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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指云笑天     东晋北府一丘八txt下载     东晋北府一丘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千四百四十八章 军训世子苦不堪

    徐羡之的眉头一皱:“希乐,此事慎重,刘怀肃可不是王谧,那是寄奴的表弟,而且这个堂弟的关系可不一般,当年寄奴小时候给父亲抛弃,送到刘怀肃家,怀肃的母亲,也是寄奴的姨母,可是断了自己孩子的奶,喂养的寄奴,甚至因此让自己的二儿子刘怀敬的奶水不足,跟那刘道怜一样,几近痴愚,此事京口人尽皆知。所以对于寄奴来说,怀肃如同亲兄弟一样,也是他的亲戚中,除了刘道规外最得力的助手了,你这个时候要对他出手,怕是要跟寄奴起大冲突啊。”

    刘毅咬了咬牙:“他的手太长了,江北要,湘南还要,还让刘敬宣去打西蜀,哼,能建功立业的三个方向全让自己人占了,只剩下个后秦的中原之地,还让当时在他幕府的陶渊明出使夺了南阳十二郡。我要再不出手,只怕不用一年,这西征大功就没人记得了,现在看来,他是早就布好了局,趁我西征结束,将士兵无战心,想要回家之时,安插自己的人占了所有可以继续建功立业的地方,合着我血战一年打下的荆州,却是给他摘了桃子!”

    庾悦恨声道:“就是,这也太欺负人了,假惺惺地给了我个武陵内史,但兵权不在我手,要是给我一万兵马,让我驻守武陵,我倒可以考虑一下是不是要过去,白虎大人,你要是派你几个得力的手下随我共同去湘南,再赶走刘怀肃,我可以考虑你的提议。”

    刘毅摆了摆手:“现在不用说这个了,玄武大人,你说刘怀肃要给派到湘南,消息确切吗,还只是你的推测?”

    孟昶冷冷地说道:“现在虽然刘怀肃还是给任命为江夏太守,并加了何无忌的辅国将军之位,都督荆州的九郡军事,看起来是镇守江北,但是桓振一灭,桓氏的余党不可能再掀起太大的风浪了,早晚会以防备岭南妖贼为名,让刘怀肃调任湘南。荆州的土地,可以分给北伐的有功将士,而那些原来的荆州豪族,则会鼓励向湘南四郡移民,就象现在移吴地的世家豪族庄园去江北一样。如此经营个一两年,湘南的人丁充实,加上有巴陵大仓的粮食,就具备了南征岭南的基本物质条件。”

    说到这里,孟昶看向了沉吟不语的刘毅:“你这次回来得太急了,起码,应该让刘藩或者是刘粹留在湘南的,荆州的魏咏之,虽然算是中立,但他的身体很不好,我也不知道他现在还能在那里呆多久,也许,你要考虑斗完了寄奴之后,就派得力之人,最好是你的两个兄弟,出镇荆州和湘南了。”

    徐羡之摇了摇头:“恐怕没这么容易,玄武大人,你只怕一直忽略了道规吧。如果这次阿寿真的可以顺利地灭蜀,那益州刺史,自然是他刘敬宣的,可是刘道规不可能长久地留在西川之地,如果我是寄奴,会让他带兵回来,跟刘怀肃一起,消灭岭南的卢,徐!”

    刘毅的脸色一变:“怎么可能?刘道规所部已经连续在外面征战一年有余了,早就军心思归,带去打西蜀恐怕都有很多人不情愿,要是再打岭南,谁人愿意?”

    徐羡之叹了口气:“寄奴一直在建康这里练兵,甚至受到这次西征胜利后,一批从军的世家子弟们得功封爵的刺激,京城中的世家子弟们,几乎都想参军了,从前天开始,寄奴就让孟龙符,刘钟这些年轻的军校们,在京口大营集中训练这几百名新投军的世家子弟,青龙大人,你对此应该很清楚吧。”

    庾悦咬了咬牙:“有些孩子半天就逃回来了,甚至给晒晕了都不管,这些个粗汉,还真把我们的世家公子们当那些下贱的农夫一样对待了?白虎大人,我正要跟你说这些事呢,比起朝中夺权,我觉得你更应该跟刘裕施压,他这不是军训,这分明是羞辱我们世家高门,以报他当年被压迫的仇!”

    刘毅微微一笑:“我也听说了一些,这些个练兵之法,跟我们当年进北府军时没什么区别,甚至,我们初投军时是要站上四个时辰,还是夏日,现在才四月,天气没那么热,猛龙和小钟他们也只是让这些新兵站上两个时辰,已经算是非常照顾了,可就连这,也有一半多的人坚持不住,青龙大人啊,要是连这个都受不了,那怎么能跟随大军行进,安营扎寨呢?”

    庾悦恨声道:“你们投军之前就是一方豪杰,身强力壮了,哪能跟你们比?这些孩子绝大多数连马都不会骑,只能坐肩舆,自幼长于妇人之手,从小都给家里大人惯着,一点体力活都没让做,这一上来就要在大太阳下面站两个时辰,这还不叫过分吗?就算要训练,也应该一点点来,先站个一刻钟,再吃点瓜果,补充点水分,这才顶得住啊。”

    说到这里,庾悦顿了顿:“我就不信,那个刘胖子,当年跟你们一起投军的时候,能在太阳下面站四个时辰。”

    徐羡之笑着摇了摇头:“青龙大人啊,你怕是小看了这个死胖子,别看他是个文人,但当初进北府军时,这种体能考核晒太阳这些,他可是坚持了下来的,毕竟,京口是个男人就要打架讲武,胖子从小到大也多少练过些,体格比起世家子弟们,那是好上了太多,后面多年行军打仗,甚至亲临战场,都是能打打的。就是建义之战攻打建康,他也上阵有所斩获呢。”

    庾悦半晌无语,久久,才叹道:“唉,我跟他们说的是只要在军中做些文书公文之类的事就行了,所以他们才都肯来,可没想到,要吃这么多苦,还要掉层皮。只怕,这么一来,半数的世家子弟会打退堂鼓啊。”

    刘毅冷冷地说道:“这样好了,如果不愿吃苦的,可以叫他们来我这里,就说跟你这次一样,可以走得慢点,不必从军,拖在后面的城里处理前线的军报之类,这就行了。就说,跟着希乐哥,有肉吃。”

第二千四百四十九章 画圣亦作希乐援

    徐羡之的脸色一变:“白虎,这样不太好吧,你难道以为…………”

    刘毅冷笑道:“既然寄奴让我们的世家子弟们吃不了苦,那我就给他们一个不用吃苦也能得功的机会,这就叫人心所向,不可以吗?”

    孟昶沉声道:“白虎,你也不要为了跟寄奴斗就失了理智,全面跟他对抗,我不反对你把王谧拉下马,但是无论是收拾刘怀肃还是从刘裕的手中抢夺这些世家子弟,都是把这个争斗给大大地激化了,有失控的危险。”

    刘毅冷冷地说道:“刚才你们分析得很好,寄奴都已经准备把所有的功劳都拿在自己手上,以后可能连西征这种施舍也没有了,他这样做的时候,顾及过跟我的关系吗?不怕跟我的争斗激化吗?”

    孟昶叹了口气:“那些只是猜测,不代表真的就会…………”

    刘毅沉声道:“够了,不用再说了,我就是对他抱了太多不切实际的希望,以为他真的会考虑跟我分享大权,这才会给他这样戏弄,一个名义上的西征主帅,换来的是一无所有,江北不给,征蜀不给,湘南不给,那给我留下了什么?我跟寄奴斗了一辈子,知道想跟他斗,就得进三退二,这样才能保证起码想要的东西。”

    庾悦讶道:“什么进三退二?”

    刘毅冷冷地说道:“就好比我想要这朝政权力,那只是干掉王谧,远远不够,就算扳倒王谧,刘裕也会换别人顶上,甚至让胖子当宰相都可以,我们最后还是达不到目的,只有在朝权,刘怀肃,世家子从军这三件事上同时向他发难,让他顾此失彼,这才可能让步,满足我们一到两个要求。你越是怕事,越是事情会来,只有让寄奴知道,如果逼得我太狠,大不了现在就公开翻脸甚至内战,如此他才肯作让步。”

    徐羡之的脸色一变:“白虎大人,慎言,可别真的这么来啊。”

    刘毅咬了咬牙:“如果面对这种压力,一再退缩,只怕再过个一两年,等刘裕把所有功劳全占了,从世家到庄客们全都归心,然后他再领兵北伐,回来后就会直接夺我军权了,那个时候就是想反抗也没这实力,只能任他宰割,就象桓玄玩死刘牢之一样。我不到最后不会跟他真的起兵大战,但也得让他知道,逼急了我刘毅,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庾悦瞪大了眼睛:“白虎,你不会是说真的吧。我在这里说几句气话,你可,你可别当了真,我们世家…………”

    刘毅冷笑道:“行了,青龙大人,只靠你们这些舍不得命,吃不得苦的世家显贵,再斗一万年也不是寄奴的对手。要是我倒了,以寄奴那种解放平民,人人有其田的设想,怕是你们这些贵族子弟,以后连吴地的庄园也不会再有了。现在是我还在护着你们,弄清楚这点!”

    庾悦的嘴唇微微地在发抖,很想说点什么,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孟昶和徐羡之对视一眼,看着刘毅,说道:“好了,白虎大人,表现一下态度是可以的,但也不要过了头。我们的关键,还是朝廷大权这块,世家子弟嘛,以刘裕的这种练法,只怕也没几个能呆得下来,最后还是会来你这里。”

    刘毅看着庾悦,眉头一挑:“青龙大人,帮我个忙,刚才那个话,不要急着放出去,我刚才也想了下,这样公然地跟寄奴抢人,不是太好,在这件事上,我的优势很大,犯不着用这种手段。”

    “你去跟京城各大世家联系一下,就说抚军将军刘毅,这次灭了桓楚逆贼,凯旋回京,缴获了不少桓氏历年来所收藏的诗文书画,有些是珍贵的孤本,比如顾…………”

    说到这里,刘毅突然双眼一亮,看向了徐羡之:“那顾恺之和他的那些个画,这回都来建康了吗?”

    徐羡之点了点头:“是你格外交代要带来的,荆州没有什么能让建康的高门心动的书法家,文赋诗人,要有也只能算个陶渊明,可是这顾恺之,却是当世画圣,他的画作出神入化,以前因为他跟桓玄的关系好,一直呆在江陵,这回桓氏灭亡,他为了保护自己的那些个画作,甚至不去逃命,要不是你和桓振不约而同地下达了保护他的命令,只怕他早就会死于乱军之中了。现在桓氏已亡,江陵也不再有可以欣赏他,供养他作画的达官贵人,来建康,也是他的要求。”

    刘毅冷笑道:“真是天助我也,原来只是想带个画圣过来结交建康城中的高门世家,可现在,我倒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

    庾悦笑道:“这顾恺之虽然一直有官身,也是吴地顾家这个土豪家族的后代,但他自己可是对权力斗争毫无兴趣啊,也一直只是当个散官,领个俸禄,为的是能更好地作画,其人作画成痴,疯疯颠颠的,连我们建康城的世家也人尽皆知,就是因为其狂态,这些年来无人邀请他,也只有桓温这个他幼时的同学才受得了他。你若是指望他能帮你对付刘裕,怕是做梦。”

    刘毅微微一笑:“刘裕他自然是对付不了的,但是刘裕的老相好,我们的王皇后,也许只有这个疯子才能治得住。”

    孟昶的眉头一皱,刚要开口,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你的意思是,要针对的,不是寄奴,而是…………”

    刘毅笑了起来:“不错,他不是刚刚完成那个女史箴图吗?这回带来建康作他画展的主要作品,就是这个女史箴图,青龙大人,你就以我刘毅的名义,在城中最著名的画坊里,连包一个月,作为画圣顾恺之的作品大展,一应费用,由我来承担,而展出的主题,就是那女史箴图!”

    徐羡之叹了口气:“你现在就要跟夫人,跟王皇后这样起冲突,只怕…………”

    刘毅冷笑道:“那就要看我们的王皇后,是想当班婕妤,樊姬,还是想当贾南风,吕雉了。”

第二千四百五十章 北府帅台训公子

    京口,北府军大营。

    刘裕一身戎装,站在帅台之上,而在台下,则是四百多名身着皮甲,戴着皮盔的军士,只是,这些军士和平时的北府军战士看起来完全不一样,多数人瘦得跟豆芽菜一样,站在那里,歪歪斜斜的,很多人的脸上还抹着白色的香粉,一阵风来,本应是带着浓烈男人味的这个校场,竟然更多的是脂粉的味道,若是闭上眼睛,恐怕会以为自己置身于秦淮河的十里画舫,而不是北府军大营呢。

    孟龙符瞪着眼睛,看着台下的这帮由世家子弟们组成的新军,厉声道:“奶奶个熊,你们不知道今天大帅要亲自来看你们的列队吗?都是汉子,成天涂脂抹粉的,要不要给你们每人发套裙子?”

    刘裕轻轻地摆了摆手,止住了孟龙符的继续咆哮,他看向了台下,一张张脸上,有愤怒,有惭愧,更多的则是一种无奈之色,他的目光从这些人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到了站在前面的谢晦脸上,微微一笑:“谢晦,你为何不象其他人一样,脸上抹粉呢?”

    谢晦大声道:“谢某既然从军,那就要立身许国,白粉涂面,香膏抹身,这是我们世家子弟玩名士风流时的那套,我既然穿了这身军装,那就要成为大帅这样的铁血男儿,自然不能再象以前一样。”

    刘裕微微一笑,看向了站在另一边的傅亮:“那傅亮,你又为何要抹这些粉末在脸上呢?”

    傅亮正色道:“军规里没有说不能涂脂抹粉,而大帅曾经说过,军中最需要的就是团结,是跟大家保持一致,世家子弟涂脂抹粉的风气,由来已久,非一朝一夕可解,既然大家初入军营,一时难以割舍以前的作派,那最好就不要强行地跟从军已久的北府军将士完全一样,毕竟,卑职现在是在世家子弟们组织的新兵营中,而不是在大帅的幕府中当参军。”

    刘裕哈哈一笑,点头道:“二位参军,说得都很好,但要我说,本帅更倾向于傅参军的说法。”

    孟龙符的脸色一变,讶道:“大帅,你…………”

    刘裕摆了摆手,制止了孟龙符,他威严地看着台下,不少世家子弟们的眼光中,变得热切起来,刚才的那种迷茫与畏惧截然不同,都眼巴巴地看着刘裕,刘裕干咳了一声,沉声道:“诸位,都是我大晋世家高门的子弟,你们有的姓王,有的姓谢,有的姓庾,还有的姓张,姓陆,姓顾。你们的每个家族,都是大晋的名门,你们的祖辈,都有为大晋立过大功的人,名垂青史,为万民所影仰。”

    不少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可是刘裕话锋一转:“但是,那些都已经是过去了,你们的祖辈的功劳,是他们自己的,虽然可以福泽后代,但作为一个男人,应该明白,大丈夫当功名自取,而不是仰仗先人。就是因为有一段时间,大晋的有些世家子弟,不思进取,好逸恶劳,甚至为了一已之私,祸乱国家,这才让江山倾覆,黎民受苦,最后不仅自己身死族灭,还败坏了祖先的名声,这样的人,如王氏,如桓氏,如刁氏,诸位当以此为戒,勿要走其旧路。”

    谢晦大声道:“大帅说得好,我等必不重蹈此辈覆辙!”

    一片宣誓效忠表忠心之后,刘裕平静地说道:“各位,你们肯舍弃安逸的生活,放弃家中的美食,宠姬,家人,以贵胄子弟的身份从军,我很感动,也很欣赏,这说明我大晋的世家子弟,还保留着祖辈的进取之心,你们祖先的热血正在你们体内复苏,只要有一不怕吃苦,二不怕战死的决心,我相信,你们一定可以不辱没祖先的名声,建立自己的功业。这点,如果连我们京口农夫们都能做得到,你们这些贵族子弟,也没有理由做不到!”

    傅亮大声道:“从军报国,光宗耀祖!”

    几百个嗓子同时把这八个字吼了几遍,虽然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足,几乎响了一下就语调消散了,但原本香气扑鼻的那种场面,也多了几分男儿本色。

    刘裕微微一笑,说道:“这股子气势很不错,这里是北府军营,就是要锻炼出真正男子汉的地方,各位以前长于琴棋书画,诗文歌赋,对于体力方面的训练,欠缺一些,所以,为了让各位以后能跟上大军,从军报国,我们需要安排一些基本的体能训练,不然的话,大家空有一番报国之志,却是没有报国的力量,那就太遗憾了。”

    “这次的军训,会持续一个月,一个月后,本帅会回到这里,安排一次考核,如果各位能在一天之内,全副武装地徒步往返三十里,在太阳下山之前回到这面帅旗之下,那就可以留在我的镇军幕府之中,以其文才,各任军吏之职,不过,要想建功立业,起码得跟得上大军的速度,六十里,是我们北府军一天行军的最低距离,如果达不到这个要求,那也不必留在我的军中,因为,我刘裕的军队,每个人都得发挥自己的作用,每个人都不能拖后腿。”

    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大帅,一个月后,如果达不到日行六十里的成绩,是不是就不能留在军中了呢?如果想要继续训练,可不可以继续留下来?还有,如果骑马能日行百里,可不可以?”

    刘裕看向了声音的来处,只见一个三十左右,黑瘦矮小的年轻人,穿了一身绛色皮甲,一双眼睛,闪闪发光,他笑了起来:“原来是张邵啊,你不是来我幕府的第一天就随我骑行了百余里吗?按说不必参加这次军训考核。”

    张邵大声道:“既然是所有人参加的军训,那我也没有理由缺席,尤其是这么多世家子弟中,有些是我的好友,比如王弘,王华他们,我有责任帮他们通过这次的考核。”

    刘裕满意地点了点头,大声道:“很好,同袍互助,是我北府战士优秀的传统,不管各位是不是要上阵搏杀,希望这一个月的军训下来,你们都能明白同袍的意义,这次的军训,会是你们人生最宝贵的一次锻炼,我敢保证,因为…………”他突然诡异地一笑:“身体要是好了,下次睡女人也不用磕药了啊。这一个月下来,不管你们能不能留下,起码会成为真正的男人,我保证!”

第二千四百五十一章 赏画之意画外存

    当刘裕回到中军帅帐的时候,人还没进去,一阵肥肥的肉手拍巴掌时特有的那种,带着油腻味道与脂肪抖动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中,他勾了勾嘴角,转身对着身后跟着的孟龙符和刘钟说道:“你们暂且到营外守候,任何人都不要进来。”

    掀帐走入,只见刘穆之一人坐在左首第一的席位之上,轻轻地拍着手:“精彩的演讲,寄奴啊,你这慷慨陈辞,鼓舞人心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

    刘裕微微一笑,就在刘穆之的对面盘膝坐了下来:“你怎么把张邵也送来了?这阵子你在江北这么忙,谢晦和傅亮这两个高门世家子又要带头军训,能帮上你的,也只有张邵了吧。”

    刘穆之摇了摇头:“张邵虽然不是高门世家的子弟,但也是吴地大族,中等世家子,他的父亲可是官至尚书,廷尉,并不是我们这种底层士族出身,你我考虑的是江北移民需要得力的帮手,但在他想来,这是给排除出世家子弟的圈子了,那当然不愿意了。”

    刘裕点了点头:“是我们想得简单了些,不过,张邵可是精力过人,身体很好,我观察过他,每天清晨都要早早起床,主动地在附近跑上个十里八里才回来,这点连很多普通的军士都做不到,更不用说一个文人了。”

    刘穆之微微一笑:“这是他多年来的自律了,也许,他一早就有从军建功的心思,所以很注意对身体的锻炼,这两个月受他的影响,连谢晦和傅亮都天天跟着他跑步去了,所以说,我们看重的这几个人,这一个月下来通过那个考核,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刘裕叹了口气:“五天前刚军训时来了一千多人,现在跑得不到四百,即使是留下的人里,也有不少比个娘们还要娇气,练上小半个时辰就叫苦不迭,一说休息就要找荫凉的地方,七八个仆役上来又是扇风又是送西瓜的,真要打起仗来,哪来这种好事。”

    刘穆之笑道:“能让娇气惯了的这些个公子哥儿们肯为了立功来军训吃苦,已经不错了,起码,五天了,这些人还在坚持,而且,人总是会有攀比之心的,只要谢晦,傅亮,张邵,还有王弘,王华这些人带头不搞这些,慢慢的其他人也会不好意思的。”

    刘裕勾了勾嘴角:“只怕未必,几十年的习惯不是一两天,或者说一个月就能改掉,比如傅亮,现在不也是刻意地涂脂抹粉,跟他们一致吗。”

    刘穆之摇了摇头:“如果成天养尊处优,清谈论玄,那涂成个小白脸,浑身上下香喷喷的,没啥毛病。可现在每天要军训,要在太阳下面风吹日晒,用不了多久就是一身臭汗,脸上那些个白粉也会给冲得跟猴子屁股一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怕是再过几天,他们自己也不好意思再这样涂脂抹粉了吧。”

    刘裕点了点头:“我相信,这一个月的吃苦,会让真正有心建功的人留下来,如果连这点汗都不肯流,以后在战场上更是不会流血,不做好流血流汗的准备,又何必来从军呢?兵凶战危,富贵险中求,这可不是来游山玩水。”

    刘穆之叹了口气:“只怕,就算肯吃苦受累的人,也未必会留下来啊。”

    刘裕的神色微微一变:“此话怎讲,出什么事了吗?”

    刘穆之看着刘裕:“我从江北赶回来,就是有急事要跟你商量,希乐在城中最有名的高山画坊,为有当世画圣之称的顾恺之办了专门的画展。你可知道?”

    刘裕笑了起来:“这个顾画圣,可是大大有名啊,听说他一生痴于作画,人也疯疯颠颠的不太正常,以前桓玄跟他是忘年交,有次戏弄他,拿了片叶子,说是可以持之隐身,结果他拿了这片叶子回家,一直问老婆能不能看到自己,结果老婆给他烦得受不了,说看不见他这个老鬼,于是他半夜就带了这片叶子跑去桓玄的库房里想去偷一幅名画。给当场拿下了。”

    “还有一次,是他少年时的事,他自幼丧母,于是就问父亲自己的母亲长的什么样,再根据父亲的描述把母亲的样子画下来,去给父亲看,如此来回几十次,终于父亲满意地说道,那差不多就是他母亲的模样,于是他高兴地对人说,从此我有母亲了。”

    刘穆之点了点头:“关于这位画圣的类似笑话集,是有很多,甚至有不少人叫他老顽童。但他最有名的一个,却是建康城中维吉摩的百万画像之事,你有没有听说过?”

    刘裕微微一愣:“这倒没有,难道…………”

    刘穆之正色道:“那城北鸡鸣寺,供奉着著名的佛家居士维吉摩,还是三十年前,寺中住持想要为维吉摩祖师画一幅像,于是出高价悬赏城中画工,而当时的顾恺之,还没有什么名气,只是随桓温到了建康,他去了那寺中,并在捐赠的功德薄上,写了百万钱。

    寺中住持本来大为惊喜,可是要他布施之时,顾恺之却只是在入门的院墙之上,画了一幅维吉摩的画像,说这就是百万钱。

    那住持很生气,以为顾恺之是在耍弄他,结果顾恺之说,只凭此画,就足以值百万钱,要他明天一早开放院门,但限制人数,第一天看这画的人,需要捐钱十万,第二天看的,捐钱一万,第三天开始,就是不限人数,觉得好就看着捐钱,结果三天不到,就得了三百多万钱,甚至把这寺门的门槛,都给踩坏了。”

    刘裕笑了起来:“看来这什么佛像,我还真得去看看,是不是值这三百万钱。”

    说到这里,刘裕叹了口气:“自古以来,音乐和书画,都是上等贵族们附庸风雅时的产物,只怕去那寺中捐钱的人,看中的不是顾恺之的画,而是想以此结交带着顾恺之来京的桓温罢了,那这回顾画圣的画展,只怕是想要跟希乐做朋友的人,才会趋之若鹜吧,胖子,你是想说这个吗?”

第二千四百五十二章 母女连心释前嫌

    刘穆之点了点头:“上次你和希乐吵翻了之后,我们就知道,以他的性格,一定是咽不下这口气的,听说,这些天来,他连家都没回,也就是说,现在还没去处理刘婷云的事,而是每天奔波走动于各大世家之间,甚至有时候会失去踪迹,想来明里暗里的动作都不少,肯定就是把反击你作为首选,而这次的画展,就是他出的第一招。”

    刘裕叹了口气:“该来的始终要来,我这次对他寸步不让,他必然会联络世家进行报复,但我其实最担心的,还是他在北府军中到处拉帮结派,制造分裂,只要不是走这一步,我都可以容忍。”

    说到这里,刘裕顿了顿:“而且,他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对王谧出手,这是我们原来认为可能最大的报复手段,这回他搞这个画展,是想以此为由多结交世家子弟吗?听说前几天跑掉的那几百个吃不了苦的世家子弟,有些就准备转投他的抚军将军幕府了。”

    刘穆之摇了摇头:“我们把希乐都想简单了,这个画展,可不仅仅是为了拉拢世家子弟,而是为了…………”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肥肉挤了挤眼睛:“有人在画坊等你,你过去就知道了。”

    刘裕的眉头轻轻一皱:“不能明说吗,要这样卖关子?”

    刘穆之微微一笑:“且容我卖个关子,因为,这是她们的要求,好了,快点过去吧,这里我帮你看着,这次的会面很重要,可能会决定接下来很多的事情,希望你在路上能好好想想今后这一两年的布置。”

    刘裕转身就向着帐外走去:“我去去就来,你过会儿跟小谢,小傅和小张他们谈谈,移民江北的事情,不能因为军训而完全放掉。”

    一个时辰之后,建康,乌衣巷北,高山画坊。

    这是一座在繁华都市中的小院,却是与外面的朱雀大街上的繁华热门,截然不同,文竹布满了整个小院,假山异石四处林立,几处闲亭小筑,看似不经意地散布各处,却是恰到好处,院中鸟语花香,让人置身其中,会产生身在名山大川之中,有一种天高云淡的雅致。

    竹林深处,一部水车,轻轻地转动着,流水潺潺,一座木桥之下,几十尾金鱼四处巡游,而水穷之处,几进雅舍立于小桥一侧,假山之中,一块“高山”二字的牌匾之中,龙飞凤舞,笔走龙蛇,让人一看便会被这二字所吸引,驻足叹止,久久不去。

    可是刘裕却是只抬头看了一眼,对于他来说,这书圣王羲之所写的“高山”二字,都无法引起他的兴趣,或者说,作为一个纯粹的武人,在他看来,书圣写的字和自己写的,没有太大的区别,若是这一幕让城中的世家高门看到,恐怕又会多一个笑话这个粗胚乡巴佬的素材了吧。

    十几幅画卷,就这样展开在画架之上,布满了整个画坊,这回刘裕倒是放慢了脚步,那些个花草山水,显然比字更能让他看懂,那画中的人物,惟妙惟肖,最后,他走到了一幅图前,双眼一亮,画中的人,羽肩纶巾,长袍大袖,气度翩翩,如同仙人,而那双眼睛,却是即使在画中,也偶有冷芒闪现,让人会生出一种此人随便会从画中走出的错觉。

    刘裕睁大了眼睛,讶道:“谢,谢相公,你,你怎么会…………”

    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咽了一泡口水,倒退了几步,不停地摇着头:“象,真象,实在是太象了,这世上,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的画作,能跟那真人几乎一致?”

    一个清冷苍劲的女声在一边缓缓响起,伴随着龙头拐杖顿地的声音:“小裕,刚才的你,是不是觉得相公大人复生了呢?”

    刘裕向着谢道韫走路过来的方向深深作了个揖,在起身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一身凤袍霞帔,端庄雍荣的王妙音,正搀扶着自己的母亲,莲步款款而来,四目相对之时,王妙音的粉脸微微一红,马上又低下了头。

    刘裕看向了满头华发的谢道韫,她的脸上,仍然看不到多少皱纹,现在看起来,仍是四十许人的贵妇模样,只是那一头斑白的头发,还是掩饰不住年龄,谢道韫仔细地看着刘裕,轻轻地摇了摇头:“小裕,你看起来也憔悴了不少,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认识二十多年了。”

    刘裕微微一笑:“夫人还是丰神俊朗,一如当年的风采,至于我,本就是个劳苦的命,也过了四旬,自然比不得当年的小伙子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不过,我还有很多事要做,趁着现在还有些力气,我得把这些必须要做的事给做好了,也能让夫人少操点心。”

    谢道韫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倒是随时想卸下现在的这个身份,撒手不管,毕竟江山代有才人出,就算是相公大人,看到现在的你,也会非常欣慰的,之所以现在这把老骨头还在这里撑着,就是想为你再保送一程,能让你真正地掌握天下的大权,丫头,也是为了你。”

    王妙音微微一笑:“母亲大人多年来对我和裕哥哥的照顾,我就是后面几世做牛做马,都是无法回报的,有您这样的母亲,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

    谢道韫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之色:“只是,可能当时我和相公大人一念之差,送了你进宫为皇后,毁了你的一生,也改变了小裕的人生,娘知道,这辈子也不可能在这件事上取得你们的原谅了。”

    王妙音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摇了摇头:“娘,这事不要再提了,那只是命,我们没法抗拒的。”

    刘裕咬了咬牙:“都是刘婷云,还有郗超,桓玄这些狗贼的陷害,我会一个个报仇的,放心,这回刘婷云给我找了不少把柄,希乐不可能永远护着她,我一定会…………”

    谢道韫打断了刘裕的话:“刘希乐的反击,已经来了,在你去收拾刘婷云之前,他现在对我们母女下手了,小裕,这就是我要在这里见你的原因!”

第二千四百五十三章 千古嘉话成惨剧

    刘裕的脸色一变:“对夫人和妙音下手?他有这个实力吗?借他十个胆子怕是也不敢吧。”

    王妙音轻轻地叹了口气:“裕哥哥啊,要想打击世家高门,可不一定需要象你们军人一样靠着手中的刀,对于世家子弟来说,名望是第一位的,因为一切现实的利益,都要建立在受人尊重,人人听命的基础上,而他们这回看准的,就是这点。”

    刘裕咬了咬牙:“是要拿我们以前的关系说事吗?哼,可是现在我们没有任何公开的关系,就算以前有过婚约,但我现在是大将,你是皇后,他们就算造谣生事,也不可能得逞。更何况…………”

    说到这里,刘裕的嘴角勾了勾:“更何况夫人现在是谢家掌门,世家大族间的中流砥柱,众望所归,就算我和妙音以前还有些事情可以给人用来作点文章,但夫人有谁能说三道四?怎么可能对夫人下什么手?”

    谢道韫轻轻地叹了口气,指向了面前的一幅画卷:“这就是用来攻击我们的致命利器,小裕,你看看吧。”

    刘裕看向了这列足有十二幅的画卷,只见第一幅图上,画着一群人,还有一头直立而起的黑熊,一个戴着皇冠,穿着龙袍的人,大惊失色,正在向后倒退,而那头巨大的黑熊,正扑向这个皇帝,周围的不少着甲持矛的侍卫,还有身着宫装的女人,吓得四散奔逃,而这个皇帝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之色,即使是九五之尊,在面对一头活生生的巨大黑熊,看起来足有两人高,三到四米的高度,也是吓得面无人色,几乎都要摔倒在地了。

    只是在这头巨熊与皇帝之间,还有三个人,两个是着甲持矛,戴着幞头的卫士,看他们身上的盔甲制式,刘裕一看就看出,这种皮甲外套札甲片的,是汉军盔甲,而他们手中持着的戟,也是西汉时的南北军所用的制式兵器。

    这两个军士,同样是满脸的恐惧之色,一个人正在张大了嘴,向着一边高声呼喝,看样子是在召唤帮手,而另一个,则是横矛于身前,他没有挡在黑熊的正面,而是退往一侧,而且,他的矛头是护着自己,并不是刺向黑熊,刘裕一看便知,在这时刻,这个军士,选择了自保,而不是守护皇帝。

    挡在皇帝面前的,却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妙龄女子,她的姿容秀丽,身形瘦弱,看样子,这种衣服并不如一边逃跑的一些嫔妃贵妇艳丽,甚至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弱女子,可是,就是这个瘦弱的女子,却是双手张开,挡在黑熊与皇帝之间,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之色,甚至,这份坚强的神色,超过了身后的皇帝,还有两个卫士,这样的三个须眉男子!

    刘裕的目光落到了这幅画的下面,写着几个字,他喃喃地读道:“玄熊攀槛,冯媛趋进。”

    他的双眼突然一亮,想到了以前的一段往事:“冯媛趋进,这是,这是说的汉元帝的妃子冯婕妤吗?”

    王妙音点了点头:“不错,这画的正是冯婕妤以身护君,不畏黑熊的往事。婕妤是汉宫中妃子的品级,算是宠妃了,那年汉元帝带着嫔妃与卫士们去后宫的皇家园林玩耍,却突然有一头黑熊冲了出来,直扑皇帝,事出突然,所有的妃子与卫士们都吓得四散而逃,而皇帝也是几乎要摔倒在地,仅剩的两个卫士,如这图上一样,躲到了侧面自保,不敢上前,只有冯婕妤一个弱女子冲上前去,挡在了皇帝的面前,这黑熊也许是被冯婕妤的气势所震,居然没有上前,就这一眨眼的时间,救了汉元帝,让他有机会逃开,而其他卫士也反应了过来,一拥而上,制服了黑熊。”

    “事后,汉元帝问这冯婕妤,为何会做出这个举动,冯婕妤说,她知道猛兽只要接近人就会停下来,当时的黑熊有伤及圣驾的可能,所以她站出来,就算给熊拍死,也能给皇帝争取逃跑的时间,这个说法让皇帝非常感动,从此对她宠爱有加,这幅画,说的就是这样一段故事。”

    刘裕叹了口气:“这可真的是千古嘉话了,连我都知道,只是,这明明是件好事啊,我看不出有什么对你们的伤害啊。”

    王妙音的秀眉轻轻一蹙,指向了画面的上方,那些正在逃跑的嫔妃之中,有一个身着紫衣,仪态高贵的女子,一边惊慌地逃跑,一边回头在看向皇帝这里,她说道:“你可知,这个女子是谁?”

    刘裕的眉头一皱:“不知道,应该是某个皇帝的妃子吧,看装扮,级别很高,但应该不是皇后。”

    王妙音微微一笑:“是的,这个女人叫傅昭仪,昭仪本是仅次于皇后的汉宫最高妃嫔等级,位在婕妤之上,当时的汉元帝皇后失宠,而傅昭仪因为美色和家世,已是后宫实质上的第一人,但在这个生死关头,她选择了逃跑,而冯婕妤却是独当黑熊。事后,冯婕妤被升为昭仪,其子也给升为中山王,地位与傅昭仪平起平坐了。”

    刘裕的眉头一皱:“你是说,因为这次冯婕妤抢了傅昭仪的风头,所以日后遭遇了报复?”

    王妙音叹了口气:“是的,三十多年后,汉元帝都死去多年,最后到了他的孙子汉哀帝即位,这个孙子,是傅昭仪的儿子所生,也就是说,傅昭仪成了傅太后,成为后宫真正的第一人,然后,她开始了报复,以巫蛊诅咒的罪名,派人去逼冯昭仪服毒自尽。”

    “冯昭仪当时也是年近花甲的老妇了,坚决不承认自己的罪名,但是那个使者却说,傅太后有口谕,你当年有独当黑熊的勇气,怎么今天这么怕死了?这下,冯昭仪才明白,原来就是自己当年的举动,让傅昭仪大失风头,怀恨大心,一直过了三十多年,才终于找到报复的机会,痛下杀手,于是,她惨然一笑,服毒自尽,这个千古嘉话,背后却是如此惨烈的结局,裕哥哥,你现在想说什么呢?”

第二千四百五十四章 指王为贾女史箴

    刘裕默然半晌,才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个恐怕针对的不是你们,而是讲我和希乐吧。对不对?”

    王妙音微微一笑:“裕哥哥,你终于看出来了啊,其实这幅画虽然说的是两个女人的争风吃醋,但这种妒忌和报复的心思,对男人也一样。如果说这头巨熊是指当年的前秦,那你就是跟冯婕妤一样,孤身以弱小的身体,挡在这个庞然大物的面前,拯救了皇帝,拯救了大晋。”

    刘裕点了点头:“可是希乐并不是象傅昭仪那样掉头逃跑了啊。”

    王妙音摇了摇头:“后面在邺城之战,五桥泽的时候,不就是如此吗,你一个人上前挡住慕容家的铁骑,救了阿寿他们,也救了给黑火攻击的全军,可是刘毅,他却掉头逃跑了,虽然当时人人都在逃,但越是这样,越是显出你的勇气和可贵。”

    刘裕叹了口气:“你是说,希乐会象傅昭仪一样,逮着机会就要害我,以报当年失了面子的仇?”

    谢道韫平静地说道:“他难道没有报复吗?小裕啊,你在乌庄那次,他就跟天师道的妖贼在一起害过你了,只不过你命大,没死而已,难道这件事,你已经忘了吗?”

    刘裕咬了咬牙:“我当然不会忘,但他当时也是受了刘牢之刘大帅的指派,并不完全是自己的决定,所以…………”

    谢道韫冷笑一声,把龙头拐杖重重地往地上一顿:“你需要这样给他找理由吗?如果是刘敬宣,何无忌,就算刘牢之下令,他也不会做这样的事,可如果是刘毅,就算无人指使,他也会取你性命,从远的说,是因为当年给你压着,失了面子,从近里说,你是他夺取大权的唯一障碍。傅昭仪和冯婕妤后来不就是你们两个的这种关系吗,从二十岁掐到六十岁,斗了一辈子,又岂是当年一次当熊抢风头结的仇?”

    刘裕沉默半晌,才叹了口气:“夫人的教诲,小裕谨记于心。这个画展,也是希乐出于跟我的争斗来办的,这第一幅图我已经明白了,那第二幅…………”

    王妙音指向了第二幅图:“这一幅,乃是班婕有辞,割欢同晕。说的是汉成帝时的班婕妤,不肯跟君王同乘一部车,因为她说,君王如果跟嫔妃们离得太近,连吃饭行路都粘在一起,那必然会沉缅于美色,不理朝政,最后误了国家大事,苦了天下苍生,你看,她一边走,一边以劝谏,而皇帝一边听,一边若有所思,坐一边的皇后则扭头向一边,或是生气,或是惭愧,不敢面对步行进谏的班婕妤。”

    说到这里,王妙音一指第三幅画,那是一个身穿楚服的女子,嫔妃打扮,极为美丽,却向着另一个戴着王冠的男人进谏:“这是樊姬感庄,不食鲜禽,当年楚庄王的宠姬樊夫人,为了让自己的大王不再沉缅于打猎与游戏,从此不吃那些庄王打猎得来的飞禽走兽,并以此讽喻庄王,要办国家大事,而不是成天打猎,此外,还从此只对着月亮画妆,白日里素面见人,以绝君王沉迷美色之心。樊夫人是楚国著名的贤妃,也因此把一度沉迷于女色与打猎的楚庄王引入正途,终成一代霸主。”

    刘裕长叹一声:“樊姬之名,我也知道,顾恺之长年在楚地生活,这些典故更是信手拈来,那下一幅呢。”

    如此,王妙音一幅幅地讲了下去,而画中的主角,也从一个个王后妃嫔们,变成了民间妇人,而故事的内容,也从劝谏君王到相夫教子,不一而足,但不管哪幅画,都是有一个形象正面的妇人,做了足以让男人汗颜的好事,多数是刘裕这样文化不高的人也耳熟能详的。

    当王妙音讲完了最后一幅的“女史箴篇,敢告庶姬”后,刘裕长舒了一口气,叹道:“多好的女子啊,这些都是教导妇人们持身正,辅佐自己夫君的好事,我反正看了一圈,是看不出来对你和夫人有什么不利的地方啊,除了第一幅的冯婕妤之事,跟我和希乐还有点关系,其他的,没什么啊。”

    谢道韫轻轻地叹了口气:“小裕啊,这一套画,名叫女史箴图,你可知道这图的来历?”

    刘裕讶道:“不是顾恺之所画的吗,难道…………”

    谢道韫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起来:“这画是顾恺之所画,但这里面的每个故事,是来自前代的一本小册子,叫女史箴,是前代西朝之时,当时的司空张华为了讽谏一代妖后贾南风,劝她不要把持朝政,为祸天下,而编出这些前代品行高洁,安分守已的妇人典故,写成女史箴,并以插画的形势,进献给贾南风,因为贾后为人粗鄙,文化程度很差,对这些典故一无所知,所以只有这样画下来,她才看得懂。后来经过了战乱,原来的画册失传,只有这女史箴中的文字得以流传下来,而顾恺之则是根据这些文字,加上寻访了一些曾经看过原图的画师留下来的纪录,这才重新把这女史箴图再现当世。”

    刘裕长舒了一口气:“原来如此,这么说来,这套图,是为了劝谏当年那个祸乱天下,造成大晋灭亡的妖后贾南风的,难道,希乐的意思,是说妙音就是当年的那贾南风吗?”

    王妙音幽幽地叹了口气:“贾南风的罪名,一是借着家族的势力,架空皇权,独占后宫,诛杀大臣,打压世家。二是后宫干政,借着皇帝司马衷是个痴呆儿,从而成为了实际的掌权者,借皇帝之口,行已所欲之事,所谓垂帘听政,政自后出,即是如此。这第三…………”

    她说到这里,粉脸微微一红:“这第三,就是贾后与晋惠帝无子,却为了专宠,**后宫,与宫外男子交合,企图生出一男半子,立为太子,最后不惜杀害原有的太子,断绝司马氏一族皇室血脉,引发八王之乱,成为天下大乱的第一罪人!裕哥哥,到了现在,你明白这图针对的,究竟是谁了吗?”

第二千四百五十五章 初心不改是寄奴

    刘裕的心中一震,这一桩桩一件件往事,细细想来,在妙音的身上都能再现,尤其是这最后一条,虽然说贾后当年是为了怀上龙种,几乎是连路人男子都能劫入宫中成为自己的入幕之宾,此事沦为千古笑谈,而妙音与自己也已有了肌肤之亲,所不同的只是当年的贾后巴不得一夜之后就能怀上,而妙音与自己最怕的,恐怕反而是这珠胎暗结之事,因为,谁都知道,司马德宗是不可能有后代的!

    刘裕咬了咬牙,看向了谢道韫:“这么说来,希乐是想借这些画,打击妙音,挑起天下舆论认为妙音就是当年的贾后?他这样的做法,太过分了。我还没追求他老婆的事,他反而先下手了!”

    谢道韫叹了口气:“用你们的兵法来说,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刘婷云与妙音之间的仇恨,天下人皆知,现在他先这样做了,如果你再攻击刘婷云的那些见不得人勾当,只怕人人都会以为你是在打击报复,如此一来,更直接坐实了你跟妙音之间的传言,这画上的事情,也都会给人认为事实了。”

    刘裕看向了王妙音:“对不起,妙音,是我一时心慈手软,没有直接除掉刘婷云,还幻想着能拿这个跟希乐做交易,现在弄成这样,是我的错。”

    王妙音摇了摇头:“裕哥哥,这个不怪你,不管你是不是要跟刘毅谈判那个贱人的事,刘毅都存了这个心思,他一早地带上顾恺之,尤其是带上这幅画,那时候可不知道你会跟他谈判呢。现在他就是想跟你争权,这只是第一步。”

    说到这里,王妙音幽幽地叹了口气:“其实,这画中所说的,并不为过,我确实是以一个口不能言,不知冷暖的废人皇后的身份,行掌玺下诏之实,要说政自我出,也没有问题,现在朝廷颁布的那些诏命,无不是出自你的幕府,然后交由王谧上奏,最后由我来盖玺,那就等于是你我联手,控制大权,不仅是刘毅会不满,其他的世家,也会心生怨恨,当年相公大人之所以得罪了其他三家黑手党镇守,最后惨遭失败,不就是因为独揽大权而招致的祸端吗?”

    刘裕沉声道:“我掌权,下令可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国家,江北移民之事,事关北伐大业,哪怕是现在的屯田移民,也让世家高门得了好处,为什么他们还要反对?”

    王妙音摇了摇头:“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个好处是你施舍给他们的,不是他们自己通过权力取得的,这是根本区别。只有权力保证的利益,才是可以长久的,不然的话,就象你消灭王愉等几家一样,一旦翻脸,别说利益,就连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谢道韫点了点头:“不错,就象我们所深恶痛绝的黑手党,当年的组建,就是为了对抗君权,谁都不想给当时的曹操随便找个理由就杀掉,现在不管你的理由有多高尚,你手中的权力都已经可以直接决定任何一个世家高门的生死,哪怕在这个画展举办之前,很多来找我的世家掌门都或明或暗地表达了这种担心,或者说是恐惧。谁也不希望成为下一个王愉,给安个谋反的罪名满门抄斩!”

    刘裕咬了咬牙:“那难道象王愉这样公然对抗北伐国策,象以前一样横行不法,草菅人命,仗势欺人,我就可以视而不见,停云兄弟就可以白白死了?”

    王妙音正色道:“裕哥哥,世家高门只会站在世家高门的角度考虑问题,近百年来,他们都是这样过的,只不过这回杀的是一个北府兄弟,如果这次死的不是停云,而是一个普通的建康百姓,你还会灭王愉满门吗?”

    刘裕大声道:“会的,我一样会去灭的,因为我所要的天下,是一个人人平等,没有人可以随便欺负人,更没有人能随意地决定他人生死的世界,世家高门可以通过以前的功劳保有荣华富贵,但穷人的尊严和性命更应该得到保护,仗势欺人,甚至为了钱,把人活活逼死,不管他是开国世家还是功勋旧将,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这回如果死的不是停云兄弟,那我不会用京八法则去灭门,但同样会把王家父子交给廷尉,找足可以要他们命的证据,最后还是杀人偿命。”

    谢道韫轻轻地叹了口气:“这就是小裕,还是和当年一样,一样的热血,一样地正直,即使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阴谋,经历了这么多事,仍然是初心不变,相公大人,你看到了吗?”

    她的目光投向了谢安的画像,眼中也有泪光泛起,喃喃道:“如果当年我们谢家也能跟小裕一样,不畏黑暗,奋起一搏,真的就这样起义兵除奸邪,可能现在天下的局势,就会是两样。你们两个孩子,也不至于此!”

    王妙音咬了咬牙:“娘,不一样的,相公大人那时候可没象裕哥哥这样手握重兵,可以决定那些世家的生死,哪怕是刘牢之,都已经给王凝之和郗超收买了,这个时候就算裕哥哥他们支持,也会引起北府军内部的分裂,甚至继而引发全面的内战,所有的北伐成果,大晋上层暂时的安宁和团结,都会毁于一旦,相公大人牺牲自己,暂时退让,保住了我们谢家,也保住了裕哥哥和北府军,如果是我在他的位置上,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说到这里,王妙音转头看向了刘裕:“裕哥哥,现在,就是我们不得不再次作出选择的时候了。”

    刘裕沉声道:“什么选择?这是希乐对我下的战书,你觉得我应该退让吗?”

    王妙音勾了勾嘴角:“裕哥哥,在你我现在的这个地位,做任何的决定,都要考虑大局,不可以再意气用事了。刘毅这样挑战你,其实就跟不满我们的那些世家一样,说到底,还是个权力的问题,他们现在一个共同的地方,就是对江北移民和将来的北伐建功之事,没有任何决定和管理权,一切都是你说了算。”

第二千四百五十六章 朝政大权不相让

    说到这里,王妙音的眼中水波流动,秀目流转,直视刘裕:“世家想要经济上的利益,刘毅想要以后北伐的军功,如果在这点上满足不了他们,只会矛盾越来越深,裂痕越来越大,最后就是彻底翻脸决裂。这回刘毅向我们出手,我们只能暂退一步,玉玺我会交由司马德文保管,算是你对刘毅作出一个初步的让步,如此,才能保你的江北移民,北伐中原的大计,裕哥哥,这是你我必须做的选择!”

    刘裕的脑海中飞快地转动着,在权衡王妙音的话和各种选择的得失,他的脸上表情也跟握着的拳头一样,一变再变,最后,还是长长地一声叹息:“你说的是对的,希乐的这次出招,最好的应对就是如此,只是,如果我这次退了一步,他会识趣收手吗?其实我本来也不打算这次就收拾刘婷云,要不也不需要等他回来啊再跟他说这事,只要保住江北移民的计划和我对江北的绝对控制,还有保证朝中的权力不失,政自我出这点不变,其他的事情,都好说。”

    谢道韫点了点头:“很好,小裕,你现在也知道进退和权衡利弊了,这是好事,但是,刘毅的反击,绝不止这次,这跟你退不退也无关,他接下来一定也会继续针对王谧作文章的。”

    刘裕咬了咬牙:“我在妙音的事上让了步,就不会再在王谧的事上再让,王谧的保定了。这也是对希乐的一个警告。”

    王妙音的眉头轻轻一皱:“其实没有必要,王谧毕竟把柄太大,而且他也无多少实际才能,你不如扶正刘穆之出任尚书右仆射,代理朝政,这比死保王谧要来的好,再说,玉玺不在我手中,其实王谧的作用,已经没有以前重要了。”

    刘裕摇了摇头:“跟这个没有关系,我只是要告诉希乐,告诉其他想要跟我为敌的人,只要我想保下的人,保住的事,那一定就能保住,除非他们能直接把我击倒。希乐为人,不能放纵他的野心,不给他江北确实让他愤怒,这女史箴图之事,他说的确实有道理,让你暂且退让,交出玉玺,更多的是为了保住夫人,保住谢家在世家中的核心地位,不至于让现在世家高门整体倒向希乐。”

    “可是王谧不一样,他是我一手强行扶上这个宰相之位的,他的过错,是以前的事,夺玉玺的那次,我也亲自参与了,如果希乐以此为由把他打击下台,那我是不是也成了反贼了?所以在这件事上,我必须要顶住,寸步不让,哪怕这玉玺以后用不到,哪怕王谧在这个相位之上无所事事,我也必须要让天下明白,谁想从现在我的手中夺权,都是做梦!”

    王妙音微微一笑:“这才是裕哥哥的气势,真的让人热血沸腾,不过,刘毅如果扳不倒王谧,也会在别的事情上想办法再攻击你的,你要有充分的心理准备。”

    刘裕沉声道:“我不会让刘毅在京中呆上太久,他不是想要出镇外藩,北伐建功吗,那我就让他去豫州,再加封他淮南几个郡,边上的兖州刺史也给他的好弟弟刘蕃,西征之功,我算是仁致义尽,就此两清,以后若是再拿着什么功劳要跟我争权,那就自己去对付北魏或者后秦去。反正就在他身边,也别说什么建功只有在江北,胡虏可不止一家呢。”

    王妙音的眉头一皱:“这个,没有朝廷的命令,真的让他就擅自出兵?”

    刘裕微微一笑:“希乐可不傻,军事一道,他不比我差多少,以他现在三万兵马的实力,想要独自对付一个胡虏强国,可不是容易的事,妄开边衅我可以不追究他,只要他打赢就行,但是以他的才智,应该清楚,这个时候以一州之力,几万兵马,对付后秦或者是北魏这样的大国,没有半点赢的可能,一个不留神,怕是连豫州和兖州也没了。”

    谢道韫笑道:“恐怕未必吧,北魏在河南和后秦现在在中原的兵力不强,如果刘毅全力一击,未必不能战胜啊。”

    刘裕淡然道:“可是打下来却守不住,如果后秦调关中兵马或者是北魏从河北大军南下,他是站不住脚的,希乐之所以想要江北,不是他自己真的多想北伐,而是要借北伐之名,在江北移民屯田经营,以此作为新的结交世家的手段,他如果真正地控制了江北,就可以调用此地发展起来之后的人力与粮草,经营数年,就会有十万以上的精兵,有这支力量,就可以真正地跟我一决高下,争夺大权了。”

    谢道韫轻轻地“哦”了一声:“可是他到豫州也可以做这样的事啊。”

    刘裕微微一笑:“豫州的田地没有江北肥沃,而且现在已经移民江北了,其他世家不太可能再有余力去另一个地方经营。至于新征服的荆州地区,那里如果想要移民他处经营,一个是北方的雍州,一个是南边的湘州,江南四郡,我有意让怀肃到时候去出镇湘南,让兔子把一些荆州土豪和这次立功,定居荆州的北府军将士移民到湘南,以后作为讨伐岭南妖贼的前出基地。”

    王妙音微微一愣:“湘南地区不是划给江州何无忌了吗,你准备派刘怀肃去?”

    刘裕笑道:“在出兵平定之前,守住湘南,就是堵住了妖贼北上的通道,可以说风险最大,收益最小,所以,我只有让自己的弟弟做这事了,无忌不傻,他会明白我的用意,到时候真的出征岭南,不用我说,他也会主动上书,请求让怀肃当他的副帅,以为回报的。妙音,这些我已经计划好了,等阿寿平定了益州后,以阿寿作为益州刺史,道规率师回来,到江陵时与怀肃,无忌合兵,共击妖贼,如此,则大晋可以彻底平定,而希乐也应该明白大局定矣,不再有争斗之心啦。”

    王妙音叹了口气:“我觉得,你还是调回怀肃的好,不然,刘毅可能会对他下手!”

第二千四百五十七章 呕心沥血胖诸葛

    刘裕的脸色一变:“你肯定吗?希乐还不至于现在把争斗扩散到北府军内部吧,他没这么疯狂。再说,荆州他自己主动离开,怀肃无论是在荆州还是在湘南,都不会威胁到他,为何要对怀肃下手?”

    王妙音淡然道:“那阿寿远征西蜀,跟他更没有关系,为什么他要这样激烈地反对呢?你现在用自己的兄弟们一个个地攻城掠地,把一块块因为叛乱而脱离的地区收归已有,既有大功又能收买人心,刘毅会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力量的对比在军中进一步拉大吗?”

    刘裕咬了咬牙:“他在荆州的时候完全可以自己去平定西蜀或者是岭南,可是为了回来抢权,自己带兵来了建康,他自己不去平定叛乱,还不许别人做?大家不是瞎子,他真要是对怀肃下手,没人会服气的。”

    说到这里,刘裕勾了勾嘴角:“现在怀肃是带兵镇守江夏,湘南那里,严格来说,是属于江州的无忌所管辖,如果无忌邀请怀肃去湘南那里镇守,那怀肃等于又成了他的副手,我就是考虑到这点,才不担心希乐搞什么名堂,因为,他要是对怀肃下手,会得罪无忌的。”

    王妙音轻轻地叹了口气:“事情只怕不会这么简单,希乐的反击,比你想象的要凶狠,比如这一招女史箴图,就出乎我们的意料,湘南的布局,他不会想不到,阻止不了阿寿去伐蜀,就一定要阻止怀肃立功,所以我建议你作些预防,不如先调怀肃回来,或者直接让他到无忌的手下,哪怕是无忌亲自领兵去湘南,也会相对安全一些。”

    刘裕摇了摇头:“不行,上次我已经阻止了怀肃立功了,几乎是逼着他把自己到手的击杀桓振大功让给了希乐,这次我不好再阻止他了,就算是我的亲兄弟? 也不能这样欺负啊。道规在这次西征过程中,一直听我的密令? 处处对希乐相让,甚至整个仗打完? 都没多少扩张自己实力的机会? 出去时是三千兵马,现在还是三千人马? 几乎没有增加? 反而是希乐招降纳叛,从几千兵马涨到了近五万大军? 就是无忌,打了败仗损失几千老兵? 现在也反而有近三万精兵了? 我的兄弟被我拖累了太多? 我不能让他们一直这样吃亏。”

    王妙音咬了咬牙:“怀肃和道规是你们刘家现在最能打的两员大将,也是你最得力的两个弟弟了? 我不想他们有什么损失? 如果你死保王谧? 再让刘毅出镇豫州,那他一定会对怀肃下手的? 你如果不想怀肃受什么伤害? 那就不要让他去湘南? 最好是回京,或者是干脆带兵去支援阿寿他们,只有在自己人的军中,才会安全。”

    刘裕沉声道:“江夏大仓现在很重要,兔子现在重病在身,几乎都不能处理公务,要是怀肃这时候离开,荆州的稳定都会成问题,我相信希乐还是有起码的底线,在这个时候,不至于真的为了这种内斗而坏了国家大事。这样吧,我再加给他几个荆州的州郡,然后让怀肃把江夏大仓的粮食分给他一百万石,以作豫州的储备,要是做到这步他还不领情,那我就真得好好考虑一下,跟我这个多年好兄弟的关系,以后如何相处了!”

    谢道韫轻轻地叹了口气:“既然小裕这样决定了,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就按你的意图来吧,不过,在你作出正式的决定前,我希望你能跟穆之多讨论一下,还有羡之这回也回来了,他这回跟着刘毅出去了一年多,但论编制,还是你幕府中的参军,有些事情,你也许可以跟他商量一下,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能成为调解你和刘毅之间关系的一个重要人物。”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我本来准备跟他好好聊聊的,正好碰到这事,接下来,我准备让羡之多负责一下江北移民屯垦的事,毕竟他在世家中的地位比穆之要高一些,由他出面协调要好点,接下来我得想办法早点送希乐离开,需要胖子回来多帮帮忙。”

    谢道韫点了点头:“好的,经过这次的事,可能我也要暂时退避一下,毕竟现在很多人视妙音为我在外面的棋子,如果妙音暂避,我也不能继续在前面顶着,只要刘毅不能在京中久居,那各大家族就会群龙无首,最后还会主动找我出来,到了那时候,也许才是能让妙音复出的时候。所以,你的动作要尽快。”

    刘裕点了点头:“希乐带回来的将士,要回家团聚,有些人挣够了功劳,一旦分得田地和爵位,就不想再从军,但有些人家中的子侄兄弟见了别人立功,就想要跟着效仿,所以,只有等朝廷把从建义以来到这次灭楚的所有功劳一一评定完成,给每个有功将士合适的封赏,人人服气之后,才能让大家重新出镇各方,而在前方轮值的将士也才能替换回来,这就是我现在需要调回胖子的原因,没有他处理这些事,别人还真的不行。”

    谢道韫神情严肃,正色道:“小裕啊,你应该给你的胖子兄弟多加些鸡腿,听说这阵子在江北办移民的事,他跑遍了江北六郡的每个乡村,人都瘦了一圈,快赶上当年军训结束后的效果了,你可要记住,穆之也是人,不是铁打的,他那些肉是虚胖的肥肉,不是真的象你们这样的体力王,毕竟还是个文人,经不起这样高强度的劳动,要是把他累垮了,你还能找谁?”

    王妙音幽幽地叹了口气:“是啊,裕哥哥,倩文姐姐找过我两次了,说胖哥哥甚至晚上睡觉时都会经常给公务吵醒,一夜要起来两三次处理紧急事务,这样下去,人会垮的,你还是要找人分担一下他的压力。”

    刘裕咬了咬牙:“我这就去处理,不行的话,小谢,小傅,小张这几个暂不军训了,回来帮忙!”

第二千四百五十八章 母女交心复汉室

    王妙音的眉头微微一皱:“寄奴,这军训是你自己定的规矩,让他们几个带头参加也是为了给别的世家子弟一个表率作用,现在让他们离开,是不是…………”

    刘裕转身向着外面走去:“事有轻重缓急,我回去和胖子商量一下,若是他实在顶不住,那哪怕这回军训取消,也要先找人来帮忙,妙音,最近为了避嫌,我们不要见面了,等我处理完希乐的事,再谈以后。”

    当他说的最后几个字飘进王妙音与谢道韫的耳中时,人已经消失在了门外,谢道韫看着刘裕离开的身形,轻轻地摇了摇头:“他还是不肯对刘毅下手,这种妇人之仁早晚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王妙音勾了勾嘴角:“裕哥哥现在不想引起北府军内部的分裂,误了北伐大计,其实,他已经在布势了,包括不让刘毅建功,这样就等于提升站在他这一边的军头们的势力,无形中就是把刘毅给降级了,这也许是最好的办法。”

    谢道韫摇了摇头:“刘毅不是傻瓜,不会坐以待毙的,这次的反击就是最好的证明,我们警告过他了,希望事实能让他更清楚这点。”

    说到这里,谢道韫的眉头微微一皱:“现在,你们还在一起吗?”

    王妙音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娇羞地低下了头:“女儿一时糊涂,控制不住自己,这事以前娘已经狠狠地责备过了,这一年多来,女儿没有再跟裕哥哥有过男欢女爱,娘你放心,最近我会非常谨慎的。”

    谢道韫轻轻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想趁着慕容兰不在,靠着和刘裕成为夫妻,笼络住他的心,但你们现在毕竟身份在这里,只要大晋还存在一天,你们就不可能公开在一起,还会惹人非议。这回刘毅对你的攻击,最厉害的就是把你比作贾后,而贾南风最大的罪行,就是偷换龙种,毒杀太子,当年八王先后起兵讨贾后时,此事天下人皆知,娘的意思,你应该明白。”

    王妙音咬了咬牙,抬起头:“这点我非常注意的? 每次事后,我都会做好后续,绝不至于使自己怀上,请娘放心。”

    谢道韫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轻轻地抚了抚王妙音的秀发:“总是那样,对身体会有很大的损伤? 最好还是不要。慕容兰选择了跟他的国家在一起,而小裕已经打定了消灭南燕的决定? 他这样移民,又放着刘道怜这个笨蛋在彭城? 其实就是诱南燕主动来攻? 他好名正言顺地反击? 刘毅也看准了这点才想去抢江北。毕竟? 后秦和北魏都是地方千里的大国,只有南燕是不过一州之地,虽然兵多? 但没有回旋余地,只要主力会战取胜,就可一战而灭。慕容兰和刘裕注定没有未来,你又何必急于一时。”

    王妙音轻轻地叹了口气:“女儿早已过了和慕容兰争风吃醋的年纪了,放在十几年前,女儿确实是咽不下这口气,但是现在,我们一个个都老了,眼看着跟我们差不多年纪的以前闺中姐妹,甚至有些都是当奶奶的人了,这样斗来斗去,又有什么意思?而且,下次再见到裕哥哥的时候,我得帮他找些女人了。”

    谢道韫的脸色微微一变,转而叹道:“你真的决定了,要让别的女人为刘裕生儿育女吗?”

    王妙音点了点头:“我相信终有一天,他会自为君王,这天下应该属刘而不是姓司马,也只有大汉的子孙,才能纠正这几百年来先后被曹氏和司马氏篡夺江山,法理不正的遗憾。若不是司马氏用了阴谋手段夺取天下,又怎么会让天下各路的野心家和胡虏们心生邪念,祸乱天下呢。汉高祖兴义兵平定乱世,开启四百年之刘汉江山,裕哥哥如果建立刘邦那样的大功,那三兴大汉,也是当之无愧,刘氏江山自此永固,天下方得永享太平。”

    谢道韫勾了勾嘴角:“可是这样,会苦了你,刘邦得天下的时候可是五十多岁的老人了,也没坐几天的江山,而且,戚夫人和吕后的往事,你不是不知。”

    王妙音幽幽地叹了口气:“到了那天,我早已经是个老妪,再不能生儿育女,这点我很清楚,但这是为了他的事业必须要做的牺牲,我不求专宠,只希望能真正地陪在他身边,书写一个圆满的结局,而谢家,也只有与未来的帝王真正地联姻,才能保家族地位之稳固,谢晦是个聪明的孩子,但还是需要历练,我这个当姑姑的,会尽量帮他,至于谢混…………”

    她说到这里,眉头皱了起来,谢道韫沉声道:“阿混的事情我来处理,你放心,不管他跟刘毅走得多近,只要有我在,谢家就轮不到他作主。”

    王妙音向着谢道韫行了个礼:“我得回去了,还要早点处理玉玺交接之事,司马德文的王妃前一阵跟刘婷云走得很近,我回京之后她们断了明面上的来往,但我相信私下的暗通是不会少的,也请娘多多关注一下这两个女人,刘婷云只要存在一天,就不会停止害人,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亲手除掉这条毒蛇。”

    谢道韫的神色平静:“还是以前的话,动刘婷云影响太大,我需要认真考虑,在我同意出手之前,你万万不能自行出手,否则激起刘裕和刘毅直接开战,引起国家的灾难,就是你的大罪了。妙音,不要真的成为贾后,落下千古骂名啊。”

    王妙音咬了咬牙:“女儿明白,一切听母亲大人的指示。”她说着,又行了个礼,转身从另一个出口离开,谢道韫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地底轻轻地响起,地板轻轻地响动,斗蓬客那修长的身影从地洞中一跃而出,伴随着青铜面具后那慑人心魂的眼睛,闪闪发光:“我没说错吧,她还是沉不住气,夫人,令爱看来还需要些修炼啊。要不要我帮帮你?”

第二千四百五十九章 威逼利诱夫人拒

    谢道韫也不扭头看斗蓬客一眼,冷冷地说道:“我还没有同意跟你们合作,用不着你帮我什么,你能老实呆着不做那些伤天害理的坏事,就算是对这个世上最大的帮助了。”

    斗蓬客微微一笑:“为了万年太平,一些小小的牺牲是有必要的,历朝历代的开国,哪次不是血流成河,尸山血海,只要我的这个计划成功,就会永远地消灭世间一切的纷争,实现永远的祥和,夫人,不要用那点俗世间可笑可悲的道德来反对这个伟大的计划。”

    谢道韫勾了勾嘴角:“若是你的这些计划这么伟大,为何不公之于世,而是要这样见不得人,永远只能在黑暗之中搞这些阴谋呢?这么多年下来了,你害了多少人,把国家,把苍生折腾成什么样子了,最后你的计划成功了吗?”

    斗蓬客摇了摇头,他走到了谢安的画像面前,仔细地看着画象中的这位丰神俊逸,如同仙人般的老人,叹了口气:“要是当年他肯与我联手,只怕这个计划,也已经成功了吧。”

    谢道韫冷冷地说道:“相公大人有他的坚持和操守,不会真的跟你这种人为伍的。只有你的那个臭味相投的老友,才愿意跟你做这种事。”

    说到这里,她勾了勾嘴角:“刘婷云的那些事,就是黑袍的指使吧。”

    斗蓬客微微一笑:“你也知道,我们分工不同,但目的一样,前一段,确实是只有黑袍跟刘婷云接触,至于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好,要看刘毅接下来怎么收拾这个不听话的女人了,也许,刘毅一冲动,杀了她,也不是不可能。”

    谢道韫摇了摇头:“刘毅还要刘婷云来对付妙音,牵制寄奴,而你,也需要用威胁我女儿的性命来逼我跟你合作,所以,刘婷云现在还很安全,除非,我答应跟你合作。”

    斗蓬客笑着点了点头:“夫人就是夫人,这一切都看得清楚,不过,我也提醒你一句? 我不会永远这样等你的决定,如果你不跟我合作,我干脆就会扶刘婷云成为新的夫人,你应该知道? 我们有这个本事,而她? 现在也多少具备了这个实力,到了那一天? 令爱可未必就能斗得过她了。”

    谢道韫冷冷地说道:“你不用威胁我,虽然我出于相公大人的请托? 现在还不打算跟你们为敌? 但如果有一天,你们真正要对我,对谢家下手的话,那你们所有的面目,我都会公开,黑手党以前是怎么完蛋的? 对你来说? 应该是前车之鉴? 现在的时代变了? 刘裕不是你们靠搞点阴谋诡计? 收买交易就能解决的人,如果他知道了你们的目的和身份,我看,在大晋,你们是混不下去的。”

    斗蓬客冷冷地说道:“就算在大晋混不下去,我们也有别的地方可去,而且为这个,我们早就布局多年,你知道的。我现在还不想借胡人的力量来南征,不过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不介意再来一次永嘉之乱。就算大晋,也不是铁板一块,刘裕的兄弟多,敌人和仇家更多,一旦外敌强大,总会有人站在我们这边。”

    谢道韫轻轻地叹了口气,眼神中闪出一丝悲伤:“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换了当年,我根本不敢相信会有这一天!”

    斗蓬客哈哈一笑:“夫人,事在人为,我没有相公大人给你这样遮风挡雨,所有的事情,只有靠自己,所以,我认为万年太平才是解决一切争端的最终办法,这个计划我已经和我的同事进行了四十年了,眼看要到大功告成的时候,现在在北方,我们也有很有实力的合作者。刘裕的成长,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偏离我们的预料,除了京口起兵那次有点出乎我们意料,但情况还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如果你能说服他跟我们合作,那天上天下,也没有能阻止我们的力量了!”

    谢道韫冷冷地说道:“你忘了郗超怎么死的吗?还在做这种梦?”

    斗蓬客勾了勾嘴角:“那真的是太遗憾了,看来,我们只有再当一回恶人,干掉这个当世大英雄了,只要你不给他通风报信,那就没问题。何况,就算你报信,他也多半不会听的,就象刚才那样,最后三件事情,他也只肯听一件。你的小裕,现在自以为手握天下之权,可以掌握所有人的生死,已经不可能象当年那样对你言听计从了。”

    谢道韫的眼中冷芒一闪:“他有自己的判断,有自己的坚持,是好事。有时候,我恨我自己,没有他这样的坚决,以至于到现在还不敢跟你们正式翻脸决裂。”

    斗蓬客微微一笑:“因为你要考虑谢家的利益,不能搭上全族,这就是你跟刘裕的不同,这人哪,一旦有了牵挂,做事都会缩手缩脚,其实刘裕也有他的牵挂,那就是北伐的理想和天下苍生,当然,还有他的那些兄弟。只要在这些事上做做文章,他终将会倒下!”

    谢道韫咬了咬牙:“王愉只不过杀了一个小小的谢停云,就给灭门,你既然知道刘裕有多看重他所珍视的亲人,兄弟,就最好别在这些事上下手,不然,也许你的代价,会比你想象中的要沉重很多!”

    斗蓬客哈哈一笑:“你以为我是王愉,还会给刘裕抓到什么把柄?放心,我真要对刘裕身边的人下手,是不会有半点痕迹得,只会把刘裕的仇恨往刘毅身上引,其实现在这个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了,刘毅的妒嫉会让他不顾兄弟之义,为了夺权跟刘裕死掐,他们早晚会翻脸火并的。”

    谢道韫默然半晌,久久,才叹了口气:“你做的那些事,不可能永远没有痕迹可循,陶渊明已经被刘裕和穆之怀疑了,早晚,他会供出你们的一切!”

    斗蓬客笑着跳回了地洞之中,地板重新合上,他的声音似是从地狱飘来:“渊明的嘴很严,再说,黑袍正在找人收拾刘裕的好兄弟,很快,你就会看到好戏了。等到刘裕焦头烂额,左支右拙的时候,你大概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第二千四百六十章 销金窟内五石散

    江岸,采石矶,无名土地庙。

    一个蓑衣渔翁走进了庙内,一眨眼的功夫,神象一转,他的身影也消失不见,只有带着咸味的江风,还在透过这座破庙,让那庙门开开合合。

    地底的大殿之中,三个黑手党镇守,正各居其位,目光炯炯,若有所思,一阵暗门响动的声音,刚才还是渔翁打扮的白虎换回了一身黑色长袍,白虎面具戴在脸上,大喇喇地坐到了西方自己的位置之上,玄武冷冷地看着他:“白虎大人,你能不能告诉我,什么时候,你才能不迟到?”

    白虎微微一笑:“又不是我有意迟到的,来的时候,路上给绊住了,这回能来都不错了。这样吧,以后如果我超过两个时辰还不到,你们可以自己开会,或者是解散。”

    朱雀没好气地说道:“那我们还不如另外找个人当白虎,我看那陶渊明就很合适。”

    白虎哈哈一笑:“再好不过,要是有陶公来,朱雀大人就有伴儿了,放心,他一定会用一切阴谋诡计,以笔为枪,以墨为矛,用他的文章作为投枪,用他的诗歌作为匕首,去和那些想要推翻世家天下的臭当兵们战斗的!”

    朱雀咬了咬牙:“总有一天,你会死在你这张破嘴上!”

    青龙微微一笑:“好了,白虎大人,不开玩笑了,我们知道你的时间紧张,所以,有一说一吧。刘毅一回来果然就和刘裕掐了起来,而且看样子是兵对兵,将对将,老婆对情人,你怎么想?”

    白虎叹了口气:“我没想到刘裕这回真的一点也不让步,其实,刘道怜出镇彭城? 成天正事不干就知道搜刮财宝? 已经惹了不少非议? 他现在用自家人的吃相太难看,也不怪刘毅这次如此反应。”

    玄武勾了勾嘴角:“你有没有办法让刘裕退让一点,比如,让彭城内史由一个双方都可以接受的人来担任? 哪必是向靖或者是孙处这些北府旧将也行。”

    白虎摇了摇头:“已经晚了,两边吵翻之后,都是文攻武卫? 刘毅直接用了女史箴图逼王皇后交出玉玺,谢夫人称病不出,接下来恐怕就是要在朝中对王谧下手? 刘裕也把刘穆之紧急从江北调回? 恐怕就是要借着给建义功臣封爵赏官的名义? 尽快赶走刘毅,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看他们在这段时间怎么斗了。任何企图要调停他们争斗的行为? 都有可能给看成是刘婷云的幕后主使。”

    说到这里,白虎看向了朱雀:“朱雀大人,上次让你查京中的五石散交易之事? 查得如何了?”

    朱雀点了点头:“这几个月我用了一切的力量在调查此事,但神奇的是,各世家的公子们去买散时,居然都没有见过卖家。”

    白虎讶道:“什么,连卖东西的人也没见过?”

    朱雀点了点头:“是的,世家子弟们的服散,都是历代相传,往往是在一起交游,玩乐时,会给同伴介绍,吸食此散,然后再配上美酒和一些绝色妖姬,那滋味就再也忘不掉了。我查过起码六十多个世家子弟,他们分别是在二十多处地方第一次服散的,有酒楼,有青楼,有马场,甚至,在彭城的戏马台也有过初次服散的经历。”

    白虎咬了咬牙:“怎么连戏马台都会有这种东西的出现?”

    玄武叹了口气:“戏马台以前就是一个赌场,让那些格斗士们生死相搏,而世家公子们则为之下注,你也见到过,哪怕是懦弱不堪的公子哥儿甚至是女人,在这种场合下也会有多疯狂,在大喜大悲的刺激之后,赢了大钱的人需要放纵一下,输了大钱的人也要发泄,算起来,在这个地方服散的人反而最多,这次朱雀查出的在此地初服五石散的,就有数十人之多。”

    青龙点了点头:“这么说来,以前是刁家管着这戏马台的经营,就是刁家干的此事吗?”

    朱雀摇了摇头:“恐怕没这么简单,戏马台初建之时,就留了四五十个高档的包厢,专门用来做这种苟且之事,这些包厢就跟京城中那些**里的包间一样,连刁家也不知道来历,只知道那是司马道子以前吩咐的。现在无论是司马道子还是刁家,都已经是死人,这些地方,也自刘裕那次大破郗超之后,就此关闭,再也查不出根源了。”

    白虎沉声道:“第一次服散在这些地方,那以后交易呢?总不可能也次次跑到戏马台吧。”

    朱雀正色道,从怀里摸出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三月,庚午,同庆楼,二楼,乙字房。懂你所需,给你所欲。”

    白虎叹了口气:“就是说,每次行欢作乐之后,都会有这些个字条留下,通知这些世家子弟下次到哪里吗?”

    朱雀点了点头:“是的,如果哪次因为某种原因断了这个散,你也知道,人会受到极大的痛苦,开始几次是为了自己玩的更爽,可越到后来,越是离不开此物了,而且五石散的用药有上百种之多,任意搭配,分量增减制成不同的散,每个人服的还不一样,可以说,控制了散,就等于捏住了这些世家子弟的命门,让他们不得不从了。”

    白虎的眉头一皱:“这个制散之人,所图者大,他可以用这种方式,控制所有世家子弟,太可怕了。”

    玄武勾了勾嘴角:“要戒散也不是不行,但一来不能服食过多,散粉入骨,二来也要知道其中的几味配方,好歹作些相应的药物治理,这第三嘛,就得靠个人坚强的毅力了,当初退出散有多舒服,就得花上十倍以上的痛苦来戒除,朱雀大人,你对此应该最有体会吧。”

    朱雀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与痛苦之色的结合:“直到现在,我还时不时会给那痛苦的感觉从梦中惊醒,这一阵,有上千世家子弟去刘裕那里军训,但一多半的人,三天都坚持不下来就退出了,刘毅的拉拢是一方面,而这些人服散已深,离了这些药物几乎都不能走路了,这才是根本原因,有些人还指望靠这种高强度的体力训练能助自己戒除这个散,可是很快就放弃了。”

第二千四百六十一章 药品控制世家子

    白虎沉声道:“也就是说,现在这个看不见的散主,还在发放此物?朱雀大人,你有没有捕捉到他的线索?”

    朱雀轻轻地叹了口气,走到墙边,把那张字条送到了墙上的火把里,火光闪现,映衬着他眼中滚动的泪花,而他的声音,也多了几分哽咽:“我的侄儿,就因为向我报告了此事,再也得不到后续的散,他足足疼了一个半月,前天夜里,狂性大发,先是持刀杀了家里十三个仆人和婢女,最后先自宫,再把自己的耳朵鼻子眼睛全给割掉,就这样流血而亡!”

    殿内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只有那字条给燃烧之时,那熊熊的火声,灰烬闪着红与黑的光芒,被殿内的流风一吹,散得满空都是,而朱雀的身上,也沾满了这些灰,当他转过身时,眼中的泪水已经不见,又恢复了那个沉稳的黑手党镇守的风范,白虎轻轻地叹了口气:“对不起,我不知道,追查这五石散之事,会让你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

    朱雀摇了摇头:“自从我接到这个任务时就料到会有这种结果,各位大人,我们面对的对手之厉害,可能是整个黑手党组建以来都没有的,以往是黑手党在暗中操纵一切,可现在是反了过来,他们对我们了如指掌,而我们却对他们一无所知,而且他们的布局,从多年前就开始了,大晋的世家子弟几乎都有过服散的经历,只不过程度不同罢了,现在随着年轻一代更加的好逸恶劳,服散的人数比我们这辈,多出何止十倍,如果我们真的跟这个散主正面现在冲突,只怕? 我们各大世家? 会在旬月之间? 给他以这样的方式断子绝孙!”

    青龙的眉头一皱:“有这么夸张吗?就算有半数子弟服了散? 就算这半数子弟里有个五六成人服散已深? 也不至于说他不给药我们就断子绝孙了吧。而且,这个散主跟见我的那个黑袍是不是一个人,这次仍然没有查出啊。”

    玄武缓缓地说道:“青龙大人,可能你对现在的情况不是太了解? 我们的子侄辈服散的情况远远胜过我们,我们从小接受的还是严格的教育? 要学成本事? 上报朝廷,下效家族? 可是孩子们有几个象我们这样的?他们从小就享受了足够的荣华富贵,却只知吟诗作赋? 清谈论玄,而这些事情离不了纵酒狂欢,及时行乐? 五石散,就是给他们行乐最好的道具和助力。我们一辈子都在斗来斗去? 以为这样可以给子孙们一个享乐的空间,可现在看来,这反而是害了他们!”

    白虎咬了咬牙:“那现在怎么办?这五石散的事情,还查不查了?”

    玄武摇了摇头:“人家已经给我们警告了,再查,恐怕死的就不是一个人了。是我们低估了对手,其实仔细想想,他们能让妖贼弄出长生人,鬼兵这些可怕的玩意,可以在光天化日下让刘敬宣这样的猛将,变成当世无敌的野兽,甚至可以让我们那些走几步路都要喘气,爬个假山都要人扶的子弟们,能变成夜御十数女的猛男,这丹药之道,实在是可怕得很哪。”

    白虎恨恨地说道:“给我一些这些五石散,我来破解,我就不信了,我没办法破解这种害人的东西!”

    玄武叹了口气:“罢了,这种气话不要说,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再说了,这些丹药是人家研究数百年的成果,就是让你知道了药材,这配方和份量也是试不出来的,就算给你十年八年真让你破解出来了,只怕我们的家族子弟早就一个个断散发狂而死,到时候你难道给鬼吃解药吗?”

    白虎半晌无语,久久,才长叹一声:“难道,我们就这样任人摆布了吗?”

    青龙摇了摇头:“现在只有暂时放弃对这五石散来源的追查,已经服散深入,离了这散不能活的,只有继续服用,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减少剂量,辅以身体锻炼,降低对这个的依赖,如果朱雀大人能戒掉,那我相信很多孩子也能戒掉。”

    玄武叹了口气:“你不要高估他们的意志力,朱雀毕竟是经过了严格的训练,这方面可以说天差地别,他能戒掉,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朱雀,你侄子的事情之后,有没有人联系你或者是传过什么话?”

    朱雀摇了摇头:“没有,不过我想,我侄子的死,就是最好的传话,对方在警告我们,不要企图查出他们的身份,而其他人的散,还是可以继续获得,当然,我这里没有统计出有多少人一直在服散,但据我查到的,已经有三百多人,真正的数字,相信至少会是上千。”

    玄武点了点头:“你侄子身死之事,一定要封锁情报,不能外泄,只说是暴毙,不然要是让其他子弟知道不服散是这样的结局,会出大问题。最近放弃所有对于这个五石散的追查,不过,我觉得这事瞒不了太久,刘裕和刘毅应该也会很快注意到此事。”

    朱雀看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语的白虎,说道:“刘穆之倒是还一直在追查当年刘况之的死,有几次他的探子几乎和我查五石散的手下撞上,我觉得,他可能也多少意识到了我们得存在,也许,他会把怀疑集中到我们的身上。”

    青龙勾了勾嘴角:“我看未必,刘穆之知道假黑手党的存在,徐羡之以前邀请过他,只是不知道为何,他既不加入也不揭露,不知道这个胖子的肚子里,在打什么算盘。”

    玄武摆了摆手:“那咱们继续议一议刘穆之,这回他给刘裕从江北调回,应该就是想要控制朝堂,赶走刘裕。不然光凭一个王谧,怕是镇不住场子。只是这样一来,江北移民的事情,会受到影响,若是这个时候胡虏趁机来犯,整个江北,有一朝毁灭的风险,到时候我们这些家族在江北所有的投入,都会付诸东流!”

第二千四百六十二章 诱敌来犯寄奴谋

    朱雀不以为然地说道:“现在江北毕竟有三支精兵驻守,朱龄石,檀道济和王仲德都是良将,部下也是新训练出来的北府精锐,战斗力很强,加上羊穆之在彭城,这样的兵力,足够抵挡来犯的胡虏了吧。”

    玄武摇了摇头:“现在比胡虏更可怕的,是陶渊明的那张嘴,我不知道他出于什么打算,出使之后就辞了职,然后自己和手下的门徒在江北到处乱跑,煽动人心,千方百计地勾起新移民的恐惧与愤怒。刘穆之本来出镇江北,他还有所收敛,现在这胖子不在,他更是没了顾忌,甚至直接都到广陵城的南兖州刺史夜去请命了。”

    青龙的眉头一皱:“江北移民不是执行得挺好的吗,几个月下来,让十几万口在那里安了家,也分了地,他能生出什么事来?”

    玄武叹了口气:“再好的规划,执行起来也总归有漏洞的,江北各地,土地,条件不可能完全一样,即使是分同样大小的地,也是有肥沃的,有不怎么样的,加上水源,灌溉,种的粮食种类的差别,分地的过程中,刘穆之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毕竟人和最初的一些粮食,农具还是要各个世家出,最后就会是有高下优劣之分,在江南吴地得势的家族,到了江北也能占了最好的地方,反之亦然,即使是玉皇大帝下凡,也不可能解决这种矛盾。”

    白虎点了点头:“不错,而且这些新移民跟以前的军屯户之间也会有矛盾和冲突? 这几个月来,告到官府的这种冲突就有两三百起之多,谁也不希望周围一下子多了这么多陌生的邻居,尤其是这些邻居还可以十年不交税。本来江北的不少军户以为自己一直为国守边? 功劳很大,结果反而不如这些新来的人。可是新来的移民又觉得最好的地方给那些原来的军户占据? 自己只能捡人家剩下的,会有上当受骗的感觉。在来年的庄稼有收成之前,这些小的矛盾和冲突,会持续不断的。而陶渊明要利用的,就是这种政策初行? 磨合不够所带来的矛盾。”

    朱雀咬了咬牙:“明白了,他就是要挑拨和煽动这种仇恨? 毕竟江北这里特殊,无论是原来的军户还是现在的新移民,都在内心深处害怕胡虏真的打过来,希望有别人顶在前面? 自己起码要有个逃命的机会? 广陵这里靠南边的地恐怕是人人想要? 而越是往北,彭城再向北去的北徐州那里,只怕哪怕千里沃野? 也无人愿意过去。”

    玄武叹了口气:“那些地方本来是刘牢之留下的很多两淮山寨,平原上农人不多,多是占山为坞,以作第一线的预警和抵挡,但上次刘敬宣惹事之后,刘裕把这里的所有存粮赔给了南燕,换取他们的退兵,而那些山寨中的军士也跟了刘敬宣南下,接着西征,等于抽空了此处的防卫,引起了一系列的反应,原来的北徐州刺史,叛将刘该的旧部,很多选择了逃亡,北部的边境,可以说形同虚设。”

    青龙的眉头一皱:“刘裕在干什么,就这样放任北边的边境不去防守,却要搞什么移民?他难道真的以为,靠着和南燕前任皇帝的一个什么所谓的互不侵犯协议,就能保江北的太平?”

    朱雀冷笑道:“我早就说过吧,刘裕就是故意想引诱南燕来犯,这样就不是他撕毁协议了,不过,他现在还没有傻到真让大规模的移民去彭城以北屯田,江北以前的防务体系不是他建立的,刘该的兵和羊穆之的兵他指挥不动,让三将带着新练出的一万多兵马屯在广陵一线,顺便防守住三阿,郁州这些前方要点,可以把南燕来袭时的损失,降到最低,真正要打的话,也是羊穆之的彭城兵马顶在前面,给他在后面调集兵马争取时间。”

    玄武点了点头:“朱雀大人分析得很好,刘裕的移民,其实目前只到彭城以南,彭城以北的地方,他是随时想要放弃的,也基本上处于不设防的状态,只是,现在胡虏还没来,陶渊明就到处宣扬这些事情了,甚至恐吓那些新移民,说刘裕准备把他们继续送往北方,到彭城以北的山阳一带,很多人现在就给吓住了,甚至整村整乡地请命,想要回南方。”

    白虎不屑地勾了勾嘴角:“这等谣言居然也有人信,只要把散布谣言的这些家伙抓上一些,哪怕是陶渊明,也先扣押起来,自然就不攻自破。”

    玄武叹了口气:“事情没这么简单啊,之前要回南阳十二郡时,是刘裕自己到处宣传陶渊明的功劳,那时的他,也许还有意让陶渊明也参与江北移民之事呢,现在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自己一手竖立的英雄,现在在江北到处调查所谓的民生之苦,宣扬胡虏铁骑南下的风险,他说的也不完全是谣言,但这些事情,足以动摇人心,刘裕现在为了对付刘毅,把刘穆之都撤回去了,他更有理由到处说,这是刘裕准备放弃江北,不再管这些移民和军户的死活了。”

    朱雀哈哈一笑:“看来,这回刘裕是真的碰上对手了,刘毅在京城发难,陶渊明在江北捣乱,现在缺了谢道韫和王妙音的帮助,我看他能撑多久。”

    青龙淡然道:“我相信这点麻烦对刘裕不算什么,以我对刘裕的了解,也许,这样放纵陶渊明在江北制造麻烦,是一种有意为之。”

    这下其他三人都双眼一亮,异口同声道:“什么意思,说清楚点。”

    青龙笑道:“其实,移民江北会出现的这些个矛盾,一点不奇怪,在制订这个政策前,相信刘裕和刘穆之就会多次讨论过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了,以刘裕的谨慎,要移民江北,却又在北边边境不设防,那真的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那就是刺激南燕,让他们真得以为可以通过南下开战取得巨大的好处,如此,才会给刘裕口实,一举灭掉南燕,永绝后患。我相信,刘裕根本不会等到三年以后屯够粮食,人口充实才动手,也许,解决完和刘毅的争权,把刘毅赶出建康后,他就要有所行动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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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介绍:
历史的车轮滚过波澜壮阔的三国时代,中原大地迎来了百年未遇的和平,人们都以为盛世即将来临,可谁都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场汉人永远也不愿面对的千年恶梦。永嘉丧乱,五胡乱华,中原大地,虎狼横行,异族蛮王,率兽食人!北方的汉人,被不停地杀戮,华夏的儿女,在血泊中哀号。不甘为奴的汉人举族南下,在江东之地重建东晋,自祖逖起,百年来汉家军队六出江南,九伐中原,可惜功亏一篑,多少志士,徒望两京兴叹,巍巍青山,何处不埋忠骨?所幸天不亡汉族,还有刘寄奴,他会用一腔的热血,吼出这个时代的最强音:汉胡不两立,王业不偏安!欢迎随本书走进那段金戈铁马,气吞万里的年代。作者书友群219263410东晋北府一丘八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东晋北府一丘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东晋北府一丘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