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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指云笑天     东晋北府一丘八txt下载     东晋北府一丘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千六百八十四章 木甲护盾保弓手

    陶渊明的眼中光芒闪闪,紧紧地咬着嘴唇:“师父,不要逼我,这不合神盟的规矩!”

    黑袍冷冷地说道:“神盟一向是双首领制,无论你是在为谁办事,另一个首领也有权知道你行动的内容。你的行动可以向别人保密,但不应该向我保密,明白吗?”

    陶渊明叹了口气:“可是主公下过令,要我对任何人都不能透露此行的目的,违令的话,就是背叛神盟,必会诛灭!”

    黑袍的眉头一皱:“我明白了,果然不出我所料,你们这次,还真的是冲着我来的啊。”

    陶渊明叹了口气:“师父,你们两位神尊的事情,是我们这些小小使徒不敢猜测也不想了解的,只是他既然这样下了令,那我若违反,小命必然不保。我这里的一举一动,他也一定会知道,还请您不要再逼我了!”

    黑袍冷笑道:“我猜得出来,无非就是慕容兰和贺兰敏那里的事,作为神尊,可以随时给使徒下令,只是可叹斗蓬,到了今天,还对刘裕存有幻想,对慕容兰存有幻想。之所以我们对刘裕失去控制,就是他在这点上过于自信,以至于到了现在这地步!”

    说到这里,黑袍看向了陶渊明,冷冷地说道:“行了,你也不用说了,现在,去做你的事吧,我不想知道,也不想管。”

    陶渊明点了点头:“那主公问您的事情,我如何回复呢?”

    黑袍冷冷地说道:“你让他自己看着办好了,我若是战败,那命就系于他手,他想如何救我或者是坐视刘裕灭我,都是他的选择。我若是战胜,自然也不会让他这么搞,他是聪明人,知道会收手。”

    陶渊明微微一笑,拱手道:“师父果然是智计百出,渊明佩服之至,渊明这就走,且祝师父此战能得偿所愿,大破刘裕!”

    说到这里,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就奔下了小岗,面具重新戴上了他的脸,一匹早就等候多时的骏马一声长嘶,陶渊明翻身上马,在几个骑卫的伴随下,绝尘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北方。

    黑袍面无表情地看着陶渊明离开,一个燕军副将,四十多岁,中等个子,白面微须,走上了小岗,正是慕容超身边的亲信,也是这支两千多人的宿卫军的将领悦寿,他看着黑袍,沉声道:“国师,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慕容兴宗将军的两万甲骑已经全去了晋军后军方向,刘裕也绝不会坐视就这样给突破,一定会调精兵猛将去堵口的,这样的决战,您不亲临指挥吗?”

    黑袍摇了摇头:“两翼和前锋的战斗也同样重要,难道我可以一分为四,到四处去指挥吗?”

    悦寿连忙低头行礼道:“属下不敢,只是,只是在这里,在这右翼之外,既不能指挥后军方向的作战,也不能指挥这右翼的战斗,属下实在是…………”

    黑袍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急什么,这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悦将军,我知道作为宿卫将领,渴望在此战中建功立业,而作为大燕最精锐勇猛的战士,也自然不会让你们在这里浪费时间,只要时机一到,我保证,你们一定会有战斗的机会!”

    说到这里,黑袍顿了顿,看向了后军的方向,嘴里喃喃道:“那就要看你配合得如何了!”

    晋军,前锋。

    “呜”“啪”,又是一阵箭雨腾空而起,来自于那二百多个木甲机关人的齐射,一阵箭雨,划破长空,狠狠地落在百步之外,晋军步兵方阵之后,而就在这阵箭雨落阵的一刹那,晋军的步兵方阵内,突然顶起了数百面大盾,立于战士们的头顶,那气势汹汹下落的箭雨,顿时就在这些插满了箭杆的大盾上再次站立,鲜有几枝箭,从盾牌的间隙中透过,钻进了盾阵之中,造成了几声闷哼声,几面盾牌因此而倒下,却又给很快地顶起,再次形成一道牢不可破的顶蓬。

    几百个木甲机关人之后,也站着四五千名弓箭手,他们个个膀大腰圆,一看就是臂力过人的勇士,在木甲机关人一阵发射之后,他们也在各自队长的指挥下,搭箭上弦,把射击角度拉到最大,然后向天空吊射,长箭划出巨大的弧线,穿破天空,直达百步之外,很快,又是对对方的盾牌顶蓬,再次形成了一次箭雨倾袭。

    两轮弓箭射完后,对面的顶蓬突然打开,两千多枝箭矢,顿时遮盖了天地,其射速与远度,明显比刚才燕军这里的两轮箭袭要来得远,来得准,大多数箭矢,直接飞过了百二十步的距离,不仅在这些高大的木甲机关人身上,钉上了成百枝的箭枝,射得那外罩的甲衣和木质的力臂上,到处都钉着残箭,更是有不少箭枝,越过了木甲机关人,直接落到了后面站的弓箭手人群中,让密集布阵的燕军箭手,顿时就倒下了几十个。

    张纲的眉头一皱,转而左手换上的一面绿旗急挥,他的命令给几十面军号迅速传到了前方,木甲机关人极有默契地抬起了左侧的外臂,一面五尺方圆的巨型大盾,仿佛是整片门板,就这样给抄在了这木甲机关人的臂上,斜向上举,两百多面这样的盾牌一字排开,等于在后方十步外的弓箭手们面前,形成了一道巨大的,遮天蔽日的屏障,只听到箭枝钉盾的声音不绝于耳,如同雨点打在马车顶上的那种声音,可是那致命的弓箭,却是再难有射向弓箭手们的时候了。

    段晖满意地点了点头:“张尚书果然是巧夺天工啊,想不到这木甲机关人,不仅可以主动射击,还可以掩护后方的弓箭手,妙啊。”

    张纲微微一笑:“这些机关人的设计,就是为了对付这些北府军,或者是重甲步兵的,不过,对方的阵中,也有大盾上顶,想要光靠远程打击打乱其阵型,怕是不容易,段将军,咱们的重甲步兵,可以上了。我这里的木甲机关人,一定会提供足够的支援和掩护的!”

第二千六百八十五章 重步出阵两强会

    段晖的眉头微微一皱:“你的这些个木甲机关人不会出问题吧,百步距离,弓拉得稍微松一点,那可就会射到我军自己头上了。”

    张纲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满之色:“怎么了,段将军,你是在怀疑我的这些木甲机关人吗?他们的表现你又不是没有看过,那可是不会出任何错的!”

    他说着,手中的旗子往下重重地一挥,一阵机关响动,齿轮转动的声音响过,两百多部木甲机关人,全都收起了手中举着的那门板一样,插满了弓箭的大盾,手臂也下垂,它们右手外臂的抄起了插在地上的大刀,对着盾牌就是一挥,只听一阵“噼哩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那些插在盾面之上的箭杆,就给大刀锋刃所砍断,箭杆连着箭尾落得满地都是,只有那不到两寸,还留在盾面之上的箭头,还在微微地晃动着。

    随着大盾的落下,早已经在木甲机关人后重整了队形,作好了发射准备的燕军弓箭手们,又是举弓向天,远远吊射,这一回,他们分成了三排以上,轮流击发,只见箭雨一阵阵地腾空而起,伴随着木甲机关人肩头所发的弓箭,一波接一波,几乎从不间断,居然与那晋军阵中弓箭击发的频率,也相差不多了。

    段晖长舒了一口气:“你的这些木甲机关人,还真的是如指臂使,只是,若是此物如此好用,是不是可以直接用他们来冲击敌阵呢?”

    张纲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这一切都要听国师的安排,现在,还不是时候!段将军,不要犹豫了,上吧!”

    段晖点了点头,转身对着身边的传令兵沉声道:“传令重装步兵上前,第一阵三千人,列阵进攻敌阵。”

    那传令兵的脸色微微一变:“将军,敌军阵中可是有那可怕的八牛弩啊,以步兵的密集阵型上前,若是…………”

    段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国师说了,敌军的八牛弩只安排在两翼,正面没几部的,你只管传令就是,我会对我部下的生命负责!”

    那传令兵连忙吹起了号角,站在木甲人身前,持盾立槊加以保护的三千多名重装长槊手中,也相应地响起了阵阵急促的鼓角之声,军官们声嘶力竭的粗野吼叫声,响彻天空,而战士们则不停地以战靴踩踏,以长槊的槊尾顿地,迎合着这些命令,时不时地发出狂野的战吼之声,显然,这是在作列阵肉搏前最后的准备。

    张纲满意地点了点头:“将士们的气势很盛啊,一点也没有受前面战局不太顺利的影响,这很好。”

    段晖骄傲地说道:“我们鲜卑勇士,是最勇敢,最善战的,无论敌人有多强,都能战斗到最后。这三千甲士,是跟随我多年的部下,都是百战精锐,他们在说,要让陛下和慕容部落看看,南燕的精锐,不是只有他们!”

    张纲勾了勾嘴角:“那就让我们联手,一起做留名青史的大事吧。”

    段晖哈哈一笑,一挥手:“重甲兵,进攻!”

    晋军,前锋,阵后三百步。

    刘敬宣神色自若,看着对面黑压压的步兵,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如同一片苍色的森林,向着本方迫来,槊尖的寒光闪闪,而战士们的眼中,透着战狼一样的光芒,那是一种渴望杀戮的战士之光,伴随着一阵阵羽箭腾空时,凄厉的呼啸声,震人心魄。

    可是,从他这个角度看来,晋军的前阵之后,已经迅速地顶上了不少于两千人的重装槊手,轻装的弓手们正在头顶盾牌的掩护下,迅速地绕向两边撤回,而猫着腰,横提着长槊与大戟的重装步兵,正在从后方列阵奔入,迅速地进入一线的位置。

    在燕军那里看来不知虚实的阵内,这会儿已经是大军调动,但几千人的进进出出,却又是如此地轻盈,重甲步兵们趟地而入,而轻装步兵们几乎是脚尖点地,蹦着离开,为的就是不发出太多的声响,很快,一线的盾牌之后,就已经从两千多弓箭手换成了两千多重甲槊手,虽然头顶的盾牌上仍然“叮叮当当”地响动着,不停地有新一波的箭雨落下,但仍然无法阻止这换阵迅速而高效地进行,只不到半刻的功夫,基本就序!

    辟闾道秀不停地点着头:“厉害,太厉害了,这一战,让我见识到了什么才叫真正的精兵锐士,训练有素。与你们北府军比起来,我们这些齐地的民兵,简直就是在玩过家家,谈不上打仗。”

    刘敬宣平静地说道:“现在一线的部队,是刘藩将军训练多年,自建义起,不,自入北府起就跟随其南征北战的老部下了,也是刘毅大帅手下的精锐,这回跟随大军一起北上,虽然人数只有五千,但可当十万雄兵。前面打那三万多的南燕步兵,不过是牛刀小试而已,这回敌军来的可是真正的精锐,我相信,刘藩一定会激发更多的斗志,拿出更大的本事来。我们北府军,就是遇强更强,老子天下第一!”

    说到这里,刘敬宣笑着转头看向了辟闾道秀:“再说,现在你也加入北府军了,不要再说你们,应该说,我们!”

    辟闾道秀连声道:“对对对,是我一时失言,现在是我们了。只是,这样的大战,我们辟闾氏的民兵也想帮上点忙,哪怕是在后面射几箭也好。”

    刘敬宣笑着摆了摆手:“现在还不到你们上场的时候,道秀兄弟,你们的训练和打法跟重装部队不同,混在一起,只会相互不适应,不过…………”

    说到这里,刘敬宣嘴角勾了勾:“你们有套索吗?就是那些燕军专门用来套车,套人,套盾牌的套索?!”

    辟闾道秀的眼神中闪过一道迷茫,还是点了点头:“有啊,怎么了?”

    刘敬宣微微一笑:“去把善于用套索的军士全部集中起来,我保证,一会儿会派上大用!”

第二千六百八十六章 攻击重点在何方

    晋军,中央,帅台。

    庾悦恨恨地一跺脚,不屑地说道:“这些燕军,不知死活,又想强攻我军前锋正面了,哼,他们难道看不到那阵前的几千具尸体吗?这也不能让他们害怕吗?”

    刘穆之微微一笑:“庾公,稍安勿躁,这些燕军可不是之前的那些个二流部队,你看他们列阵和进攻就知道了,都是精锐,现在应该是段晖在指挥这些燕军进攻,此人一向有南燕名将之称,所统段部落的兵马,也和贺兰部并称为燕国的南北两强,与慕容氏本部的甲骑俱装号称南燕三大主力。这回又有那些木甲机关人相助,可不会再是上次那些没什么战斗力的步兵了。”

    庾悦的脸色微微一变:“什么,难道,难道这些南燕步兵,能对我军的前锋构成威胁?”

    胡蕃的眉头锁着:“这些燕军是精兵,装备精良,而且战意高昂,不会给前面的失利吓倒,虽然我们北府军前军也是百里挑一的精锐,但想象刚才那样轻松击溃三万敌军步兵,可没那么容易了。而且,那些木甲机关人可以掩护数千弓箭手在后面射击,我军现在把弓箭手撤回,上重装步兵与敌相持,那就意味着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要在敌军的箭雨下作战了。”

    王妙音的脸上闪过一丝忧虑之色:“那既然如此,我们是不是要加强前锋的兵力?现在我看敌军是密集阵型上前,如果我们能想办法把两翼的八石奔牛弩送上去,会给敌军造成很大的伤亡吧。”

    庾悦一听到八石奔牛弩这五个字,顿时又是一阵胃部痉挛,干呕数声,好在他刚才已经把所有早饭,甚至昨天晚上的隔夜饭全给吐出来了,这回张嘴,除了让空气中弥漫了一阵酒气外,也没再吐出什么东西。

    王镇恶笑着摆了摆手:“我说庾参军哪,是不是皇后殿下的话,又刺激到你什么了?啊,我想起来了,八牛弩,那可是!”

    庾悦一听到这话,又是一阵剧烈的干呕,一边呕,一边摆着手:“你,你们这样,这样看我笑话,太,太不够意思啦。我,我…………”

    刘裕笑着长身而起,上前帮庾悦轻轻地抚着背,顺手递给他一条手巾:“好了,庾参军,大家都没有恶意的,大敌当前,也没人想看你笑话。”

    众人一阵哄笑,刚才有些凝重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当刘裕坐回座位时,庾悦已经擦干了嘴角边的口涎,说道:“虽然,虽然那个八,那个东西打起来太残忍,太血腥,但却真的是好使啊。我也,我也附议皇后殿下,左右两翼的敌军,看起来,看起来没有多少,不如,不如把这八牛弩都转到前锋那里去,一个齐射,就把这些不怕死的燕军射崩。”

    刘穆之笑着点头道:“庾公的想法甚好,我也附议,八牛弩不是固定不动的,可以拆卸,现在两翼的压力不大,确实可以考虑用于正面。”

    刘裕没有马上回应,看向了王镇恶,淡然道:“镇恶,你怎么看?”

    王镇恶平静地说道:“现在这个时候,两翼的八牛弩不能动。因为敌军虽然不敢再大量上前,但他们毕竟骑兵居多,机动性强,左翼的八牛弩已经暴露,现在都在敌人视线之中,一旦运动,那敌人都会看得清楚。”

    “反观我军前锋,也已经布阵完毕,现在前方是数千重装步兵在防守,他们阵型密集,想穿过他们,把八牛弩运到前面,再组装,立定,恐怕会很难。”

    “这一战我们之所以到现在都有很大优势,就在于每每出敌不意,料敌先机,八牛弩也是在左翼隐藏得很好。突然使用,才能造成最好的效果。可要是现在强行搬运八牛弩到前锋,只怕一举一动都会落入敌军眼底,他们是骑兵,机动性强,甚至可以把主力从前方撤离,骑兵转到侧翼攻击,那个时候,战局可能就会有所变化了。”

    刘裕点了点头:“王参军说的很有道理,敌军两翼骑兵仍然数量不少,甚至在烟尘中是不是隐藏有甲骑俱装这样的主力,都不好说,我军这时候两翼的防守不能松懈,更不能轻易地移动八牛弩这样的杀器。檀韶已经去后军方向了,这个时候,我更不能再抽调两翼的兵马。”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阿寿身经百战,而现在顶在前面的刘蕃所部又是多年精锐,我相信,即使面临这种程度的攻击,也无法突破我军的防线。黑袍应该也清楚这点,但他还是不惜损失段晖手下的精兵,用来强攻我军的正面,我想,越是这样,越是证明,这里不是他要主攻的地方。”

    胡蕃正色道:“大帅所言极是,从前面来看,黑袍要攻哪里,必是深藏不露,在别的方向佯攻,吸引我们的目光,现在他的甲骑俱装已经冲进我军后军,这里才是他真正要打的,而前军,只是他用来吸引我军注意,为后军方向的攻击创造机会罢了。”

    庾悦一拍大腿:“对啊,就是这样,后军那里明显更好打,那这时候攻打前锋,就是佯攻。我们可千万不能上了他的当。大帅,还是加强后军,先赶出这些甲骑俱装的好。”

    刘裕看向了后军的方向,只见五千左右,战马没有披甲的飞熊师,这会儿已经在慕容广的带领下,列阵而入,沈云子和沈庆之二骑在前引路,一路之上,只见遍地的人马尸体,以及散落一地的兵器军械,却不见晋军或者是骑马杀手们的任何动向,而慕容广也是一边走,一边放慢了速度,显然,他已经对这里的情况,产生疑虑了。

    刘裕平静地说道:“总算是把燕军的前锋骗进来了,我现在很有兴趣看看,沈家兄弟,是安排了怎么样的伏击,来对付这些燕军的甲骑呢?!”

    他的话音未落,只听到一阵紧密的锣鼓声,从后军的方向响起,四下都响起了粗野的吼叫声,用吴音发出:“灭胡,灭胡,灭胡!”

第二千六百八十七章 伏杀发动甲骑陷

    慕容广的脸色一变,却只见眼前白光一闪,连忙挥起了手中的大锤,只听“叮”地一声,一把飞刀击在锤身之上,迸出点点火花,坠落地上,而一边的段不落连忙惊呼道:“快保护广帅!”

    二十余名中军护卫一下子挡在了慕容广的身前,当他放下手中的大锤时,才发现,刚才引路的两人,已经奔到了二十余步外,掉转马头,正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沈云子轻轻地点着头:“不愧是甲骑俱装飞熊师的大将,慕容广,你的武艺着实不错啊。”

    慕容广双眼圆睁:“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沈云子收起了笑容,冷笑道:“我乃大晋车骑将军麾下,后军领军沈云子是也,而这位,则是我的族弟沈庆之,外号苍耳公,你可要记清楚了,免得见到了阎罗王,也报不出杀你之人的名字!”

    慕容广叫骂了起来:“你们居然是晋军?那明月何在?!”

    沈庆之摇了摇头:“我们现在就送你们去见明月!灭胡!”

    随着沈庆之的喝声,从四面八方,射出无数的羽箭,而十余块巨大的,插满了刀刃的盾板,也从地上生生拉起,直砸向那些坐在马背上的甲骑俱装。

    坐在马背之上的甲骑们,全都挥舞起兵器,抄起了鞍鞯之上的盾牌,不少飞刀,短斧,长箭从四面八方而来,而这些俱装甲骑士,却是在仓促应战之下,只是用骑盾和兵器护住面门,以及心口之类的要害,对于别的地方,却是几乎不挡不掩。

    可是这些飞刀,手斧在击中骑士们身上的铠甲之后,无法象刚才击杀那些轻装的黑衣杀手那样,一击就造成伤亡,甚至直接让敌人落马,双层重甲的俱装甲骑们,如同一个个铁罐头,坚不可摧,即使是在几十步距离上掷出的刀斧,也无法直接穿透他们的重甲,最多只是把外层甲胄上的甲叶片子打散打落十余片,露出内部衬托的整块钢铁护板,却是无法再深入一步。

    这下连沈云子都脸色微变,讶道:“这防护力,怎么会连刀斧弓箭都无法穿透?”

    沈庆之的眉头深锁:“久闻鲜卑慕容氏以甲兵犀利,装备精良而著称,而甲骑俱装,是他们精锐中的精锐,人皆双铠,马亦披甲,虽然降低了速度,但是只要串联在一起,那就如同移动的城池一样,坚不可摧,我们的飞刀与手斧,利于短兵近战格斗,对手也多是为了追求灵活而不着重甲的步兵,象刚才的那些黑衣杀手,我们打起来很容易,但这些甲骑的护甲,我们就怕是难以打透了。”

    沈云子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哼,那就用第二套方案,轻兵出阵,大锤继之!”

    慕容广在一众护卫的掩护下,退往了中军之内,他的面前,竖起了一道接一道的铁骑围成的防线,而身边的护卫们,不停地为他挡着明刀暗箭,就这退回的功夫,身边包括段不落在内的护卫们,几乎每人身上都插着三五枝羽箭,给飞刀与手斧打掉的甲叶,也是东一块,西一堆,到处都是。但靠了优良的防护,几乎没有人受到重伤,甚至,连第二层铠甲被打破的,也是一个没有。

    慕容广的眼中尽是怒火,恨声道:“居然没识破这些奸细,真的是耻辱!我一定要亲手抓住那个沈云子,挖出他的心,再撕烂他的那条油腔滑调的舌头!”

    段不落连忙道:“广帅,不要冲动,现在我们中了埋伏,四处挨打,虽然重甲在身没有什么大的伤亡,但惟今之计,还是早点撤出去的好,不然再打下去,还不知道敌军会有什么杀招呢?”

    正说话间,一块五尺见方的刀板,突然从慕容广身边一丈左右立起,三四名护卫猝不及防,给这刀板击中,没有披上马甲的座骑,顿时就给这些利刃刺进了身子,悲嘶一声,猛地一发力,就把马上的骑士狠狠地甩下,落到了地上,这些身着重甲的骑兵,不惧箭射刀砍,却是极不灵活,落马之后,在地上几乎无法起身移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座骑,连同那块刀板一直落下,压到了自己的身上,这盔甲加上战马,再加上刀板的重量,重逾千斤,饶是壮健过人的俱装甲骑,也是给压得当场口吐鲜血,一命呜呼。

    段不落连忙指挥着身边的其他骑士们补上右边的缺口,对慕容广大声道:“广帅,这里处处是埋伏,我们只能被动挨打,太吃亏了,还是先撤出去,再找机会反击敌军吧。”

    慕容广咬了咬牙:“不,我军好不容易破阵而入,这时候有进无退!再说,敌军恐怕早就算到我们中伏会退,只怕在后面有更厉害的杀阵。现在我们的重甲可以防住他们的弓箭,目标不变,仍然是中军帅台的刘裕,离他不过几百步,一个冲锋就能杀到了,传令,全军摆开方阵,以小队为单位,结阵硬战!”

    段不落的脸色一变,正要开口,只听到一阵沉闷的声音,从地上响起,烟尘四起,战鼓声突然响彻四周,十余个大坑,突然从地上出现,四百多名还在挥盾挡箭的俱装甲骑,连人带马,都陷进了这些坑里。

    只听到惨叫声连连,不绝于耳,慕容广却是看得真切,坑内都插着尖木桩,粗如人臂,没有护甲的马匹,一落进去,就给从马腹上开了膛,连带着马上的骑士,给负痛挣扎的马儿,甩得到处都是,他们的盔甲,可以防刀箭,但对这种粗壮削尖的木刺,也是无能为力,很快,这些大坑之中,就成了修罗地狱,人马被插在这些尖桩之上,肚破肠流,鲜血很快就把这些坑里,灌成了血泊!

    慕容广睁大了眼睛,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所率多年,所向无敌的甲骑俱装,居然就在这一瞬间,就给报销了四百多骑,如果不是刚才自己给护卫们拥着撤后了百步左右,恐怕现在陷在坑内变成人肉串的,就是他自己了吧。

第二千六百八十八章 跨超血坑反冲击

    可是慕容广心中的惊惧,瞬间就转化成了极致的愤怒,那四百多人,绝大多数都是他朝夕相处的部下,兄弟,甚至还有两个远房侄子,半个时辰前还在跟他有说有笑,这会儿却成了血淋淋地串在木桩上,死不瞑目的尸体,巨大的愤怒涌上了他的心头,让他一声怒吼,响彻四周:“不报此仇,我慕容广誓不为人!”

    他说着,一挥手中的大锤,对着周围惊魂未定的将士们大叫道:“弟兄们,勇士们,晋人狡猾,不敢堂堂正正地跟我们搏斗,只会用这种见不得人的伎俩搞偷袭,他们想逼我们后退,以为我们会象懦夫一样失去勇气,转身逃跑,就在我们的后方,一定有他们早就设好的埋伏,这样的陷阱,一定还会有,大家要是只想着逃命,非但保不了命,反而会送命,现在我们的路子只有一条,那就是不转头回顾,只一心向前,用我们手中的武器,用我们胯下的战马,把挡在我们面前的敌人撞倒,踩死,撕碎,用他们的鲜血,来祭奠我们的同袍!祖先们在天上看着我们,他们一定会保佑每个英勇的战士!”

    所有的俱装甲骑全都热血沸腾,就在这一刻,战士的荣耀又回到了他们的身上,所有人都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和盾牌,大声呼喝:“甲骑俱装,马踏中原,威力无比,天下无敌!”

    随着这一阵阵的吼叫声,燕军的骑兵们迅速重组,一队队的俱装甲骑绕开了这些血腥的陷阱,冲向了前方,就连几十个在坑中侥幸逃得一命,没有给尖木桩直接刺死的甲骑,也挣扎着,在同伴的帮助下给拉出了血坑,他们二话不说,直接就去找别人的副马骑上,浑身上下血呼淋拉,如同刚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向着刚刚要害他们的晋军,发起了冲击。

    沈云子轻轻地点了点头,对着身边的檀韶说道:“阿韶哥,这甲骑俱装果然是燕军精锐中的精锐,遇到这样的陷阱埋伏,非但不害怕,反而可以结阵反冲,与这样的对手作战,是作为一个战士最大的荣耀啊。”

    檀韶微微一笑:“云子,听到他们刚才喊的吗?祖先们在天上看着他们呢,那我们还不把他们送去见祖先?!”

    沈云子微微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檀韶的眼中闪过一道杀意,在他的面前,两千多名长槊大盾的重甲步兵,已经列好了阵势,十余个在他们面前百步左右的陷阱,完美地挡住了骑兵想要列阵强冲的路线,几百名俱装甲骑,虽然从这些陷阱的间隙中穿过,绕过,但已经不存在加速冲锋的可能,甚至,过坑的时候,为了避免落到陷阱内,成为新的人肉串串,他们连之前的队形也打乱了,三百余骑好不容易绕到了陷阱前,却发现,在他们的面前百步不到的距离上,已经列开了一道钢铁般的城墙,数以千计的重装槊手,顶端落槊,迈着有力的步伐,向他们步步逼进。

    檀韶沉声道:“槊士听令,敌军皆为重甲,弓箭难入,但他们的战马没有披甲,刺杀之时,先刺马,不要急着刺人,甲骑人皆重铠,只要落马,连站起来都困难,自然任我宰割。”

    檀和之飞快地打着旗语,把檀韶的命令传达到了每一队的队正的眼中,而很快,这些一边行进,一边下令的队正们,就让每个军士明白了此战的战术,他们的眼中闪着杀意,手中的长槊皆举与肩平,架在前方同伴的肩头或者是第一排战士的大盾之上,向前迫敌!

    一百余骑俱装甲骑匆忙前突,他们也意识到,这种背对血坑的地方太过狭窄,大军完全无法展开,已经没有时间再重组列阵了,就这样三三两两地向着已经迫到不到五十步的北府军发起了冲击,有些骑士,一边冲刺,一边抄起了背上的大弓,抽出箭袋里的重箭,搭箭上弦,对着对面的步兵方阵,就是开弓放箭。

    十余枝长杆狼牙箭破空而出,这些力量超人的骑士们射出的箭,隐约有风雷之声,势大力沉,三十多步的距离上,即使是顶着大盾的北府军槊手,也难以抵挡,五六面大盾给直接击得四分五裂,长箭去势犹未尽,又把盾后的军士一箭射倒在地,几个北府军士就这样面门或者是胸口中箭,透甲破骨而入,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此气绝。

    可是身边和身后的同伴,却迅速地顶上了这几个缺口,应箭而倒的士兵不论死活,很快地给后面的军士拖走,以不影响前方军阵的继续前进,无论是面对着迎面而来的重箭,还是那重达千斤,上前突刺的俱装甲骑,都不能让这些战士向前的步伐,有哪怕半步的迟缓。

    几十骑俱装甲骑冲到了重甲槊手们的面前,马上的骑士奋力地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可无论是大铁棍还是狼牙棒,比起近两丈长的步槊,都是长度不及,几十根这样的超长步槊,上刺人脸,中刺马颈,下扫马腿,都是重甲所无法防护的地方,一些骑术过人,武艺高强的骑士,紧勒马缰,让战马倒跳着撤回,但另外有二十余骑就没这么好运气了,往往是几槊下去,人尚且可以抡着武器拨挡刺向自己的长槊,可是马儿却是给刺穿了脖颈,或者是一槊横扫,打得马腿骨折,生生地把马上的骑士给掀翻在地,如同一只只给铁壳所包裹的乌龟,就这样瘫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随着这些骑士们的落马,向前继续挺进的步兵方阵中,盾牌突然散开,百余名身着轻甲,劲装,却是手持大铁锤的吴兵力士们冲了出来,这是沈家兄弟们苦心研究骑兵战法多年,想出来的杀敌兵种,那几十斤重的铁锤,在战场上毫无格斗之用,遇到刀枪剑戟,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但是面对全身重甲,刀剑难入的这些俱装甲骑,却成了最致命的杀人工具!

第二千六百八十九章 化学武器破甲骑

    “平”地一声,一杆沉重的铁锤,狠狠地砸中了一个俱装甲骑的脑袋,顿时,这个脑袋就严重地变了形状,左侧的头盔伴随着脑骨,严重地陷了进去,鲜血和脑浆从面当的两个眼孔和嘴里狂喷而出,甚至可以看到骨头渣子也跟着涌了出来,如果庾悦在十步以内看到这个场景,他一定会马上连自己的胆汁都要吐出来的。

    可是北府军的战士们却是发出了一阵欢呼之声,三十多个大锤手如法炮制,把倒在地上的二十余个骑士,就这样狠狠地锤暴了头,更有些凶残之辈,在被锤的对象暴毙之后,更是再抡起大锤,狠狠砸下,把倒在地上的敌军尸体,整个脑袋都砸进了地里,形成了一个小坑,这个已经碎成西瓜一样,面当,铁盔四分五裂,铁片的碎片扎进已经烂作一堆,不成形状的头部残骸之中,扎起了那些铁片,连眼珠子都随着一堆骨肉与脑浆流了出来,粘在铁锤之上,看起来,直接能把胆小的人给吓晕当场。

    眼见这二十余骑惨死,其他还在冲击的甲骑们,也是惊惧不已,晋军的步兵方阵仍然步步向前,锤死了俱装甲骑的大锤力士们,两人一组,倒拖着尸体后退,以清理大军前进路上的障碍,鲜血与脑浆流得满地都是,极具视角效果的冲击,这让杀人如麻的那些甲骑们,也不免为之夺气,本来冲上来咬牙搏命的气势,为之大减,竟然就这样停留在了原地。

    突然,晋军的阵中,两百余名身着轻甲,手持利刃的吴地剑士,踩着前方槊手们的肩膀,腾空而起,如同几百个从天而降的神兵,顿时就出现在了百余骑愣在原地的甲骑们的面前,落地的一瞬间,他们的手里纷纷掷出东西,直奔这些甲骑的面门。

    俱装甲骑都是百里挑一的武者,身经百战,虽然遭遇了突袭,仍然迅速地,几乎是本能地作出了反应,他们纷纷挥舞起了手中的兵器,动作迅速的干脆抄起了挂在左马侧的盾牌,一阵挥舞,以护住自己的面门。

    “嘭”“嘭”,这些东西砸中盾牌的声音,此起彼伏,一阵阵白色的烟雾腾起,顿时就伴随着惨叫声和剧烈的咳嗽声,鲜卑话在大叫道:“石,,石灰,晋贼,晋贼居然用,用石灰!”

    这些话音还没落,只见冲在最前面的吴地剑士,却是一身皮甲,手挥大锤的沈田子,他狞笑道:“不仅有好石灰,还有好酒请你们喝呢,俱装甲骑!”

    他一手抓起左腰间挂着的大水囊,狠狠地砸向了对面,这些水囊早就划开了口子,砸中对方染着石灰的身体同时,也迅速地裂开,水与生石灰相遇,顿时就起了化学反映,剧烈地燃烧起来,把这些鲜卑甲骑身上的盔甲,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迅速地腐蚀起来,甚至那些面当都很快地掉落在地,露出里面那已经被腐蚀得血肉消融,黄色的脂肪与白花花的骨头都露在外面的可怕模样。

    沈田子站在原地,和身边的两百多名同伴默默地看着眼前惨烈的模样,一百多名刚才还威猛无敌的甲骑俱装,这会儿就在这石灰水的攻击下,变成了腐烂的骨肉,沈田子的眼中闪着泪光,咬着牙:“兄弟们,记住这水是怎么来的!是猛龙哥,是孟将军用命为我们抢来的,今天,我们用这水,配合着咱们大晋的石灰,把这些鲜卑狗贼,斩尽杀绝,为猛龙报仇,冲啊!”

    随着他的这声吼叫,身后的剑士与槊手们,齐声大吼,身着三十步外,挤成一团的燕军甲骑,发起了决定性地冲锋,吴地的剑手们,双腿轮转如飞,迅速地跳过了那人马倒毙一地,挣扎在石灰与血水之中的甲骑间,几个想要挣扎起身的骑士,刚刚撑起身子,就给锋利的剑刃直接划过了脖子,没有一丝的拖泥带水,就让他的脖子伤口血流如注,重新倒回了地上,这下死得透透的。

    段不落这会儿也冲过到了前面,正在声嘶力竭地组织着进攻,他睁大了眼睛,吼道:“快,快给我冲,不能留在这里,后面就是陷阱,给挤下去死路一条,冲啊,冲啊!”

    他的话音未落,却只见沈田子等人已经越过了二十多步外,那些第一批冲击,被石灰水所击杀的甲骑尸体,直向自己的面前冲来,段不落这下也顾不得再指挥手下,自己当先一骑,挥舞着手中的长枪,直刺冲在最前面的沈田子,咬牙切齿地吼道:“去死吧!”

    这一刺,是段不落作为甲骑,每天无数次练习的突刺技能,每个燕国甲骑,都被要求要在二十步的突击距离上,全力冲刺的状态下,准确地刺中一枚铜钱中心的小孔,如此的准度,才是一名合格甲骑所必备的技能,段不落能混到大将的亲卫,可绝不是只靠吹牛拍马,手底下还是有足够的真功夫的!

    而这一下突刺,目标是眼前这个高大强壮,如同熊罴一样的晋将,这么大的目标,无论从哪个角度,都不可能失手,段不落亲眼见到就是这个晋将带头,用石灰水灭了自己第二批冲击的骑士,只有自己亲手斩杀此人,才能在挽回士气之余,更是为前面死难的将士们复仇!

    沈田子右手抡着大锤,脚下如风火轮一般地转动,飞奔的路上,踏起片片烟尘,他的身上,早就沾满了那些给石灰水所杀的甲骑们的鲜血和腐烂的血肉,隔着二十步远也能闻到那腐烂腥臭的味道,而他的左手,则摸向了后腰那里,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段不落的心在“砰”“砰”地跳着,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敌人面对自己的冲击,不但不躲,居然还敢全速迎着自己冲锋,而他的注意力,也集中到了沈田子摸向后腰的左手,心中顿时雪亮:不好,这小子还有暗器!

    而就在他思考的这一瞬间,沈田子的大吼声随风传来:“燕贼,吃我一记!”

第二千六百九十章 过马一刀扎心钢

    段不落的脑子里电光火石般地一闪,刚才这沈田子掷出石灰包的那一瞬间还历历在目,他马上撤回了刺向沈田子的长枪,挡在了自己的面门前,任是那再厉害的暗器或者是包裹,也足以挡在离自己五尺之外。

    只是这一瞬间的撤枪回挡下,沈田子的左手却是从后腰露了出来,预料之中的石灰包没有出现,抄在他手中的,却是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刀,不过两尺多长,刀柄上系着一根精钢锁链,另一端缠在他的手腕之上,而刀刃闪着寒芒,看起来锋刃无匹,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之下,顿时就亮瞎了段不落的眼睛。

    段不落不自觉地眼睛上出现了盲点,十余步外的距离,什么也看不见了,他的脑子里一时空白,渐渐地变成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他掏的是刀,不是石灰包?!

    突然,段不落反应了过来,他猛地撤下了挡在自己面门上的长枪,想要重新却搜索对方的身形,却只感觉到一阵疾风从自己的身边掠过,伴随着一股浓烈的男人身上的汗味,钻进了他的鼻子里,伴随着一丝血腥的味道,接着,就是右腿以下,膝盖的位置,一阵剧痛,而膝盖以下,却是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段不落看向了自己的右侧,不看还好,这一看,几乎把他吓得魂飞魄散,只见自己的战马,从右侧开始,给生生地以利刃划开了一道两尺多长的血口子,马儿的内脏内腑,正流水般地从这个血口中涌出,而自己的右腿,齐膝以下,被这疯狂的屠马一刀,连同血口子一起跟自己的身子分了家,这会儿正倒垂在马蹬上,摇摇晃晃,甚至,可以看到那里面的白色骨头和红色的血管,这一刀的威力,竟然恐怖如斯!

    段不落发出一声惨嚎,跟战马临死前的嘶叫声,响到了一起,马儿无力地向左倒却,把断腿的他,整个压在了身上,段不落可以听到自己的身子,被这几百斤重的庞然大物压倒,全身骨头在重甲的压迫之下,被压断时的那种可怕的摩擦之音,而他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内脏被这一压之下,已经破碎了,整个鼻腔和嘴里都是苦苦的胆汁的味道,死,原来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这是他在这个世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体会。

    但是段不落的脑子里还有最后一个疑问,化为他在这弥留之时喃喃的轻语声:“怎么会这样,这,这是什么,什么刀?!”

    一个巨大的身影站在了他的身前,伴随着刚才那股子臭哄哄的男人味,而沈田子那遍是络腮胡子,凶神恶煞的脸展露在了他的面前,伴随着他那粗浑的声音:“此刀名叫扎心老钢,可削铁如牛,屠牛剔骨,专杀甲马。”

    段不落咬着牙,无神的眼睛看着沈田子:“你,你又是何人?!”

    沈田子哈哈一笑,举起了右手的大锤,在重重砸下,把段不落的脑袋砸成碎西瓜的那一刻前,他的声音传进了段不落的耳朵里:“杀你者,吴兴沈氏三郎,沈田子是也!”

    在沈田子过马一刀斩,击杀段不落的同时,两百多名沈氏家兵,手持短刀,长剑,纷纷这样跳跃着,冲刺着杀进了跟随段不落冲击的甲骑俱装之中,因为距离太近,战马根本来不及加速,几乎就是在原地与这些刀手剑客们搏斗,粗长笨重的马槊,长枪在这时候根本发挥不了作用,给这些剑客们近身之后,就是用这些短兵去迅速地斩断马腿,或者是刺穿没有马甲防护的马身。

    更有些勇悍之辈,干脆直接钻到马肚子底下,一刀划过,破腹而出,而马上的骑手们也被这些给断腿,切腹的战马直接掀翻到了地上,这时候笨重的铠甲就成了阻止他们起身的最大难题,在地上成了无法行动,任人宰割的对象,不是一刀断喉,就是一剑刺穿面刀,把脸穿了个通透,这死的惨相,恐怕就算战后收尸时,连亲娘老子也认不出来了。

    慕容广这时候也冲到了前方,只是,几百名骑兵挤在陷阱前,动弹不得,十余步外,就是敌军的剑手们,沈田子还在一锤一锤地砸着段不落的脑袋,已经把这包裹着铁盔的人头,砸得跟核桃一样,裂骨四散,地上形成了一个小坑,早已经给鲜血和脑浆填满,配合着身上溅满了鲜血,如同修罗一样的沈田子的模样和动作,让几乎所有俱装甲骑的骑士们,都胆寒不已,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快逃啊,离这魔鬼越远越好。

    慕容广一冲到前面,就看到段不落惨死的样子,悲从心来,大吼一声:“老段,老段!”

    他一边叫,一边抄起自己手中的大弓,搭箭上弦,想要去射沈田子,为段不落报仇,可是身前身边全是本方的骑士,不少人正拼了命地要向后挤,即使是慕容广身边的亲兵,也给挤得无法维持住保护主帅的内圈,甚至有些人直接给连人带马地挤到了慕容广的身边,让他连拉弓的手,都无法抬起来了。

    慕容广又急又气,大吼道:“不许撤,不许退,回去战斗,回去冲锋,你们,你们是甲骑俱装,你们,你们是最厉害的勇…………”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只觉得眼前一花,一杆长箭,破空而来,直取自己的咽喉,慕容广本能地想要抬起自己的右手,去抄这杆长箭,若是换了平时,以他高超的武艺,硬接这一箭,也不在话下。

    但他的右手,却被身边一个护卫给卡住了,这个人正面奋力地大叫着:“不许乱,退后,退兵,不要干扰广帅!”

    慕容广心中一惊,猛地想要一发力抬手,已经来不及了,这一箭,不偏不倚地击中了他的喉咙,他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喉骨碎裂的声音,依稀看到远处,一个戴着两只苍色护耳的家伙,正是自己之前看到的两个骗自己入阵的晋将之一,面带微笑,手中的弓弦,还在微微地晃动着呢。

第二千六百九十一章 宁死不降真勇士

    慕容广的心中闪过一万头草泥马,暗道:奶奶的,想不到我慕容广征战一生,杀敌无数,竟然,竟然会败在这个地方,死在一个烂耳贼手上,我不甘心啊,我不甘心啊!

    而他的脑子在转,身子却是在落下,这一箭不仅射穿了他的喉咙,也给了正在坑边的他最后一把推力,连同卡着他右手的那名护卫,连人带马,都落向了那个陷阱,在尖木桩狠狠地刺穿他身子的那一瞬间,慕容广仿佛听到无数人在大叫:“广帅落坑阵亡,快逃命啊!”

    这些声音在他的耳边回荡,慕容广很想挣扎着起身,但是却只看到,一根血淋淋的尖木桩,从他的胸口穿出,他甚至已经感觉不到疼痛,灵魂开始慢慢地出窍,眼前也渐渐地黑了下来,在他闭上眼睛的一刹那,他脑子里最后闪现的一句话是:国师,为我报仇啊!

    随着慕容广的落马入坑,失去了主帅的甲骑俱装,更加是乱作一团,陷阱前的几百骑,有人还想向着越迫越近的晋军发起最后的反击,可是在这一会儿的功夫,晋军的重装槊手们也已经压了上来,沈田子等吴地轻兵退入了阵内,跟站在一辆大车上的沈庆之开始谈笑风生,而檀韶则指挥着两千重装槊手,列阵而前,几百根五米以上长度的精钢步槊,直向前伸,把百余骑想要上前搏战的甲骑,再次逼退,更是有二十余骑给刺中了马身马腿,直接把马上骑士甩得落地。

    这回阵中不再有大锤力士奔出来补刀,五六根步槊,如毒龙一般,刺向了地上的骑士们,只是没有去直接把他们的甲胄刺穿,而是扎到他们的腿下,腋下,然后齐一用力,就把这个连人带甲加起来二百多斤的家伙,给抬了起来,用力一甩,直接飞出十余步,落到了那些血坑陷阱之中。

    恐怖的叫声以及木桩穿透人体的声音,让这些俱装甲骑不再抱有任何的指望,他们夺路而逃,甚至顾不得周围的同伴,四五条坑与坑之间的通道上,变成了这些骑士们你争我夺,自相残杀的地方,所有人都奋力地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把身边的人推下,挤下周围的坑里,只为自己能逃出生天,很快,这地上的十余个血坑,那些尖刺倒是看不到了,摔进去的一千多具尸体,把坑的底部填满,再落进去的人,反而能留下一条性命了。

    檀韶一挥手,让重装槊手们,在坑前二十步左右的距离停了下来,前排的槊手一阵中气十足的断喝,大盾落下,三根以上的长槊从盾上及两侧伸出,足有千根之多,如同密集的刺猬阵一样,足以断了所有企图从正面突破的骑兵的念想,而檀韶用鲜卑语大声喝道:“南燕军士听好了,你们已经被包围,无路可退,脱掉甲胄,扔掉武器,下马投降,还可免死,若是再执迷不悟,企图对抗大晋王师,那这些坑里的尸体,就是你们的下场!”

    不少逃出生天,退到阵后的鲜卑甲骑,向着后方想逃跑,却发现在身后面步左右的地方,不知何时,已经堵上了几十辆首尾相连的大车,车上安着大盾,盾上架着强弩,几百根长槊,从盾上伸出,一员全副武装,英气逼人的年轻将领,银甲白缨,立于车上,手持着一张大弩,直指着还剩下的不到两千骑,厉声道:“我乃大晋将军朱龄石,尔等已经给包围了,前后进退失据,想打就来,不过,你们应该都知道,这是死路一条。放下武器,下马投降,是你们唯一活下来的选择!”

    檀韶勾了勾嘴角,一挥手,四百多名弩手,也从盾阵后方直起了身,站在了同伴们的肩膀之上,这让他们整个身子都探出了盾外,四百多张大弩,指向了这些燕军,这个距离都是算得好好的,前后两军相距三百步左右,把这两千左右的甲骑围在当中,只要按下扳机,就会是一场屠杀,而这个距离,正好也不至于误伤到自己人。

    战场中陷入了一阵死一样的沉寂,可是弃兵卸甲的声音,却是没有响起,一个甲骑副将突然挥舞起了手中的大弓,大声道:“俱装甲骑的勇士们,我们都是慕容氏的子孙,我们和其他人不同,大燕是慕容氏的大燕,我们作为大燕最精锐的战士,久沐国恩,历任陛下免我们的赋役,给我们最好的装备,就是为了要我们为国征战。”

    “现在,我们中了晋人的奸计,广帅战死,但是我们这一仗还没有输,陛下和国师已经派了大军跟进,一定能破了晋军的,如果我们战死,我们的家人,我们的子孙还会得到荣誉和抚恤,但要是我们投降当了叛徒,那我们的家人就会生生世世抬不起头,永远受到唾弃。慕容氏是天之骄子,只有断头的战士,没有投降的懦夫!不降!”

    两千个嗓子都在齐声大吼:“不降,不降,不降!”

    这个副将抽出了腰间的重剑,跳下了战马,大吼道:“这是死地,不利骑兵冲击,今天,就是我们英勇战死的时候,我们的子孙,我们的族人,会永远地流传我们今天壮烈战死的传说,祖先们会在天下迎接我们的回归,冲啊!”

    他说着,挥起这把重剑,第一个就向着对面朱龄石的车阵发起了冲锋,朱龄石的眼中闪过一丝敬意,摇了摇头,扣下了手中的板机,“呜”地一声,一弩击出,弩矢无情地穿透了这个副将的咽喉,他的脖子喷出一股血箭,从打穿的血洞中身后涌出,可是身子却仍然向前冲去,直到十步之外,才轰然倒地,而他手中的重剑,仍然是指向着对面的车阵防线。

    随着这名副将的冲击,剩下的燕军骑士们,也全都下马向着车阵那里冲去,檀韶叹了口气,举起的手重重地落下:“发弩,送他们去见祖先!”

第二千六百九十二章 挺身卫国不畏死

    晋军中央,帅台之上。

    庾悦不可思议地摇着头,看着后军那里,一批批的燕军下马骑士,身着重甲,手持骑槊与马刀,向着朱龄石的车阵方向,发起了绝望的突击,弩矢如蝗,在这几十步的距离上,即使是双层铁甲也挡不住这些六石以上的三连劲弩的射击,往往是骑士们冲出去不到几步,就给射毙在地,这不是战斗,这是一边倒地屠杀,可即使是这样,燕军甲士仍然没有一个停下的,更无一个求饶投降的,明知是死,也仍然在向前冲锋。

    庾悦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送死?活着难道不好吗?”

    刘穆之叹了口气:“这些甲骑是南燕最忠诚也最勇敢的死士,当年就是宁死不降北魏,才会跟着慕容德一路到了南燕,他们多年来为南燕征战,杀敌无数,也有远远凌驾于普通国人之上的各种特权,战死还可以让家人得到抚恤和荣誉,但如果投降,那家人也永远会给人耻笑,抬不起头。这对他们来说,是比死还无法接受的事。”

    王神爱的秀眉紧蹙,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之色:“大概他们还以为这一战南燕能赢,慕容超还会善待他们的家人,可惜,他们也许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一次,我们不仅要破他们的军,也要灭他们的国,越是在这里顽抗到底,以后家人就会受越多的罪。”

    刘裕平静地说道:“皇后殿下所言极是,也许我应该想想办法,让燕军将士明白这个道理,知道顽抗的下场会如何。”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黑袍的手段酷烈,而且也深知人心,想必在之前为了洗脑这些将士,也是做足了功课。南燕历来的征伐,都会让甲骑俱装得到最多的好处,包括在之前后燕,也是只有鲜卑将士有资格居住于城中,而汉人多数只能到乡下去种地,虽然这会激化汉胡之间的矛盾,但可以让本族的军士得到极大的优越感,也死心踏地为国效力,这也是后燕灭亡时,这些人就宁死不降的原因。这一次,他们可再也没有重新建国的机会了,我们如果尽杀这几万甲骑,那他们的家人…………”

    说到这里,刘穆之轻轻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刘裕咬了咬牙:“这是以后才要考虑的事情了,现在我要想的,是如何打赢这一战。其实,就算这些人解甲投降,对我们来说也是件麻烦的事,如何看押他们,会是个问题。”

    庾悦睁大了眼睛,若有所思地说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层,这两千多人,还都是身强力壮之辈,要是这时候派人看管,得消耗不少兵力呢,万一战事紧急时突然发难,那就真的是变生肘腋啦。这么看来,还是把他们消灭的好,一了百了啊。”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刚才在左翼的车阵,我可以放那些敌军逃命去,因为他们不对我们构成威胁,放了也不什么。可是这些入阵的敌军,是很难处置的,除非是战事结束,大局已定,不然的话…………”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兵法云,以伤敌为上!”

    庾悦咬了咬牙:“看来还是我心太软,就是需要大帅您这样的果决。”

    刘裕正色道:“一切以打胜这一仗为目的,战士在踏上战场的那一刻,就要做好必死的准备,不然的话,这些人的下场,就会是你我以后的结局。”

    王神爱凤目流转,突然从袖子里翻出了一把匕首,刘裕的脸色一变,因为,他看到这把匕首外面套的皮革早已经陈旧不堪,而露在外面刀柄也是缠上了兽皮,可不正是当年自己和王妙音初次相伴去北方与翟氏部落接头时,送给她护身的一把武器吗?

    王妙音轻轻地看了一眼刘裕,那一瞬间,眼神中透出一丝哀怨,似乎也和他回到了当年定情之时,可是这眼神一闪而没,庾悦一下子跪到了地上,叫道:“皇后殿下,这可,这可万万使不得啊。您是万金之躯,可千万不能…………”

    王神爱淡然挥了挥手,阻止了庾悦,还有其他所有脸色大变,行礼阻止准备劝谏的在场之人说下去,她平静地说道:“我是大晋国母,母仪天下的皇后,这回,是为了代表大晋的皇帝陛下,御驾亲征,收复祖先的国土。此行的凶险,面临的强敌,我们都清楚,在我决定出征的那一刻,就作好了必死的准备。昔日那西朝皇后羊氏,落入胡虏之手,为求活命居然还跟胡虏生儿育女,这不是她一个人的耻辱,是所有天下大晋子民的屈辱,我王神爱,宁死不做羊献容!”

    刘裕咬了咬牙:“皇后殿下,不必如此,就算万一战事不利,我等也绝不会让你陷入危机,拼了这条命,也一定会为您杀出血路,护您周全的。”

    王神爱摇了摇头:“不必如此,刘车骑,今天这一战,是大晋和燕国的决战,决定两国的国运,我大晋的精兵锐士,良将雄兵,尽在于此,要是真的天不佑我大晋,各位为国捐躯,我又岂能弃诸君而独活?诸位若是战死于前,我必自尽于后,必不使各位孤身上路,即使九泉之下,我也愿与诸君再战逆胡!”

    王神爱那绝色的脸上,神情无比坚毅,所有人都能看出她的决心和意志,即使是刘穆之,也是眼中泪光闪闪,庾悦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皇后殿下都不惜性命,我们这些男人又岂会贪生怕死呢?您放心,我庾悦别的本事没有,在这里舍身为国,战死沙场的决心还是有的。”

    他说着,从座位边上拿起了一把弓箭,看起来足有三石多,咬了咬牙,使劲一拉,居然也能弓如满月,王神爱笑了起来:“想不到庾参军身为世家子弟,当世名士,居然也能开强弓,有箭术啊。”

    刘穆之笑道:“皇后殿下有所不知啊,当年这位庾公,和那刘毅刘希乐结怨,就正是为了射箭之事呢,庾公的箭法我见识过,强过很多宿卫军士呢,关键时候,还真的能保护皇后殿下!”

    王神爱微微一笑:“那就有劳庾公啦。”

第二千六百九十三章百战铁骑杀阵布

    众人爆发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刚才因为射杀那两千余名不愿投降的燕军甲骑时带来的惋惜与遗憾之情,也一扫而空。可是刘裕却是面沉如水,死死地盯着后军的方向,甚至对于已经开始阵线相持,长槊互捅的前锋也不看一眼,所有的注意力,只在后军方向。

    王镇恶最先发现了刘裕的动向,收起了笑容,说道:“大帅可是觉得后军那里还有什么危机吗?”

    刘裕点了点头:“黑袍绝不会想不到阵中有埋伏,他让五千甲骑就这样入阵,不会就这样吃亏的,我料,他必然还会有后招。”

    胡藩摇了摇头:“那可是五千甲骑俱装啊,大帅,不是公孙归的那五千突骑,这可是死一个可顶一百个的南燕精锐,就算慕容超再信任他,也不会任由黑袍这样折腾的,这时候的黑袍,想的应该是如何去请罪,保自己的一条命,而不是再想做什么吧。”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黑袍用那些前锋的骑马杀手,再加上这五千甲骑俱装,试出了我军后军所有的埋伏与布置,现在为了消灭这五千甲骑俱装,沈家兄弟的所有埋伏布置,还有我派往后军的两支援军已经全都暴露了,而所有的布置也是面向阵中的围杀,再没有任何可以用于阵外突击的防御,如果这时候敌军再以大队甲骑强行冲阵…………”

    他的话音未落,庾悦的尖叫声就响了起来:“来了,他们,他们真的来了!”

    众人顺着庾悦那颤抖的手指看去,只见后军阵外,风尘渐渐地散开,数不清的甲骑俱装,排成了密集的阵形,五十骑为一队,十骑一排,列成五排,队与队之间,相距十步左右距离,马与马之间,套上了连环铁索,五里多宽的正面,五扇大开的阵门之外,百步距离,已经尽是这潮水般的甲骑,他们的眼中,都闪着火一样的愤怒与杀意,虽然无声无息,但是即使离了这十里左右的距离,在这晋军中央的帅台上,仍然能体会到那一触即发,如同火山爆发前的冲天战意与杀气。只要一声令下,这杀意就会给彻底地点燃,就成势不可挡的铁骑狂潮,把后军阵营,乃至整个晋国大军,全部淹没。

    所有人都为之色变,就连刘穆之的脸上肥肉也微微地晃动着,声音也有些发抖:“这,这怎么可能,怎么这上万铁骑,就这样出现在我们的后方,没有一点察觉?”

    刘裕沉声道:“就是这阵中五千燕军甲骑的死战,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在阵内,而忽视了阵外燕军的布阵,风沙阵阵,所有人都以为,这是阵内厮杀的结果,而忘了在阵外还有敌军在机动,在布阵。但我确实要向这支甲骑俱装致敬,眼看着自己的同伴被屠杀,被伏击,居然也能按兵不动,居然也能在这里完成换装,披甲,列阵!燕国的甲骑俱装,能纵横百年,所向无敌,看到这一次,我真的信了!”

    王镇恶咬了咬牙:“大帅,现在夸赞敌军没有意义,我军没有任何可以抵挡甲骑的防守阵型,阵内的所有布置埋伏也全部使用了,这时候的燕军甲骑冲击,如同在平地攻击没有车阵掩护的我军,即使是重装北府步兵,也难以抵挡,还请大帅速速下令前方将士撤离,以檀韶的重装槊手死战掩护,抽调中军和两翼的主力前去支援!”

    刘裕摇了摇头:“镇恶,无论何时,镇定都是第一位的。你一定要猜到敌军主帅想什么,希望我们做什么。你刚才的布置,正是他想要我们做的!”

    王镇恶的脸色微微一变,闭上了嘴,不再开口。

    胡藩咬了咬牙:“大帅,你的意思,是在别的方向,黑袍还有杀招?”

    刘裕沉声道:“这一万多甲骑俱装出现,我反而确定了,黑袍的杀招,不在后军,而在他处。”

    胡藩睁大了眼睛:“这都一万多甲骑俱装全军列阵了,还能有什么杀招不成?”

    刘裕淡然道:“燕军甲骑俱装,可是有三万的,光这一万多骑,加上之前的五千,不到两万骑,那剩下的一万在哪里?”

    王镇恶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大帅问得真好。我想,这一万甲骑,应该是在保护慕容超吧。慕容超不可能身边没有兵力保护。但这一万甲骑,应该是黑袍调动不了的啊。”

    刘裕摇了摇头:“既然是决战,那就不会留任何后手,没出动的一万甲骑,听说是慕容德亲自训练多年,从各个大将手下的部曲亲卫中,挑出的最精锐,最强大的战士,每个人都要跟一百个以上的战俘奴隶进行格斗,胜利地活到最后,才能编选进这甲骑之中,这支部队,有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名字,叫做百战铁骑!”

    刘穆之喃喃道:“难道,传说中的百战铁骑,才是黑袍真正的杀招吗?”

    刘裕勾了勾嘴角:“这是南燕真正的最后精锐,一直在慕容超的身边,从不动用,我想,黑袍是要慕容超自己觉得时机成熟,把这百战铁骑全部投入战场,作最后决胜之用!”

    王神爱长舒了一口气:“那这后军的一万多甲骑…………”

    刘裕咬了咬牙:“就是为了彻底击破我军后军,然后逼我军把最后的预备力量全部投入,如此,前锋,左右两翼都会出现破绽,那才是黑袍集中这百战铁骑,一举破阵的时候!所以,现在绝不能考虑动用其他地方的兵马,就是要一步不退地,跟这一万多甲骑俱装,拼了!”

    王镇恶咬了咬牙:“可是后军现在的实力,无法跟他们正面对抗啊,尤其是沈氏家兵,虽然极利于近身短兵相接,但以他们的装备,无法抵挡敌军骑兵的突击啊。啊呀,不好了,敌军骑阵开始动了!”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沉声道:“传令刘钟,现在和檀韶一起,率所部骑兵向敌军铁骑发起反冲击,按锦囊行事!”

第二千六百九十四章 铁骑逆袭救兄弟

    晋军后军,阵内右翼。

    一处隐蔽的,看起来杂乱无章,堆满了帐蓬和草袋的临时营地内,却是别有一番洞天。千余匹披甲战马,连同他们的主人,都静静地伏在地上,人衔枚,马套嚼,在外面杀声震天的情况下,硬是没有发出半点声响,若不是训练有素,安能如此?

    刘钟竖着耳朵,坐在一张胡床之上,听着外面的喊杀声,在这个位置,外面的人看不到他,而他也看不到外面的战况,只能通过这杀声的远近,以其多年征战沙场的经验来判断外面的情况。

    索邈一身重铠,倒提着大刀,在刘钟的身边不停地走来走去,这位勇冠三军的急先锋,向来是作为刘敬宣的副手,冲锋陷阵的,在北府军中为数不多的骑兵中,他更是每次都冲锋在前,这次刘裕特地没有让这员猛将跟随在前军的刘敬宣,而是让他带了几乎所有前军骑兵过来配属刘钟,虽然只有三百余骑,但加在一起,也让刘钟的骑兵有一千五百人之多,足以独立成军了。

    索邈一边来回走着,一边嘴里不停地嘟囔:“什么时候让我上,什么时候让我上?急死我了!”

    刘钟轻轻地叹了口气:“老索,别急啊,我们这可是大帅安排的奇兵,要么不出动,要么就是要起决胜的作用!现在听起来,似乎敌军有大队的甲骑俱装在列阵,准备突击我军了,也许,这一轮的厮杀,就会是决胜!”

    索邈一下子停住了脚步,睁大眼睛:“怎么回事?刚才不是成功地伏杀了敌军数千甲骑俱装吗?怎么又有敌军大队甲骑俱装参战了?”

    刘钟的面沉如水:“只怕,那先行入阵的敌骑,是试探性进攻的,要试出我军所有的埋伏和布置,现在沈家兄弟和檀将军,朱将军他们的埋伏已经全部发动了,这时候被敌军甲骑突击,会非常麻烦,不知道大帅…………”

    他说到这里,收住了嘴,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锦囊,喃喃道:“难道,真的要到打开这个的时候了吗?”

    索邈急得一跺脚:“都什么时候了,这时候不能再等大帅的命令啦,咱们得学镇恶,随机应变才是。快拆开来看吧。”

    刘钟的眼中光芒闪闪,仍在犹豫,突然,他身后的一个传令兵惊呼道:“将军,快看,帅台,帅台那里发令旗了!”

    刘钟扭头一看,只见帅台的方向,三面蓝色的信号旗,迅速地升起,刘钟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连忙拆开了锦囊,从里面拿出了一卷帛书,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大字写了几行,显然是出于刘裕的亲笔。

    索邈一脸期待地说道:“大帅下令了是吗,一定是让我们跟在阵外的铁牛哥一起,里应外合攻击敌军吧,哈哈,我就知道,我们一定是…………”

    刘钟初看帛书时,脸色微微一变,这会儿已经恢复了过来,他微微一笑,说道:“老索,你带上五百精兵,当先突击,向着甲骑俱装对冲。”

    索邈哈哈一笑:“看我的吧,奶奶的,这一仗可把我老索给闷坏了,不亲手杀他个…………”

    刘钟平静地说道:“你稍等,我还没说完,这一仗,必须要按大帅的打法,许败不许胜,一个回合后,就冲出敌阵,就转向右翼车阵外机动,五里外的小林子里,铁牛会等你的。”

    索邈的嘴刚才还大大地张着,听到这话,合都合不拢了,他不信地摇着头:“这,这是何意?不让我们放手大杀了吗?”

    刘钟摇了摇头:“大帅的军令如山,许败不许胜,记住,做得要象真败一样,你先走一步,我和檀韶随后就到。”

    索邈咬了咬牙,行了个军礼:“行,索邈听令。”

    晋军,后军。

    朱龄石正指挥着部下,手忙脚乱地把本来面向阵内的大车之上,盾板和大弩换个方向,指向阵外,在他身后三十步左右的地方,几百名晋军的重装步兵,正在和还剩下的百余名燕军的步行骑士,在作最后的搏杀,地面之上,尸横遍野,三百步的战场上,燕军甲骑的尸体,不仅填满了十几个陷阱,更是把这块区间都堆满了,几乎没有下脚前行的空间,每走一步,都会浸湿一脚的血水,每具尸体之上,都中了至少六枚以上的弩箭,这才会让这些装备精良的猛士,没有活到冲到敌军阵前的那一刻,抱憾而亡。

    檀韶一戟挥出,刺进了一个伤痕累累,被五个槊手围攻的燕军步行甲骑的肚子,这人的喉咙里发出一阵怪叫,手中提着的重剑一挥,从檀韶的面前不到一尺的地方划过,甚至几滴血珠子,顺着血槽溅到了檀韶的脸上,檀韶的眼中杀气冲天,大戟猛地一搅,再一拉,把这名骑士的肠子都缠在戟头之上,直接拉出体外,两个边上的吴地剑士上前一刺一切,生生就把这人的肠子在体外切断,这个甲骑闷哼一声,倒地而亡。

    檀韶冲着远处的朱龄石大声道:“大石头(朱家兄弟名字都带石字,北府军上下分别称其为大石头,二石头),别摆弄了,快撤回来,你那些车和盾挡不住甲骑突击的。”

    朱龄石头也不回,抄起了一把弩,跳上一辆已经重新安放好大盾的战车,他的声音随风飘来:“别管我们,你们快退后重新列阵,我这里能顶多久是多久,快退啊。”

    檀韶厉声道:“说什么胡话,我们北府军从不会扔下任何一个兄弟,这是大帅,还有我叔打小教我们的。大石头,撑住,我们来了!”

    正说话间,只听到一阵马嘶之声从前方一处拐角之处响起,数百匹战马铁蹄踏地的声音,顿时就在他们的耳边回荡,十余面旌旗迎风招展,尽是北府军的旗号,当先的一面,写着一个大大的“索”字,而人马俱甲的索邈,则挥舞着大刀,冲锋在最前!而他的吼声震天动地:“大晋横野将军索邈在此,谁人敢与我一战!”

第二千六百九十五章 锦囊妙计奇兵出

    檀韶睁大了眼睛,大笑起来:“哈哈,我就知道,大帅一定会来救我们的,老索,加油冲冲冲啊!”

    索邈的声音顺风而来:“阿韶,大石头,你们快点列阵跟上。我也不知道能顶多久!”

    檀韶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因为,他发现索邈的身后,并没有大队的骑兵,也就四五百骑,从一边的驰道杀入,后续的几十骑还拖着十余辆辎重大车,并把这些大车就这样散布在驰道之上,以塞其路,显然,不会再有别的骑兵从这条通路上增援了。

    檀韶喃喃道:“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难道就这几百骑兵吗?”

    刘钟的声音在檀韶的身后响起:“阿韶,快上马。”

    檀韶的脸色一变,转头看向了身后,只见刘钟带着三十余名亲卫,在尸体和陷阱间跳来跳去,很快就奔到了自己的面前,在他们的身后,一千多骑兵带着两千余民夫,辅兵,也在后面展开阵形,民夫们手忙脚乱地把陷阱外的甲骑尸体搬开,顺便把活着的马给牵走,这五千甲骑俱装入阵,人基本上全死了,可是马儿却还有千余匹活下来的呢,这会儿给牵到一边,也是如逢大赦,顺从不已。

    檀韶咬了咬牙:“小钟,你在搞什么,老索在那里冲锋,你不跟着他吗?还把那驰道给堵上了,我看不明白啊。”

    刘钟点了点头,看向了一边的沈云子和沈林子,沉声道:“我奉了大帅的命令,前来支援,但是这一战,仍然主要是要靠你们自己,云子,这一战你们打得漂亮,但接下来,就得跟敌军苦战了。”

    沈云子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还带着数百名剑士,在围杀最后的几十名甲骑的沈田子,沉声道:“我们早就做好这个觉悟了,只是现在我们兵力不弱啊,有你们的近两千铁骑,有阿韶和大石头带来的五千步兵,还有我们这里的三千吴地剑士,必要的时候,这些民夫和辅兵也可以披甲上阵,只要对方骑兵冲不起来,完全可以打。”

    沈庆之的眉头一皱,三百步外,索邈已经挥舞着大刀,带着部下和刚刚冲进阵门的燕军甲骑展开了厮杀,地方狭窄,两边的骑兵都无法全速冲击,几乎只能在马上挥舞着兵器作面对面的搏杀。

    朱龄石带着一千余名部下也跃出车阵,把手中的大弩斜向上,与两百多名弓箭手一起,实现大角度的吊射,弓箭与弩矢越过索邈所部,超前二三十步,洒在燕军甲骑的阵列之中。

    但是这些浑身上下都是双层重甲的骑士们,在这百步以上的距离,给这样吊射,几乎连第一层甲都无法穿透,一边挥舞着盾牌,一边控着缰绳,继续稳步向前,五百步外,一面“慕容”的大旗迎风飘扬,而阵下一员大将,被千余持弓箭的连环铁骑所护卫,缓步向前,可不正是燕军甲骑的主帅,慕容兴宗吗?

    檀韶咬着牙:“多亏了老索主动冲击,没让燕军甲骑直接超过营门冲击我军还没有构成的防线,但他的兵力太少,就算有大石头的弓箭支持,恐怕也顶不了太久,我们不能等这些尸体给清理干净再出手,现在就上去帮忙吧,我这里的长槊甲士,可以伴随你的骑兵突击,只要能冲到前面,加入战团,就能对敌军的甲骑构成杀伤!”

    刘钟摇了摇头:“我们要执行大帅的命令,诱敌入阵,然后与之混战,这一仗,胜负不是这一处的战场,而是全局,你们抓紧布置防线,等这里一清空,我就会带骑兵向敌军的甲骑发起反冲击。”

    说到这里,他看向了檀韶,把怀中的那块帛书扔了过去:“这是大帅派我来后军前给我的锦囊,铁牛哥那里想必也有相应的内容。”

    檀韶接过了锦囊,看了起来,沈云子沉声道:“那现在要我们做什么?”

    刘钟正色道:“这里是营地之间的夹道,骑兵不利于展开,马上我和檀将军都会按大帅的布置,率骑兵突出,然后出阵,不再回来,这里只有靠你们自己了,大帅有令,以沈云子节制诸将,负责在这里的防守,不求杀敌多少,只需要把这股甲骑,牢牢地吸在这里就行。”

    沈云子的脸色一变:“檀将军也要离开?”

    檀韶这会儿看完了帛书,把这卷帛一卷,塞进了怀中,点头道:“是的,这是大帅的布置,对不住了,云子兄弟,我们要去其他的地方,不过,我只带走我这里的三百将军卫队,他们会骑着这些燕军留下的战马随我一起离开,剩下的两千长槊手,都留在这里,归你节制。”

    沈林子喃喃道:“还有什么事,会比在这里与燕军甲骑俱装更重要?我全军的骑兵都要出阵的话,难道是…………”

    他的双眼突然一亮,收住了嘴,刘钟平静地说道:“林子,军机不可泄露,我等只需要按大帅的布置行事即可。”

    沈林子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帅台的方向,脸上闪过一丝崇敬之色:“跟着大帅,无论是生是死,都不会有遗憾,黑袍好像不在当面的甲骑之中,他一定是想等我们用出全部的实力,再后发制人,不过我相信,他所有的布置,都逃不过大帅的眼睛,这一战到目前为止都证明了,我们的大帅,棋高一招!”

    沈庆之沉声道:“阿钟,你们放心地上吧,这里有我们,只要有我们沈家兄弟的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敌骑突破半步。”

    刘钟点了点头,檀韶看了一眼身边的那些清理路上尸体的民夫们,沉声道:“快点,再快点!”

    刘钟的目光,看向了前方,只见索邈所部左冲右突,但是燕军甲骑俱装,都是十人一队,以铁链连接,即使击杀一人,也无法打破敌军阵形,随着战斗的继续,燕军的后排队列中,重甲骑兵们一边接辔控缰,缓缓前行,一边搭弓放箭,同样是吊射对方阵线后方的骑兵与弓箭手。

第二千六百九十六章甲骑入阵箭如雨

    这些俱装甲骑所用的弓箭,比寻常的二到三石骑弓,要大出一截,往往都有四石以上,弓弦也多为四股绞合,势大力沉,不少在五六十步外搏杀的晋军骑士,给一箭射上,就是破甲贯脑,一命呜呼,只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就有百余名骑兵战死沙场,余下的人,也多是身上带伤。

    刘钟的眉头一皱:“看来老索撑不了多久了,阿韶,我得先去帮忙,你按计行事。”

    檀韶点了点头:“你们当心,装得要象,但也不要把自己给折了!”

    刘钟微微一笑,戴上了头盔和面当,眼中炯炯有神:“放心,猛龙哥用性命告诉过我,如何才能在甲骑的阵中活下来,冲出去!阿韶,记住,千万不要停,找准方向,等敌收缩之时,一击而出,目标,是右翼的树林。”

    檀韶沉声道:“放心,你先走一步,我随后就到!”

    这时,索邈的吼叫声隐约间顺风传来:“敌军势大,撤,快撤!”

    众人顺声看去,只见索邈的大刀之上,已经是血染一片,可是精钢打造的刀体,也已经变了形状,显然,在多次斩敌破甲的同时,武器也有了不小的磨损,这也是苦战之时,猛将们多是更喜欢用狼牙棒,铁杵这类的钝器作战,而不是这些看起来锋锐的刀槊,就在于过钢易折,虽锋亦挫的道理啊,无论是男人还是兵器,能持久,才是第一位的!

    现在的索邈,就只能拖着大刀,他的身上,肩头中了有三到四箭,所幸都非致命伤处,十余名护卫紧紧地跟在他的身边,挥舞着兵器,帮他挡箭的同时,也与上来交战的敌军甲骑交手。

    还活着的三百余骑,紧紧地跟在索邈的身后,向着右侧的方向,落荒而逃,有十余队连在一起的甲骑俱装,想要上来堵住这个方向,却被朱龄石等人指挥的弓箭手一阵射击,箭雨如蝗,把冲在前面的二十余骑射得人仰马翻,两到三排串在一起的甲骑,几乎是整排倒下,也挡住了后续骑兵们上前的通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三百余骑,溃围而出。

    索邈所部向着右侧的方向狂奔,一边跑,一边把铠甲,箭囊之类沉重的东西纷纷抛弃,旌旗也纷纷扔在地上,只能用丢盔弃甲来形容了。

    燕军阵列之中,发出了一阵阵的欢呼之声,胡哨之声与手鼓声响彻天地,这是今天开战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燕军获胜的战斗,哪怕只是击溃了五百余骑,慕容兴宗的脸上闪过一丝满意之色,轻轻地点着头。两个副将提着武器抱拳请命,向慕容兴宗说道:“将军,请你下令,我等愿意率轻骑追击这些晋军骑兵,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慕容兴宗摇了摇头,看着逃在最前面的索邈,冷笑道:“看来这晋人的军械盔甲,着实不错,其大刀能破我军的铠甲,还能中我军的重箭而继续战斗,也难怪刘裕敢嚣张。等打完了这仗,真得搞他个几千套装备过来,以弥补这战我们甲骑俱装的损失。毕竟,慕容广和他的飞熊师全完蛋了,以后要另组新军,这装备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啊。”

    一个名叫哈尔赤的红脸副将,乃是飞马师的主将,笑道:“将军是看上那个什么横野将军的晋将的铠甲了吗,我这就去给您取来,这小子刚才杀了我们十几个兄弟,狂得很,看来也是敌军猛将,如果将之擒杀,可以再次大涨我军士气。”

    慕容兴宗摆了摆手:“不必,逃掉的懦夫,已经不会对此战构成什么威胁了,不过三百余骑,能做什么?再说他们一边跑,一边连盔甲和旗帜都扔了,如此一来,根本无法再重组列阵,这不是诈败,而是真败,等今天全灭了刘裕的几万晋军,就这几百骑,又能跑到哪里去?里面还有几万套晋人的装备和盔甲呢,何必在乎这一时?现在敌骑已败,敌军阵门大开,给我继续冲击,先杀了那些弓弩手,不要让他们退回车阵里!哈尔赤将军,你亲自去!”

    哈尔赤面露喜色,行礼而去,另一个叫赤老温,四十余岁,戴着羊角盔的副将,是飞豹师的统领,脸上闪过一丝落寞之色,慕容兴宗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怎么,不满意了?”

    赤老温咬了咬牙:“这立大功的机会,将军也不应该只给老哈一人才是。”

    慕容兴宗摇了摇头:“不会落下你的,你和哈尔赤都是一师主将,他从正面打,你从边上迂回,刚才那些晋军骑兵,是从侧面的一条小道杀出来的,你从那条道杀进去,注意不要中了埋伏,如果没有有力的敌军抵抗,就抄这条小路直接打穿晋阵,我们铁蹄所踏处,让他寸草不生!”

    赤老温笑道:“我就知道将军是不会让我们无功而返的。您的飞虎师何时发动呢?”

    慕容兴宗勾了勾嘴角:“我要留在这里观察战况,并等待国师的下一步命令,记住,入阵之后要步步为营,稳扎稳打,虽然说敌军不太可能还有什么机关埋伏,但仍然不可大意,甲骑居前,弓箭在后,敌败也不要轻追,这里离刘裕的帅台不过一千余步,只要我们自己不乱,我就不信,他还能变出什么埋伏!”

    赤老温兴冲冲地领命而去,两个师的上万甲骑,开始摆出严整的阵形,潮水般地从五道军门入阵,而在他们面前,朱龄石和他的一千多弓弩手,正没命地向着后方逃蹿,毕竟,离了前方骑兵的保护,弓箭手在没有掩护的空地作战,就是给屠杀的命。

    哈尔赤一马当先,指挥着身边的几百骑从正门杀入,一边挥舞着一把铜锤,一边叫道:“放箭,给我射,射死这些晋军!”

    随着他的命令,几百名身边的甲骑俱装,纷纷抄起大弓,对着一百多步外的晋军弓弩手们一国攒射,几十名落在后面的晋军,顿时后背就给箭杆所穿透,往往只系了皮带,没有象正面那样双层甲胄防护的地方,百步距离根本阻不了这些重箭的射击,给射中的军士,往往还会向前扑出数步,落地瞬间就一命呜呼。

第二千六百九十七章返身死战勇者为

    而有一百多名落在后面的晋军弓弩手,转过身,在他们前方十余步,同伴们正迅速地奔回到那十余辆装了盾板的大车之后,但是车与车之间的通道狭窄,上千人难以一下子全部通过,而这些无法迅速撤入车阵的箭手们,索性转过身来,拿起手中的弓弩,对着百余步外,向着自己直冲的燕军甲骑,直射过去。

    弓弩在空中迅速地你来我往,但明显是燕军一方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占了绝对优势,当先的十余骑,被晋军的弓弩射中了胸前,面门这些致命之处,翻身落马,或者是干脆尸体后仰,倒卧在马上,可是铁索连环的战马,却是继续向前冲锋,而还活着的骑士们,更是箭如流星,片刻不停,对着对面,没有任何掩护的晋军弓箭手连连放箭,两三轮箭雨过后,这掩护射击的百余名弓弩手,就倒下了一半有余,剩下的五十余人,却是毫不回头,继续在原地,一边闪避着对面飞来的弓箭,一边以最快的速度搭箭上弦,向对面回击。

    朱龄石跳上了一辆大车的盾牌之后,一边拿着一把连弩对外射击,一边大叫道:“兄弟们,快撤回来,快回来啊。”

    阵外一个领头的旅帅沉声道:“将军,我等自愿留下断后,绝不会辱没了北府军的名声,请你带弟兄们据守车阵,奋勇杀贼,我等亦无憾…………”

    他的话音未落,只听到“呜”地一声,一根长杆狼牙箭,不偏不倚,正好从他张开的嘴里贯入,把他的整个身体带起,向后飞出几步,箭杆贯脑而出,正好把他的头,钉到了朱龄石身下的盾板之上,钉得这面盾牌,也是摇晃不已。

    对面的一个队长模样的甲骑得意地举起了手上的大弓,狂笑不已:“晋狗看到了没,这就是射雕手的箭…………”

    他的话音未落,却只见刺目的日光下,一样物事快如闪电,迎面而来,他的笑容还凝固在脸上,嘴仍然不及合上,一根长箭,就几乎以同样的方式飞进了他的嘴里,这一下,直接把他还在打转的舌头给钉中,贯穿了他的脑袋,碎颅而出,而带着强烈旋转的这一箭,在穿脑透盔的一瞬间,居然以旋转之力,把他的脑袋象个西瓜一样地击碎,鲜血混合着脑浆四散喷射,溅得他身边的两个骑士满身满脸都是,而刚才还狂妄不已的这个射雕手,就成了一具无头的尸身,仍然端坐马上,纹丝未动呢。

    晋军车阵之上,徐赤特已经卸下了臂甲,裸着整条肌肉发达,青筋直暴的右臂,他的手上,一杆六石大弓,六股弓弦还在微微晃着,而嘴角边勾起了一丝狞笑:“射雕手,汝头尚在否?!”

    这回轮到晋军是一阵欢声雷动,刚才那名旅帅战死的悲情,一扫而空,阵外的军士们站直了身子,也不躲闪,就这样端着弓弩与敌对射,而车上的三十多名弓弩手,也都纷纷向敌军发射,一时间,前排的甲骑俱装纷纷中箭落马或者是倒毙在马上,就连那些冲锋在前的战马,也有不少给一箭射穿头颅,引得整排整列的战马都纷纷扑地,四五排的连环马一倒,刚才还全力冲击的敌军骑阵,其势头也为之一阻,后面的骑士们开始放缓冲击的速度,重新整队,隔着百步左右,开始弓箭压制了。

    还活着的三十余名弓弩手们,拖着同伴的尸体和伤兵们撤回,他们人人的眼中都闪着泪花,因为,朱龄石亲自在几个盾牌手的掩护下,跳出了盾阵之外,把那名战死旅帅的尸体,先拔箭,再抱回了盾牌之后,盾后是劫后余生的千余名弓弩手,如果不是刚才这个旅帅和他那百余名部下英勇的举动,只怕很多人都会给敌军赶上,死于弓箭或者是矛槊之下,可以说,这七十余人的牺牲,救了起码五百人以上的性命,这让所有在场的军士们,全都眼含热泪,以手按胸,以最高的军礼向这些同袍们致敬。

    一阵马蹄声从后面响起,朱龄石向后看去,却惊异地发现,就在自己冲出阵外的这一刻多钟,后方的局势,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满地的尸体已经几乎不见,零落在各地的马匹也给牵走,甚至那些血坑陷阱之上,也覆上了沙土,上盖木板,几乎填平,百余步外,上千骑兵已经列成了冲击的阵势,而在他们的身后,是密集的长槊手,轻装的吴地剑士,夹杂其中,马如龙,人似虎,矛槊为林,显然,已经做好了在这百余步宽的正面,与那燕军甲骑正面大战的准备!

    刘钟横刀立马,与骑着骏马,提着大戟的檀韶,立于阵前,他们对着朱龄石和所有的弓弩手们,郑重地行了个军礼,与他们一起行礼的,是整个后方军阵的数千步骑。

    朱龄石和他的部下们也全都面色凝重,以军礼相还,他看到了檀韶身后的传令兵们迅速打出的旗语,接下来的战法和计划,在短短的数下比划中,尽收眼底,朱龄石恍然大悟,沉声道:“兄弟们,迅速向两边分散,按计划撤离,让开大路。”

    他的命令很快给十余个队正们传了下去,大批的弓弩手们顿时就分散进了车阵后两侧的营帐之中,消失不见,只有徐赤特仍然一个人站在大车之上,一箭接一箭地向外发射,每发弓弦震动,对面总会响起一声惨叫或者是闷哼之声。相应的,越来越多的箭枝也对着他飞了过来,贴着他头皮一尺,五寸的箭枝“嗖”“嗖”地划过,可是他却不以为意,仍然就这样站在那里,一箭一箭地与敌对射,每当射毙一个敌军,就会不自觉地伸出舌头舔一舔嘴唇,然后迅速地跳下这辆车,再或左或右地跳上附近的一辆车,继续换个位置射击。

    朱龄石摇了摇头:“赤特,别恋战,大帅有令,要我们先撤,等会儿还有的打!”

第二千六百九十八章 甲骑二师争先登

    徐赤特叹了口气,一箭射出,然后跳下了大车,就在他落下的一瞬间,一箭从他头盔之上掠过,劲风割碎了几根盔缨,在空中飞舞,远远看去,似乎是脑袋射穿后的血浆迸发呢,很快,对面的甲骑阵中,就发出了一阵阵的欢呼之声!

    朱龄石看着徐赤特,刚才还如烈火一样鲜艳,迎风招展的红色盔缨,这会儿已经几乎没剩几根了,仅有的几缕也是有气无力地趴在他的盔顶之上,可是徐赤特的精神状态却是很好,脸上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甚至挥了挥手上的大弓:“我还没射够呢,起码还能再杀他几十个。”

    朱龄石勾了勾嘴角:“打仗是为了胜利,不是为了杀戮,大帅有新的命令,按计划行事吧。”

    徐赤特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抄着手中的大弓,和其他弓弩手们一起,匆匆退向了两侧,朱龄石看了一眼大车之外的那些还在放箭射击的俱装甲骑,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也跟着其他的人退向了一边,很快,这条通向中军帅台的大道之上,就变得安静如常了。

    俱装甲骑那里,仍然是三百余名射雕手,顶在最前面,轮流地向着对面横在路中间的二十余辆盾车进行射击,盾板之上,已经插满了箭杆,如同箭靶一样。

    哈尔赤倒提着铜锤,在百余名护卫亲兵的环卫之下,立于一面飞马大旗之下,他冷冷地看着前方,一个名叫可足车儿的副将,沉声道:“哈将军,这些晋军已经逃进了车阵,不敢还击了,我看,他们是在等待后援,我们就这样只射不攻,怕是会给他们留有喘息的时间,不如派几十个兄弟持套索上前,拉掉这些大车,看他们还能玩什么花样!”

    哈尔赤摇了摇头:“不可,前面我军多次这些晋贼伏击,他们很狡猾,也许就是诱我们进攻,设下埋伏呢,刚才他们的反击很厉害,有个弓手好像杀了我们数十兄弟。”

    可足车儿连忙道:“那晋将已经被我军击毙了,刚才我亲自指挥百余名射雕手专门对着他狙杀,大家亲眼看到他中箭喷血,然后就再无晋军跟我们对射啦。”

    哈尔赤的眉头一挑:“也许这又是他们的诱敌之计,这样,再射两轮,如果晋军还是没有抵抗,就让射雕手们调高弧线,专射车后十步之内,就算他们有什么埋伏,也挡不住我军的箭雨,同时再按你说的,让套索手上前,拉开大车,看清后面的情况再决定。”

    可足车儿有些不甘心地说道:“可是,这会给他们逃跑的机会啊。”

    哈尔赤摆了摆手:“没什么可怕的,我们的目标不是这千余晋军弓箭手,而是后面的刘裕的中军帅台,兴宗将军说了,只要我们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就足够打到帅台下,活捉刘裕!”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了些什么,沉声道:“传令,前军骑士解开铁索连环,此处并非野战,不需要连环冲击,反而会给通过大车和各种障碍时造成不便。”

    可足车儿微微一笑,脸上闪过一丝兴奋:“哈将军是要准备在这里驰马冲击了吗?”

    哈尔赤点了点头:“不错,刚才那赤老温给派到边上的岔道去了,要是让他抢了先,我们这里可就白打了,这条大道一路通向敌军帅台,只要解决了这些该死的大车,那就是纵骑蹂踏敌军步兵的结果。我又怎么会放弃这样的好机会呢?去执行命令吧,可足将军,我需要你第一个冲到敌军的帅台之下!”

    可足车儿哈哈一笑:“求之不得!”

    晋军后军,岔路之上。

    赤老温冷冷地看着前方,三百多名甲骑下了马,正手忙脚乱地把挡在面前,七零八落的二十多辆大车给搬开,一个亲卫嘟囔道:“搞什么鬼名堂,刚刚明明是从这条路上杀出来的,却是要用车把这路堵死,难道,晋军的反击骑兵,也就那几百人吗?”

    一阵欢呼声传来,随着几十块压在车上的石头给搬下,两块盾板给拆开,后面的情况一览无余,一条简易通道的尽头,似乎是一个无人驻守的大营,几百只大箱子放在营地里,伴随着数百顶显然是匆匆搭建的帐蓬,营门大开,没有一兵一卒在防守。

    那个亲卫兴奋地说道:“赤将军,这里看来是敌军的后备营地啊,那些骑兵应该是在这里守营看家的,见战事不利全部冲出来抵挡的呢。给我军杀败之后,断了后退的通道,只能逃向阵外了。”

    另一个亲卫两眼都在放光:“那里有很多大箱子呢,看来是这一路之上晋军的军饷,辎重,还有抢来的财宝,将军,这下咱们发达了啊!”

    赤老温哈哈一笑:“看你们这没出息的样!这一战消灭刘裕,可是比什么宝贝都重要,刘裕和这支晋军一灭,晋人还有实力阻止我们去抢他们的东西吗?听着,这恐怕才是刘裕的奸计,故意留下这些宝贝耽误我们进攻的时间,给我传令,拉开大车之后,铁骑继续连环向前,注意敌军的埋伏,前后队之间留足二十步以上的距离,不得拥挤成一团,有敢私掠地上财宝者,斩!”

    一众亲卫们脸上都闪过失望之色,赤老温看着他们,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的目的是打到刘裕的帅台之下,在他的兵马回援之前直接端了晋军的中央指挥,现在哈尔赤已经在我们前面了,要是动作再慢,只怕这头功就会让人家抢了去,这一战如果获胜,我们要是首功之臣,那所得的远远会比这个破营里的那些箱子多!”

    本来有些失望的身边诸亲兵们,都精神一振,暴发出阵阵欢呼之声,赤老温舔了舔嘴唇,眼中闪出一丝野兽的光芒:“哈尔赤那一路,虽然离帅台的直线距离近,但想必晋军的援兵也会集中在那里拼死抵抗,我们这里,一路之上不会有强敌,记住,国师说过,第一个到帅台的,是本战首功之臣,封候拜将,亦不在话下!兄弟们,冲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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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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