有了自立之心,现在我们不能让他有机会扩编自己的兵马,只有刘牢之收缩京城,才会召回刘裕,刘裕现在能招兵买马的,无非是手中的粮草和在北府军,在吴地百姓中的名声,一旦他不在乌庄,这两样就都没有啦。所以,吓唬司马元显,逼他撤回刘牢之,是看住刘裕的最好办法。”

    桓玄点了点头:“那黑手党会怎么对付刘裕?就这样听之任之?”

    卞范之微微一笑:“他们自己现在应该内部斗的很凶,朱雀是王凝之这点已经天下皆知,他是怎么死的,我估计也没这么简单,黑手党现在初代镇守几乎全给换掉了,新人要面临新一轮的斗争和合作,也许,他们本身对刘裕的态度,就是矛盾的。所以刘裕才能在乌庄有自立的机会,换了以前老青龙和老朱雀他们在时,这点不可想象。”

    桓玄咬了咬牙:“上次听了郗超这老贼的鬼话,派荆州五将去跟刘裕戏马台决斗,非但没杀了他,这仇越结越深了。此人不管有没有自立之心,都会是我的头号大敌,必须要除了他才行。”

    卞范之笑道:“那主公得先提兵入京才可以。如果掌握天下之权,那刘裕的生死,还不是您一人决定?不过,天师道的实力超过了我们的估计,也许,可以用他们来牵制刘裕。”

    桓玄冷笑道:“卢循这小子不简单,不过,我没想到他们真的能干死朱雀这个老贼,到现在我还不相信呢。他们的背后,一定有别的力量支持,你查出来了吗?”

    卞范之的脸上闪过一丝愧色:“抱歉,建康那里的情报,现在没这么好打听了,再说黑手党行事隐秘,他们内部的勾心斗角,不为外人所知。但是,我隐约觉得,朱雀是被他们内斗给做掉的,就象当年朱雀他们三个一起斗郗超。”

    桓玄笑着拍了拍卞范之的肩膀:“不急,不管怎么说,老青龙,老朱雀都完蛋了,现在黑手党的实力是最弱的时候,我们真的想入京,只怕他们是无法阻止了,只要打出讨伐司马元显的名号,拥立白痴皇帝,那就无人可挡。先让刘牢之呆在京城,让卢循他们能灭了谢琰,然后当刘牢之给派去平叛之时,我们突然出动,一鼓而下,江州的王愉和豫州的司马尚之,绝不是我们的对手,只要北府军不与我们为敌,一个月内,我们就可以在建康城,高酒庆功了!”

    卞范之笑着行了个礼:“那属下就预祝主公马到成功,得偿大愿了。”

    桓玄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对了,北府军真的可以拉拢?刘牢之真的肯倒向我们吗?”

    卞范之微微一笑:“刘牢之一定会找个权势在手的世家或者是王爷作靠山的,他跟刘裕不一样,没有真正的自立之心,但越是这样,越是离不开支持,毕竟,世家天下,可以让他为将,也可以一夜之间让他一无所有。现在他坐拥强兵,不是自立,而是待价而沽,这种情况,就是我们的机会。司马元显如果真的把他当家奴使唤,那我们的机会就来了。陶潜即使敢这样说,想必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我们静观其变即可。”

    桓玄的眼中冷芒一闪:“回头告诉陶潜,只要刘牢之肯跟我,那将来我夺取天下,不仅是北府军的大将,连吴国内史,或者是彭城内史,甚至是扬州刺史这样的职务,都可以开给刘牢之。他若是再不相信,那我可以让刘牢之身居刺史,让他儿子接掌北府,而且,我会帮他把刘裕赶得越远越好,北府军是他的,永远是他的!”

第一千七百九十八章 白虎欲建黑手军

    建康城,乌衣巷,废院,枯井下,黑手党总坛。

    一面沙盘立于圆桌正中,吴地的方向,已经是密密麻麻地布下了持刀枪的小人,骑马的军士,还有那海上一片片的船只,如同一眼看不到边际的鲨鱼群,直扑向钱塘江入海的浃口,而当先的一条船上,天师二字的旗子,迎风飘扬。

    四双眼睛,闪闪发光,不约而同地盯着面前的沙盘,玄武轻轻地叹了口气:“该来的总会再来,只是没有想到,天师道这回去而复返,会如此之快!”

    青龙的眼中冷芒一闪,直视朱雀:“这世上没有巧合,只有出人意料的算计,朱雀,你说实话,这回桓玄上书,痛斥司马道子父子,吓得元显小儿紧急调回刘牢之的北府军,无形间削弱了吴地的守卫力量,让谢琰独自对付天师道的妖贼,是不是你作了什么手脚?”

    朱雀淡然道:“做这种手脚,对我有什么好处?谢琰若是失败,我们世家在吴地最后的力量也没有了,无论是天师道还是刘裕,都是要断我们根,要我们命的,就算一时可以隐藏军械盔甲,但没了地,就没了丁口,粮食,我们明面上的力量,就会失个精光。这种蠢事,岂是我会所为?”

    说到这里,他冷笑道:“要我说,我们四个里,最可能勾结天师道的,就是你青龙大人了吧,上次你不就这么来过一次?也许这回,又可以跟孙恩他们二一添作五呢。”

    青龙没有理会朱雀,看向了白虎,沉声道:“那如果不是朱雀,白虎大人,好像你的可能性最大啊,这该不会是你为了躲避上次私杀刘裕不成,即将要面临我们的处罚,而想到的新花招吧。”

    白虎淡然一笑:“杀不了刘裕又如何,他仍然是在乌庄,跟我们预料的差不多,他既没有公开我的身份,也没有向我们组织寻仇,说明他很可能还不知道害他的人是谁,刘牢之的嘴很严,刘毅也不会傻到出卖自己,刘裕所做的一切也只是自保而已,现在的他,没有实力跟我们公开翻脸。当然,我们现在也用得着他,现在大家暂时可以相安无事,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不过,我倒是认为有必要早点留些后手了。”

    玄武冷冷地说道:“你说的后手是什么,不会是想着联手桓玄吧。我提醒你一句,桓玄的野心太大,而且这回他派来我们这里的那个陶潜,可是陶侃的后人,快一个甲子过去了,姓陶的又冒了出来,我的感觉很不好。”

    青龙若有所思地点头道:“更奇怪的是,桓玄居然会用此人。从这人上次在朝堂上应对司马道子父子时的表现来看,绝不是个普通的文人,面对刀斧和大鼎面不改色,一句句话驳得司马元显这个小神童面红耳赤,竟无一言以对,嘿嘿,我看整个大晋的世家子弟,也很难有超过他的了。”

    朱雀点了点头:“不错,就算是桓玄本人,在这种场合下也很难有如此的镇定和沉着,想不到陶侃后人,竟然有如此的本事,但这人既然这般厉害,加上陶家在峒蛮中的影响力,难道桓玄就不怕陶潜夺了他的荆州吗?”

    白虎微微一笑:“所以,我说的后手,可不是桓玄,而是这个陶潜,你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玄武的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这次要给陶潜大大的封赏,给他加官晋爵,这样他回到荆州之后,会成桓玄嫉妒和防备的对象?”

    白虎正色道:“是的,现在我们是两面受敌,不过,也都有办法行坐山观虎头之事。让刘裕和刘牢之去打天师道,让桓玄跟陶潜互相牵制,这样两边的贼人一时半会儿都威胁不到这里,我们可以尽快再组织一支新军,至少,可以拱卫京城。”

    青龙冷冷地说道:“就算你拿出军械,又哪来的新军可用?难不成你准备让建康城中的百姓吃那些五石大力丸?”

    白虎摆了摆手:“不用,战乱一起,流民都会逃向京城,城外现在已经有了几千家吴地的难民,如果战事持续,这些难民只会更多,有了人,就可以编练新军,只要有了自己的武装,假以时日,就不必担心任何一路势力。”

    朱雀笑道:“这些普通的民众有什么战斗力可言,他们又不能打。你指望这些难民,还不如指望建康城中的和尚尼姑呢。”

    白虎微微一笑:“各位难道忘了,北府军是怎么来的吗?”

    玄武的脸色一变:“北府军是当年南下的流民后代,他们在逃亡南方的路上,经历了无数的战斗,活下来的都是百战余生的精锐,所以,你的意思是…………”

    白虎哈哈一笑:“这就是了,战乱时期能从战地逃出来的百姓,那都是刀口舔血的狠角色,当年你的前任看中了两淮之间的流民,组建了北府军,一下子成了大晋最能战斗的力量,我们也可以再来一次,控制吴地流民建军,成为我们自己的力量。”

    青龙勾了勾嘴角:“何必这么麻烦,直接通过刘牢之来控制北府军不就行了?”

    白虎摇了摇头:“刘牢之的资历太老,而且为人骄横狂妄,只怕不是我们现在可以随便控制的了。二十多年前他不过一个老兵而已,对谢家是千依百顺,而这次经历了谢琰的侮辱之后,若是再给司马元显轻视,那恐怕那颗依附世家的心,都会起变化,我看那陶潜这几天一直在私下密会北府军大将刘袭,何穆等人,只怕是他或者桓玄已经打起了北府军的主意,我们得早作准备才行。”

    朱雀的神色一凛:“桓玄想拉拢北府军?有刘裕在,这就不可能的事,别胡思乱想了。”

    白虎叹了口气:“刘裕自从乌庄之战后,就不动声色地离开北府军,自行独立了,只怕他也看出了刘牢之绝非可以依托之人,早点离开,取得北府军旧部的同情,以后在平定妖贼之乱中,慢慢地拉拢北府军到他的旗下。当刘牢之发现控制不住手下转投刘裕时,只怕就是他会认真考虑跟桓玄联手之日了。各位,我们必须早作打算,一旦刘牢之反水,我们就得利用自己的兵马拿下京口,控制北府军的家属,只有这样,才能控制北府军,明白吗?!”

第一千七百九十九章 穆之千里来预警

    青龙笑了起来:“想不到白虎大人居然已经想到了这点,听起来不可思议,但细想起来,又是合情合理,不过,这些毕竟是后话,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如何追杀平息天师道之乱,稳定了吴地,才能谈将来。”

    玄武的眼中冷芒一闪:“你们真的以为天师道就这么容易给平定?这回孙恩复来,声势比上次登陆不知道大了多少,谢琰狂妄骄横,必不会选择固守待援,一旦他主动出战,就是死路一条。谢琰若是战败,吴地就彻底不复为我们世家所拥有,将来无论是靠刘牢之还是刘裕收复,都只会成为他人的囊中之物了。”

    朱雀脸色一变:“不至于吧,谢琰毕竟是久经沙场的名将,难道连这强弱之势也看不出来吗?他的兵力现在不足,收缩保住山阴城几乎是唯一的选择,怎么可能开城出去跟妖贼决战呢?”

    玄武苦笑道:“当年淝水大战的时候,谢琰也是力排众议,主张采用刘牢之,刘裕的建议,不等后援,直接以现有的数万兵万,跟前秦几十万大军决战。我想这次,他跟上次也不会有区别的。就算兵不满万,也一定会主动出击!”

    青龙不信地摇着头:“上次他手里有北府军,有一大批精兵猛将,加上我军以逸待劳,主场作战,刘牢之可以以五千兵马正面打垮洛涧的梁成五万步骑,证明了北府军的战斗力,这才有决战的条件,可这回他连刘牢之都赶走了,手下的兵马不过是徐州新募的百姓和京城的宿卫兵马,他是带兵之人,难道连自己手下的战斗力都没点数吗?谁给了他这样的勇气?”

    玄武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跟上次一样,他要出击,不是因为知已知彼,而是因为那种目空一切的狂妄和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若非如此,谢相公大人为何放着他这个亲生儿子不用,却要用谢玄来掌控北府军呢?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尽快催促刘牢之出兵,希望能来得及。还有,我同意白虎大人的意见,今后北府军恐怕会成为我们相当长时间内唯一可以倚仗的力量了,绝不可再落到不听话的人手里,刘牢之之外,我们需要找新的军中代言人了。”

    白虎的目光一直落在沙盘上那数不清的战船上,喃喃道:“还来得及吗?”

    山阴城,郡守府。

    谢琰坐在大案之后,端着一碗盛满了白米饭,上面堆着高高的螃蟹,扇贝的饭碗,一股海鲜的味道,弥漫在整个殿内,他的脸上挂着微笑,看着站在大案之前,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手中这碗美食的刘穆之,笑道:“穆之啊,你要是提前打个招呼说早上来,我会安排厨房给你再做一份,你这张嘴,可是天下第一馋,这个我还是知道的。”

    刘穆之咽了一泡口水,努力地把自己的目光从那些美味上挪开,看向了谢琰:“这回我来这里,不是出于公干,而是出于多年谢家旧人的身份,来提醒一下琰帅,强敌将至,不可不防啊。”

    谢琰刚把一个扇贝塞到了嘴里,就脸色微变,把碗往案上重重地一放,一阵鲜美的海鲜汤汁四溅,在他那华丽的帅铠之上,也留下了点点滴滴,而随之而来的,则是他那愤怒的声音:“刘穆之,你是想说,我这个身经百战的大将,日夜坐镇山阴,还不如你一个远离战场千里之外的小小参军,对局势知道得多吗?”

    刘穆之叹了口气,恭声行礼道:“琰帅息怒,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在下不才,多年来搞些情报工作,耳目方面可能有些琰帅所忽略的消息,所以这才冒昧前来,也是卑职刚刚得到的消息,不敢有所怠慢,所以特地前来面见琰帅。”

    谢琰的神色稍缓,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毕竟这三吴之地,千里海防,妖贼们流蹿入海,茫茫数千海岛,要找到他们,可真的是大海捞针,你一向擅长于搞情报,想必在妖贼那里早有内线,如果你把情报告诉我,让我能率兵平定妖贼之乱,那我这里一定会给你记下首功,刘牢之跟你我并非一路人,咱们毕竟是士族,没必要跟着那些寒人武夫混在一起,这次你就别回去了,以后留在我这里,不会亏待你的。”

    刘穆之微微一笑:“琰帅可能有所不知,这回回建康之后,卑职就转投会稽王的军府之中了,现在已经不是北府军的参军,所以这次前来,纯粹是念及当年先相公大人的提拔之恩,向琰帅报告示警的。”

    谢琰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想不到你小子居然去了会稽王那里,哼,也是啊,朝堂才是你刘穆之想要呆的地方,不过今后总有一天,我谢琰也会出将入相,居于先相公大人的位置,到时候你小子可别后悔啊。你有什么情报,就说吧,如果你的情报有用,这个功劳我会记得的,以后少不得你的好处。”

    刘穆之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据我最新的消息,妖贼已经卷土重来,十万大军,战舰千余艘,正在向浃口进发,而他们的目的,就在琰帅您这里的山阴城!”

    谢琰的脸上闪过一丝讶色,转而怒道:“一派胡言!妖贼上次给本帅打得溃不成军,十损七八,仓皇逃命时连抢来的财宝和妇女都遗弃了,还让那些吴地土豪们留下送死,这才逃得一命,他们下海的时候,残部不过数千人,这阵子我们严格封锁海岸,片板不得下海,即使零星有人去投奔妖贼,也不过是数人,数十人的规模,他们哪来的十万大军?刘穆之,本帅提醒你,这里可是帅帐,军中无戏言,谎报军情是什么结果,你应该清楚!”

    刘穆之叹了口气:“琰帅,你中了妖贼的示弱之计了!这十万大军,不是你看到的仓皇逃出海的那数千妖贼,而是在你和北府军出击平叛前,他们就已经转移上岛的力量了。”

第一千八百章 遣军击贼守渡口

    谢琰不信地摇着头:“不可能,他们难道是预知未来的神仙?夺取八郡之后不趁胜进取,反而是把主力转移出海上岛?我不信,这不可能!”

    刘穆之正色道:“琰帅,妖贼为了这次作乱,经营策划多年,在海外诸岛早就存下了大量的粮草,上次作乱得手之后,迅速地把大量军械和家属也转移出海,我们之所以没有捕捉到妖贼主力,就是因为他们避而不战,要知道他们攻下八郡时,可是有兵马十余万的,怎么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呢?”

    “至于吴地的那些土豪,是那些人舍不得自己的家业,不肯随妖贼出海而已,这回北府军班师回京,吴地只有琰帅一支兵马,还分出大半安抚收复各地庄园,妖贼知道内情,这才趁虚而入,现在他们的兵力十几倍于琰帅手头兵马,又是作了充分的准备,其势难挡,琰帅应该早作决断才是!以免步王凝之的后尘啊!”

    谢琰的双眼通红,拍案而起:“刘穆之,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本帅跟王凝之这种不习兵事,只会装神弄鬼的神棍怎么可以相提并论?!你是要咒本帅吗?”

    谢琰的咆哮声还在殿内回荡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而来,却是一个插着靠旗的传令兵,飞也似地奔了进来,在台阶下跪地,满脸是汗地说道:“琰帅,浃口,浃口烽火,传信说是,说是贼船蔽海而来,这会儿,这会儿浃口戍,已经陷落了,贼军正向着上虞进发!”

    谢琰的表情,一如他的人,顿时就僵住了,过了一会儿,他才回过了神,对着那斥候吼道:“再探!”

    斥候的脚步声随着他的身影一起飞奔而出,满殿的文武,包括所有的书吏全都眼巴巴地看着谢琰,偶尔有些人投向刘穆之的目光中,已经充满了敬佩之色,刘穆之叹了口气:“琰帅,这回妖贼来势汹汹,不可力敌,最好是紧急整顿兵马,同时传令各地平定庄园和剿匪的部队,迅速向吴兴一带靠拢,收缩,而您也应该马上率军撤离。”

    谢琰看着刘穆之,咬牙道:“你是要我不作抵抗,现在就扔下全城,扔下全部吴地八郡的百姓,率军逃跑吗?”

    刘穆之摇了摇头:“不是逃跑,是转移,贼人在吴地到处都是眼线,内应,就是这山阴城中,有多少是贼人的卧底都不得而知,加上前阵子这里陷落过,贼人在这里有什么暗道,机关,都没来得及察清,山阴城是绝不可守的,如果带上百姓,是万万跑不过贼人的,只会影响行军速度,所以只有现在率军迅速转进到吴兴一带,再与刘牢之的北府军会合,方可回师一战!”

    谢琰厉声道:“不要再说了,刘穆之,虽然你这回消息正确,但是我谢琰身为会稽内史,有守土护民之责,怎么能一个妖贼都不见,就望风而逃呢?!”

    一阵紧急的脚步声传了进来,另一个浑身大汗的斥候,失魂落魄地奔了进来:“琰帅,紧急军情,贼军,贼军已经过了上虞县城,张县令被杀,现在贼军先锋,直奔山阴城而来。”

    谢琰的额头上,开始沁出了豆大的汗珠,刘穆之咬了咬牙,继续说道:“琰帅,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就象当年的淝水之战,秦军势大时,我们也只能退让一二,等待主力会师,而苻坚就是因为过于自大,不等众军集结就先率先锋部队出战,才有大败,我们这回应该…………”

    谢琰的双眼一亮,突然大笑了起来:“穆之,你说得太好了,对啊,当年淝水的时候,众人都说秦军百万,不可力敌,只能退回广陵,继而退回江南,靠着长江天险自保,只有我当时力排众议,坚持请战,这才有了淝水的奇迹。”

    “妖贼虽然一时看起来嚣张,但他们再多,有淝水的秦军多吗?他们战力再强,有当年横扫天下的秦军强吗?即使是灭国无数,一统北方的苻坚,也难当我雷霆一击,几个妖贼,又能奈我何?今天,本帅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作真正的大将,什么叫作真正的战争!”

    他说着,目光投向了左首:“副将刘虔之何在?!”

    一个彪悍的大将出列行军礼道:“末将在此,愿听大帅军令!”

    谢琰咬了咬牙,拿出一根令箭,投向了刘虔之的脚下:“你着即率本部二千步骑,速趋邢浦,务必要对贼军先锋迎头痛击,这回妖贼突然来袭,打的就是一个速度,因为他们知道,正面列阵与我军较量,必败无疑,就想用这种突然袭击的办法,配合城中的内应,一举夺城。可惜,本帅早就看穿了他们的心思,刘将军,你是京城宿卫军的将校,多年来一直跟随司马尚之将军,这回吴地平叛,也立功甚多,这次首战用你,希望你能打出水平,打出我大晋御林军的气势。”

    刘虔之的脸上闪过一丝难色,咬了咬牙,说道:“大帅,贼军可是有十万之众啊,我这两千兵马…………”

    谢琰的脸色一沉,厉声道:“刘将军,本帅说过,贼军或许总数有十万,但是他们的先头部队,必不会太多,浃口那里大军上陆,展开,怎么也得要个一两天时间,所以现在奔袭山阴的,只是先锋而已,只要我们迎头痛击,拒敌于邢浦的钱塘江南,那敌军就无法突袭山阴了,只要两天时间,我们各地的兵马就能收拢集结,到时候贼众就算有十万,也不在话下!”

    说到这里,他神色稍缓,语气也缓和了一些:“刘将军,你们都是本帅亲自带来此地的,本帅断不会让将军孤军奋战,将军所部就驻在城外,建制完整,是现在唯一可以马上出动的部队,将军先行击贼,本帅随后就整顿城中兵马,以为后援,将军只需要打退贼军的先锋,守住邢浦渡口即可。”

    刘虔之的脸上闪过喜色:“末将得令!”他弯腰捡起了脚下的令箭,大步而出。只有刘穆之抱着臂,看着他离去的背景,似笑非笑。

第一千八百零一章 谢琰暗求寄奴援

    谢琰咬了咬牙:“刘参军,你远道而来,想必饿坏了吧,本帅最近新得一厨子,烧得一手好的吴地菜肴,你这位美食家,要不要随本帅来品鉴一二呢?”他说着,向着刘穆之悄悄地使了个眼色。

    刘穆之笑着拍了拍肚子:“求之不得!”

    当二人前后脚地走到了刺史大殿屏风后的花园里,谢琰停下了脚步,沉声道:“全都退下。”

    一阵花木丛中的响动过后,园子里真的空无一人了,刘穆之微微一笑:“琰帅的情报功夫越来越好了,就是我,也没有看出你的暗影卫士刚才都藏在哪里。”

    谢琰冷冷地说道:“没办法,吴地多贼寇的细作,我不得不多加防范,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了,刚才本帅的安排,你觉得如何?”

    刘穆之点了点头:“很好,让刘虔之带着宿卫军去迎击敌先锋,兵法上没有问题,万一出击不利,也可以争取撤离的时间。琰帅,你现在不要再浪费时间去疏散城中百姓了,时间已经来不及,马上点齐兵马出城,如果刘虔之作战顺利,则守住邢浦一带,等待各地兵马回援,如果刘虔之作战不利,那就火速北上,跟刘裕靠拢。”

    谢琰咬了咬牙:“山阴城不可守,但是野战我没有害怕妖贼的理由,我的部下有些是前北府军,其他的则是淮北一带的好勇斗狠之徒,给我收编和训练了相当长时间,虽然不如北府军精锐,但也是一流的部队了,妖贼虽众,但多是乌合之师,只要我们据险而守,加上我有一千精骑,还是可以战而胜之的。”

    刘穆之叹了口气:“琰帅,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这一战也输不起,你是我们谢家最后的希望了,若是你再有闪失,那整个大晋的世家高门天下,将不复再有。保存现在的实力,以后再打回来,吴地还是你的。”

    谢琰愤愤地说道:“我这回若是退了,那等于向天下人告知,我谢琰,我们大晋的世家连个妖贼也对付不了,就算再借着北府军的力量打回来,也是颜面扫地,王凝之当时宁可用鬼兵也不肯退,也是同理。现在王家已经完蛋了,我们谢家又有何退路?穆之,你是我们谢家一手提拔的,当年先相公大人非常欣赏你的才华,让我一定要找机会重用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那琰帅要我做些什么呢?”

    谢琰正色道:“我会借着邢浦一带挡住妖贼,不让其过江,你迅速回京城,请现在身为皇后的妙音,噢,不,应该是神爱,还有请夫人用所有的关系,让朝中速发援兵。这回我在各地收集了不少粮草,足够援军半年的军需,你只要告诉夫人,发兵来会稽,就有饭吃,不必再浪费时间筹措粮草,明白吗?”

    刘穆之微微一笑:“既然琰帅还是要求援,那为何不现在就向北府军靠拢呢?这跟我刚才的提议有何区别?”

    谢琰摆了摆手:“不一样,我如果退了,那是我无法守住会稽,要靠别人的力量打回来,可我如果在这里顶住了,那别人来帮忙,就不能说明我挡不住妖贼,这个先后次序可不能弄反了。穆之,这回你从刘裕的乌庄那里过来,你跟我说老实话,是不是他在北府军过得不如意,给刘牢之赶出来看仓库了?”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的,上次您跟刘牢之相争,刘裕两不相帮,惹怒了刘牢之,就给赶去乌庄了。不过他在那里招降了沈穆夫的诸子,现在不少躲进山里的流民和土豪得到了赦免,出来投奔他和吴国内史袁崧了。”

    谢琰咬了咬牙:“那他现在手下有多少兵马,两千人有吗?”

    刘穆之笑道:“差不多吧,本来他只有几百老弱残兵,但是靠了不少来投奔他的流民,比如沈氏五虎等人的部曲家丁,现在手下也有千余人了,装备也还可以,怎么,琰帅希望刘裕这回来帮忙?”

    谢琰叹了口气:“虽然我一直很讨厌这个人,但不管怎么说,他打仗的本事还是有的,这回妖贼来犯,关系吴地的生死存亡,你回京的时候,请务必去乌庄一次,对刘裕晓以大义,告诉他,他不是来帮我,而是来救他一直嘴上说要保护的百姓,明白吗?”

    刘穆之正色道:“寄奴早有此意,只是因为没有正式的求援公文,他若出兵,就是擅离职守,以后怕是会给刘牢之以军法处置,琰帅如果要他来援,还需要正式的军令才行。”

    谢琰咬了咬牙,从怀中摸出了一块令牌,交给刘穆之:“这是我临行前,皇太弟司马德文以圣上的名义钦赐我的金牌,见牌如见君,可便宜行事。我约你在此密谈,就是不想让别人看到我给你此牌调刘裕,明白了吗?”

    刘穆之笑了起来:“那琰帅可要遵守我们的约定,坚守邢浦一带,守住渡口,不要随便过江追击,刘裕会在三天内赶来支援,而大军也会旬日内赶到,到时候,就是彻底平定这次妖贼之乱之日!”

    谢琰转过了身,头也不回地向着前堂走去:“那你快点动身吧,厨房里应该有些好吃的干粮,带在路上吃吧,不过我没时间留你在这里吃大餐!”

    刘穆之看着谢琰的背影消失在花园门口,喃喃道:“海鲜大米饭,真好吃,只是亲爱的琰帅,你还有多少吃的机会呢?”

    邢浦,南岸,徐道覆驻马于一处小丘之上,岩石一般的脸上,双目炯炯,看着江上架起的两道浮桥,以及正从浮桥上奔过的千余名身着轻甲的剑士,若有所思。

    卢循一身劲装道袍,与徐道覆并肩而立,笑道:“三弟,你一手训练的总坛卫队果然了得,一天之内,就奔袭两百余里,从浃口一直杀到了这里,山阴城就在眼前,你说,谢琰会弃守吗?”

    徐道覆摇了摇头:“他不会守,也不会走,而是会率众来战,现在我们大部队还没有跟上,只靠着轻装剑士,难以抵挡他的步骑主力,传令,全军回撤,在南岸扎营,我要把谢琰,拖在这里!”

第一千八百零二章 庆之疑虑谢琰怒

    傍晚,邢浦北渡口,晋军临时军营。

    帅帐之中,洋溢着一片欢快的气氛,十余名将校,个个面露喜色,有几人双手抱拳,不停地向着站在左首第一位的刘虔之道喜:“刘将军打得好啊,刘将军打得好啊。”

    而刘虔之也面带得色,指着帐外的一堆血肉模糊的首级,对坐在帅案之后的谢琰说道:“这些都是妖贼军中什长以上的头目,托大帅的福,我军赶到之时,妖贼正在渡河,我军不等其列阵就纵兵击之,贼军大溃,当场给斩杀四百余级,俘虏三百四十七人,这些头目被斩七十三颗,献下帐下,请大帅过目。”

    谢琰满意地抚着自己的长髯,笑道:“很好,刘将军辛苦了,你斩俘近千贼人,对妖贼可谓是迎头痛击,这下他们的气焰就没这么嚣张了。”

    站在右首第一位的张猛笑道:“刘将军胜战有功,但末将以为,主要还是大帅的英明决策,妖贼突然来犯,其势汹汹,一日之间,浃口上虞皆陷,比上次还要吓人,但大帅临危不乱,沉着应对,派刘将军的精兵迎击妖贼前军,又在这渡口半渡而击,方有此大胜,这一战,稳住了吴地的大局,妖贼虽众,但无法过江,等我军各路兵马集结,就可以一举讨之了!”

    谢琰脸上闪过一丝得色,摆了摆手:“这些,不过是因为本帅身经百战,料敌于先罢了,没什么好说的,妖贼那点本事,打打久不习战的吴地守军,还有那不懂军事的王凝之还可以,碰到本帅,哼,算他们倒霉。”

    众将校们又是一阵高纯度的马屁献上,让谢琰脸上的笑容更甚了,只有一人,面带忧色,站在下首,一言不发。

    谢琰的目光扫到了这个人的身上,嘴角微微地勾了勾,心中的不满也一览无余,他冷冷地说道:“沈幢主,你怎么好像不太高兴啊,莫非,我军的胜利让你不舒服了?”

    这个人年约十七八岁,面色黝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戴着一对狗皮护耳,此人乃是吴地的一名土豪,姓沈名庆之,与沈穆夫算是同族,但天师道作乱,沈庆之一家却是站在朝廷一方,与妖贼为敌,其亲友乡邻也多死贼手,沈庆之本人武艺高强,年少时得遇异人传授武功和兵法,带着乡党在天师道占据吴地之时,以游击战术打得天师道损失连连,谢琰来此后,听闻其名,特意将之收编入军中,担任幢主之职,而这次的军议,也破格让这个沈幢主列席了。

    至于他的那双护耳,是因为在去年的战斗中,被敌军射掉了半只耳廓,形状残缺,所以,不管春夏秋冬,都会戴着一对狗皮护耳,而敌军之中看到他,都会惊呼:“苍耳贼来也!”

    沈庆之向着谢琰行了个军礼,沉声道:“回大帅,卑职以为,敌军退的有些不太正常。本来我军赶到时,他们已经有千余人马过了河,按说应该是在渡口立栅列阵,扩大登陆场,可是我看到的,却是敌军又重新返身回桥,只留下数百老弱在渡口驻守,我军一到,他们的浮桥又突然断了,这些留在北岸的老弱,被我们尽数歼灭,感觉不象是击溃战,更象是妖贼有意把这些人送给我们。”

    刘虔之的脸色一变,沉声道:“沈幢主,休得胡言,妖贼明明是见到我军大队前来,畏惧逃回南岸,慌不择路下踩坏了浮桥,这才有几百人无法过河被我们歼灭,怎么能说是有意送给我们呢?”

    沈庆之摇了摇头:“那些逃回南岸的妖贼,都是天师道精锐剑士,动作极为迅速敏捷,而留在北岸渡口的,则多是民夫,辎重之类的非战斗人员,按说如果撤离,也应该是精兵断后,民夫先退,可他们这却是反过来,再说撤回南岸的剑士们多数都过了桥后,那浮桥才断的,不象是给他们慌张中踩断。”

    刘虔之胀红了脸,大声道:“沈幢主,那桥是给逃亡的辎重民夫们踩断的,他们不是精兵,所以上了桥乱跑,也没有秩序,在我军的威逼下忙中出错,你这样总是给妖贼找借口,是何用意?”

    谢琰摆了摆手:“好了,刘将军,沈幢主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妖贼狡诈,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们击退了妖贼前锋,也没有贸然追击,他们就算有什么布置,也对我军造不成伤害,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等各路兵马回援,然后在这里与妖贼决战,哼,这回妖贼可是拿出了所有实力,也省得我们再去到处找他们了。”

    沈庆之咬了咬牙,继续说道:“大帅,妖贼数量众多,我军就算各路兵马回援,也不过两到三万人,仍然处于下风,固守渡口尚可,要是主动进击,一旦被妖贼设伏,那恐怕就回不了北岸了,还是小心为上奏请朝廷派北府军来配合,两军合力,必可…………”

    谢琰的脸色一沉,厉声道:“够了,沈庆之,你是不是给妖贼吓破了胆,以为他们真的是天兵天将了?哼,当年前秦拥兵百万,战将千员,还不是被我军一举击溃?!若是当年在淝水的时候你也在,是不是也要说敌军势大,万万不可以主动过河攻击呢?”

    沈庆之连忙说道:“情况不一样的,大帅,前秦是北方强胡,远道而来,不熟悉南方的地形,气候,我军主场作战,天时地利占尽,加上之前洛涧一战大破梁成,士气正旺,当可一鼓作气主动出击,可是这回妖贼熟悉…………”

    谢琰冷笑道:“这回跟淝水之战不是一样吗?我军迎头痛击敌军先锋,斩俘上千,恰似当年先破梁成,贼军这回前来,靠的就是一股子气势,现在气势已衰,只等我各路兵马齐集,就可将之击破。哪用得着等后续兵马呢?而且,吴地给妖贼祸害一场,存粮不足,若是我军在这里长期相持,再调来别的兵马,那不出两月,山阴城的钱塘仓就会见底了,到时候我拿什么去养活几十万吴地百姓?沈庆之,你还是太年轻了,读了点兵书只会皮毛,本应治你动摇军心之罪,念在你今天杀敌有功,就功过相抵,现在给本帅退下,你不是说本地人熟悉地形吗,那现在就侦察敌情去!”

第一千八百零三章 展现残耳进忠言

    沈庆之脱下了自己的头盔,继而一把扯下了自己的狗皮护耳,一个缺了近一半,如同给老鼠啃掉一块的面饼般的耳朵,展现在了众人的面前,这个军帐内绝大多数人都没见过沈庆之这只残耳的情况,见者无不面色微变,而残耳之处,仍然皮肤发青发黑,还有些黄红相交的血脓在上,让人心中阵阵反胃。

    谢琰的面色一沉:“沈幢主,你这是何意?”

    沈庆之指着自己的耳朵,大声道:“大帅,各位将军们,你们请看好了,卑职的这只耳朵,就是上次妖贼来犯时,卑职集合乡人,力抗贼军,在战场上被贼人的毒箭射坏的,现在卑职的这只耳朵,形同摆设,因为毒药入耳,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大帅可知,为何卑职还要留着这半只残耳在这里呢?”

    谢琰摇了摇头:“本帅听过医官的回报,说是你这只耳朵已经失聪,残耳上还存留着毒素,会时不时地发炎留脓,就象你现在这样,当时他劝你切掉这只无用的耳廓,但你拒绝了,不知何意?!”

    沈庆之的目光扫过帐内众人的脸,慨然道:“因为卑职不幸,中箭残耳,听觉丧失,但卑职又是幸运的,因为卑职的两个弟弟,三个堂表兄,还有我们沈家村的七十三名兄弟,连命都没了,与他们相比,卑职起码还活着。保留这只残耳,就是卑职要告诉自己,永远不要忘记妖贼的狠毒和邪恶,不把他们彻底消灭,卑职永远会留着这只残耳!”

    谢琰的眉头一皱:“沈幢主的决心可嘉,只是你这样反复耳朵流脓生疮,不是苦了你自己吗?除贼平叛是大家的事,不止是你一个人。”

    沈庆之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妖贼作乱的时候,我们本是在田间耕作,可是邻村的陆三机,领着数百名贼人就来我们村了,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那陆三机原本就因为水源问题跟我们村多次冲突,这次是借了妖贼的势,趁机报复,可是那些妖贼比陆三机更可恨,他们捉了我们的村民,逼他们吃死去人的肉,若有不从,就剁为肉泥。我们全村一半的人,都这样死在他们手上,此仇此恨,不共戴天,就象我的这只耳朵,也是在战斗中给射坏的,卑职留着这残耳,就是要告诉自己,永远不要忘了这个仇,更不要忘记,妖贼多数是以前认识的那些乡亲邻居,一旦中魔,就会成为最邪恶的魔鬼,绝非寻常的盗匪!”

    谢琰点了点头:“吴地不幸,妖贼作乱,你的村人,和我们这些世家的子弟一样,都很多惨死贼手,所以,我们有共同的仇人,沈幢主,本帅从不怀疑你对妖贼的仇恨和对朝廷,对国家的忠诚,只是你这样动摇军心,实属不该,这样吧,侦察敌情之事,暂且作罢,你回营好好准备,下次决战妖贼之时,用你为先锋,打头阵!”

    沈庆之朗声道:“卑职愿意为了大军去刺探妖贼军情,但还是请大帅千万要慎重,冷静,卑职跟妖贼血海深仇,恨不能将之食肉寝皮,但越是如此,越是不能冲动。妖贼势大,也极为狡猾,卑职与之交手经年,深知其实力绝不在现在我军之下,而且经常会设伏,诱敌。卑职的这只耳朵,就是在一次战斗中追击诈败的妖贼,中了埋伏后中箭的,不仅是卑职耳朵残缺,更是连累了百余名好兄弟送了命,所以,卑职就是要这样提醒自己,千万不可大意!”

    谢琰的面色一沉:“本帅身经百战,难道还不如你这样缺乏经验的小将吗?妖贼的那点手段,骗你还可以,如何能骗得了本帅?本帅在这个位置上,要考虑的是吴地的全局,外军来这里,添乱远远大过实际的贡献,上次北府军前来,妖贼没杀几个,百姓却是给他们祸害惨了,沈幢主,这些事情,你是不会考虑的。”

    沈庆之咬了咬牙:“北府军确定军纪不严,对百姓多有侵犯,但他们毕竟可以击贼,这回妖贼卷土重来,有众二十余万,消耗巨大,再也拖不起了,也不太可能再次下海,我们这几个月来,把各地的粮草都集中到了钱塘仓,只要守住山阴,就能让妖贼得不到他们想要的粮草,不出两个月,他们必然粮尽而溃,北府军前来,就算再扰民,也不过一两个月的事,灭完妖贼后请他们象上次一样离开就是,而吴地可以得到永远的安宁,大帅深谋远虑,为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谢琰冷冷地说道:“沈幢主,你的话太多了,退下吧,这里自有公议,你若想侦察敌情,证明你的说法,那就自去,否则,就回营准备战斗去吧。”

    沈庆之的额头急得冒汗了,一拱手,欲再说,张猛厉声道:“沈庆之,你口出妄言,目无主帅,真当军纪如无物吗?”

    沈庆之叹了口气,只能行礼而退,而帐内的诸将也似乎受了他的影响,沉默不语起来。

    张猛笑道:“大帅,不要被这小子几句话给影响了,他懂什么啊,刘牢之若来,只会掠民争功,到时候我们的苦战成果,却要分他一半,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真要是坚守不战,待敌粮尽自溃,只我们会稽兵马就可以了,只要不主动出击,在这里扎营坚守,难道贼军还能从这钱塘江上飞过来吗?”

    谢琰微微一笑:“张都督,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这北府军,还有那吴兴的刘裕所部,本帅已经派人征召了,此战不可不用他们,不可大用。”

    所有人都脸色一变,异口同声道:“大帅,为何如此?”

    谢琰笑着长身而起:“妖贼害怕北府军,却不把我们会稽兵马放在眼里,所以才会大胆来犯,只要本帅放出北府军即将到来的消息,妖贼必然仓促退兵,到了这时候,我们就可以趁机突袭,大破妖贼啦,而这军功,也跟北府军没半点关系,诸位,回营去做准备吧,三天之内,准备出击!对了,让那个沈庆之去后方迎接北府军,这战的军功,不带他!”

第一千八百零四章 骄横公子在海盐

    会稽郡,海盐县。

    这是一座历久悠久的名城,在石器时代就有人类活动,越人的先民居于此处,世代以捕渔为生,春秋时,吴越在此争霸经年,后来越灭吴,楚又灭越,最后秦王赢政一统天下,设会稽郡的同时,亦改此处为长水县。

    后来赢政巡视天下,路过会稽郡,方士进言此地有王气,于是赢政心生厌恶,发刑徒十余万,拆毁其城,并污其名为囚卷县,吴越语中,即读为由拳县,而县中有由拳山,亦由此名而来。

    大约是秦王之举,触怒上天,他离开之后,所留置的官员作威作福,压榨当地百姓,天怒人怨,有一老妇人,成天会到城门处察看,一连数年,县令奇怪,派城门官查问,老妇则说,梦中仙人警告,若城门有血,则全县会化为一片汪洋。

    县令听闻之后,大笑着不信,不仅如此,还命城门官以狗血涂抹城门,他狂言道,始皇帝受命于天,他作为始皇帝派在这里的官员,就代表着皇帝,老天也奈何他不得。而那个老妇人,看到城门的血后,哭着离去,不知所踪。只有几户人家跟着她离开,夜宿在城外的由拳山上。

    当天夜里,县令突然被一个吏员吵醒,正是那城门官,名叫干,县令一眼看到他,虽还是人头,但身子已经变成了一条鱼,大惊失色道:“怎么变成鱼了?”

    而这个干则哭道:“明府亦为鱼!”话音未落,滔天洪水淹没了整个由拳县,从县令到几乎每户百姓,都化为鱼虾。只有跟着那个老妇离开的几户人家,才幸免于难。

    从此之后,由拳县就成了一片大湖,名为拓湖,而县名也改为当湖县,后面的几百年,当年幸存的百姓和后来迁入的移民们,以湖为生,在湖边种植水稻,成为有名的渔米之乡,东汉时,因其粮产丰富,被称之为禾兴县,三国时期,此地属于吴国所有,因为要避太子孙和的名讳,改禾为嘉,这就是嘉兴这个地名的由来,而又因为嘉兴临湖傍海,除了种水稻外,也是会稽一带著名的煮海为盐的盐厂所在,所以在东晋时期,又改名为海盐县,成为北接吴兴,南连山阴的交通要道所在,自会稽入建康,这里是必经之路。

    县衙大堂之上,一个年约五约,红面黑须的官员,身着绿色的官袍,坐在案后,正在看手中的一卷公文,此人正是那海盐县令鲍陋,而一个身长八尺,虎背熊腰的壮汉子,同样的红色脸膛,跟他容貌有个七八分相似,一看即知是父子,身着一身软甲,站在堂下,领着一帮持刀披甲的衙役,目光中尽是不屑之色,看着站在堂上的沈庆之。

    此条壮汉乃是鲍陋的儿子,鲍嗣之,曾经在京城当过宿卫军,很有些枪棒功夫,上次鲍氏父子随谢琰南下平叛,鲍嗣之曾带着一校兵马亲自攻下这海盐县城,斩杀贼将丘汪,也因此功,被封为校尉,协助其父亲驻守这海盐县城,扼守从吴兴到山阴的要冲。

    沈庆之的身上,已经是汗透衣甲,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他的额头和两鬓滑下,他却顾不得擦拭,对着鲍陋说道:“鲍县令,军情紧急,还请速速按公函中谢内史,哦,应该是谢将军的要求,迅速联络吴兴乌庄的刘裕所部,并差人火速进京,请北府军前来支援。”

    鲍陋抬起了头,看着沈庆之的脸上,一脸的疑色:“这公函,沈幢主可曾看过?”

    沈庆之摇了摇头:“在下位卑职轻,哪有资格看这公函,只是奉了琰帅的军令,送信至此。”

    鲍嗣之重重地“哼”了一声:“既然位卑职轻,又没有看过这个公函,那你怎么知道谢将军是要找北府军来援的?沈庆之,听说你跟妖贼作战,轻功冒进,中伏给射聋了一只耳朵,该不会是产生了什么幻听吧。”

    沈庆之没有看鲍嗣之,对着鲍陋正色道:“卑职来前,参加过军议,琰帅同意速报朝廷,请北府军来援,现在前线军情如火,大军正在跟妖贼隔江对峙,妖贼数量众多,粮食不足,可能会铤而走险,直接强渡攻击,所以,还需要北府军迅速南下支援。请鲍县令速速派快马先行去乌庄的刘裕所部,请他南下,卑职这就继续北上去建康。”

    鲍陋冷冷地说道:“你若是想找救兵,那自己去便是,本官职责是镇守这海盐县城,这公函上也没有要本官去通知哪处兵马赴援,前日里琰帅派过人要在海盐境内搜查庄园的两千兵马回去了,本官已经作好了这个任务,而你沈幢主的要求,并不是琰帅的,本官没必要执行。”

    沈庆之咬了咬牙,大声道:“鲍县令,现在军情如火,贼众有二十多万,而且每天都还有刁民前去投奔,我前线的兵马不过两万,若妖贼真的全线进攻,恐怕难以抵挡,这个时候,需要吴地各郡县的每一个兵士都去赴援,方有成算,卑职去建康,并不路过乌庄,所以还请鲍县令派人前去请刘裕南下,刘裕是威震天下的勇士,上次曾经独驱数千妖贼,有他在,胜过千军万马。”

    鲍嗣之哈哈一笑:“好个独驱数千妖贼,明明是自己中了埋伏,差点送命,还害死几十个同伴,要不是援军前来,妖贼怎么会退?说得好像是他一个人的功劳似的。小爷我亲率兵马攻下这海盐县城,斩杀贼军大帅丘汪,功劳不比他刘裕大得多?你怎么不求我南下去帮忙啊。”

    沈庆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挤出一丝笑容:“鲍公子当然也是有名的勇士,若是能跟刘裕联手赴援,自是最好不过,只是…………”

    鲍嗣之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得了,跟这种只会自已出风头的猪队友,我还怕给他坑死了呢。爹,孩儿愿领乡兵五百,前往邢浦,上次只斩了个丘汪,这回,一定要拿下孙恩的人头!”

    刘裕的声音在堂下沉稳地响起:“刘某愿助鲍公子立此大功!”

第一千八百零五章 大义面前弃私怨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了殿外,只见一条铁塔般的身影,在五个身披软甲的壮汉的簇拥之下,昂首阔步而入,而门口的几个军士本能地想要拦,却给刘裕那如冷电般的眼神一扫,都缩住了手脚,竟然就这样眼睁睁地看他进来了。

    鲍陋不自觉地从大案之后站了起来,沈庆之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刚要转身上迎,身边却是一阵风飘过,只见鲍嗣之提着风火棍,一个箭步就蹿了出去,在大堂台阶上摆开了架式,对着刘裕身后的那几人厉声道:“好啊,光天化日之下,妖贼竟然敢就这样出入衙门公堂了,来人,快给我把这些妖贼拿下!”

    刘裕身后的沈家五虎中,站在前排的沈渊子沉声道:“这位军爷,我等已经接受了朝廷的招安,得到了吴国内史袁大人的赦免,不再是妖贼了。请你不要再以这个称呼来说我们兄弟,现在的我们,是朝廷的官兵,和你一样。”

    鲍嗣之冷笑道:“你这话骗骗鬼还可以,在我这里就别想混过去了。妖贼中确实有些给裹胁的百姓,但是你们沈家五子,可是贼中头目,象沈云子,更是亲手杀害上虞徐县令的凶手,还有沈田子,谁不知道是妖贼中勇冠三军,冲锋陷阵的勇将!袁内史赦免你们是他的事,但这里是海盐,不是吴兴,小爷今天就要把你们五个挖心摘肝,祭奠死在你们手上的无辜军民!”

    刘裕平静地说道:“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鲍公子了,不知道鲍公子跟沈家五子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这样置他们于死地呢?”

    鲍嗣之微微一愣,转而沉声道:“刘裕,你是要强行维护这几个妖贼,甚至不惜与官军,与朝廷为敌吗?这里可不是你的京口,你可看清楚了,在我的地盘上,你就是条龙,也能让你翻不了身!这几个妖贼,在吴地作恶多端,死在他们手上的将士百姓成百上千,这是国仇,不是我的私怨!”

    他一边说着,一边却开始四下打量起来,寻找起最近的帮手在哪里,毕竟鲍公子嘴上虽然狂妄,但也是见过真场面,也见过刘裕格斗的人,自己也曾经上过战场杀过人,起码的战斗经验和判断力还是有的。

    刘裕微微一笑,说道:“刚才鲍公子提到了被沈云子所杀的上虞徐县令,不瞒你说,这次在赦免他们几个之前,我特地接来了徐县令的儿子,现任朝中著作郎的徐逵之,让他决定这几个人的生死,毕竟,孝道大过国法,我朝以孝治天下,即使是朝廷的赦免,也不能剥夺死在他们手上的人的子女们的复仇权力。而沈家五子也知罪行深重,前来寻求赦免时是孤身空手而来,任人宰割,绝无怨言。”

    鲍嗣之的脸色一变:“当真?!”他转而冷笑起来:“那徐逵之能放着父仇不报,只怕是给你许以重利收买了吧。哼,谁不知道他姓徐的跟你刘裕相交莫逆,自幼长大呢。只是给你骗得连父仇也不报了,我还是不能理解。”

    刘裕看着鲍嗣之身后,沉默不语的沈庆之,说道:“你就是有苍耳公之称的沈庆之沈幢主吧,我听过你的勇名,一直想要一见,却没有想到,在这里见到了。”

    沈庆之连忙拱手道:“想不到连刘参军都听说过我的名字,实在是惶恐之至。我这次是进京搬救兵的,本想请鲍县令差人去乌庄通知刘参军,早日率兵赴援谢将军,却不料会在这里见到刘参军本人,真是三生有幸。”

    刘裕笑道:“那不知道沈幢主能不能理解,为什么徐逵之能放过父仇,原谅沈家五子呢?”

    沈庆之不假思索地说道:“因为吴地的土豪之前受天师道妖贼的蛊惑,附逆作乱,朝廷大军一到,妖贼们扔下这些土豪,自己跑了,多数土豪首领伏诛,而其子侄部曲,如沈氏五子这种,则带着很多庄客,佃农躲进了山中,朝廷虽然下达了赦令,但他们害怕给追究罪行,不敢出山,沈氏五子是第一批出山接受赦免的乱党,如果因为私怨杀了他们,只怕再无人敢出来自首,这等于是断了这些人的后路,把他们推向妖贼一方,会十倍,百倍地增大平定吴地的难度。所以徐公为了国家大义而放弃了自己的杀父私仇,是高风亮节之举,沈某佩服之至。”

    刘裕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鲍嗣之,平静地说道:“现在鲍公子还想坚持为死难的将士百姓们复仇,哪怕是让吴地土豪们复叛,让连海盐,吴兴这些暂时安定的地方叛乱再起吗?”

    鲍陋干笑了两声:“刘参军不仅战场上神勇无敌,这战场之外的剿抚之事,也是见解深刻啊,难怪当年谢相公会对你如此器重,佩服,佩服!”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堂前,转头对着鲍嗣之板起了脸:“这里不是你说话的地方,还不速速退下?!”

    鲍嗣之咬了咬牙,行了个礼,正要转身,刘裕突然说道:“鲍县令,尊公子忠勇过人,刚正过人,正是国家栋梁,我等武夫,只知道快意恩仇,刀口舔血,让作乱天下,荼毒百姓的贼人们个个授首,这才是军人男儿应该的想法,别说鲍公子了,就是我刘裕,还有我北府军的兄弟们,也都是这样想的。当初沈家五虎都来投奔时,我的第一反应,也是杀了他们,为死在他们手上的百姓们报仇。”

    鲍嗣之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转过身来,看着刘裕:“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刘裕点了点头:“当然,我刘裕从军报国,就一个想法,保家卫民,如果有谁残害百姓,祸害国家,无论是胡虏还是内贼,都应该让其付出代价。尤其是这一路上看到原本富庶繁华的吴地,给这场叛乱毁成了什么样子,更是让我咬牙切齿,夜不能眠,每天做梦都是想着杀贼平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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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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