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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指云笑天     东晋北府一丘八txt下载     东晋北府一丘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八百五十三章 黑夜降临杀机伏

    卢焕定了定神,看着在一边的马上,神色自若,可是一双眸子里却神光闪闪的卢奇,低声道:“早就听说大燕的兰公主是千面女王,谍者之神,今天幸得一见,请恕刚才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失敬。”

    慕容兰微微一笑,假装着继续指挥着路上的车辆通行,却用细如蚊蚋的声音低语道:“卢公子,你的勇名,我可是一清二楚的,当年令尊被同乡祖氏所迫,几至绝境,是你亲自攻入祖氏的坞堡,手杀祖氏父子十余人,这才打下了卢家在范阳的根基,这次的行动,你可是重要一环啊。”

    卢焕面露得色,转而摆了摆手:“那是过去的旧事了,不过,在下对于自己的斤两还是清楚的,论武勇,在下虽然可以横行范阳,但跟大燕的诸多勇士,尤其是大将慕容凤相比,还是差了很多,请问为何兰公主放着你们燕军的猛士们不用,反而看上我这个普通的汉人呢?”

    卢溥低声道:“看到那达奚斤了没,这一路上他就不停地在观察我们的人,如果真的是大燕的精锐军士,即使是穿着民夫的衣服,举手投足间也会显现出来,只有真正的没有受过训练,上过战阵的民夫,才能逃过他们的眼睛。”

    卢焕的眉头一皱,正要开口,只听慕容兰低声道:“公子勿虑,我已经计划周全,只等进入拓跋珪的大营之中,夜间按我信号行事,举火攻营,我军的伏兵也会里应外合,一并杀出,直取拓跋珪本人。”

    卢溥笑道:“兰公主一向是算无遗策,我准备…………”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脸色一变,因为他发现,达奚斤带了几个骑士,向着自己而来,他连忙收住了嘴,对着慕容兰和卢焕使了个眼色:“达奚将军,有何指教?”

    达奚斤策马上前,看了一眼卢焕:“卢公子,你的骑术很高,为何刚才…………”

    卢焕眼珠子一转,笑道:“说来丢人哪,在催着车子前进时,那车夫一歪,车子差点砸到马,所以马儿受惊了,这些天来,成天担心敌军来犯,有点紧张,人也疲劳,差点就落了马,还让达奚将军见笑了。”

    达奚斤轻轻地“哦”了一声,看着一边的卢奇,眉头微蹙,卢溥连忙道:“这是族侄卢奇,前日里带着清河一带的粮队来与我们会合的,就是他,也会骑马,舞弄些枪棒,所以这两天我都带在身边巡察。”

    慕容兰微微一笑,对达奚斤拱手道:“见过达奚将军。”

    达奚斤点了点头,看向了卢溥:“卢刺史,刚才接到了紧急军报,说是陛下围攻中山一月多,强攻旬日,不能突破外城,燕军的实力,恐怕比想象中的要强大,而北边贺兰大人接应塞北军粮之事,也并不顺利,听说,遭遇了之前出城的燕将慕容麟的伏击,损失不小,现在陛下有令,暂时放弃对中山的围攻,转而北上去接应贺兰大人,打通粮道,大军已经开拔,今天,就会到达滹沱河,我们的粮队,需要直接进入大营,而卢刺史,也要随我一起去见陛下一趟。”

    卢溥微微一愣:“陛下,陛下到了滹沱河了?”

    达奚斤笑道:“正是,这次陛下对卢刺史的运粮非常满意,所以要特地召见您,因为大军行军机密,陛下这回是直接带了中军,打了别的部队的旗号过来,这可是无上的殊荣啊,请你现在就准备一下,随我去见陛下吧。”

    卢溥点了点头,转而对一边的慕容兰说道:“阿奇,这里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地安顿诸家兄弟,不要让他们挨饿受冻,准备好的干粮,早点吃。”

    慕容兰行礼恭声道:“恭送溥公,这里我会安排好,大人勿念。”

    半个时辰后,天色已暗,滹沱河边,一座临时搭设的巨大营地里,数不清的火堆都在燃烧着,围着火堆,坐着三五一群的军士们,鲜卑族的魏军,和扎着发髻的汉人民夫们,混杂而坐,喝酒吃肉,行着酒令,一片欢快之声。

    慕容兰仍然戴着卢奇的面具,一个人靠在一座哨楼的岗哨之上,楼下三十步内,空无一人,几个隐藏在草丛中的黑影,一闪而没,这些暗哨密探,在这临时大营之中,如同黑夜的暗影,不为任何人所知。

    衣袂破空之声响过,一个大鸟般的黑色夜行人,站在了慕容兰的身边,青龙面具在火光之下闪着淡淡的回光,而他的声音则冰冷严酷:“都准备好了?”

    慕容兰勾了勾嘴角,沉声道:“北边的事情,你参与了多少?慕容麟是不是跟你有什么关系?”

    青龙微微一笑:“也没做什么,只是让你的好侄子,跟贺兰部的老情人再次见上了一面罢了,说起来还要托你的福,若不是你找来的卢溥和崔逞把贺兰卢给气跑了,只怕贺兰敏这回也不会站在拓跋珪的对立面。”

    慕容兰咬了咬牙:“可你这样一来,等于提前暴露了贺兰部,拓跋珪舍了中山之围,恐怕是想这次解决掉贺兰卢了,如果我们这次刺杀他不成,那以后贺兰部就再也不可能成为助力,做这种事之前,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青龙的眼中冷芒一闪:“你以为在中山城外突袭才有把握?我告诉你吧,你的那个宝宝侄子,连出城的勇气都没有,这次是魏军撤围,我又通过某种方式告诉他魏军是要北上消灭慕容麟和贺兰卢,他才如梦初醒,亲自率军出城,拓跋珪这么急着北上,是想先干掉贺兰卢和慕容麟,打通去塞外的通道,前两天,别部大人没根曾经率部下刺杀过他一回,可惜没成功,所以现在的拓跋珪,成了惊弓之鸟,你今天的行动,可要找好定位才行。”

    慕容兰微微一笑:“天助我大燕,拓跋珪跟卢溥见面,赐宴,一定是他本人,等宴会结束,他回帐之后,我就发动药性,让卢氏族人成为神鬼战士,足以拖住拓跋珪的大军!而我本人,会亲自取下拓跋珪首级的!”

    青龙笑着转身就跳下了岗楼:“祝你成功!”

第一千八百五十四章 青龙鬼影现荒丘

    半个时辰之后,滹沱河北,五十里处,一处隐密的山谷,谷口一座荒丘,形如卧虎,丘上三匹战马之上,骑着两男一女,并肩而立,六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直视着远方几十里外,那星罗棋布般的灯火,如果仔细一看,会发现这三人,正是贺兰卢,慕容麟和贺兰敏,任谁初见,都会大吃一惊,这敌对的三人,又是如何能在一起呢?

    贺兰卢勾了勾嘴角,喃喃道:“想不到拓跋珪会撤了中山之围向着我们过来,看来,他已经对我们起了杀心了,慕容麟,你真的认为以我们两军之力,联手可以打败拓跋珪的大军吗?”

    慕容麟勾了勾嘴角:“如果那龙城的两万甲骑俱装给我,那我就有这个信心,可惜,慕容宝还是信不过我,还有我那个该死的姑姑,仍然象防贼一样地防着我,上次漠南之败,我的部众损失过半,现在手下虽然有三万之众,但半数以上是新征的杂胡,战斗力很一般,关键时候拼命,是指望不上的。”

    贺兰卢咬了咬牙:“可恨我部本来兵强马装,铁骑六万有余,却被拓跋珪所害,邺城一战损失两万多精锐,强攻信都又是折损上万,现在可战之士不到三万,士气也一般,如果连你都没信心,那我们就算合力,也没法对抗拓跋珪了,惟今之计,也许只有暂避锋芒,走为上了。只是我们留在漠南的部众,只怕要遭难啦,阿敏,你有没有办法通知他们,让他们赶快逃跑,哪怕是到漠北柔然部落,也比留下来给拓跋珪杀戮和兼并的好。”

    贺兰敏那张美丽的脸上,神色平静如常,淡然道:“我们这次出来之前,拓跋珪就早就让拔拔部和乙弗部跟我们贺兰部共用几个牧场了,还安排了尔朱部和处月部卡住了后面阴山的山口,可以说你想的北逃漠北,联合柔然的可能,早就给人家掐灭了,这次就是一锤子买卖,要么干掉拓跋珪,要么就是孤身逃亡,没有第三条路。”

    贺兰卢沉默不语,慕容麟微微一笑:“你要是现在改变主意,转而攻击我军,咱们大战一场,你无论胜负,对拓跋珪也有个交代了。还来得及。”

    贺兰卢恨恨地一拳击在马鞍上,打得马儿一阵嘶鸣:“事到如今,我们都已经联合了,还谈这个做什么?拓跋珪是怎么对我们贺兰部的,你最清楚不过,我最后悔的事就是以前在辽西的时候没有早点宰了这个白眼狼,这次南征,他第一个要消灭的是你们慕容燕国,第二个要消灭的就是我们贺兰部,贺兰部只要存在一天,他的大漠王权就不稳固。”

    慕容麟微微一笑:“贺兰大人总算看明白这点了,不晚。不过,贺兰王妃,你好像不需要承担这贺兰部的兴衰之责啊,不管怎么说,你跟拓跋珪也有个儿子了,他上次还原谅了你的背叛,为何这次还要再站在我们一边?”

    贺兰敏冷冷地说道:“因为,我太清楚拓跋珪是什么样的人了,上次他放过我,不是因为原谅我,而是因为贺兰部实力强大,他没有证据就要讨伐,且不说胜负如何,即使消灭我们贺兰部,也会引得人人自危,人心离散,加上慕容垂尚在,他是不敢在这个时候清洗草原的。如果连自己的母亲娘家部落都不放过,那就会给看成是铁弗匈奴一样的凶残霸主,不得长久。”

    “可这一回不一样了,南征后燕,旗开得胜,各部都得了不少好处,只有贺兰部损失惨重,正如我二哥说的,这次他就算消灭不了后燕,也要灭我贺兰,贺兰一灭,我们娘儿两就成了无根浮萍,给铲除是必然的事了。”

    慕容麟满意地点了点头:“阿敏,你终于看明白这点了,很好。以前我父皇和你的大哥都看走了眼,没意识到拓跋珪的凶狠和残忍。以至于今天成了最可怕的敌人。这次,我们再也不能抱有任何幻想了。消灭拓跋珪,我们才有未来。所幸的是,这次我们并不孤独,还有别的朋友。”

    贺兰敏冷冷地说道:“你是说你的好姑姑吗?只怕这会儿她是自身难保吧,中山之战,拓跋部日夜轮番攻城,攻守双方都损失惨重,现在魏军撤军,只怕慕容宝都不知道拓跋珪是来消灭我们的,还会以为是出来分兵征粮,未必敢出动。你的好姑姑并非战场帅才,搞情报还可以,但这些情报,现在帮不上我们的忙。”

    一个清冷的声音顺风而来,配合着凌空破空的衣袂之声:“一切顺利的话,她说不定今夜就能取下拓跋珪的人头,贺兰王妃,你对你这个好姐妹的本事,看来还是估计不足啊。”

    贺兰敏的脸色一变,贺兰卢更是抽刀出鞘,横于身前,直指御风而来,轻飘飘地落在自己马头前不到十步,全身包裹在一袭黑色夜行装之中,只是脸上戴着一个青龙面具的来者,沉声道:“你是何人?”

    慕容麟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青龙大人,你果然出现了。不枉我在这里等你到现在。”

    贺兰敏的脸色一变:“你是东晋黑手党的青龙?他不是郗超,死了吗?”

    青龙淡然道:“郗超是过青龙,但已经退出组织,自己也死在刘裕的刀下了,正如从前训练过你的朱雀王凝之一样,现在的青龙和朱雀,已经换了人,但我们维护黑手乾坤的本质,是不会改变的。”

    贺兰敏咬了咬牙:“慕容麟,原来你要我们在这里等的贵人,就是这位新任青龙啊,不过,在这个时候,孤身一人的青龙大人,能帮我们什么?”

    青龙微微一笑:“我确实没有一兵一卒能助你们,但是,我有一万颗长生神力散,已经给卢溥这回带去拓跋珪大营的一万民夫服下,半个时辰内,药性催动,这些民夫就会成为不畏死亡,不知痛苦,力大无穷可以手撕活人的怪物,在拓跋珪的大营中连夜发动,即使是他的精骑武士,也无法抵挡,而慕容兰,会带着她的死士手下,直接突袭拓跋珪的汗帐,运气好的话,可以一举取下拓跋珪的首级!”

第一千八百五十五章 赵王不忘燕帝位

    贺兰卢倒吸一口冷气:“就象洛阳之战,消灭慕容永的几千甲骑的那些个长生怪物?我的天,世上竟然有如此凶物?”

    青龙点了点头:“如果是战场之上,这东西打不过还可以跑,可是黑夜在大营之中,只怕连跑都不太可能了,但拓跋珪多次逃出生天,也不排除他本人根本就不在大营中的可能,所以你们要做的,就是趁势掩杀,杀死每个从营中逃出的魏军将士,只有死了的拓跋珪,才是好的拓跋珪!”

    慕容麟的嘴角勾了勾:“你的这个计划很好,但是为什么要我们出动呢,按你这个计划,这些怪物加上慕容兰的突袭,而且后面还应该有中山出击的兵马,足以消灭拓跋珪了吧。在这些怪物还到处都是的时候,我们出击,可能会反过来给怪物所伤,洛阳城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听说这些怪物是没有意识,没有人性,不分敌我地杀戮,黑夜之中,本就是敌我难辩,该不会把我们的兵马也给伤了吧。”

    青龙微微一笑:“有这个可能,但是不大,你们的出击,不是为了消灭拓跋珪的大军,只是为了截杀拓跋珪,因为现在卢溥的民夫是给安置在河边,拓跋珪的帅帐是在靠北一点,真要是给突袭,拓跋珪往南很难跑的掉,一定是向北逃亡,所以你们这支兵马,也许就是最后要他命的一支军队。”

    贺兰敏的眼中冷芒一闪:“你快要说服我们了,但我还有最后一个疑问,青龙大人,在这个时候,你来帮我们杀掉拓跋珪,打退北魏这回的入侵中原,对你有什么好处?黑手党是向来无利不起早的,所图者大,之前朱雀训练我,利用我,是为了有可能利用草原的力量,不让你的前任青龙独大,你这回来,又是为了什么?”

    青龙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不瞒各位,现在我们组织在大晋的日子很难过,我的前任和前任朱雀们,为了争权夺利,斗了几十年,从中原斗到草原,从江南掐到塞北,最后双双同归于尽,霸业尽归尘土,不仅自己死了,还弄出来几个极为棘手的祸根,比如天师道,比如桓玄,甚至还有刘裕,现在我们黑手党的百年根基,有给这些新兴力量毁于一旦的风险,南方已经陷入了全面内战,这个时候,我们再也经不起北方胡人国家的趁火打劫了。”

    慕容麟冷笑道:“所以,你要助我们这回击杀拓跋珪,打败北魏,这样大燕就算胜利,也是元气大伤,短期内无力南下攻打晋国,你们才有时间腾出手来解决自己的麻烦?”

    青龙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我们组织信奉强弱无定数,力量的平衡才是让大家相安无事的最好办法。如果这次能击杀拓跋珪,让贺兰部回到草原夺取霸主之位,那草原会战乱多年,燕国要休养生息,而现在后秦和后凉在关西打得是不可开交,我们大晋才能得到喘息之机,解决当前的危机。至于以后的事,那就各安天命了,其实整个大晋,也只有刘裕一个人真心想要北伐,但是他要北伐,就得集中举国之力,要占我世家高门的人力,物力,这是我们现在还不想给他的,所以你们放心,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也会阻止刘裕这样的人跟你们起了冲突。”

    “如果拓跋珪占了中原,那违背了当年和刘裕的誓言,以刘裕的性格,必会提兵北伐,所以,我这回得帮着你们,先把这个草原野心狼给解决了,因为即使从我们黑手党的角度来看,也不希望北方出现一个野心勃勃的狼主,他今天可以灭后燕,灭贺兰,明天就可以学着苻坚一样灭我大晋。所以,现在的拓跋珪,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有这些理由,值得我出手助你们灭他吗?我所需要投入的,不过是一万颗长生大力散罢了。”

    慕容麟咬了咬牙:“那你跟我的承诺呢?你说过会助我登上大位的!”

    青龙微微一笑:“我可不是你的先父皇,没这个本事,不过,你如果能击杀拓跋珪,立下不世之功,那你的地位,可就会进一步提高了,这次的大战,你们后燕诸王,除了慕容德在邺城打得不错外,其他从慕容宝到慕容农和慕容隆,无不是龟缩中山,不敢出战,在国人心中地位一落千丈,而你赵王殿下,如果能立下大功,那不仅可以缴获大量的魏军辎重,俘虏大量魏军为自己的属下,也可以收得燕国人心,一旦你拥兵十万,又给视为战神,那就象你当年的父皇灭慕容永一样,夺取自己的皇位,也不会有人指责的,毕竟,这是你们慕容家的传统了。”

    慕容麟冷笑道:“有我的好姑姑,好叔叔在,只怕没这个可能。”

    青龙笑道:“他们是聪明人,知道如何站队,之前帮着慕容宝,不过是因为你父皇执意要立这个太子,可是这回的大战,让他们清楚,慕容宝根本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真正能救大燕的,是你赵王,到时候你拥兵出藩,如果慕容宝再出手害你,想夺你兵权或者是行刺暗杀,就是错在慕容宝,他们也会转而对慕容宝绝望,转而助你的,所以,只有这回杀了拓跋珪,立下大功,才有未来!”

    慕容麟咬了咬牙:“好吧,我就信你一次,不过我有个条件,你那个药丸,我要一万颗,关键时候,我需要能拼一下的实力。”

    青龙的眼中闪过一道狡黠的神色:“没有问题!”

    半个时辰之后,还是那处荒丘之上,青龙浑身包裹在黑色的斗蓬中,青铜面具闪闪发光,看着长龙也似的骑兵,一眼看不到尽头,从里余之外的山谷中急速而出,人嘴衔枚,马蹄包毡,向着远处那万点灯火的魏军大营方向,急驰而去。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青龙的身边,一个三十多岁的白面书生,与青龙并肩而立,长须飘飘:“真有你的,青龙大人。魏燕终有决战,河北即将变天,我们多年的计划,终于要成功了,此时此刻,你感觉如何?”

第一千八百五十六章 河北卧龙名崔浩

    青龙的嘴角轻轻地勾了勾:“久闻崔宏先生一代人杰,他的公子更是不世出的奇才,有河北卧龙之称,没想到你二十岁的年纪,看起来倒象是比实际年龄老上十岁,我可以想象你用了多少功,吃了多少苦。”

    这个少年老成的书生微微一笑:“永嘉以来,衣冠南渡,我汉人之名士,多居江南,河北早就是人才凋零了,比起江南的风流才子们,我们这些河北人士的家学,藏书是差了很多,只有笨鸟先飞,多花点功夫了,不过我这个人,从小就面相显老,不瞒您说,现在我的已经开始脱发了,也许再过几年,就可以去当和尚啦。”

    青龙微微一笑:“想不到浩公子还这么风趣,江南的世家子弟,要是有你一半的用功,也不至于大晋混成现在这副模样。好了,长话短说,这回你父亲随侍拓跋珪,走不开,这才让你这位青年才俊有和我见上一面的机会。那边的情况,现在准备得如何了?”

    这位青年正是崔宏的儿子崔浩,小小年纪就博览群书,即使是在河北青年才俊之中,也有当世卧龙的美誉,却想不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跟青龙秘密在此会面,他平静地说道:“这回在主营之中的,确实是拓跋珪,不过,他也不会完全对卢溥放心,这会儿的宴席已经散了,拓跋珪回帐睡觉,可是却是用了三个替身,谁也不知道他本人回了哪里。”

    青龙的眼中冷芒一闪:“这才是拓跋珪,只怕,那宴会之上的,也是个替身武士吧。”

    崔浩点了点头:“正是,慕容兰也看出了这点,所以没有动手,直接就准备起兵攻打主营,主营一旦给攻击,必有信使去密报拓跋珪,慕容兰已经盯上了几个信使,希望通过他们,找到拓跋珪的下落。”

    青龙微微一笑:“你爹有什么打算,是想借机杀了拓跋珪自立,还是借拓跋珪灭燕呢?”

    崔浩笑道:“青龙大人,到了这个地步,还在试探我们崔家的底线吗?虽然说南北两大黑手集团互不合作已经有几十年之多,但是这次的合作,我希望还是能有起码的态度。你们南方黑手党多年来一直互斗不止,勾心斗角,而我们北方黑手,却是艰难渡日,团结才是活下去唯一的办法。”

    青龙勾了勾嘴角:“看来崔家父子还是耿耿于怀当年作为玄武大人的刘琨,那北方玄武之职没有传给你们啊。可这不能怪我们啊,卢湛当年没有南下,反而是转投了石赵羯胡,所以刘琨只能把玄武之职转给温峤,让温峤南下,继续他的职责。至于其他的三大镇守,一开始就南渡扶晋了。你们不肯来南方,是想保你们的家业,但总不能说另立黑手乾坤吧。”

    崔浩冷冷地说道:“温峤是一个人孤身南下,刘琨在北方多年的经营和资源,他可没带走。后来谢家取得了玄武一职,也是靠了他们家族在南方的经营,才让玄武一职有了起色,更是因为谢安为相二十年,又建立了北府军,才算是复兴了玄武。但是当年刘琨兵败晋阳,危在旦夕之时,可没有明确地传位于温峤,严格地说,他是只给了温峤一枚玄武令,让他持此令去东晋向其他三大镇守求救,世人皆知温峤最后官至一州刺史,却不知道,他真正的使命,是找黑手同党。”

    青龙微微一笑:“黑手党可没坐视刘琨不管,祖逖不就出兵北伐接应了吗?而东晋初建,南方立足不稳,扫荡吴地土著,平定荆州的奚蛮和流民,才是首要之事,总不可能说自己活不下去还要反攻中原吧。刘琨所托非人,最后给手下的鲜卑段氏所出卖,也让我们组织失掉了黄河以北所有的力量,难道这是我们所希望看到的吗?”

    崔浩叹了口气:“都是陈年旧事了,不提出罢,不过我想提醒一下青龙大人的是,刘琨当年可是手握数万精兵的,更是有大量的军械粮草,虽然兵败,但他把这些资源给秘密地藏了起来,这些资源,后来给我们崔家,卢家所用,成为我们能称霸一方,保持坞堡武装的资本,所以,我们现在坚持认为,玄武一职的正统,不在你们南方自立的黑手党玄武,而在我们北方世家一脉。”

    青龙笑道:“这个玄武的正统之争,以后你们可以跟现在的玄武大人慢慢去辩,我对此现在不持立场,这回我们的合作,只是因为你们北方世家和我们这边的那位大人,多年前就定下的约定。我们助你们赶走北方胡虏,你们自己在河北自立,即使是大晋皇帝,或者是谢家,也不能管到你们。”

    崔浩微微一笑:“上次合作得不错,你们没让谢家北伐成功,这个人情,我们记着,所以这回你来河北,插手燕魏之战,我们也是尽最大可能地提供方便,当然,帮你就是帮我们自己,河北沦于异族之手已经太久,这次,也到了应该由我们汉人改朝换代的时候了。”

    说到这里,崔浩的眼中冷芒一闪:“按我们的约定,一旦击杀了拓跋珪,那北魏几十万军队会群龙无首,不战自乱,我们汉人世家的部曲可以趁机取得军械辎重,燕国慕容氏这一次也给打得元气大伤,更重要的是,面对强敌,他们连一战的勇气也没有,几乎是把除了三大城之外所有的地方都拱手让人,整个河北的民众都看出了他们的虚弱与无力,再不会在心理上畏惧慕容氏,只要我们有了自己的武装,就完全可以与之一战。”

    青龙微微一笑:“我已经成功地挑起了那慕容麟的野心,这小子永远不会熄灭他的夺位之心,就算慕容氏打退了北魏,也会面临自己的内战,这就是你们崔家,卢家的好机会。千万不要错过了,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处理好那拓跋珪的身后之事,引导好慕容兰干掉他,不要再失手了。”

第一千八百五十七章 青龙之后有大佬

    崔浩微微一笑,转身下岗而去,他跨上了一匹骏马,斗蓬一掀,露出了里面一身贺兰部部众的衣甲,与前面的大批贺兰部骑兵,一无二致,一声唿哨,战马奋蹄而飞,这位河北士人的骑术,竟然毫不逊色于马背上的那些游牧骑兵,只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了。

    青龙看着崔浩远去的身影,嘴角边的笑容,渐渐地平复,一边的草丛之中,轻轻地晃了晃,一个鬼魅般的黑影,如同幽灵一样,钻了出来,走到了青龙的身后,浓重的痰音在这北方荒丘的夜风之中,若隐若现:“想不到,清河崔氏,还有此等人才。看来这些北方世家,这些年在胡虏的强压之下,反而是能出人才,比起我们南方不成器的世家子弟们,倒也映证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啊。”

    青龙幽幽地叹了口气:“大晋就是把这些世家子们保护得太好了,让他们没有生存危机,也没有进取的动力,不过,我倒是不同意前辈的看法,即使是在大晋,也有陶潜,刘穆之,孟昶这些起于微末的士人,很有本事,更不用说刘裕他们北府军的后生了,就算是桓玄,也未必比这崔浩差到哪里去。”

    黑影一阵剧烈的咳嗽:“在南方呆久了,来北方给这夜风一吹,这身子就受不了啦,青龙,你没有让老夫失望,看起来,你比你的前任做得更好,希望郗超完不成的事情,你能做好。”

    青龙微微一笑:“若不是前辈相助,我也不会今天站在这里,接受您的指教了。这一局大棋,您布得可真是高明,崔氏父子精明过人又如何,还不是给您玩弄玩股掌之间,他们万万也不会想到,只要稍稍改变一味药物的成份,就能让一刻之前还所向无敌的长生人,真的就全部往生极乐。”

    黑影“嘿嘿”一笑:“北方这些蛮子和汉人世家,还没见识过神药的威力,不过,这东西也只能用个一两次,后面他们会发现长生人行动缓慢,又有药效时性,时间一长,就会自毙而亡,只要躲开就行了。所以,这回拓跋珪是死是活,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青龙的眉头一皱:“前辈,我始终不能理解你的做法,为什么这次不干掉拓跋珪,让北方陷入混乱呢?蛮夷毕竟是蛮夷,崔家卢家可是我们的汉人同族啊。如果拓跋珪这次不死,让他在北方站住脚,只怕即使是刘裕,也未必能克制了。”

    黑影冷笑道:“你到现在还没明白一件事,仍然局限在可笑的汉胡之分上,这只会让你跟刘裕一样,失掉本来的判断力。你所代表的,是世家高门的利益,而不是汉人或者是胡人的利益,谁有助于世家高门,有利于你的家族,谁就是我们的朋友。崔家和卢家能在北方隐忍多年,跟那么多胡人政权合作,为的就是今天能一朝翻身,真要让他们得逞,那就会成为尾大不掉的割据势力,无法消灭了。”

    青龙咬了咬牙:“可那也比拓跋珪好啊。”

    黑影摇了摇头:“未必,慕容氏燕国没这么容易完蛋的,慕容宝虽然废物,但慕容德,慕容农,慕容隆,包括慕容麟,都不是易与之辈,无论是联合贺兰部,回归辽西老家,还是南渡黄河,去齐鲁割据,都会成为拓跋珪挥之不去的恶梦,想想当年吧,一个翟魏,一个西燕,恶心了慕容垂多少年?河北这地方,不会这么容易就让蛮子征服的,让他们连年征战,压制一下姓崔的姓卢的姓郑的,等到我们在南方结束了内部的事,腾出手来,不就是可以一举而定了嘛。”

    青龙叹了口气:“前辈的意识,我总是差了半分,还是要跟您多多学习,不过,慕容兰可是万里无一的谍者,即使不靠长生人,也未必不能杀了拓跋珪,您的计划对此就没有应变之道吗?”

    黑影笑着转身而去,他的身形没入了草丛之中,话语却是随风而来:“要是拓跋珪连慕容兰都防不住,给这女人杀了,那这样的蠢才,也不配呆在北方实现我的计划,死就死吧,接下来就让北方混战大乱,我们助慕容麟夺取帝位,然后反过来攻击崔家卢家,记住,绝不能让北方的汉人世家在这次的大战中取得权力,借燕魏之战消灭和削弱北方汉人世家,是我们此行的目的!”

    青龙深深地吸了口气,对着晃动的草丛欠身一行礼:“晚辈明白。”

    当草丛不再晃动时,青龙站直了身子,转头望向了灯火通明的南方,月正当空,一道隐隐的黑龙之样的尘土之气,腾于半空,仔细观察,可以看到这气焰之下,长龙也似的贺兰部与燕国骑兵,从两个方向,奔向了那滹沱河边的魏军大营,青龙勾了勾嘴角,看向了半空的月亮,喃喃道:“一战定北方,不知道明天太阳升起之时,这片大地,谁主沉浮!”

    拓跋珪穿了一身小兵的衣甲,走进了一处不起眼的偏帐之中,安同一身奴仆的打扮,早早地侍立于帐内,看到拓跋珪掀帐而入,微微一笑:“回来了?”

    拓跋珪从脸上撕下了几处粘着的假胡子,一张人皮面具,也应手而落,自语道:“这玩意贴脸上实在是太难受了,又不透气,真不知道这些易容的探子每天是怎么过下来的。要不是今天实在是舍不得要看一下卢溥和崔逞他们的表现,我本是不想扮成一个小兵的。”

    安同点了点头:“小心使得万年船,那个神秘人的示警,我想不会无的放矢,毕竟,密报卢溥有问题的,他是第一个。”

    拓跋珪一边洗脸,一边淡然道:“张衮来投的第一天,你就说这个人不太可信,但这些年来,此人助我成就了霸业,这时候背叛我,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安同冷冷地说道:“他是汉人,河北是汉人的祖居之地,非我们草原男儿的地盘,这就足够了,也许,张衮,崔逞,卢溥他们,只是想借我们的力量打击慕容氏燕国,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也到了对你下手的时候了。”

第一千八百五十八章 示警魏主大逃亡

    拓跋珪摇了摇头:“我听你的话,早早地把崔逞调去了并州拓跋遵那里,哼,姚兴现在不敢找我们麻烦,却出兵中原去攻洛阳,东晋的雍州刺史杨佺期写信向我们大魏求援,要我们出兵助守洛阳,我现在跟燕国打仗还来不及,哪有力量救他?”

    “而且此人傲慢之极,居然给拓跋遵写信说我是贤兄虎步中原,一个小小的刺史,居然跟我平起平坐,他也配!等我消灭了燕国,第一个要教训的就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杨佺期!”

    拓跋珪越说越来气,一把把面前的铜盆打翻在地:“可是崔逞呢,他身为拓跋遵的长史,对这种无礼来信不仅不驳斥,反而回信称晋国那个白痴皇帝是贵主,我大魏的脸都给他丢光了,看来这些个汉人,一个个都是心向晋国,身为大魏臣子,却是吃里扒外,该杀!”

    安同平静地站在那里,摇了摇头:“虽然我一直不赞同你重用汉人,但是在现在这个时候,还是得宠络着他们,毕竟这河北之地,是他们的天下,现在我们跟燕国胜负未分,如果他们倒向燕国,我们就未必能胜了。你连贺兰部都能忍,几个狂妄的河北汉人世家,又有什么不能忍的呢?”

    拓跋珪勾了勾嘴角,把地上的铜盆捡起,叹了口气:“这些年来,如果不是你一直在我身边,不断地提醒我应该做什么事,不应该做什么事,只怕以我这冲动的性格,早就会犯下大错了。世人皆以为拔拔嵩,张衮是我所看重的,实际上,我真正所倚仗的,还是你阿同啊。”

    安同微微一笑:“咱们之间就别这么客气了,能助你成就大业,是我安同一生的梦想,至于荣华富贵,不过过眼云烟,没那么重要。”

    一阵桀桀的怪笑声,从他们的头顶响起,伴随着一个沙哑深沉的嗓音:“大难临头了都不知道,还在这里来个君臣和谐,兄弟情深,拓跋珪,安同,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拓跋珪的脸色一变,闪电般地抽出了手边的佩刀,护在身前,厉声道:“什么人,快快现身,不然的话,别怪我不客气了!”

    安同也一个箭步冲到了帐蓬门口处,抽刀护着这条通道,无论来人从何袭击,起码能保持一个逃亡的路陉。

    一个黑影从天而降,缓缓地落在了拓跋珪面前四五步远的地方,他的全身上下,包裹在黑色的斗蓬里,只有两个眼洞,把一双精光闪闪的眸子露在外面,透出无比的诡异,那沙哑的嗓音平静地说道:“不要紧张,我就是前日里警告过你的人,那封放在安大人帐内的书信,就是我留下的,卢溥暗结慕容兰的事,是我告诉你们的。”

    拓跋珪的神色稍缓,仍然横刀于胸前,保持着随时攻击和逃离的姿态:“你是何人,这些消息你如何得知?为什么要帮我?”

    安同咬了咬牙:“你的消息怕是假情报吧,我们反复地检查过卢溥的手下,确实是根本不会武艺,没练过战阵的民夫,就算他有反心,靠这些人,怎么可能成事?你挑拨我们跟卢,崔二大汉人世家的关系,有何居心?”

    黑袍微微一笑:“想不到号称北魏第一智囊的安同,居然也只有这等水平。让人大失所望。难道你就不知道,清河崔氏和范阳卢氏,还有荥阳郑氏这些汉人北方高门世家,骨子里是不愿意接受胡人的统治吗?无论是石羯赵国还是慕容氏燕国,他们都是保持着坞堡独立,遥领个虚官而已,你们北魏不过是新崛起于草原的蛮夷,他们又怎么可能真心效顺?”

    拓跋珪冷冷地说道:“因为我们大魏,比赵国,燕国都要强,而且我们对汉人最客气,他们在我们这里得到的,会远远超过在燕国和赵国所得,有什么理由不归顺?”

    黑袍笑道:“难道魏主你是因为慕容垂强大就真心归顺他的人吗?你在一无所有,寄人篱下时尚不忘复兴代国的初心,这些汉人高门世家就不如你吗?我实话告诉你吧,他们要的就是魏燕大战,两败俱伤,你战死河北,慕容氏元气大伤,重陷内战,只有这样,他们才有一举击破两大胡虏的可能,才有真正自立的可能。而今晚,就是他们千载难逢的机会,虽然你这样又是易容又是替身又是扮小兵换军帐,但如果是整个大营都被攻破,那你无论扮成什么,都活不了!”

    拓跋珪哈哈一笑:“你当我大魏铁骑,当我可汗卫队是什么?不要说这区区万名汉人农夫,就算是燕军十万,也别想一夜灭我!”

    黑袍平静地摇了摇头:“想必洛阳之战,魏主你听过吧,就是刘裕大破慕容永的那次,这战里出现过一支可怕的军队,准确地说,是一万长生人,生生咬死几千西燕的甲骑俱装,你后来俘虏了不少前西燕军士,想必听说过这些怪物有多可怕。”

    拓跋珪双眼圆睁:“你是说,长生人怪物?这不是天师道弄出来的东西吗?难道…………”

    安同突然猛地一跺脚:“哎呀,阿珪,这人说得不错,上次那洛阳之战,就是天师道卢循弄出来的药物,让上万洛阳周边的百姓成了这种怪物,这么说来,这些卢溥的民夫…………”

    话音未落,帐外的大营之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凄厉的哨声,两长一短,瞬发瞬停,而一阵恐怖的怪声,则在外响起,上万个嗓子,突然发出了类似天狗哮日般的声音,震荡着帐内三人的耳膜。

    拓跋珪咬了咬牙,沉声道:“多谢你示警,这里危险,你先离开吧,我要马上集结卫队反击,无论如何,大营不能丢!”

    黑袍哈哈一笑:“看来魏主还没弄清楚这长生怪物的威力啊,连甲骑俱装这种人马俱甲的铁皮人,都能给这些东西活活咬死,你以为现在组织抵抗,还来得及吗?如果我是你,现在就会逃,以最快的速度逃!”

第一千八百五十九章 长生怪物反戈击

    安同大声道:“阿珪,他说得对,大营弃了就弃了,只要您还在,随时就可以反击,那长生人最多两个时辰的药力,撑过这段,咱们再反回来杀!”

    黑袍点了点头:“还是安大人经验丰富,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们一件事,贺兰卢已经跟慕容麟勾结在一起,他们的五万骑兵,也已经向着这里来了,逃的时候记得往南逃,过滹沱河,去找你们后续的兵马,可千万别往北自投罗网啊!”

    拓跋珪二话不说,脱下了自己的靴子,往床边一扔,又把自己的头盔和铠甲扔得满地都是,转身就往帐外跑,安同紧随其后,很快,帐内就只剩下黑袍一人了,当帐外的马蹄声消失在越来越大的喊杀声,刀剑入体的砍杀声和可怕的啃咬声时,黑袍突然大吼道:“拓跋珪在此,休要走了他!”

    然后,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帐门之外,随着一阵风起,帐内的那座火盆应风而倒,很快,熊熊的火焰,伴随着阵阵浓烟,就在帐内燃起。

    大约五六分钟后,帐门再次掀起,慕容兰一身魏军兵士的衣甲,黑巾蒙面,满头的小辫子扎成了一个冲天马尾,配合着她那美到极致的身形,在火光的映照下,格外地英气逼人,而在她的身后,则是五十余名手持利刃的精干杀手,为首一人,正是银甲持槊的慕容凤。

    慕容兰的目光落到了帐内,那张行军床边,散落一地的盔甲与军靴,她的眉头一皱,身后的几名杀手直上而前,从怀中掏出一把黄色的粉末,往这火焰之上一扔,刚才还热浪袭人的帐内,顿时变得一片清凉,一片白色的气雾过后,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慕容兰走上前去,看着那地上的盔甲上,拓跋部的图腾兽符号,又看着那一双已经给烧焦的靴子,叹道:“这确实是拓跋珪的随身之物,看起来,他刚才真的就是在这帐中,不过,他的反应也太快了,一听到营中有变,马上就起身逃跑,连靴子和衣甲都不及穿。”

    慕容凤恨恨地一脚跺在地上:“不错,在信都城外,他就是穿着这一身,这副盔甲,我就是烧成了灰也认得,一个小兵的帐中哪可能有这些东西,而且这个军士营帐之中只有一张床,定是拓跋珪的隐身之处,我现在就去追他!”

    慕容兰的嘴角勾了勾:“只怕追不上了,拓跋珪如此警觉,一定是早早地设计好了逃跑的路线,他绝不会是孤身逃亡,而应该是去中军和后军营地,现在我们当务之急,是利用营中的长生力士,赶着营中的魏军,一起去冲乱魏军后续的大军,拓跋珪逃命之余,怕是难以组织有效的抵抗,只要我们趁胜而击,一定可以将他的军队一举击溃。即使杀不了他本人,也可以打垮几十万的魏军!”

    慕容凤哈哈一笑:“不用这么麻烦,这回我奉了陛下的命令,先行率一万铁骑来杀拓跋珪,只要杀了他,那魏军就算有百万之众,也会不攻自破,而如果反过来杀不掉拓跋珪,那他逃回草原,仍然可以重整大军再来,这一战唯一的目标,就是拓跋珪的首级!”

    慕容兰的脸色一变:“宜都王,不可冲动,长生药人服药之后不分敌我,会攻击所有喘气的人,现在魏营大乱,我们不能再在这里久留,一定要早点离开才行。”

    慕容凤冷笑道:“拓跋珪一定不会逃远,我的部队已经包围了整个大营,接下来搜查大营就行了,至于那些长生药人,你不是说这个药不会象在洛阳一样让他们爆体而亡,而是会脱力吗?那让他们停下来就是了。”

    慕容兰急得一跺脚:“这药又不是我自己配的,是别人给的,药力有多强我也不知道,宜都王,赶快让你的部队散开,千万不要接近大营,不然的话…………”

    话音未落,营地之外突然响起了几声诡异的哨声,跟刚刚发动时的声音极为接近,只不过从两长一短,变成了三长两短,而且尖锐凄厉,透出一股异样的诡异。

    慕容兰脸色一变,慕容凤盯着她,讶道:“这哨子你丢了吗?刚才见你还在吹的呀。”

    慕容兰探手入怀,摸出了一枚金色的哨子,杏眼圆睁:“不对,这东西明明在我这里,怎么会…………”

    一阵惨叫声从外面传来,伴随着大量战马狂嘶的声音,慕容凤的身子晃了晃,眼睛几乎都要瞪出血来:“这,这是我带来的铁骑,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慕容兰一个箭步,钻出了营帐,只见黑压压的一大片,形如恶鬼般的长生人们,个个肢体不全,有的身上插着几十枝箭枝,有的身上给刀剑洞穿,却浑然不觉,向着营地外,密集的骑兵们奔去,而在地上有几百具已经给斩成两截的长生人残躯,还在向着营外爬动着,营中尸横遍野,多是魏军的尸体,而还在动着的,则是这些可怕的怪物了。

    而从另一个方向,几千魏军的军士,一个个盔歪甲裂,在达奚斤的带领下,飞快地从营地的侧门逃出,一边逃,一边把身上的盔甲脱掉,经历了刚才与这些地狱恶鬼的战斗后,这些杀人不眨眼的草原勇士,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逃命,逃命,还是逃命,离这些怪物越远越好!

    慕容凤急得一顿槊杆,大吼道:“快跑,快跑啊!”

    可是他的话,不可能越过近万长生药人,传到营地外的甲骑们的耳中,潮水般的长生药人们,转眼间就冲出了营门之外,钻进了列阵的甲骑之中,惨叫声与砍杀之声,从另一个方向响起!

    慕容凤二话不说,翻身就跳上了帐外的战马,慕容兰一把拉住马缰,厉声道:“不要去送死!”

    慕容凤大吼一声:“就算是死,我也得跟我的兄弟们在一起,陛下的大军正在赶往这里的路上,兰公主,把这里的事告诉陛下,让他千万别靠近这里,我能挡住这些怪物一会儿是一会儿,拜托了!”

第一千八百六十章 百战狼王欲反杀

    他的双腿一夹战马之腹,飞奔而出,大吼道:“宜都王慕容凤在此,怪物拿命来!”

    慕容兰的眼中泪光闪闪,满营的火光映着她的脸,她紧紧地咬着嘴唇,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二话不说,转身上马,向着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震天的杀声与啃咬之声在她身后越来越远,越来越响!

    一个时辰后,四更,滹沱河边,柏肆。

    拓跋珪胯下的战马一声长嘶,马失前蹄,扑倒于地,马上的拓跋珪凌空而起,在马背上一踩,可是这姿势已经远远不如平日里的潇洒自如,甚至在他落地的那一下,赤着的双脚踩着河边尖锐的鹅卵石,把脚上的皮肤划出了十余条血口子,淋漓的鲜血,顿时染红了他的脚面,流得周围尺余范围内,到处都是。

    身后的安同连忙顿马下鞍,连同着跟在后面的二十余名亲卫,这些草原上最勇猛的战士,这会儿一个个汗透重甲,失魂落魄,安同撕下了自己腰间的一块毡皮,蹲下身子,给拓跋珪包扎起脚上的伤口,而披头散发的拓跋珪怔怔地盯着在一边四蹄挣扎着,口吐白沫的战马,喃喃道:“追风,你从牛川跟我跟到今天,难道,连你也要离我而去了吗?”

    安同咬了咬牙,一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一边说道:“陛下,一时的挫折不代表什么,起码,起码我们逃出来了,只要活着,就有机会,长生人的药力不会太持久,我们一定可以…………”

    拓跋珪突然回过了神,厉声道:“接应的兵马在哪里?尔朱羽健在哪里?于粟单在哪里?”

    一道火光从远处的河弯那里腾起,紧接着,是长龙也似的战马,向着这里疾驰而来,安同的脸色大变,连忙道:“陛下,你快走,我在这里抵挡。”

    拓跋珪的嘴角勾了勾,一把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安同,伏身于地,侧着耳朵,听着震动,他的脸上,渐渐地露出了喜色,从地上一跃而起,又看着那火把上方,一条黑气,笑道:“无妨,是我们的兵马,于栗单,他们于部落的战马,蹄铁都与别部不同,是我去年特赐给他们的,不会有错!”

    安同的神色稍缓,仍然说道:“陛下,这时候我们刚刚逃出来,于栗单是于部大人,并非拓跋氏的近亲族人,平时也许会忠于您,可是这个时候…………”

    拓跋珪冷冷地摆了摆手,打断了安同的话:“安同,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这个时候,作为君王,是万万不能避开别人的,草原之上,以力为王,如果你连自己的部下都不敢面对,怕他们趁乱反叛,那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又能如何?大营有难,于部是第一支前来救援的兵马,这说明他们的忠诚,超过了别的部落,于栗单勇冠三军,但不至于蠢到以为在这个时候,杀了我他就可以自立为王了,我相信,他来这里,不是为了杀我,而是要抢这勤王之功!”

    安同的讶色仍然写在脸上,却只见拓跋珪转过了身,骑上了他的坐骑,直接向着那条长龙也似的骑队奔去,他叹了口气,骑上了一名士兵跳下后的坐骑,一挥手,带着其余的护卫们,紧随在拓跋珪之后而去,奔出里余,只见拓跋珪一人立于前方,而对面几百名骑兵,人人手持两枝火把,迎面而至,为首一员壮如熊罴也似的大将,全身重甲,手持黑槊,正是草原上著名的勇士,有黑槊将军之称的于栗单。

    拓跋珪看着于粟单,面无表情,身不着甲,就这样远远地喝道:“于将军,你辛苦了。”

    于栗单眼大了眼睛,一声“吁”,收住了疾驰的奔马,他亲手打起了火把,照向了面前十余步处的拓跋珪,连忙滚鞍下马,纳头就磕:“末将于栗单,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跟着他的动作,这几百名先头骑兵全都滚鞍下马,跪伏于地,山呼万岁。

    拓跋珪哈哈一笑,摆了摆手,帝王霸主气度,尽显无余:“于将军,你是第一个来救朕的,你的忠心,朕很感动,贼人狡诈,内外勾结,在朕的大营之中趁夜用药物控制民夫,变成可怕的药人,朕一时出奔,就是要集结各路兵马反击,尔等不必急于前往大营,那些药人的药力一过,即不足为虑,现在正是黑夜,我军的兵马与敌军混杂在一起,最好不要过去误伤,我们只需在此收拾兵力,集结其他勤王诸军来会,即可反击。”

    于栗单抬起了头,沉声道:“陛下,末将这于部的五千勇士,都是跟随末将从漠北一路杀到河北的精锐战士,虽然装备不及陛下的本部禁军,但末将敢说,仍然是天下一流的马上精兵,现在他们都是陛下的战士,陛下可以直接对他们下任何命令,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拓跋珪笑着跳下了马,走到了于栗单的面前,扶起了这条巨汉:“于将军,这回你的忠勇,朕会永远记得的,现在,让军士们在前方列阵,骑士下马列栅立盾,以防敌军骑兵的追击。”

    于栗单讶道:“敌军还有骑兵?不是只有那些什么吃了药的怪物吗?”

    拓跋珪冷笑道:“贼人这回设了连环杀着,先是让卢溥诈降,骗取了朕的信任,再让卢溥部下的运粮民夫服药成为怪物,在大营中作乱,他们的杀招绝不会止有这些,一定还会安排骑兵出击追杀朕,现在朕逃了出来,但不排除仍然有有力的贼骑来袭,所以,我们必须在这里牢牢地守住,于将军,现在去放狼烟,安大人会告诉你如何施放的,要附近我军的所有军队,全部前来接应。”

    安同摇了摇头:“陛下,这时候放狼烟,不仅我军,敌军也会来袭,现在这个情况,只怕是…………”

    拓跋珪哈哈一笑:“朕要的就是这样,慕容宝趁着这次的机会,一定会倾中山城的兵马来犯,而北边的贺兰部叛军和慕容麟,也会过来,他们如果是想抢攻朕,就一定会路过大营,那里还有上万敌我不分的药人怪物,足够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等他们打得精疲力尽了,我军的各路兵马齐集,就可以反过来,把燕国的这些野战精兵,一战尽灭!”

    说到这里,拓跋珪的眼中冷芒一闪:“朕要让这柏肆,和参合陂一样,成为燕国的恶梦!”

第一千八百六十一章 宝宝亲至欲夺功

    慕容宝满面春风,疾驰如飞,这种感觉多年未曾有过了,也就是当年跟在父皇身边南征北战时,才有这种风驰电掣般的体验,才会有那种天下我有,主宰一切的豪情壮志,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近三万骑兵,以及拖得远远的,落在后面足有四五十里的十余万步兵,也很难不让他产生这样的体验。

    只是这四万余骑兵,人衔枚,马裹蹄,甚至连火把也没有打出来,若不是燕军多年的精锐,又怎么能做到在黑夜中这样疾驰而不出现混乱呢?这会儿慕容宝所处的中军骑兵,有一万余骑,百骑一队,展开在七八里宽的正面,狂飚突进,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前方四十多里处,河边的那座灯火通明,浓烟四起的魏军帅营。

    慕容宝哈哈一笑,大声道:“诸位儿郎,大家可看好了,魏狗的大营,已经起火冒烟,看来宜都王和兰公主的攻击,已经得手了,我们只需要趁机掩杀过去,就可得全胜,随我来啊!”

    一直跟在慕容宝身边的慕容德,眉头微微一皱:“陛下,不可轻动,如果他们真的得手,应该按计划约定升起五色狼烟,请求我们的支援才是。可现在只听杀声,却不见狼烟,只怕有些问题啊。”

    慕容宝的嘴角勾了勾,脸上闪过一丝不满之色:“也许,这只是他们的攻击顺利,来不及放狼烟吧,毕竟放狼烟是要求援,要我们大军跟进,如果他们能自己立下大功,那还用放什么烟啊,再说了,兰公主手下的那些个什么勇武,手足啥的,都是些好勇斗狠的河北汉人,这会儿说不定正顾着放手大杀呢,就是宜都王手下,也多是跟他一起从信都突围的哀兵,多有兄弟同袍死于魏军之手,这次有机会报复,那更是求之不得,不想假借他人之力呢。”

    慕容德沉声道:“宜都王是一员猛将,打起来容易上头不假,但兰公主是智计无双的女中英杰,无论出现什么情况,她都会向我们报告的,可是就连她也没有发出信号过来,我觉得,这其中必有问题。这回我们全军从中山秘密出击,绕开了魏军中军和后卫的大队人马,沿着这滹沱河一夜狂奔百里,已经是非常疲劳了,这会儿敌军大营已经在眼前,最好是让大军休息,然后派人前去打探情况,跟兰公主和宜都王取得联系,再作定夺。”

    慕容宝咬了咬牙:“你可别忘了,阿麟和贺兰部也已经联手,而且很可能也会这次出手,与我们联手夹击魏军,哼,要是让阿麟真的杀了拓跋珪,那这仗我可就是虽胜犹败了,就算除掉了魏国这头草原狼,也会让阿麟这头狡猾的狐狸再次有夺我皇位的机会,这点难道德叔没有考虑过吗?”

    慕容德朗声道:“不管阿麟在这战立下什么样的功劳,您都是我们大燕的正式君王,没有人能取代你的位置,当年您的皇伯父慕容俊,在军功上也不如慕容恪和你父皇这两大战神,可是你皇伯父的位置,仍然是稳如泰山,我慕容氏大燕入主中原之后,已经不是在草原,在辽东时那种立贤的规矩了,几代君王,都是象汉人这样立嫡立长,就是要避免我们慕容氏多少年来手足相残的悲剧,即使是你父皇,为之作了多少的努力,你也是最清楚不过,何必要担心此事呢?”

    慕容宝叹了口气:“朕根本不会担心阿农,阿隆他们,但是阿麟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不过,一旦让他立了大功,他一定会野心膨胀,再生事端,我们这回无论是否打败魏军,都是损失惨重,元气大伤,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慕容德微微一笑:“放心,有老叔我在,他不敢造次,再说了,你兰姑姑也是对阿麟极为警惕,这次她之所以主动请命出战,也有监视慕容麟的意思,这击杀拓跋珪的大功,她是不会这么容易让慕容麟取得的,你且放心,让我带这回随我从邺城来援的一万精骑先行,为陛下探路,一旦有事,你也可以迅速折回,跟后队带着步兵大队的阿农和阿隆一起,退保中山。”

    慕容宝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德皇叔辛苦一趟了。”

    他们正说着,却只听到前方出现了一阵骚动,黑夜之中,一骑绝尘而来,直奔前队而去,这一人一马,来得如同闪电一般,速度之快,若离弦之箭,甚至让人除了看到来人一身黑色的夜行劲装外,连来者是何人,是哪方势力都无法判断。

    前军先锋大将,乃是鲜卑勇士段宏,作为段部鲜卑中出名的勇者,也是勇名直追慕容凤的年轻一代燕国大将,这次被慕容宝留在身边,统领左卫禁军,和右卫将军慕容精一起,分掌五千甲骑,眼见一骑前来,段宏弯弓搭箭,厉声吼道:“来者何人,停马报名,不然的话,休怪我这一箭无情!”

    慕容兰的声音急切地响起,马却一点也没有停下,直冲过来:“段将军,是我,兰公主,有紧急军情报告给陛下,请借过!”

    段宏微微一愣,夜光之中,他神目如电,就这一会儿,也看清楚了来人确实就是慕容兰,但他的弓箭仍然没有放下,沉声道:“乌里马哈拔。”

    这一句是今天的燕军中军口号,慕容兰曾经给这些军将们演示过易容术的神奇,作为前军大将和禁军统领,段宏仍然要用军令来确定来者是不是真的就是慕容兰本人。

    慕容兰的声音随风而来:“马力巴扎儿!”段宏松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大弓,正要向着慕容兰行礼,却只闻得一阵香风飘过,一人一骑,如同流星火箭一般,从他的身前飞驰而过,顺着后续兵士们让开的一条通道,直奔后面几百步的慕容宝大旗之下。

    慕容宝哈哈一笑,策马上前:“姑姑辛苦了,你来这里是要亲自报告胜利的好消息吗?”

    慕容兰人马合一,在慕容宝的面前不到十步之处,勒马扬蹄,马嘶之中,传来她急切的声音:“长生药人失控,反过来攻击宜都王所部,陛下速退!”

第一千八百六十二章 银甲战神定军心

    慕容宝睁大了眼睛,连话也说不出来了,一边的慕容德策马上前,沉声道:“怎么回事?长生药人怎么可能失控?不是你精心准备的决胜力量吗?”

    慕容兰紧紧地咬着嘴唇:“事情不对,拓跋珪显然有人给了他预警,让他跑了,我和宜都王赶到他的军帐时,他的靴子和衣甲还在,显然是匆匆逃掉的,以拓跋珪的个性,他以前没有见过那些药人,第一反应定会是穿上衣甲组织抵抗,可是这样直接就逃,必然是有人给他预警了,而且告诉了他这药人的可怕。”

    慕容德的眉头一皱:“也不一定吧,当年西燕军可以是在洛阳亲自领教过长生药人的威力的,也许拓跋珪部下有不少当年的西燕余孽,跟他说过这个,所以他直接就逃了。”

    慕容宝的声音有些发抖:“兰公主,你的意思是,这些长生药人,他们,他们会反过来攻击我们吗?”

    慕容兰叹了口气:“这正是我觉得最奇怪的地方,按说药人一旦发作,就会失去理智,不觉痛苦,杀戮所有接近他们的非同类,可是我亲眼见到,这些药人发动之后,本是攻击魏军,我军将士则在营外驻守,可是有几声哨响之后,所有的药人都弃了正在战斗的魏军,转而向宜都王留在外面的步骑攻击了,结合之前拓跋珪逃跑时的样子,我敢肯定,有人背叛了我们!”

    慕容德咬了咬牙:“你是说,给你那些长生药丸的人,有问题?”

    慕容兰的眼中泪光闪闪:“不知道,我现在没有明确的证据,这件事,我以后一定会查清楚,但是现在,这里非常危险,宜都王是拼了性命留下来断后,就是要保护陛下,保护我们的这些将士,你们一定要迅速撤离才是。”

    慕容宝眨了眨眼睛:“可是这一战我是忍气吞声了大半年,让整个河北给魏军摧残,死了无数的将士和百姓,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可以彻底击灭拓跋珪的机会,就因为出了一点小失误,就得撤回?魏军起码损失比我们要更惨重吧,拓跋珪本人也生死不明,就算我们不攻魏军大营,从边上绕过去,也可以继续追击拓跋珪啊。”

    慕容兰急得一拍马鞍:“陛下,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追击拓跋珪?那药人的可怕你不知道,完全是如同僵尸,刀枪不入,即使是连甲骑的百炼钢甲,都可以徒手摧毁,再说又是黑夜,极易和北方来夹击的慕容麟和贺兰卢所部撞上,到时候自相残杀,只会便宜了拓跋珪啊。就算你要追击,也得等天明之后,药人药力过去,爆裂而亡之后,才可以出兵。”

    慕容宝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只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与之同时而来的,则是慕容凤那兴奋的声音:“陛下,勿虑,魏营之中的那些药人已经给平定了,现在我们可以放心追杀拓跋珪啦。”

    慕容兰的脸色一变,转头看向了身后,只见白马银甲的慕容凤,飞驰而至,他的身上,一身亮银盔甲,即使是在黑夜之中,也是光芒闪闪,惹得分开在两边道边的燕军骑士们,一阵欢呼。

    慕容兰却是眉头微皱,看着在自己面前收马停步的慕容凤,沉声道:“宜都王不是在后面力战断后吗?怎么看起来不象经过恶战的样子?”

    慕容凤微微一笑,抹了抹脸上的汗水:“说来也奇怪,那些个长生药人,也就是你弄来的什么勇武手足,刚刚跟我军甲骑接触,就忽然停在原处不动了,我军骑士刀枪齐下,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把这近万怪物杀了个干净,大概是他们的药性时间到了,才会有那些异常之举吧。”

    慕容宝长舒了一口气,笑道:“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我们是多虑了,兰公主,事情没有你想的这么糟糕,我们现在又可以进军了。”

    慕容德的眉头一皱:“且慢,现在魏营的情况如何,除了那些长生怪物外,还有什么变化?有没有见到赵王和贺兰部的兵马?拓跋珪去了哪里?”

    慕容凤勾了勾嘴角:“营中已经被我部彻底控制,慕容详将军已经带着三千铁骑去追击拓跋珪了,其他的六千多兄弟在打扫营地,等候下一步的命令,在我来之前,赵王那里派了斥候过来与我联系,要我们打开营门放他们进来,哼,我看他们多半是想趁机夺取魏军留在营中的辎重,尤其是可以武装甲骑的那些马甲,所以我当即就拒绝了这个要求,说是陛下马上就来,让他们在营外恭候,赵王大概是觉得此路不通,干脆就顺着拓跋珪逃亡的方向,追下去了。”

    慕容兰沉声道:“拓跋珪往哪儿跑了?你查到了?”

    慕容凤哈哈一笑,一指远处的夜空,只见西方几十里外,几道狼烟冲天而起,慕容德的脸色一变:“那是柏肆坞的方向啊,这是,这是拓跋部集合的信号,难道拓跋珪逃到那里,想要集中兵力?”

    慕容凤点了点头:“正是,他的主营给我们攻破,本人几乎是光着身子逃亡,这会儿已经无法再象平常一样派出信使,要各军前来护贺,只能用这种公开的信号求救了,我们大军是绕开魏军的中军和后军,沿河出击的,若是动作再慢点,只怕拓跋珪会跟他的部下会合,到时候我们就得跟魏军在野外相持了,虽然说我军胜了一阵,但若是错过这个绝好的追杀拓跋珪的机会,恐怕就要放虎归山,悔恨终身啦!”

    慕容兰突然开口道:“乌里马哈拔。”

    慕容凤不假思索地回道:“马力巴扎儿!兰公主,你是在怀疑我的身份,或者觉得我跟你一样戴了人皮面具吗?”

    慕容宝笑着摆了摆手:“兰公主也是谨慎起见罢了,传令,全军加速出击,步兵向魏军侧翼攻击,拖延魏军主力到达柏肆坞的速度,而所有骑兵,随朕轻装突击,目标只有一个,柏肆坞中,拓跋珪的首级!”

第一千八百六十三章 兰姐疑心轻骑随

    慕容宝身边的军士们,暴发出一阵欢呼之声,人人的眼中都闪出了复仇的光芒,是的,参合陂一战,后燕的鲜卑人几乎家家戴孝,户户哭丧,人人皆与拓跋硅有不共戴天之仇,也正是这种仇恨,撑着这些本来的天之骄子独守孤城,忍饥受冻而不出战,今天,几乎所有人都对别的事情没有兴趣,只想亲手要了拓跋硅的命,而皇帝这样下令了,怎么不让人人欢呼雀跃呢?

    慕容德勾了勾嘴角,说道:“陛下,请让老臣先行,为陛下开路。”

    慕容宝摆了摆手:“德皇叔,你这一路以来辛苦了,你的部下从邺城奔袭到此,也消耗很大,朕怎么忍心让你再打先锋呢?你且在这里歇息,等候后面的步兵大队上来,传达朕的旨意,侧击魏军即可。”

    他说着,一挥手,百余名身边的亲卫拥着他,一路奔向前方,而两万余骑甲骑俱装,也都开始套起人马身上的甲片,准备进入战斗状态了。慕容凤一步不离地跟在慕容宝的身边,与段宏一起,很快消失在了远方。

    慕容兰的秀眉紧紧地锁着,一言不发,慕容德摇了摇头,策马来到了慕容兰的身边,说道:“这次看起来没什么问题,慕容凤对上了暗号,不可能是易容假扮了,再说,他身边的不少随行军士我都认识,确实是禁军士兵,前方应该是大胜了。”

    慕容兰勾了勾嘴角:“我还是觉得不对劲,慕容凤心高气傲,自以为天下无敌,可是参合陂一战死里逃生,信都一战又是赔上自己不败战神的威名,几乎是单骑逃亡,以他的性格,一定会亲手要了拓跋硅的命,他是你多年的副手,难道你不知道我们这位第一名将的性格吗?”

    慕容德的脸色一变,若有所思地说道:“是啊,我也奇怪,他怎么会居然能让副将追击,自己来请陛下。不过这破国擒君之功,是不赏之功啊,有点头脑的将领,都不敢自己独占此功的,除非阿麟这样的人。”

    慕容兰摇了摇头:“阿麟是太有心机,想要借此功夺位。但慕容凤向来是有勇无谋,正好是反过来,所以他根本不会考虑到太多的东西,只要是军事上没有埋伏,就一定会自己去先立了功报了仇再说。而且,我跟他分手的时候,长生药人明显是受了哨音的控制,转而攻击我军,怎么可能就突然之间全不动了呢?慕容凤当时几乎是以必死的态度来赶我走,自己留下断后,这会儿就突然一切解决了,我真的难以接受。”

    慕容德咬了咬牙:“我也觉得古怪,但现在陛下的态度就在那里,他要亲自去杀拓跋硅,甚至不让我插手,估计对我这个长期镇守邺城,手握重兵的叔叔,也有所防范吧。现在我们都不能再劝他了,只能想办法保护他的后方。”

    慕容兰沉声道:“不行,我不能就这样看着阿宝过去,小哥,给我一千兵马,我要再回魏军大营查看一下。”

    慕容德的脸上闪过一丝为难之色:“这,恐怕来不及了吧,而且若是让阿宝发现我违令过去,只怕是…………”

    慕容兰斩钉截铁地说道:“此事是我所求,与小哥无关,而且现在不是怕担责任的时候,万一阿宝出事,我们燕国恐怕就要完蛋了,请你在这里等我的信号,如果真的有事,我会放出狼烟,你一定要接应前军撤退,能救出多少是多少,阿宝的前军多是甲骑俱装,速度较慢,请你让最快的骑兵随我来。”

    慕容德点了点头,对着身边的一员大将说道:“慕容和,你和李辩率一千精骑,随兰公主去魏营,记住,不许掳掠,不许随便与敌交战,一遇险情,必须护送兰公主迅速撤离。”

    慕容和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满:“那可是刚刚攻破的敌营啊,辎重盔甲一定很多,弟兄们从邺城一路行来,真让他们…………”

    慕容德的脸一沉,厉声道:“这是军令,执行便是,你如果做不到,那我就换人过去。”

    李辩连忙笑容上脸:“大王,和将军他不过是一时感慨,他本意不是这样的,我们都是您多年的部下,怎么不会不听命令呢,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全力护卫兰公主,配合她行事的。”

    慕容兰二话不说,策马便向前疾驰而去:“但愿你们的骑兵,有范阳王说的那么快,不要让我等太久了!”

    慕容和与李辩对视一眼,对身后的一大批轻甲骏马的飞骑沉声道:“飞骑营,随我等出击,保护兰公主!”

    半个时辰之后,慕容兰在千余骑兵的跟随下,骑到了魏军大营的面前,一股熟悉的焦臭味道,混合着浓重的血腥气息,以及方圆十里范围内弥漫着的烟火气,让慕容兰的眉头为之一皱,她放慢了速度,举手示意后面的众人就地警戒,自己则一夹马腹,缓步入营。

    慕容和和李辩带着百余名亲卫,跟在她的身边,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着,满地都是残缺不全,血肉模糊的尸体,因为给烧得一片焦黑,看不清是魏军还是燕军,他们一边掩着口鼻,一边摇头,慕容和说道:“看来这大营之中没有什么活人了,宜都王说得不错,他们一定是去追杀魏军了。陛下也是马不停蹄,直接去攻柏肆坞,都没在这里停留!”

    慕容兰的眉头深锁:“不对,事情不对,慕容凤明明说过,在大营中留下了部队看守大营,同时也防贺兰部的人过来抢劫辎重。怎么会真的一个人也不留下来呢?还有,这满地遍是焦尸,但都是有甲在身的战士,不管是魏军还是燕军,起码是战士,可你们见过一个长生药人的尸体没有?”

    李辩的脸色一变,讶道:“兰公主,你的意思是?”

    突然,慕容兰的鼻子抽了抽,一片倒塌的营帐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她飞身下马,直冲到营帐面彰,腰间的软鞭变戏法似地抄在了她的手中,凌空一空,这块营幕顺手而倒,所有人的脸色大变,饶是镇定沉着如慕容兰,也不免花容失色,惊呼出声!

第一千八百六十四章 将军百战阵上亡

    只见慕容凤就这样僵立在那里,他的身子仍然笔直地站着,可是血液已经冻结成了红色的冰柱,两只毛茸茸的,如是猿猴一样的手,如同叉子一样,深深地插进了他的小腹之中,而被齐根切断的断肘之处,骨头已经是一片绿色,肉和脂肪也不是一般的红黄色,而是深黑,如同放置了半年以上的死猪肉一般,一股恶臭,隔着几十步外都闻得清清楚楚,甚至盖过了那焦尸的味道。

    慕容凤左手持着一把断剑,这本是他护身的宝剑,慕容兰认得,是千锤百炼的绝世神剑,不知剑下有过多少亡魂,跟随慕容凤征战近二十年,连一个小口子也没有崩过,今天却是生生折断,甚至在这柄握着的断剑之上,剑刃处已经是千疮百孔,连血槽也给磨得不见形状,即使是硬刺六七层的钢甲,也不会造成如此的损害。

    至于他的右手,则紧紧地握着半截断槊,同样,槊头已经不知所踪,而槊杆则被他硬顶着自己的后腰,以维持他的身体不至于倒下,他的身上,两层银甲已经给打得不成形状,起码十余个以上的地方,甲片已经消失不见,露出的肌肤给打得血肉模糊,甚至胸口的一处伤口,直接连肌肉都没了,露出了里面的斑斑白骨,骨架上还有两个牙印,让人看了后会产生强烈的呕吐感,因为你会突然意识到,这位燕国第一勇士,不是给刀剑所伤,倒象是给一堆虎豹猛兽,生生咬成这样的。

    在慕容凤的周围,一堆黑绿相交的脓水,散落于地,几颗牙齿,落得到处都是,慕容和的声音在发抖:“这些,这些就是那些个,那些个药人怪物,怪物,所留下的吗?”

    慕容兰的眼中泪光闪闪,点了点头:“是的,应该是宜都王力毙了几个围攻他的怪物,怪物死后化为脓水,而牙齿一时难以腐烂,所以…………”

    慕容和再也忍不住了,一张嘴,就是一大口呕吐物喷出,吐得身边的李辩满身都是,而强烈的酸臭味道,刺激得本来也快要忍不住的李辩也是张开了大嘴,带着强烈的馊馒头味道的胃液与五谷混合物,也弄得慕容和满身都是。

    慕容兰却是对身后的这两人视如无物,她走到了慕容凤的身前,这位燕国战神早已经死去多时,连须眉之上都堆着雪花,却是强行地撑在这里不倒,大概就是要给慕容兰留下什么信号,慕容兰顺眼看去,只见慕容凤的脖子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扭着,眼角却是看向了西北的方向,死不瞑目!

    慕容兰喃喃地说道:“我明白了,宜都王,你这样摆放着自己的尸体,是要告诉我们,那些可怕的药人怪物的去向,是不是?!”

    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从慕容凤的颈骨处响起,他的脑袋一歪,头终于低垂了下来,呈一个奇怪的角度垂下,几乎是整个向后翻了过去,所有人都看得真切,他的颈椎骨已经完全折断了,不是靠着刚才这种支撑,是根本不可能保持自己的造型的,而他刚才所看向的方向,营门大开,密密麻麻的脚印都通向了未知的西方,显然,那就是他要告诉来人们的事情,那些可怕的长生药人,分明是去了西边的方向,柏肆坞方向!

    慕容兰咬了咬牙,上前合上了慕容凤的双眼,他的身体再也支持不住了,终于瘫到了地上,鲜血从他的七窍里流出,已呈紫黑色,和那些给咬烂了肌肤后,露在外面的骨骼与内脏,几乎是相同的颜色,可见这长生药人之毒,也随着那些牙咬与手撕,深入了他的体内,很难说这位英勇的战士,最后是因为毒发而死还是因为那些物理伤害而亡。

    慕容和终于从呕吐弯腰的状态回复了过来,他直起了身子,看着慕容兰,喘着粗气:“他,他真的是宜都王吗?那,那刚才来的那个…………”

    慕容兰咬着牙:“那一定是贼人易容改扮的,天杀的贼人,天杀的青龙,这一切,就是他布下的阴谋,我们全都上了他的当了,他要害的不是拓跋珪,而是我们的陛下!”

    李辩睁大了眼睛:“兰公主,你说什么,我,我怎么听不懂?”

    慕容兰转身就向着营外奔去:“快,快放信号,让范阳王马上率军去接应陛下,这些个奸贼是想把陛下,魏军,贺兰部,还有赵王所部的兵马全都吸引过去,然后让他们混战一团,最后再放出长生药人,把所有部队一网打尽,如此,北方群雄皆灭,他们这些阴险的晋人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北方了!”

    慕容和如梦初醒,猛地一拍大腿:“好毒的计!”

    慕容兰已经翻身上马,一骑绝尘而出,慕容和和李辩追在后面高声叫道:“兰公主,等等我们,等等我们!”

    慕容兰的声音远远地顺风而来:“祸事是我惹来的,我去解决,你们快点跟上,能救一个兄弟是一个,记住,给怪物咬过的兄弟,伤口发紫发黑的就别救了,早点给个痛快,免得变成这宜都王的模样!”

    李辩点了点头,正要回头吩咐什么,突然想到了什么,继续冲着慕容兰奔去的方向高声叫道:“那宜都王的尸体…………”

    慕容兰的声音越行越远,如同天外而来:“烧了,和这营中所有的尸体一样,烧了!”

    柏肆坞,战场。

    拓跋珪神色轻松,坐在河边一处土丘所摆的胡床之上,看着两三里外,一片混乱的战场,滹沱河上,起了白色的雾气,把千军万马都笼罩其中,隐约可见几面大旗,有慕容燕国的王旗,有赵王的军旗,有贺兰部的马牛大旗,也有于部,尔朱部,拔拔部的军旗,混在一起,配合着战马的嘶呜与刀剑相击的声音,震天动地。

    安同站在拓跋珪的身边,看着自己的身后,源源不断地集结过来,然后又分批地投入战团中,打着不同部落旗号与图腾的魏军,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应该顶住了,刚才慕容麟和贺兰卢一齐杀到的时候,可真是玄哪,陛下何以认定光靠我们这两万人马,就能顶住敌军三大部队,十万精兵的合击呢?”

第一千八百六十五章 魏主黑火焚柏肆

    拓跋珪面带微笑,一指前方的这块战场,说道:“因为这里的地势,是我早早就设定好的,柏肆坞在我们的后方,而这片山势挡住了北方的大队骑兵来袭的路线,南方沿河过来的骑兵,要先进我们大营,然后再绕过来追击,这就注定了他们会在这里跟北面扑过来的燕军和贺兰部撞到一起。”

    “现在是黑夜,我又在这里提前作了部署,纵烟弥漫整个战场,这让敌军不辩敌我,只会自相残杀,当然,现在是于部和尔朱部,还有拔拔部和乙弗部上前,与敌军混战,他们总会遇到我们魏军的将士,这样来不及停下来细看,如果只有他们的人,那很快就会发现不对劲了。”

    安同笑道:“反正打死了那些仆从部落,对我们也没太大损失,只要我们本部精兵还留着,就可以弹压各部。是吧,达奚将军。”

    达奚斤已经换了一套衣甲,持槊侍立于拓跋珪的身边,在他的身后,三千余名精疲力尽的魏军主营将士,正在喝水吃饼,经历了昨天夜里的那场惊心动魄的可怕夜战,从那些长生药人中死里逃生,这些拓跋部的本族战士,这会儿一边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一边以最快的速度进水进食,恢复体力,因为,很可能接下来需要他们继续投入战斗。

    达奚斤微微一笑:“虽然我部战士在昨天的夜战中损失过半,但是没有关系,只要这一仗打胜了,有的是补充,只要陛下在,那我大魏的主心骨就在,很快就能有几倍于前的实力,现在,那些燕军和反贼已经给我们吸引在这里,混战一团,而我们的后续兵马不停地在加入,这一仗的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这时,一阵西风吹过,几声凄厉的哨音从北边的荒丘之中响起,天边腾起的一阵鱼肚白,日光微曦,投在战场之上,隐约可以看到,北方的山林之中,涌出数千名歪歪扭扭的长生药人,或走或爬,向着烟雾缭绕的战团中冲去。

    达奚斤的脸色大变,声音都有些发抖了:“这些,这些不就是…………”

    拓跋珪的嘴边勾出一丝残忍的笑意:“不错,达奚,你猜对了,这些就是昨夜大营里的长生药人,那些可怕的怪物!”

    安同咬了咬牙:“陛下,这些怪物刀枪不入,非寻常兵器可伤,请下令撤军吧,让燕军跟这些怪物打生打死去。”

    拓跋珪的眼中冷过一道冷芒:“来得正好,这里是我早早准备,要消灭所有燕军的预设战场,本来我意就是昨夜撤到这里,然后引燕军前来追击,加上那些反贼贺兰部,一起消灭于此,虽然有长生药人这些怪物,但是无妨,只当是计划中有点小小的变故,我就不信,这些怪物刀枪不入,还能水火难侵!拔拔大人,你准备得如何了?”

    拔拔嵩那张阴沉的笑脸,从拓跋珪身侧展现:“陛下,早就准备好了,您让属下研制的那些黑火雷,全部安置在前方柏肆原下,只等您一声令下,就全部发动了!”

    拓跋珪微微一笑,看着身边一个持弓而立,身长八尺有余,驻着一杆足有六尺高的四弦大弓的巨汉,说道:“阿薄干,你号称草原第一射雕手,这一箭,就由你来射!”

    阿薄干嗡声道:“可是咱们的兄弟还在里面,真的要射吗?”

    拓跋珪笑道:“可这样也会射到敌军哪,要是我们现在一退,敌军追出来,那我们还烧谁,于大人,尔朱大人他们忠勇可嘉,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传我的令,所有于部和尔朱部的战士,全部赐爵一级,如果活着回来,赐两级,每个赏三个奴隶,十头牛,三十头羊。战死者赏赐加倍!”

    安同迅速地在手上的一张羊皮纸下纪录了这些命令,同时说道:“那我代各位将士们感谢陛下的恩德。”

    拓跋珪站起了身,亲手举起了一根火把,往地下的一道尺余宽,两百步长的土沟里一丢,堆满了硫黄硝石等引火之物的土沟,顿时就烧成了一条火带,照亮了站在土沟之后,足有一千名手挽强弓的射雕手们,那杀气腾腾的脸。

    阿薄干大步上前,一把抄起腿上挂着的箭囊,往地上一扔,五十余根长杆狼牙箭,如天女散花,直接倒下,在他周边五步以内,插进了泥土之中,他随手一拔,三根长箭扣在手中,往那条火沟里一探,顿时,涂满了硫黄的箭头,就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阿薄干搭箭上弦,屏气张腿,缓缓地把这张六石大弓拉开,四股兽筋拉动时,那极具张力的弦声,在附近回荡着,震动着每个人的心弦,而千余名射雕手,也跟着阿薄干的动作,插箭于地,探箭入火沟,然后搭着火矢上弦,很快,整条火沟之后,近两千枚燃烧着箭头的弓箭,直指二百步外,那厮杀的战场。

    拓跋珪站起身,突然唱起了歌:“你是谁啊,骄傲的阿干说,为何要我向你下跪?而我就在这里,你的阿干,回忆着昔日过过往…………”

    这首阿干之歌,早已经随着当年参合陂的往事,传遍了整个草原,拓跋珪的赫赫威名和铁血无情的杀戮本色,随着这首歌,在草原上可以止小儿夜蹄,而在战场上的吟唱,也成了对对手的安魂曲,歌声响起,几万个嗓子跟着相合,震天动地,而弓弦响起,一群接一群的火流星,向着那茂密的战团飞去,冲天的火光不时腾起,伴随着黑火雷被引燃时那巨大的爆炸之声,顿时,就把整个战场上的喊杀声,兵刃相交的声音全给掩盖了下去。而取而代之的,则是人在中火烧身时那恐怖的惨叫声与呼号之声。

    拓跋珪站起了身,看着阿薄干一轮接一轮的速射,回头对着安同说道:“一会儿打扫战场的时候,记得重点搜索慕容宝,慕容麟,贺兰卢的尸体,噢,对,还有卢溥父子的,我说过,投靠我再背叛我的,我会让他生不如死,对吧,崔侍郎?!”

    站在拓跋珪的身边,神色平静的崔宏和崔浩父子微微一笑,同时作揖行礼:“陛下天威,莫敢不从!”

第一千八百六十六章 劫后余生心惶惶

    慕容兰策马一阵狂奔,前方五里左右,杀声震天动地,起码十万以上的军士,正在舍生忘死的搏斗,而在这河边的地上,大片带着脚印,也混在一片片的蹄印之中,通向了前方。

    慕容兰的秀眉一蹙,下马看起了这些脚印,与穿着军靴踩出的脚印明显不同的是,这些脚印,都有着脚趾的痕迹,显然没有穿鞋,而且一股股难闻的黑色腐汁,洒得到处皆是,中人欲呕,甚至有些流到一边的滹沱河中,导致几十上百的鱼儿,翻着白肚皮,浮在河面之上,让人见之色变。

    慕容兰咬了咬牙,喃喃道:“还来得及吗,还来得及吗?”

    她转身跳回了马上,正要再次策马而前,只要翻过了前方的这道山岭,那柏肆原上的战场,就近在眼前了,她正要启动,却只听到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从前方的战场传来,成团的火光,腾空而起,把这黑暗的夜空,顿时映得比一万个太阳还要明亮,一团巨大的黑色的,蘑菇状的烟尘,拔地而起,直上云霄,裹在这团烟尘之中的,分明有不少人马的残躯碎片,甚至在空中就这样直接燃烧成一团,化为灰烬,散落遍地。

    慕容兰睁大了眼睛,这一下震得她胸腹之间内脏一阵晃动,极度的不适让她几乎要吐出来,两耳之间,轰鸣不已,她睁大了眼睛,张开嘴巴,减轻着这腔腹间巨大的压力,而顺着这巨大的爆炸声传来的,却是如同念经一样,沉闷而低沉的阿干之歌,混合着哭喊声与惨叫声,响彻夜空。

    慕容兰喃喃地张口道:“难道,难道这是黑火吗?”

    青龙那带着金属感的声音,在一边的一处密林之中响起:“兰公主,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我在这里,等你多时了!”

    慕容兰双眼圆睁,玉腕一转,雪花镔铁刀就拔在手中,配合着她的厉啸:“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我杀了你!”

    她一边喑呜叱咤,一边纵马入林,可是,林中的空地之中,却是站着两个人,比肩而立,青龙身边的一个白发苍苍,全身裹在斗蓬之中的老者,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慕容兰,而带着磁性与魔力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兰公主,幸会。”

    两天之后,中山,燕国大殿。

    慕容宝失魂落魄地歪在龙椅之上,已经完全失去了精气神,他的脸上,尽是烟火之色,左手的手臂,缠着厚厚的伤带,与两天前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大燕皇帝相比,判若两人,而站在殿上的众多燕国文武,也是个个沉默不语,低头垂手,一片沉闷而诡异的气氛,弥漫在整个大殿之上。

    尚书封懿,是个五十多岁的汉人瘦子,长叹一声,说道:“陛下,收容军队的工作,已经基本上完成了,这时候不回来的,恐怕也不会再回中山城了,十二万步兵,三万七千铁骑出击,回来的,不到两万之数。”

    慕容宝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慕容农气虎虎地看着站在对面,鼻青脸肿的慕容麟,沉声道:“赵王殿下,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慕容麟张了张嘴,喃喃道:“天要亡我大燕了,还能叫我说什么。先是那些长生怪物,再是黑火雷,再是魏军步骑出击,伏兵尽出,你我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够幸运了,想想我们回不来的那十余万兄弟,你还要说什么?”

    慕容宝咬了咬牙,坐直了身子:“范阳王呢?他现在情况如何?”

    封懿开口道:“范阳王在救出陛下之后,就在断后,等陛下脱险之后,他们才强行突围,虽然损失惨重,只有不到五千兵马逃了出来,但还是回到了邺城,只是…………”

    慕容宝连忙道:“只是什么?”

    封懿的眼中泪光闪闪:“只是现在我军惨败,中山和邺城的联系,已经给切断了,臣接到的最后消息,就是范阳王回到了邺城,再没有后续了。”

    慕容兰的声音从殿下响起:“陛下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的好,柏肆一战,我军惨败,一战输光了所有野战的力量,大燕将何去何从,还请陛下定夺!

    慕容宝精神一振,连忙从龙椅上跳了起来,看向了殿下,只见慕容兰一身银甲,头上缠着白色的孝带,缓步而入,她的神色平静中透着一股哀伤,却是有一股难言的镇定之色,足以让人安心。

    慕容宝几乎要哭出来了:“兰公主,姑姑,我,我还以为这辈子见不到你了呢!他们都说,都说你在战场上失踪,再也,再了账…………”

    慕容兰摇了摇头:“我的事还没有做完,不过我相信,大燕气数未尽,如果上天真的要我大燕灭亡,那陛下,赵王,高阳王他们这些国之柱石,又怎么会逃回来呢?陛下,事情没有到绝望的地步,贺兰卢及其部下五千将士,也突了出来,跟着范阳王合兵,奔向邺城而去,而卢溥父子,也逃出了那场大火,现在回了幽州,与您的儿子慕容会相呼应。现在中山是战是守,需要您早作定夺了!”

    慕容宝有些迟疑:“这些这些是真的吗?我们还没有山穷水尽吗?!”

    慕容兰正色道:“没有,陛下,您还有机会,大燕还有机会。中山城中还有六万兵马,甲骑还有万余,无论是守城还是突围去龙城,都有机会,至于南边的范阳王,陛下已经不能再指望了,请陛下降旨,允许范阳王南渡黄河,去青州一带避难。”

    慕容麟的脸色一变:“姑姑,你这是什么意思?青州现在是东晋的地盘,你是要我们同时跟东晋再开战吗?”

    慕容兰叹了口气:“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范阳王在邺城绝不可能再守住了,向北靠拢又无可能,只有南渡黄河,进入齐鲁,所幸现在东晋在内乱,无暇顾及齐鲁之地,只要让范阳王占了山东之地,就能给陛下争取北撤的时间,而这,就是我回来的目的!”

第一千八百六十七章 两燕分家各南北

    慕容农的眉头一皱:“兰公主,你刚才还说要我们决定是守中山还是北撤,怎么现在又说这个话呢?”

    慕容兰平静地说道:“因为这次我不能再陪你们了,正如你们刚才所说的那样,青州在这些年来,是我们大燕和东晋反复争夺的地盘,自从叛将张愿被两国联手消灭以来,两边的州郡就犬牙交错,没有常态,其实两国都只是名义上拥有青州,真正能控制当地土地和百姓的,是那些早就自立,叛服无常的地头蛇们。比如辟闾浑等。”

    慕容宝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失望,退后两步:“兰公主,你这是,你这是要离开朕吗?在这个时候离开?”

    慕容兰叹了口气:“国势至此,我们现在也只能尽人事了,让陛下这时候弃城南走,是不可能的,河北之地,如果要坚守,得付出超人的苦痛与磨难,如果回到辽西故地,与在青州的范阳王相互呼应,也许是更好的选择。”

    慕容麟突然说道:“兰公主,这回长生药人突然反过来攻击我军,这是怎么回事?本来形势一片大好,明明可以靠着这些勇武和手足来击杀拓跋珪,就差那一点点。”

    慕容兰淡然道:“药丸上出了点问题,让药人们提前狂性大发转而攻击我军,后来他们察觉到柏肆那里有大量的活人,就跟着过去,却不料被拓跋珪的黑火雷所灭,拓跋珪心如虎狼,这一战,他消灭的不仅是我方的数万兵马,连带着他手下二十余个部落的三万多人也是葬身火海。”

    慕容宝恨恨地说道:“他不是人,太狠了!”

    慕容隆勾了勾嘴角:“我同意兰公主的意见,现在回到辽西,据我们慕容氏的祖地,大概才是最好的选择,魏军残暴,无德,即使在这河北,也难以长久立足,更是无力再起大兵追击我们,中山城虽然粮草充足,但毕竟现在城中有数十万军民,经不起长久的消耗。”

    慕容宝咬了咬牙:“可是,这样一来,等于就要放弃先帝奋斗多年的成果,等于要把我们慕容氏历代祖先的基业拱手让人,真的可以吗?”

    慕容兰沉声道:“当断不断,必受其害,我言尽于此,陛下好自为之,现在,请陛下赐范阳王一道旨意,允许他都督黄河以南诸军事,为陛下拖住魏军。”

    慕容宝点了点头:“那就难为范阳王和兰公主了,南边的事情,全权由范阳王和兰公主处理,封卿,请你马上拟旨。”

    封懿恭声道:“遵旨。”

    慕容兰转身就向着殿外走去:“祝陛下一切安好,我大燕国祚得存!”

    一个月之后,黄河南岸,滑台。

    这一座横跨黄河南北的重要渡口,河上架着十余座浮桥,一眼看不见头的鲜卑军民,骑着马,持着武器,赶着牛羊,从北岸源源不断地涌来,经过这些浮桥,来到南方,过了河的人,额首相庆,仿佛获得了新生一般。

    慕容德看起来苍老了足有十岁之多,原本灰白相间的须眉,这会儿已经全白,脸上的皱纹也多了十余条,让他每每表情变化,都如同刀纹开裂一般。与一边皮肤吹弹得破,如同仙女般的慕容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慕容兰看着站在河边,大声指挥着手下通行的贺兰卢,叹了口气:“想不到在草原上曾经横行一时,纵横百年的贺兰部,今天居然是这样的结局,贺兰卢率几千部众叛离,余部给拓跋珪解散,分赏诸部,可以说从此大漠之上,再无贺兰了。”

    慕容德勾了勾嘴角:“你的好姐妹这回似乎逃过了一劫,那天夜里,她及时地回到了拓跋珪的身边,还向他报告了自己的哥哥想要谋反的消息,同样做这事的还有崔宏父子,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慕容兰平静地说道:“这就是他们的厉害之处了,两头下注,如果拓跋珪死了,那自不必说,如果他活着,起码还可以保全自己,留有后手,只不过,拓跋珪这回没有杀贺兰敏,恐怕也只是因为河北未定,这时候还不能大开杀戒,加上柏肆一战,坑死了几万仆从部落的兵马,让他们元气大伤,要是现在诛杀自己的妃子和儿子,会让人心离散的。”

    慕容德叹了口气:“以前的拓跋珪,是个残忍好杀的草原雄主,可现在的他,却学会了汉人的那套手段,柏肆之战,有魏军溃兵逃到并州,唆使一些并州守将谋反,被在晋阳的拓跋素真平定,按说这种大功需要封赏,但拓跋珪却因为拓跋素真平叛中坑杀了上万战俘,而剥夺了他的军功,将他罢官,改由拓跋遵去接管并州,这换了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慕容兰摇了摇头:“这是崔宏给他出的主意,前一阵阿宝突围离开了中山,去往辽西龙城,城中群龙无首,拓跋珪本想招降城中的人,可是留守的军民百姓,却在城头上说,在参合陂即使投降了也难免一死,所以只好继续守着中山,能多活一天是一天。气得那拓跋珪当即就往身边的王建脸上吐了一脸的口水,说这都是你干的好事!”

    慕容德冷笑道:“是啊,投降了都没命,那不如死中求活,多一天是一天,只是现在慕容麟这小子从半路跑回去,进了中山,杀了原来的守将慕容详,自立为帝,这小子多年的野心,算是给他实现了。”

    慕容兰叹道:“他撑不了多久,拓跋珪现在一边假仁假义开始在河北收买人心,一边加紧围攻中山城,不过也亏了这样,我们才有时间从邺城撤出来,还带着四万多户鲜卑军户,虽然大败之余,民不过十余万,战士不过两万,但有这支军队,夺取齐鲁,还是可以的。”

    慕容德叹了口气:“只可惜李辩这厮,居然起了反心,袭杀慕容和,还有那苻广,他是苻登之弟,兵败来投,我一时好心安排他的部众三千人在乞活堡,没想到此子跟李辩勾结,竟然趁乱自立,想袭击我军,我出去讨伐他的时候,李辩又在后方作乱,若不是有你相助,只怕我真要给这两个贼子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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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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