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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指云笑天     东晋北府一丘八txt下载     东晋北府一丘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千八百五十三章 兄弟之妻亦可夺

    刘裕喃喃道:“寒人掌中枢?”

    刘穆之微微一笑:“你想要彻底地终结世家天下,只有用这一招,世家的一切地位,来源于权力,尤其是来源于对最高权力的世代控制。以前哪怕是一些低级士人或者是寒人,靠着奋斗出头,也只能要么在军中为将,要么在地方上当一些郡县官员,很难进入到朝堂之上。那世家高门只要一道诏令,就可以剥夺他们的一切,就好比以前的刘镇北,贵为北府军首领,但无论是司马元显,还是桓玄,只要一道命令,就能让他离开军队,失掉多年所得的一切。”

    刘裕的眉头一皱:“可是寒人掌中枢,又是如何能操作和运行呢?”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这一招,其实以前汉武帝用过,后世也有皇帝采用,比如曹操。这世家是有几十年甚至数百年的积累,无论是家族底蕴还是相互间的人脉,联姻,都是非同小可,可谓同气连枝。如果没有外部压力时,他们互相之间会有争斗,甚至会弄出黑手乾坤这样的组织在暗中进行调节和平衡,就是为了不让这种内斗太凶,弄得象八王之乱那样,最后同归于尽。”

    刘裕笑了起来:“原来黑手党的成立,除了要对抗皇权之外,还有协调内部的原因啊。”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的,其实黑手党是世家高门间最高,也是最隐秘的权力机构,因为四大镇守各有力量,相互间达到了某种平衡,所以凡事需要商量着来,他们警惕皇权的同时,也会警惕自己这四人中有一方独大,压过三人,所以自建立开始,就一直是想要追求一种平衡。包括朝中的官位,家族间的联姻,几乎都是在他们黑手党的秘密会议上所决定的,我们看到的相公大人二十年独掌朝政,其实也是背后几乎每个重大的决议都要跟其他三个镇守协商,取得多数人支持后,才能作出。”

    刘裕无奈地摇头道:“不会是连妙音跟我的定亲,都是黑手党的决定吧。”

    刘穆之笑了起来:“关于此事,我还真的特地问过,其实,以当时郗超和王凝之的意思,更多地是希望妙音去嫁给刘敬宣的。寄奴啊,你可是抢了阿寿的一门姻缘哦。”

    刘裕的眉头一皱:“妙音可不是能随意给别人左右自己命运的人,她说过,最后是因为她自己喜欢上了我,所以才作出的选择,如果家中长辈不同意,她宁可跟我私奔。”

    刘穆之看向了刘裕:“真要私奔,你肯吗?”

    刘裕不假思索地说道:“一定肯的,少年时的我,如果有妙音这样的女子相随,那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绝不可能错过,哪怕过得再艰难,流落他国异乡,我也一定会不负了她。”

    刘穆之叹了口气:“我相信你做得出来。也相信她同样刚烈,所以,她的决定影响了相公大人,选择了夫婿,其实也就选择了以后在军中想要扶持谁来发展,从这个角度来说,你可不仅是夺了阿寿的老婆,还抢了他的前途啊。”

    刘裕无奈地摇了摇头:“这点更是怪不到我了,阿寿的性格你也知道,天生就是那种没有心机的好兄弟,别说谢家的扶持,就是他爹这么多年来一直怂恿他害了我来上位,他都不肯,这辈子都是死心踏地地当我的兄弟,老实说,我此生有阿寿这样的好兄弟,也同样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刘穆之点了点头:“阿寿虽然头脑有点简单,但为人是没的说的,你在北府军选拔老虎部队时的表现算是彻底地折服了他,从此就是你这辈子最好的朋友和最得力的部下,老实说,有时候我都有点羡慕你跟他的关系呢。甚至,可以说是嫉妒。”

    刘裕笑道:“那谁叫你这死胖子不好好练功,不能在战场上跟我出生入死呢,那种过命的交情,是不一样的。不过,我们之间是另一种关系,阿寿也总是说,羡慕你和我的关系呢。”

    刘穆之笑着摆了摆手:“那是因为阿寿只能在战场上帮你,平时帮不上太多的忙,所以着急,算了,不说这个了。我其实是想说,当年黑手党也觉得自己世家中后继无人,需要提拔和补充新的低等士人与寒人,来补充世家的力量,让这些女婿,部下,门生,成为以后自己的一员。可以说,你我都是因为他们的这个决定,而娶到了自己本不太可能高攀上的高门贵女,从而改变了人生。”

    刘裕的眉头一皱:“这么说来,你跟江家小姐,也是因为这个计划才在一起的?”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的,我岳父曾经是相公大人提拔的长史,也算是多年的谢家门生,他本人也曾经多次提过对后继无人,子侄无能的担忧,当时谢家的女儿多半已经是在世家间联姻,待字闺中的只有妙音一个外孙女,而妙音又一心只钦慕英雄好汉,不想嫁个文人,所以,相公大人只能拜托江家出一嫡女,来适配南兖州和吴地一带的才子了,那就是我啦。”

    刘裕不屑地勾了勾嘴角:“呸,瞧你这臭美劲,要不是羡之那时候还太小,只怕未必轮得到你这死胖子。”

    刘穆之哈哈一笑:“羡之那时候才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屁孩呢,毛都没长全,还谈啥娶老婆的事啊,可不象我,早早地就在京口名声在外,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你当我动不动出去躺路上晒肚皮是白晒的啊。”

    刘裕笑道:“晒肚皮?明明就是睡大觉,我都看过好多次了。老实说,正常人看你这样子,都会当成是疯子的,也就这些世家高门会觉得有意思,你们文人是不是就专门喜欢这样搞怪以吸引注意啊?”

    刘穆之摇了摇头:“没办法,玄学天下啊,要的就是各种离经叛道,与众不同,越是搞怪越是容易让人看上,那种学诸葛亮结庐山中,指望着刘备三顾草庐的好事,不会再有了,我不这样把自己推出去,只怕连让人面试的机会也没有啊。”

第二千八百五十四章 职业学校训实操

    刘裕点了点头:“不错,在世家天下的时代里,想要得到掌权的世家贵族们的关注,为自己争取一个面试的机会,有时候都得表现得特立独行才是。其实我也一样,如果不是在京口连夺了三届武魁首,也不会吸引到谢家的关注。只不过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靠了拳头打出个名头相对容易,但这文才就难说了,比如要是考吟诗作赋这些,恐怕你也不是那些世家子弟的对手吧。”

    刘穆之笑道:“作赋作文章这些,我自问也不会比别人差,但更重要的还是政务才能,对于军政来说,征丁收税,劝课农桑,才是一个合格官员所应该做的,自大晋南渡以来,务虚不务实,世家子弟们多是为了表现其性格,纵酒狂饮,放浪形骸,以为这样就能象建安七子,竹林七贤这样有大才隐于世,让皇帝都要来亲自拜见自己。却不曾想,七贤这些是有真本事的,在野为隐逸,出山则有宰辅栋梁之才,就是相公大人,那也是年少成名后,在桓温的军府之中经历了多年的历练,才有经世之才,哪象那些只会一点皮毛的世家子弟呢。”

    “但就算有真才实学,如果没有好的出身,没有一个能给上位者发现和提拔的机制,也是难以出头。所谓户枢不蠹,流水不腐,一个只要靠出身和父祖辈的荫爵就能得到权力的制度,注定会让后代失去奋斗的动力,一代不如一代。而无论是京口的武夫兄弟,还是天下的寒门士子,他们有强烈的靠本事改变命运,取得富贵的动力,所以所学多是务实可靠的东西,这些人才,才是真正的国家栋梁,也是我们不能错过的。”

    刘裕正色道:“所以,为了不让这样的人才跟当年的你我一样,要靠着夺打架大赛冠军或者是晒肚皮这种行为才吸引到贵族的注意,我们必须要广开门路,让有才有力之士,能得到充分的考核和晋升的机会,现在北府军是面向全大晋的壮士开放,不象以前那样限于京口或者是淮北流民,各队的队正和资深老兵们负责考察新来投军之士的勇力,再不会有以前那种饥民饿夫,半百老残混入军中蹭饭吃的情况了。”

    “而你的幕府,也是由你亲自主持想要投入你门下的士子们的考核,甚至你在吃饭的时候都会考察新来投奔之人的能力,若是人人如你这样,那大晋的文武人才,怎么会缺乏呢?”

    刘穆之摇了摇头:“其实,这样的选拔人才的方式,仍然不是最优。说白了,这只是你我个人的一种规定罢了,不是国家定制,这是人治,而不是法治,就象以前的汉武帝也搞策论,也选拔出身低微的人才,如桑弘羊,东方朔之类,但是他一死,这种寒人晋身的路就断了,又回到以前的公卿列候相互推举子弟的老路子上来,我们如果想要一直有人才出现,恐怕,还得另寻他法才是。”

    刘裕微微一笑:“胖子,你既然跟我提了这事,想必就已经有了成熟的办法,说吧,你有什么操作,可以让这种选拔人才的办法,成为定制?”

    刘穆之点了点头:“军中的事我不好多说什么,你这种放开申报从军,再靠老兵考核的办法现在挺好,以后京八党的兄弟们,他们的子侄在家接受了父叔辈的训练,靠父爵降级之后从军,从基层的新兵开始练起,慢慢地积功成为军官,接父辈的职,就象毛家,或者是阿寿这样,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而且军将之后,往往自幼在一起相聚玩耍,少年时打架嬉戏,稍长后一起弓马骑猎,然后再学家传的兵法,进了军中又有各种演武和考核,只要坚持训练的强度,再多给些实战的机会,那是不会差太多的,但我感兴趣的,还是治国之文才如何选拔,只靠来你们这些高官显贵的幕府中应试,恐怕是不够的,毕竟在军中可以有几百上千的基层将士们来选拔和考核新兵,但你们这些可以开幕的高官,总共也就几十个,每天要是全都面试来投奔的士子,怕是都不用处理公务了。”

    刘穆之微微一笑:“之所以我要亲自面试,就是因为以前的察举制度,多是世家高门之间互相举荐子侄,也不一定是所有人因私废公,但是这种世家间的考察,多是看一些诗赋文章,书法才艺,把那种政务才能,看成是循吏下人才做的事,大的风气如此,即使有些开明之人如相公,如我岳父,也不可能扭转整个环境,是故即使是有些想入幕做事之人,往往也只能从事一些公文抄录之类的工作,真正要做的那种管理,征收,转运,情报之类的实事,只有靠我们自己把关了。”

    “但也正如你所说,象我这样肯拿出吃饭的时间来考察士子的,没有几个,据我所知,也就孟昶,徐羡之,郑鲜之这些人还肯做这种事,别的高官往往都是让身边的世家子弟们出身的幕僚来负责这种考核,这样一来,又回到察举的老路上了,所以说,长久来看,必须要有一个机制,能在士子们投奔幕府之前,先安排一次大规模的培训,筛选。”

    刘裕突然明白了过来,他笑道:“弄了半天,你想在齐鲁这里建新的学校,用印刷术教胡人学汉话只是一方面,你真正想做的,是要建立一个新的庠序,专门用来培训和选拔以后进入幕府的人才,是不是?”

    刘穆之满意地点了点头:“正是,这天下的庠序,多是教人四书五经,经史子籍,春秋左传这些,可是政务处理所需要的那些技能,劝课农桑,兴修水利,书写公文,安排后勤之类的,却没有人专门教授这些,我想要的,就是建立一个专门的学校,专门培养这方面的人才,然后根据学校考核的结果,安排入幕做事,不用再一个个专门考察了。”

第二千八百五十五章 发掘干吏大蓝翔

    刘裕的心中一动,暗道这不就是自己穿越前的那个时代,考大学后包分配的那种做法吗,想不到这刘穆之的理念,可是超越了一千多年的时光啊。

    可是他嘴上仍然说道:“这个,不是有现成的太学和国子监吗?不是已经有了可以对这些太学生授予官职的做法了吗?你再这么搞,不是多此一举了?”

    刘穆之摇了摇头:“太学,国子监,包括现在我们办的庠序,有一点不好,就是对入学资格是有严格的限制。只有官员和世家子弟,或者说是北府功臣的儿女,才有上学的资格,就拿京口来说,只有北府军中立过功,当了军官,有爵位的人家,才有资格上学,换言之,哪怕是京口这地方,十几户人家中,才能出一个可以上庠序的,你可能还不知道,这已经多少在京口百姓中,造成一些分化和不满了。”

    刘裕有些意外:“还有这样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刘穆之叹了口气:“这种每家每户里的闲言碎语,私下言论,你又怎么可能都知道?我是因为要负责情报,专门有自己的眼线,才知道一些人的情绪,他们也多是在抱怨自己的家人不争气,没用,说是怎么不如隔壁的谁谁谁,杀敌立功升官,好让儿子也能进庠序跟将校们的孩子在一起啊。以后他们都能进京城当官了,咱们一辈子还要在这乡下,为之夫妻口角甚至拳脚相加的也有几起。只不过这些都算是些不好的事情,不至于四处流传罢了。”

    刘裕点了点头:“这倒是的,咱们京口人好面子,一起从军却不能立功回来,那会给家里人也看不起的。就好比我们村的二柱子以前也是条好汉,跟我也争过好几年,后来在军中慢慢地跟我的成就不可同日而语,在家也是给老婆埋怨,现在连见我都有些躲着了。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你说的这个意思,是我们挑选入学的范围还不够?还是会遗漏很多人才?”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的,其实我们大晋有上千万的人口,丁男也有好几百万,如果全都接受相应的教育,那有些人的天赋就能得到发掘,只把受教育的范围,局限于这很小的官爵或者功臣子弟,那就太小了,不能发挥民力,人这东西很特别,有时候自己有什么样的天赋都不知道,以前受限于场地,教师,尤其是这种典籍,不能大量地复制,导致这教育只能成为极少数人的特权,但现在,我们既然有了这个印刷术,就让这种普及教育,成为了现实可能。”

    刘裕笑了起来:“而且你要教授的,可不止是这四书五级吧,恐怕,是各种实用性的吏治之法吧。”

    刘穆之满意地点了点头:“是的,我自幼学的多的,不是经史典籍,而是治国之策,帝王术,商君法这些,我对自秦到汉的各种变法,各种基层的管理模式和体制,有了深入的研究,对于如何形成一级级,一层层的控制和管理,也有自己的心得。对于情报这些,不宜公开教授,但是对于保甲法,村庄的统计,征丁,赋税,劝课农桑,对于工匠的管理,河道的建设与维护,对于道路交通的建设,这些最基层的管理之术,我已经让一些手下去抄录,整理我的口述,形成成文的东西,最后给你过目,你也可以把带兵之法给详细地纪录下来,作为正式的教材,在这种新的学校里传授。”

    刘裕的眉头一皱:“只是这个新的学校,你准备开在哪里?京城吗?”

    刘穆之摇了摇头:“不,这个学校不能开在吴地或者是江北,那些地方会动建康城中世家高门的利益,估计会有强烈的反弹,而且,有这么个学校,是专门培养乡村的吏员,以后配合在新占地区的治理,慢慢地推进普及全国,但是最开始要招的,是有一定文化,能读书习字的士子,不然纯文盲也学不会这些东西。只有吃得了苦,愿意从事基层辛苦工作的士人,才是我们最开始要招的对象。”

    刘裕讶道:“你这是要招一些村长或者里正,甚至是保甲长?”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的,我们需要竖立这样的一个规矩,如果想以后升官,掌权,就得从最基层的工作做起,无论是世家子弟还是功臣之后,都应该有这种意识,不要以为一开始凭出身就可以位高权重,如果我们京八兄弟的子弟都要到部队从小兵做起,那官员子弟为什么不可以从最基层的村长,保长做起?如果连下到乡村去锻炼都不愿意,那这种人日后也只会眼高手低,施政完全不会考虑实际情况的,把国家交给他们,会是灾难。”

    刘裕点了点头:“这个想法很正确,我们确实需要的是能吃得了苦,办得了实事的人才,而不是夸夸其谈,眼高手低的人,如果冲着当基层吏员来,那是能办实事的人,也是我们今后用得着的人。授课的内容,也是各种实际的操作,只是,以后治国或者掌军,恐怕还要另外学习吧。”

    刘穆之微微一笑:“那是后话了,我的意思,是让这种学校,来完成对有意为官的人进行入门的培训,先培训他们成为合格的吏员,如果在所在的村,乡做的好,考核通过,那就可以进一步升迁,直接到州郡成为从事,户曹,甚至到大官大将的幕府中做事了。就象你以前在京口的时候,能当上里正,一来是靠父祖辈的荫官,二来,也是因为你打架最厉害,又讲义气,让人心服。但是你并没有给培训过收税课丁这些技能,你连自己家都养不活,要是真的让你去挨家挨户地征丁收税,你是做不到的。”

    刘裕的脸微微一红:“是的,如果按一个国家的吏员来说,我不合适,那么,你准备把这个学校开在哪里,取名什么?”

    刘穆之笑道:“你有意一统宇内,澄清天下,让所有的子民能在蓝天白云之下安居乐业,自由飞翔,而这人才,需要发掘和培养。我看,就叫蓝翔掘校吧。就设在这齐鲁之地!连建校口号我都想好了,挖掘吏才哪家强,齐鲁之地有蓝翔!”

第二千八百五十六章 代理村吏亦功爵

    刘裕几乎一口老血要喷了出来,虽然他穿越之前还没有见过那个著名的招生广告宣传,但是听起来倒是怪怪的,他定了定神,看着刘穆之:“为什么一定要在齐鲁之地呢?”

    刘穆之正色道:“因为千年以来,从春秋开始,这齐地就是各地游学士人们集中的地方,从春秋的稷下学宫到慕容德搞的太学,都是官办民用的一种公开性学校,而大教育家孔子也是出自于此,在这里办学,不会象别的地方那样受到世家的阻力,只要国家出资出地方,教谕由一些精明干吏来担任,现身说法,那就不怕没人来上学。”

    刘裕的眉头一皱:“可是你的这个学校,是要包分配的啊,而且要分配到各村各庄去当基层吏,从国法定制上,这样能行吗?现在我们推出了只有靠立功,得爵才能得到基层吏的这个规矩,再这么搞,岂不是要跟我们现行的政策冲突吗?”

    刘穆之微微一笑:“这些都好在操作层面上解决,以前不让非有功得爵的人占这些管理基层之职,是因为怕象以前那样,世家高门随意地任命自己家的管事,庄丁来担任这些职务,那就成了让世家高门提拔自己人控制基层了,而因功得爵的,主要是指军中的将士们,他们是听命于国家,或者说听命于你的,世家想要收买,控制他们,要付出的成本可就要很高了,远远不是指使几个家中管事可以相比的。”

    刘裕点了点头:“其实这次仗一打完,按现在的临朐之战的记功,有两万多将士都可以得到最基本的民爵,这些人回乡后,是有资格担任村长,里正,丘魁这些吏职的。”

    刘穆之点头道:“是的,但不是说有民爵就一定要担任实职啊,尤其是不会管理的人,硬要推到那个位置上,对他本人对村里乡邻都不是好事。这点我也考虑过了,就象一郡一县里,有郡司马,有县尉,这些专门负责管理武夫和役丁的武官,我们在村里,乡里,也可以让退伍的兄弟们,担任这种职务。”

    刘裕笑道:“难道是让他们当那种村中壮丁队长,或者是民兵队长吗?”说到这里,他的脑子里又浮现起自己后世所经历的年代,从县人武部到村民兵排,那可是一整套基层退伍军人管理和动员的体制,而自己的父亲,就是村中民兵的一员呢。这些年来,那些本已经渐渐淡忘的后世记忆,开始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强烈地在脑海中出现,也不知道是何原因。要知道,在京口少年时的那二十年,他都几乎快要忘了自己是穿越千年而来的后世灵魂了。

    刘穆之笑道:“民兵?这个词倒是好,我本来想是说丁壮的,因为咱们大晋的征发,是按丁男来进行,遇大战十丁抽一,平时则多是以徭役的形式,让他们去州县里从事一些体力活儿。这些人其实是需要征发和管理的,只不过以前在世家天下时,这些人力全被给世家高门所用,说白了,还是因为没有朝廷可以直接号令的这些基层管理员啊。”

    “如果让这个蓝翔吏校的士人在培训后能在村中劝课农桑,收税宣法,而让退伍的将士们回去后担任这种民兵队长,负责征发,训练和管理全村的丁男,并进行必要的军事训练,那这个村则平时纳粮,战时出丁,其财力,物力,人力,也全能为国家所用啦。”

    刘裕的心中一阵激动,点了点头:“设想很好,村长可以让德高望重,且家中有人有功爵的本地长老所担任,以协调这文武二人的关系,一如州刺史或者是郡守要协调本州郡的司马和长史之间的关系,并成为最终的负责人。但我还是有一点疑惑的,那就是这个蓝翔吏校的人,他本身在学完吏校之后没有功绩,没有民爵,这跟立功回乡当民兵队长的将士们情况还不一样。毕竟,我们立了非功不得爵,无爵不为官的规矩啊。可不能自己带头违背。开了这个口子,就会象你前面说的那样,以后就得对世家高门作出更多的妥协了。”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这村吏,乡吏可不是官员,而是流外的吏职,并不在我们原来规定的范围内,实际上现在吴地大多数的乡村,已经是给世家高门的管事,庄头们代管了。在这方面,你是禁不了的,原因还是我之前说的,缺乏人才。如果连字都不认识,数都不会数的普通百姓,如何能管好一个村子?让人经过教育和训练之后,培训了有关吏员的职业技能,再去当这种村级长史,或者是乡级户曹,才可能有效地把这些村庄给运转起来。”

    “就算是退伍回家的将士们,他们也不具备这种组织和施政的能力,最多是把这种村吏们征发来的丁男集中训练,平时农闲或者服役时再训练一下军事技能而已。”

    说到这里,刘穆之笑道:“何况,就象刚入伍的军士都需要进新兵训练营,那时候是没有正式军职的,还记得你我刚入北府军飞豹营吗,你演武中胜过了阿寿,给的是代理幢主的职务,也是要到后面正式作战时立了功,才能转正。我们对于基层吏的使用,也可以这样。先让他们代理一个村吏之职,作为村长的副手,不给俸禄,只在村中给他按比平常民户多一点的标准,分一块地,供其生活,然后每年或者每三个月按他工作的情况进行考核,做的优秀的可以转为正职,因为在地方上有政绩也是有功,也可授民爵。如此,既不违背我们的功爵体系原则,也给了他们机会,岂不是两全?”

    刘裕的眉头舒展了开来,拍手笑道:“这个设想真的是好,这么说来,只有通过了那个蓝翔吏校的培训,考核通过后才能去基层当这种村吏,比如村长史或者村别驾之类的,这就避免了世家高门随便指定一个家中管事来控制村庄的情况了,妙,真的妙啊。只是,这个条件,会吸引士子们来吗?”

第二千八百五十七章 十年培训出人才

    刘穆之淡然道:“寄奴啊,你说,咱们当年结伴去投军,就能想到一定会有今天的结果,官至宰辅大将,掌天下权柄吗?”

    刘裕摇了摇头:“说真的,没想那么远,我只是想有从军报国,实现平生抱负的机会,至于能混到什么样,真没多想,有时候现在半夜醒来,回顾自己现在的地位,都感觉是在做梦一样。”

    刘穆之叹了口气:“我也一样,当年虽然想要出人头地,但也知道自己家世与高门世家相差太远,一辈子下来能当个州郡长官,六部侍郎,就已经是心满意足,扬眉吐气了。我们当年怎么想的,今天的士子们也会这么想。很多底层的士人,怀才不遇,又没有什么可以直接去大将大官的幕府里应试的门路。你看看京城的百官坊,每天在外面排队要求面试的人,都能排出三条街去。这才是当前的现状,可能成千上万的人,连出头的机会也没有,更别说当官了。”

    刘裕笑道:“可是来找你的人很多啊,按你这么说,不得排出十条街去?”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老实说,现在已经不象两年前那样,什么人都能来见我了,我的幕僚和手下们,象王弘,谢晦还有傅亮他们,会负责第一步第二步的初选,但他们毕竟是世家子弟,现在在我手下做事,会有很多来自世家间的请托,让他们帮忙举荐,所以,我这里现在来面试的,也大半是世家子弟了。”

    刘裕的眉头一皱:“想不到连王弘和谢晦,还有傅亮也在徇私,做不到公平推荐人才啊。”

    刘穆之叹了口气:“这点不要去怪他们,他们的出身,亲友都是在世家之间,如果连这些人也不引荐,那以后恐怕在世家中间也混不开了,就象你,要是京口老乡来找你引荐从军,你能完全拒绝吗?我们跟世家高门现在是合作关系,不能彻底地决裂,如果世家中有真才实学的人,该用还是得用的。”

    刘裕摇了摇头:“但这样一来,低层士子们的机会可就更少了。所以你想到了这个蓝翔吏校的办法,让底层士子们有这个机会?”

    刘穆之点了点头:“老实说,让世家子弟去吃这个苦,从村吏做起,怕是没几个愿意的,哪怕降爵免职,大多数人也不愿意从事这种最底层的事务,要知道,以前哪怕是去外郡县为官,很多人都不去赴任呢,就是你一直以为转了性的庾悦,连武陵内史这个一郡长官也是不愿意去,换了别的子侄,要他当个县令应该还可以,当个村吏,那他们会觉得是对自己的折辱啊。”

    刘裕笑了起来:“但是以后要想升迁,要想通过政绩的考核得到权力,一步步地向上走,就必须要从这个基层做起,这样一来,也许五年,十年之后,郡县以下的官员,会全部变成这种蓝翔吏校出来的,那等于算是真正地架空了世家高门在基层的权力,彻底进入新的时代了啊。”

    刘穆之得意地笑道:“是的,当年世家高门就是因为子侄怕吃苦,怕死,所以不肯从军,渐渐地失掉了对军队的控制,这才有京八党的上位,这才有你今天的大权在手。但他们在知识上还有优势,在治国人才上暂时还是无人可以取代的,以前我们想着以儒代玄,靠了儒门学子来取代一些世家子弟,再加上出将入相的京八兄弟,慢慢地跟他们的官职取得一个平衡。可是现在看来,这条路不容易走,直接通过太学,国子监和庠序的路子,去跟他们的子弟争出仕的机会,会引来强烈的反弹,在这个时候不能跟他们全面翻脸,不然要是把世家高门推向天道盟,那就危险了。”

    刘裕的脸上笑容消散,沉重地点了点头:“是的,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那个天道盟,黑袍一直说他在南方还有同伴,虽然此人的话真假难辩,但我还是觉得,他很可能是有这么一个同伙,因为黑袍是北方人,他的力量明显是在北方诸胡这里,在南方,必然是有同伴的,而孙卢之乱能闹成这样大,连黑手党都给横扫一空,最终消亡,必然也有一个黑袍这种级别的绝代枭雄在后面策划。我最担心的,还是这个枭雄会象当年的黑手党那样,控制大晋的世家高门,和我们为敌。”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的,这是最需要避免的地方,我们现在手中有了大权,但对世家高门还是作出了一定的妥协和让步,无论是他们占的地还是控制的吴地和江北的官职,都没有去争夺。若是在国子学这个层面就跟他们的子侄争抢名额,那他们要么公开倒向刘毅,要么暗地里和天道盟勾结,而后者的结果,可能更可怕,因为刘毅文武双全,却是野心极大,他当年可以奉了刘牢之的令来杀你,以后也可能会倒向天道盟来…………”

    刘裕摆了摆手:“这个暂时不要说了,希乐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但他野心勃勃,反而不容易居于人下,要他彻底倒向天道盟,怕是不容易。刘婷云也不太可能让他加入天道盟,惟今之计,我们还是想着用这个蓝翔吏校,来吸引更多的士人,让肯为国效力,肯从基层做起的士子,有一个上升的平台和空间。十年之内,能有大量的人才遍布整个大晋的乡村到郡县,那才是真正的力量扭转之时,也是我们可以真正不依赖于世家高门的弟子,可以独立治国之日!”

    刘穆之正色道:“后面可能还要继续攻城掠地,不仅仅是这青州一地,象岭南,巴蜀,包括后面的中原,关中,河北,河东这些地方,军队作战胜利,收复失地之后,仍然是需要大批忠于国家的精明干吏来治理。就象以前在巴蜀,毛家镇守十几年,但因为缺乏人才,治理益州仍然需要本地大族的子弟,如果这些人心怀不轨,趁着国家动乱之时联合作乱,那就会让一门忠烈的毛家遭遇大难,让国家也失去一个大州,此等教训,不可不防啊!”

第二千八百五十八章 大帅信谗不归路

    刘裕的神色严肃,点了点头:“是的,好不容易打败了南燕,行将灭掉这个胡虏国家,但日后的治理,又是难题了,我们需要人才,需要大量可以处理基层政务的人才,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即使留驻了军队,暂时镇住这里,也只能让本地的大族,如韩家,高家,封家这些家族继续掌握乡村,控制汉人,就象南燕一样。这是我很头疼的事,也是要找你商议的要事啊。”

    说到这里,刘裕笑了起来:“其实一开始我是想跟你商量这个事的,但说着说着,从你拿出那个字模和印刷本开始,咱们就聊偏了,现在还是回归正题,战后的治理,是我今天要跟你重点商量的事。”

    刘穆之点了点头:“在讲到战后治理前,我得先问你,广固你准备怎么打,是强攻还是劝降?”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能尽量减少流血当然最好,我的真正要杀的死敌,仍然是黑袍,包括慕容超在内,其实都是可以放过一命的,但那要看他们是不是识相。之所以要回来开这个军议,就是出了两千多百姓给南燕军队残忍屠杀的事情,当时群情激愤,人人都要屠城泄愤,你也看到了。”

    刘穆之微微一笑:“可是你开了这个军议之后,才发现,在愤怒之后,其实每个人还是各有算盘,只怕半数以上的人,想要屠城杀人,不完全是为了报仇,更多的是想抢那个什么慕容氏宝藏。”

    刘裕正色道:“是的,这让我也吃了一惊,没想到我们当年的北府军变成了这样,之前为了生存而拼死一击时,人人都能同心协力,但现在北府军横行天下,无可匹敌,我才发现,其实我们的兄弟跟其他人一样,也有七情六欲,也有自己的想法,想要通过战争发财升官的,恐怕才是多数人的打算,是我这些年忽略了对军心的掌握,这点以后必须要改正。”

    刘穆之点了点头:“放心,军中的情报我一直在帮你盯着,不会出太大的事,毕竟从玄帅后期到刘牢之时期,为了吸引大批有战斗力的人加入,对军纪可以说是越来越放纵,北府军并非朝廷正规建立的军队,从一开始就更象是一支谢家私兵,也因此被从皇帝到其他世家的各方力量所不容,在军粮供应上多所抑制,一打完仗就是要裁撤缩编,大概这也是刘牢之开始就纵兵掳掠的原因,因为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军队在手,才有不被世家高门当成狗一样对待的本钱。而要得军心,就得放纵他们的掳掠,以前可能你从没有往这方面去想,所以对刘牢之的很多做法非常不满,屡屡对抗,这也是他后来对你下杀手的原因!”

    刘裕叹了口气:“我也是现在才明白,为何当初我一向敬如父兄的刘镇北,最后会那样对我。我原来一直以为是因为我受了谢家的青睐,让他妒忌,但现在才知道,原来是我的理念与他拥兵自重的做法不和,这才威胁到了他的地位,要让他必须除掉我,或者是赶我出北府军。如果不是阿寿一直为我求情,只怕我早就会死在他的手中了。”

    刘穆之正色道:“但刘牢之不管怎么样,也曾经是我们的上司,在我们从军的前中期,对我们也算多加关照,现在他已经死了,我们还是多念着他的好,少想着他的坏吧,毕竟阿寿还在。不过,黑袍说过,刘牢之是给他蛊惑,最后害死的,也许,下令杀你,就是黑袍多年来对刘牢之的挑拨,让刘牢之拥兵自立,也是他的安排。”

    刘裕沉声道:“这点肯定不会有错,黑袍说过他能拉拢郗超,而当年刘牢之能被起复任用,重新成为北府军主将,想必也是郗超在黑手党中活动的结果。他们先是借着北伐失败的借口,废掉了玄帅和刘牢之的将帅之位,然后再让刘牢之接替了北府主帅,这样让刘牢之的手中军权失而复得,连以前一直压在他头上的谢家也给搬走,从而激起了刘牢之的贪欲,让一个本来如此纯粹的职业军人,变成了一个惟利是图,拥兵自重的权将。也因此导致了后面多年的战乱。”

    刘穆之叹了口气:“是的,后面刘牢之的养寇自重,纵兵掳掠,扩大势力,甚至是想要加入黑手党成为一方镇守,继而控制朝政的各种想法都来了,若他不死在桓玄和黑袍的阴谋之中,必然也会成为桓玄这样的祸国根源,为祸天下,到时候免不得跟你刀兵相见,反目而仇,也许,那样的结果,会让你更无法接受。”

    刘裕的眼神变得黯然:“是的,主要是因为阿寿,他太难了,后面我看到他夹在大帅和我之间,左右为难,真是为他揪心,也许,现在的这个结局,就如你说的那样,是最好的结局。不过,大帅变成这样,完全是因为黑袍这个奸人,他才是真正的祸乱天下的大魔头,这回我谁都可以原谅,只有这个万恶之源,断然不能放过!”

    刘穆之的脸上肥肉跳了跳:“可是,这回屠杀百姓,明显是黑袍的嫁祸手段,断了两国的和议可能,甚至把慕容兰也置于绝境之中,所以,我必须要问,你对广固之战,究竟是怎么想的,真的不顾慕容兰的性命,一味强攻吗?”

    刘裕长叹一声:“胖子,我给你交个底吧,阿兰的性命,我宁可拿我的这条命去换,但这是国家之事,不是私人感情可以左右的,我不能为了她一个人,就退兵或者是放过南燕。临朐之战,燕军给斩杀十万,几乎所有鲜卑人都有亲友死于此战,所以群情激愤,杀那些百姓,不会是一两个人的所为,很可能普通鲜卑族人也一拥而上参与了,所以本来是两军之战,变成了两国每个普通百姓的仇恨,只怕当时阿兰也无法阻止,但我相信,阿兰一定会在后面想办法解开这个死局,擒拿黑袍,控制族人,向我们求和。而我要做的,就是给她创造这个机会!”

第二千八百五十九章 独守孤城何解局

    刘穆之的眉头皱了起来:“创造机会?你能给她创造什么机会?现在她是怎么样一个状况都不好说,我甚至觉得她的处境会非常危险。黑袍如果能挑动城中军民杀了那些俘虏,那就说明他已经控制了大局,尤其是军队,慕容兰如果没有办法在黑袍回城前控制住局势,那就是凶多吉少,要么是仍然给囚禁,要么是给黑袍拿下,甚至连她的生死,也不好说了。”

    刘裕沉声道:“我有我的直觉,我觉得阿兰不会无所作为,也不至于给黑袍继续控制住,军报上说的是,那些百姓不是在城中给屠戮,而是在城外被杀,这说明,他们已经给放出城了,能在这个时候做到这事的,除了阿兰,还能有谁?”

    刘穆之的双眼一亮,喃喃道:“哎呀,我怎么忽视了这个细节?这么说来,慕容兰还真的是已经脱身了,甚至有能力控制住广固城,放出百姓,因为她也知道,只有这些人活着回来,才会有跟我军谈判和议的前提。只不过,可能是因为黑袍和慕容超的败军回城,正好撞上了她,这才功亏一篑。”

    刘裕摇了摇头:“我不觉得这世上有这么多巧合的事,黑袍可不是匆忙逃跑的,他是靠了那个会飞的怪物离开的,应该会比慕容超和其他败兵回得更快,我倒是觉得,很有可能,他是故意让阿兰放出百姓,然后再引慕容超撞上,屠杀百姓的同时,也让慕容超失掉了对阿兰的信任,只有这样,他才可能继续留在广固城中掌权,而不是给追究临朐战败的罪责。”

    刘穆之长舒了一口气:“寄奴啊,你可真的是太厉害了,这一环环的分析,丝丝相扣,看起来是唯一合理的解释,我现在也相信,慕容兰一度脱困,并且放了百姓出来,只可惜,她这回还是没有斗过黑袍,甚至,可能反过来又给黑袍利用了一次,现在黑袍应该是重新掌握了广固城内的军政大权,慕容兰的情况,不会太乐观。”

    刘裕正色道:“临朐大败,黑袍的人望尽失,虽然靠着再耍这种花招重新掌权,但慕容超不可能象以前那样彻底地信任他了,而且在渡过了最初的愤怒之后,普通的鲜卑民众也会发现,自己已经陷于绝境之地,广固是他们最后的要塞,如果给攻破,那只会玉石俱焚,人到了这种绝境之时,总是要求生的,如果能给他们一丝生的希望,那很多人会求饶,毕竟,慕容氏是极少数,大多数普通人,不想随着这个王族部落一起灭亡。”

    刘穆之点头道:“话虽如此,但是广固毕竟是坚城,又有二十多万鲜卑族人涌入,现在人手不缺,粮草也够用一段时间,我军若是长期顿兵坚城之下,那变数可就多了,无论是后秦或者是北魏的来援,还是在南方的那个黑袍同伙的再次搞鬼,都可能让这次的大功,毁于一旦啊。”

    说到这里,刘穆之叹了口气:“我最担心的,还是天道盟的那另一个魔头,会在刘毅的身上下手,毕竟当年黑袍或者是他能蛊惑刘牢之,那野心比刘牢之更甚的刘毅,万一也给策动,那就会成为你最可怕的敌人,这点,你不得不防!”

    刘裕沉声道:“我分遣多路人马回去,其实就是作好了这个准备,尤其是让毛德祖叫上豫州的孟怀玉回京,其实就是逼刘毅回镇豫州,只要京城安定,京口太平,那我们将士的家属就没有落入敌手的担心,实在不行,回师平乱,也是可以的。但是我不可能因为担心后方可能的叛乱,就放弃攻打广固城。”

    刘穆之笑着摆了摆手:“寄奴,别误会,我没说希乐一定会作乱,只是说,如果拖的时间太久,那可能会生变,你进攻广固,是要长期围困,逼城中断水断粮,还是准备强行攻打,尽早破城呢?”

    刘裕正色道:“一开始需要急攻,从兵法上来说,敌军新败,惊魂未定,城中也会因为一下子多涌入了二十多万人而混乱,这不是几天或者旬月内就能安定的,我们趁着敌方立足未稳,借着大胜的余威和看到百姓们给屠戮的仇恨,一鼓作气地攻城,有可能破其外城,而外城一破,光靠广固那方圆不到十里的内城,是容不下这么多鲜卑族人的,所以,我必须要攻城前,就严格约束好军纪,那种破城之后,不分军民的屠戮之举,断然不可以有!”

    刘穆之看着刘裕:“是的,刚才我听到了,你是不想让这种报复性的屠掠,让守城的鲜卑将士们无路可退,只能死战到底,对吗?”

    刘裕叹了口气:“只要有一丝争取和平的可能,就不要放过。最好的结果当然是阿兰能反过来控制城中局势,或者是让慕容超悔悟,知道黑袍才是害他国家的大魔头,由他们出手拿下黑袍求和,是最好的结果。也是我要争取的方向,所以,我不能顺着黑袍的路子,继续增加仇恨和杀戮,增加两边百姓和普通人的仇恨,这军纪,必须严明,有违者,需要严惩不怠。”

    刘穆之正色道:“我是军中长史,也负责这种纪律维持和巡察之责,放心,这点我会到时候格外注意的。不过,你真的相信慕容兰能控制城中局势吗?”

    刘裕的眼中光芒闪闪,沉声道:“这取决于我们攻击的效果,如果我们久攻不下,士气受挫,那城中的鲜卑军民只会越来越有信心,越守越来劲,无人会想着出降或者是找后路。只有我们把他们打到了绝境,又给他们一丝投降后还有活路的希望和保证,这才能给阿兰创造出拿下黑袍,求和投降的机会。这也是我刚才所说的机会。”

    刘穆之摇了摇头,脸上的肥肉一阵轻晃:“可是寄奴啊,你有没有考虑过一个问题,慕容兰真的会如你所想的那样,开城投降或者说议和吗?她毕竟是鲜卑慕容氏的儿女,真的会把全族的性命,交给你来处置吗?如果是她本人也想与城,与族人共存亡,你怎么办?”

第二千八百六十章 缓兵之计先受降

    刘裕的嘴角边的肌肉猛地抽了抽,转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刘穆之的话说中了他最担心的一点,久久,他才叹了口气:“真到了这一步,那也只是我们的宿命了,这点之前我就跟你和妙音说过,这是国家之间的事,不能被私人的感情所左右,如果她是以燕国长公主的身份,拒绝和议,跟我们对抗到底,那也只有在战场上一决高下了,如果打完这一仗之后,她还活着,那也只有和全城的鲜卑人一样,接受战败后的处置。”

    刘穆之的眉头紧锁:“你的意思是,如果城中鲜卑人投降议和,就作为大晋百姓安置,教他们汉话,以后分散到各个村庄。。如果是鲜卑人抵抗到最后,拒不投降,那破城之后,就举城为奴?跟临朐之战时的燕军战俘处理一样?”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这是战争法则,如果是按一般的规矩,甚至是要让大军屠掠几天,就象刚才兄弟们想要的那样。我能禁止他们屠城杀人,已经很不容易了。要知道,如果是经过了苦战和强攻才破的城,那将士们杀红了眼,是很难控制住的。”

    刘穆之叹了口气:“兵者,真是凶器也,历代君王不敢轻动,也是有原因的啊,战争会让人失去人性,变成野兽。所以还是得想办法让慕容兰取得城中的控制权,然后再谈出一个她和鲜卑军民都能接受的方案,你刚才的那个教全体鲜卑人读书习字,然后散入各汉人村庄的提议,我觉得很好,但最好不要开始就提分部落的事。”

    刘裕的眉头一皱:“你怕这样提,鲜卑的那些部落首领和贵族会反对?”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的,对他们这些贵族和大人来说,部落里的族人就是他们的财产,就象世家高门的庄园和庄客,决定着他们是不是能继续当人上人。而且这些胡人的部落,往往是几百年来都是一家一姓统治,就象我们中原的一个小王国,曹操当年没办法把他们匈奴各部分离,恐怕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刘裕摇了摇头:“要按你这么说,我们就没有办法把这些部落分离,把各家各帐分散到整个大晋各地了?”

    刘穆之笑道:“不,我的意思是,这个事不能急,起码不要在攻城的时候作为和议的必须条件提出,谈判这种事,需要站在对方的立场上去考虑,普通的鲜卑百姓只想活命,但是真正掌握权力的鲜卑头人和贵族们,肯定是想继续拥有自己的权力和族人,要是这些都没了,可能宁可死战到底,所以,我们到时候需要尽量稳住这些鲜卑贵族,许诺他们继续保有族人,等他们投降之后,落入我们手中,到时候再按你想的行事。到那个时候,他们也没有办法反抗了。”

    刘裕的眉头一皱:“这样是不是失信于人,失信于天下?不太好吧。”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没有失信啊,破城之后让他们继续保有部落,然后按部落为单位,分成十几个学校去集中学习汉话,这期间大概一年左右时间,让他们分置在鲁南的各地,也让汉人老农来教他们耕作之事,等学完之后,要授田分地了,这时候再分散他们的部落,因为,一个部落几百帐人,而我们大晋一个县有的还不满千户呢,总不可能整个县都分给他们一个部落啊,那到底是谁灭谁的国呢,这个村分个几百亩地,那个村允许落个三五户,这个道理应该胡人到时候学了种地就会明白,哪怕是几个部落大人反对,普通族人也不会跟着闹了。”

    刘裕笑道:“这倒是,其实从我在草原上的经历,知道这些胡人如果要他生产的话,对我们汉人的农耕是非常羡慕的,至少比在草原上那种看天吃饭,没有任何保证的游牧生活要强。如果能把他们收编,跟汉人百姓一样对待,不再以当兵从军为赋役,要用自己的双手劳动吃饭,那肯定是所有人都想选择农耕种地的,这不是几个部落头人可以左右。至于这些部落大人,我觉得到时候也可以安排一些官职,但尽量要把他们和自己原来的族人分开,避免他们继续接触的机会,然后让他们的子侄入太学和国子监学习,以为人质。”

    刘穆之笑道:“你看,这些办法不用我提你都想好了,其实只要这些鲜卑人出了广固城,那就好办,败军之将,不可以言勇,失了坚城和国家,也没有武器的鲜卑人,也没什么反抗的条件了。慕容兰一直想要胡汉和好,真正地成为一家人,让她的族人能永远在中原留下,我想,这应该是一个最好的解决办法,她没有理由拒绝了。”

    刘裕勾了勾嘴角:“不一定,这样做还是灭了燕国,还是让她祖先们建立的国家不复存在,以前她跟我也提过这事,以她的意思,更是希望保留族人作为整体,让慕容超自去帝号,给个燕王的封号,就象以前西朝时册封慕容部落那样。或者说,象曹操分南匈奴为五部,但仍然保留单于这个称号。”

    刘穆之摇了摇头,叹道:“这样仍然是致乱的根源,不把部落分离,还保留着首领,那就会在乱世时再次作乱,这点有刘渊的先例在,慕容兰是明理之人,不应该不明白。再说了,燕王这个封号可以保留,继续给慕容超,作为他们一支祭祀祖先时的一个交代,但绝不可能继续给他们几十万鲜卑子民继续归附慕容超,继续认他为首领。入我大晋,他们的君主就不再是慕容超,而是大晋的皇帝司马氏,这点不能有任何的动摇,哪怕谈判时,也是要坚持的。”

    刘裕笑了起来:“能这样的话,当然最好,其实,只要能拿下黑袍,不让他出来坏事,这个条件,我想无论是阿兰,还是慕容超,都可以接受。至于慕容超的处置,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第二千八百六十一章 慕容一族不可留

    刘穆之想了想,说道:“慕容超毕竟是南燕的君主,现在北燕那里,慕容家已经完蛋了,给冯氏篡了国,连龙城老家也没了,慕容超是最后的一支慕容氏的帝王血脉,如果灭了他,那慕容氏燕国在这个世上从此就不复存在。对他的处置,要看你是不是还想留慕容氏这一支了。”

    刘裕的眉头一皱:“若是慕容超主动投降,那我…………”

    刘穆之冷笑道:“慕容垂也是主动投降秦王苻坚了,结果呢?你以为对慕容氏好,他们就会感念恩德了吗?寄奴啊,老实说,因为慕容兰的关系,这件事上我不方便多说些什么,但如果你是真的为了大晋,为了天下,那慕容氏一族,断不可留!”

    刘裕沉默半晌,才缓缓地开口道:“自古杀降不祥,若是接受他们的投降,再处理掉慕容超,只怕天下人心不服,而且就算已经投降的鲜卑族人,也会人人自危,生出很多事端吧。”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自古以来,称了帝的人,都不能多留,尝到了这个甜头的,很难会忘掉,就象慕容垂,苻坚没有任何对不起他的地方,但他仍然要复国,就算是慕容兰,以前跟你我接触的时候,那一颗永远也不放弃的复仇之心,那颗无论如何也要对得起慕容氏祖先的复国之心,也是让人望而生畏的吧。”

    刘裕咬了咬牙:“我可以让阿兰去监视和控制慕容氏的族人,就象前面我设想的那样,给他们五千军户的名额,不象别的部落一样拆散,实在不行,就让他们多去征伐,在战场上把他们消耗掉。”

    刘穆之摇了摇头:“可那要是他们打了胜仗呢,要是他们抢到了人口,女子,能生出更多后代呢?曹操当年也想用战争来消耗匈奴五部的人口,但结果是这些匈奴人越打越多,越生越多,最后尾大不掉。何况慕容氏不同于别的家族,无论族中男子的能力高低,那种想要篡权夺位之心,几乎是人人皆有,这点几乎是这个家族最大的特点,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教育,会让他们变成这样,有如此的族风家风。我的建议,这个慕容氏家族,断不可留!”

    刘裕沉声道:“不行,我不能这样去消灭阿兰已经投降了的族人,无论是于情还是于理,我都过不了我良心的这关。”

    刘穆之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寄奴,你必须要冷静,不能为私人的感情来左右军国大事,只要慕容氏部落还剩下一个男丁,就会把这种叛乱自立的风险永远地遗传下去,慕容兰只是要保护她的鲜卑族人,可没说一定要保护慕容氏的人,如果是慕容超,或者是其他的慕容氏宗室存心不良,想要再起叛乱,那我们按国法处置他们,想必慕容兰也没话可说了吧。”

    刘裕的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

    刘穆之一动不动地看着刘裕:“寄奴,你之前责怪我有很多事情不向你汇报,我刚才就说过,有些是为了你好,一些脏事,恶事,会遭报应的事,你最好不要碰。这个世上有黑就有白,有善就有恶,有时候治国理政,掌千万人的生死,不能只靠理想和道德,一些阴暗邪恶的手段,也是必不可少的。慕容氏用上百年的经历证明了这是一个不可能安份守已的家族,是一个对国家有巨大威胁的部落,你如果真的想要天下世代安宁,那有些事情,不得不做,这些事情你不必多管,我来处理便是。”

    刘裕咬了咬牙:“你是想栽赃陷害慕容超,或者是派人引诱他继续谋反,好抓到把柄杀了他全族?”

    刘穆之摇了摇头:“我知道,这跟你的原则不符合,你断然不会同意,我也不会这样做,不过,你觉得以慕容氏的性格,最后真要到了分离部落,让他们成为光杆首领,全部迁到建康城居住的那一天,他们会老实从命吗?如果真的把慕容氏的分支旁流,赐姓汉姓,不再姓慕容,再迁到大晋的各地,慕容超还能无动于衷吗?”

    刘裕的神色稍缓:“你是要打掉慕容超所有的势力,逼他谋反起事?”

    刘穆之冷笑道:“他们若是真的忠诚,那无论情况如何变化,无论什么人来诱惑,都会坚持臣节的,但反过来,要是心中有反意,那只要稍加外界的条件变化,那一定会自己跳出来,到这时候,以国法处置,就怪不得违背承诺了吧。就算是慕容兰,也不会有话说!”

    刘裕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摇着头:“我答应过阿兰,会找一个让她的族人,让所有鲜卑人都能和平地留下,在中原大地落地生根的办法,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出路了吗?”

    刘穆之摇了摇头:“那就要看他们是不是能通过这个忠诚的测试了,我们不必主动害他们,引诱他们叛乱,只需要看他们是不是能抵抗诱惑。但以我对慕容氏的了解,他们是不会忍受住的,到了那天,就是我们永除后患的最好办法。这事如果慕容兰要怪,就让她来找我报仇好了,我接着便是!”

    刘裕咬了咬牙:“此事我不会让你为我承担风险,就算真的到了那一步,也是我来承受这一切,胖子,答应我,要是真的做这事,一定要做到铁证如山,万万不能有任何诬陷或者是主动陷害!”

    刘穆之微微一笑:“慕容兰也是最优秀的情报探子,在这方面,没有人可以瞒过她的眼睛,如果她能劝得慕容氏的众人从此扔掉野心,安分守已,那自然没人能奈何得了他们,燕王的位置是可以世袭罔替的,但其他诸人,就只有爵位代降,慢慢地变成大晋的普通百姓,如果他们忠诚,就要接受这样的安排,如果因此而叛乱,那就休怪我们手下无情了!”

    刘裕叹了口气:“此事,等我们到了广固后看情况再议,还不知道他们是战是降呢。最后一个问题,黑袍和天道盟,如何应对?”

第二千八百六十二章 昔日兄弟心相远

    刘穆之笑了起来:“你终于说到这件事了啊,放在最后说,显然你是把他们看成了最大的敌人和威胁,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刘裕沉声道:“现在看来,黑袍是多年来很多大阴谋的主使,也是我们以前一些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的答案。他不是一个人,他的身后,应该还有一个庞大的组织。虽然他自己一直说天道盟没几个人,规模和范围比黑手党要小很多,但他能控制北方诸胡国家的军队,就注定了不可能是一个人,至少,也是要有一整套的情报组织。”

    “现在黑袍到了广固,说明这南燕可能真的是他在北方最后能控制的胡虏国家了,甚至这个人,应该也和慕容氏有非同一般的关系,这点只有攻下广固,亲手捉住他时才能问个明白了,但与这个已经在明面上的黑袍相比,我其实更担心的,是他口中的那个南方同伙。”

    刘穆之收起了笑容,沉重地点了点头:“我其实最担心的也是这个,尤其是他说以前刘牢之刘大帅就是给他诱惑拉下水的,这点是让我最担心的事,他最后能干掉黑手党,靠的是刘牢之的反水和桓玄的进京,这两个人都是在他的运作下,最后先后起兵叛国,也给天下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到现在大晋的元气还没有恢复过来。而我更害怕的,是当年的历史会不会重演。刘牢之和桓玄都是有一定的才能,却因为居于人下而心生怨恨,这时候给黑袍引诱的蛊惑,一步步地走向了堕落,难道这种事情,现在就没有了吗?”

    刘裕的眉头紧锁:“你又想说希乐?”

    刘穆之叹了口气:“寄奴啊寄奴,我真的不是想要挑拨你和刘毅的战友和兄弟之情,可实在是兹事体大。国家大事,绝不可以给私人的感情所左右,如果没有天道盟,没有黑袍这样的阴谋家,只是希乐个人的野心或者是想要跟你一较高下的心气,那没什么,最多只是控制在京八兄弟内的竞争罢了,他去结交世家,他拥兵镇守一方,他在朝中跟你意见相左,这些都好控制,只要你掌握了最高的权力,就随时可以压制他。而他也没什么办法,除非建立比你更高的功勋,在京八党中得到支持,才能在这种内部竞争中出头。”

    “可是如果黑袍引诱他,那就不一样了,不排除刘毅失去理智,甚至是给那种可怕的邪物,或者是药物所控制,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比如在后方直接兵变,宣布我们是叛军,扣留北伐将士的家属,比如勾结北魏或者后秦,联合出击消灭我们北伐军,这些事情都不是不可能的,我们必须要为此作充分的准备!”

    刘裕点了点头:“这就是我这回让毛德祖带孟怀玉回去的原因,希乐在京的时候,留了怀玉镇守豫州,而豫州是希乐的老本营,他的部下家属也多在此地,怀玉若回,那希乐又要防备后秦,只能出镇豫州,不过他应该不会离建康太远,以免失去对朝政的控制和掌握,去姑孰或者是历阳,应该是最可能的选择,如此一来,朝中事务,由孟昶和徐羡之掌握,加上有孟怀玉领兵镇守宫城,我觉得还是比较放心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孟家兄弟的忠诚不用怀疑,猛龙是忠烈男儿,怀玉也是智勇双全,忠诚可靠,有他们在后方,我放心。”

    刘穆之脸上的肥肉跳了跳:“可是孟昶就绝对可靠吗?包括羡之,现在有时候也会反对你,因为他们的立场,跟你现在有了微妙的区别,难道你从来没有感觉到吗?”

    刘裕的眉头一皱:“孟彦达和羡之是我们多年的朋友和兄弟,虽然文武有所不同,但总不能说不是一路人了吧,胖子你也不是武夫,难道跟我不是一路人了?”

    刘穆之摇了摇头:“我虽然不是武人,但起码是你幕府里的吧,起码是一直为你效力的吧,可是孟昶从开始就是跟着刘毅,后面地位提高,甚至跟刘毅也开始保持距离,走的是从丹阳尹到左仆射这种宰相的路线,一如当年的谢安,曾经依附于桓温,后来却又独立于桓温。甚至成为了桓温的死对头。”

    “至于徐羡之,他跟你的理念并不一样,你应该也知道,他是坚决站在世家高门这一边的,寄奴,你我都是底层士人家族,我们的父祖辈不过是郡县级别的官员,说难听点可能都只是个吏,但他徐羡之的祖父可是官至左将军的高级官员,自幼跟我们出身就不一样,若不是以前天师道卢悚作乱,徐家受了牵连,我们儿时连跟他一起玩的资格恐怕都没有。”

    “起事成功之后,徐羡之就去了琅玡王那里当了长史,寄奴,不要嫌我说话难听,我是搞情报的,情报的特点,就是要怀疑一切,羡之也是搞情报出身,但他的情报组织,几乎从来不与我进行分享,换言之,他现在听到到的事,并不为你所用。”

    刘裕摇了摇头:“现在他是琅玡王的人,不向我汇报不是很正常的吗?不然岂不成了我派他去监视琅玡王?”

    刘穆之反问道:“那妙音还是皇后呢,难道她会对你隐瞒司马德宗的任何动向?她可是为谢家服务,但基本上也跟我知无不言,可是羡之却是对司马氏的事情守口如瓶,你真的觉得这样也没问题?”

    刘裕的心中一凛,想到了在刘怀肃死时,跟徐羡之有过的激烈的理念冲突,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久久,才摇头道:“我还是不相信,孟昶和羡之会给黑袍和天道盟所引诱,成为我们的对手,他们也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哪怕真的跟这些邪魔联手,也只是给他们控制,绝不可能比现在强,我并不是要处处压他们一头的敌人,如果他们做的好,那朝中大权,就是他们的。”

    刘穆之叹了口气:“寄奴啊寄奴,你还是没明白啊,他们真正不服的从来不是你,而是我啊。”

第二千八百六十三章 清谈只为弄玄虚

    刘裕有些惊讶:“嫉妒你?为何?你的能力天下人都知道,而你对我的忠诚也是人尽皆知,他们虽然也是跟我一起起事的老弟兄,但跟你还是有些距离的,他们也是聪明人,应该明白这点吧。”

    刘穆之微微一笑:“可是刘毅也明知不如你,而且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如你,为何也是一直对你不服气,总想争个高下呢?人的野心和**,从来不完全是跟能力有关的,尤其是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再无能的人,也总有些长处会超过别人,更何况走到我们这个位置上的,哪个不是人中龙凤,就一定事事不如你我吗?”

    “好比刘毅,他军才不如你,但是论清谈论玄,吟诗作赋,就比你要强得多。又或者是羡之,他的政务才能上,情报能力上都要比我稍差一些,但差得不多,可是出身却要比我高很多,至少以琅玡王的眼光,不太可能接受我这样底层的士人做他的长史,却会看重羡之的家世。又好比孟昶,别的不说,就说发现和提拔人才的眼光,我就不如他,所以他们觉得有超过我的地方,只是因为你跟我的关系好才重用我,对此不服气,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刘裕的眉头一皱:“你跟了我,现在只是一个车骑将军长史而已,而孟昶已经官至尚书仆射,而羡之也是琅玡王府长史兼礼部尚书,官职上都比你高,权力上也不能说比你小到哪里,至少你现在只能帮我处理这北伐军务,而他们在后方处理朝政可是有实权在手的,按说是你在我这里受了委屈,没有达到你应该拿到的权势才是,为何他们反而不满了呢?”

    刘穆之笑道:“寄奴啊寄奴,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所有人都知道你才是大权独揽,不是皇帝胜似皇帝,而他们的权力,你随时可以收回,只有跟在你身边,得到你的充分信任,那这个地位,远比什么宰相要高,别说现在只是尚书右仆射,就是以前的王谧,都官至尚书令了,不还是只能奉你的意志行事吗?而你的意志,变成政令和公文,不都是出于我手?在他们看来,我才是真正掌握了朝堂之上最高权力的那个人啊。”

    刘裕叹了口气:“他们要是这样想,我也没办法了。我就是让他们跟你的位置互换,也许羡之还愿意,但孟昶是肯定不想不当宰相的,他倒是对于权势官位非常热衷,反桓玄也只是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官位,你这样一说,我还真的有点担心了呢。但是我跟孟彦达也是几十年的交情了,共过患难,同过生死,要说他站在黑袍和天道盟那边,跟我们成为生死对手,我还是不太相信啊。”

    刘穆之点了点头:“我也不希望有这样的情况出现,但是我担心的,是孟昶和徐羡之都是跟世家高门交好的,本质上,跟你和你的京八兄弟还不一样,他们毕竟是文人,士人,以后也不想一直从军跟着军汉们在一起打打杀杀,世家高门,那些才是他们的同类。”

    刘裕一动不动地盯着刘穆之:“那你呢,胖子,你的同类是谁,是我们这些浑身上下都是汗臭味和血腥味的军汉,还是那些焚香抚琴,手持尘尾的世家贵族呢?”

    刘穆之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一向不喜欢把文武这样对立起来,不是说臭哄哄的在一起喝酒讲武就是高人一等的真汉子,也不是只会抚琴弄弦高谈阔论的世家子弟就是人上人,无论文武,都首先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那就是安邦定国。国家需要武人们流血杀敌,保家卫国,也同样需要文人们治国理政,劝课农桑。没有文官,那武夫们的粮草和装备从何而来?没有将士,那谁来保家卫国,让官吏百姓们可以安定生活呢?这两者是相辅相成的,武夫们有了文化,有了功劳和爵位,一样可以出将入相,变成官员治国,而有战事之时,文官们也可以从军报国,杀贼立功。并不是天然冲突啊。”

    刘裕笑了起来:“也许我的提法不太准确,我是想说,你刚才说的那种世家高门,那种孟昶和徐羡之们的自己同类,和我这个武人首领之间,你是倾向哪边呢?”

    刘穆之看着刘裕,平静地说道:“难道现在的你,不已经要成为世家高门的首领,或者说成为新的大世家了吗?”

    刘裕的脸色微微一变:“此言何意?我怎么就成了大世家了?”

    刘穆之正色道:“这个世上,只要有权力,只要有高下,就一定会有世家,一定会有高门,这是不可避免的事。那些大晋的世家,不是因为他们有文化而显得高贵,而是因为他们百年来一直掌握着权力。可以决定天下人的祸福甚至是生死,而那些清谈论玄,高雅风度,不过是因为他们在掌握了权力之后,刻意作出的一副风度而已,目的是要证明他们高人一等,不食人间烟火,甚至和普通的民众与士人都不是同样的人类一样,以此作为他们可以世代占有权力的一种依据,寄奴啊,这就跟历代君王都要说自己是天子一个道理,他们世家高门,成不了天子,但也可以把自己打扮成神仙,这种话说得多了,连自己也相信,这就成了上品高门,世家天下的由来!”

    刘裕冷笑道:“对于不知世事的无知小民,也许还真能给他们骗过去,只可惜,我们见惯了这些套路,知道他们跟我们一样是人,甚至比普通人更贪婪,更愚蠢,现在,就是要改变这个世道,让有本事,有能力的人取代那些占着茅坑不拉屎,却又贪恋权力甚至为祸天下的寄生虫了!”

    刘穆之微微一笑:“然后,这些有本事,有能力的人就成了新的世家,没错,寄奴,我说的就是你,还有你带着一起打天下的京八兄弟!”

第二千八百六十四章 爵位代降意难平

    刘裕的眉头一挑,沉声道:“不是这样的,我们不是那些世家高门,我在夺取大权的第一天就开过京八兄弟的大会,明确了我们的制度,有功得爵,以爵为官,但这个爵位不是世袭罔替的,我们不会搞世家高门那种察举制,更不会恢复以前的什么九品中正制度,我们吃够了以前给人骑在头上,靠着家世和出身欺负的苦,就绝不会允许这样的制度继续!”

    刘穆之叹了口气:“我相信你是这样想的,但你能保证所有的兄弟们也这样想吗?要知道,绝大多数人不是反对不公平,不平等,而是因为他们在不公平的制度下是属于给欺负的那一方,但要是能在不公平的制度下变成欺负人的那一方,那就会恨不得这个不公平的制度千秋万代,自己子孙永远占这个便宜啊。当年的那些世家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出身微末,靠着本事建功立业和出头,最后掌了大权后成了新的欺负人的人,所谓王朝更替,江山易主,不就是一次次地重复这样的轮回吗?”

    刘裕咬了咬牙:“没错,因为人性本贪,都想着自己得好处占便宜,所以,我们只能用一个相对公平的制度,来制约这种人性的贪婪,我们当初在京八兄弟和朝廷法度中约定,爵位必须代降,京八三巨头也要五年一轮替,而巨头的人选要由全体京八兄弟们公推,不就是为了防止这种大权独揽,甚至子孙世袭,变成新的世家贵族的情况出现吗?当时众兄弟和朝中的官员们也都答应了,现在这是大晋的国法。”

    刘穆之微微一笑:“这是只有你这个高尚的大哥才坚守的国法,当初兄弟们答应,是因为他们当时没有尝过权力的好处,甚至没有几个人真正地享受过富贵,现在几年下来了,他们都成了拥兵的将军或者是州县的官员,至不济,也能拿个爵位回去当个富家翁,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比起以前那种穷困潦倒,要用命去拼富贵的日子,可谓天壤之别。你当他们还会跟以前建义时一样,一时冲动,认你这个大哥,就放弃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让子孙也不能享受到富贵吗?”

    刘裕沉声道:“关于这点,我早就跟众位兄弟们解释过很多次,我们要打翻这个不公的世道,不是让自己变成下一个不公的世道,如果让人无路可走,那最后人家只会让你的子孙无路可走,会有象我们今天这样起于贫寒微末的人那样,把我们后世的子孙象今天的世家高门一样推翻,要想长久得到富贵和尊敬,只有让别人有出头的机会,有一个公平的制度,我们拥有权力,有爵位,这就决定了我们的子孙有比别人更多的机会,要是守不住,那也是儿孙无能,不是我们对不起他们!”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说得很好,当时大家也都接受了,但享久了富贵,还会认同吗?要是一想到自己这辈子奋斗所得的爵位,田产,财富,奴仆,到了儿子手上就要降一级爵,缩水一半,那有几个人受得了?寄奴啊,你是高尚,你是一片公心,但不代表人人如你这样。或者说,能跟你这样的,少之又少!”

    刘裕沉声道:“那就自己靠本事去挣爵位啊,老爹还在的时候会给儿孙足够的机会,无论是从军的名额还是做官的人脉,都远远要比普通人强吧,这回我们出征南燕,不就是有很多老弟兄带着自己的子侄从军参战了吗?不就是想着再立新功,保住儿孙的爵位,甚至挣更多的?!”

    刘穆之点了点头:“不错,是有很多人带着子侄来了,但也有很多子侄战死了,别的不说,孙处的一个儿子和一个侄子,虞丘进的两个侄子,猛龙本人,诸葛黎民的两个儿子,沈家的十几个后辈子侄,都壮烈牺牲了。兵凶战危,上战场本就是高风险的事,如果有着在家呆着就能保有富贵的机会,又何苦这样赌上性命呢?”

    刘裕冷冷地说道:“他们可以不来,不来的话,有的是人想来,富贵向来是险中求,难道我在战场上不是命悬一线?难道你和妙音不是也差点送命?要想求富贵,又不肯冒风险,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刘穆之叹了口气:“这些大道理,是很难战胜人的私欲的,你要维护你的公心,和那种人人平等的理想,就得压制兄弟们升官发财的**,前面你的禁止掳掠广固,不就已经是在跟他们对着来吗?以后这样的冲突只怕会越来越多,而我担心的是,我们的对手,可能会反其道而行之,在这点上想办法挑拨京八兄弟们的私欲,让他们变成那种新的世家高门,一旦拥有了权力,就不会再想失去,人性,本就是自私的啊!”

    刘裕咬了咬牙:“我知道你的意思,也知道很多人,哪怕是生死兄弟,也禁受不住这样的诱惑,但这个头,我万万不能开,我现在能做到的,只是通过北伐,灭胡,收复失地,在战争中得到更多的利益,不仅是功劳和爵位,也会有新占的土地,可以让跟我北伐的兄弟们,不仅得功,也得到很多钱,难道这回的三十倍军饷,还不是巨大的利益吗?”

    刘穆之微微一笑:“但这种战争和扩张,总有停止的一天,就算你成功地驱逐了胡虏,收复了整个中原,恢复了秦汉魏晋时的领域,到了那天,你又如何满足京八兄弟们呢?无仗可打,只能看着爵位慢慢下降,子孙们沦为普通百姓,这换了谁也接受不了吧。”

    刘裕看着刘穆之,平静地说道:“那以你的看法,有什么可以解决这种矛盾的呢。”

    刘穆之摇了摇头:“我就是想不到解决之法,所以才最担心这个,寄奴啊,如果你也无法解决,可能这个政策,以后要作出调整了。”

    刘裕深吸了一口气:“我有个想法,就是立大功者,可以授开国爵,只荫一子,不得转封,这个爵位只授几十人,绝不滥封,你看如何?”

第二千八百六十五章 殷周五爵变二十

    刘穆之有些意外,转而说道:“这个开国爵,你研究过吗?大晋开国时就有授开国爵的先例了。可不是你的发明。”

    刘裕微微一笑:“我为了这个,专门研究了白虎通义呢,对于古往今来的爵位的形成,沿袭和变化过程,了如指掌,对于封建,开国,五等这些爵位的意义和由来,利弊也非常清楚,所以,我经过了深思熟虑后,才有了这个成形的想法,而你,是第一个听到我这些想法的人。”

    刘穆之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那我很乐意第一个听到你的这些想法,寄奴,你说吧。”

    刘裕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爵位的由来,可以溯及上古夏商周三代,自从夏启废除了古代的禅让制,变成自己的儿子继承,开创了中华历史上第一个王朝后,这封建诸候,就开始出现了,夏商周严格来说,都是披着王朝外衣的部落联盟,自殷商开始,商王把忠于他的各个诸候部落的首领,封为方伯,有公,候,伯子男这三等,根据其部落的大小和封地的不同,授予这三等不同的爵,是为殷爵。”

    “而周朝灭商自立后,也沿用了商朝的制度,这时候华夏大地上的诸候部落从上古时的游牧行国,渐渐地转为农耕定居,其领地和地盘也渐渐地固定,所以在殷爵的三等基础之上,变成了五等周爵,就是我们所熟知的公,候,伯,子,男这五等。而根据爵位的不同,给予的领地面积也不同。男爵之下,即不是具有诸候的身份,只能作附庸。”

    “从西周到东周,八百年的时间,天下的诸候在无休止地征战,杀伐,而周王室作为天子,无力禁止诸候间的相攻,王权不振,就如同草原上的胡虏汗国一样,不停地兼并和厮杀,这样的时间持续了整整八百年,直到秦灭六国,一统天下,废除了原来的封建诸候制度,改为中央集权的郡县大一统制度,才算是起了彻底的变化。”

    刘穆之点了点头:“说得很好,无论是夏还是商还是周,开国的天子以为把自己的兄弟子侄们分封到各个地方成为诸候,这天下就永远是他一家一姓的,殊不知分家出去等于就是自立,即使是同姓,几代人之后也如同陌路之人,诸姬相攻,反而是让外姓的诸候们占了便宜,不得不说,这套实封外地的做法,等于就是这些分封出去的地方跟天子没了关系,这些地方的人民只听令于自己的诸候主君,而不知天子为何物,八百年的战乱,就是这样而产生的。”

    刘裕正色道:“所以秦国看到了这些周朝分封的悲剧结果,就大力地抑制宗室,不搞这种五等爵实封,而是发明出了二十等爵的机制。从第一级的公士到第八级的公乘,是为民爵,以战场的杀敌立功或者是平时的耕作交税为判定的依据,这是所有的庶民甚至是奴隶都能通过自己的奋斗而得到的爵位,升爵之后,地位有所提高,交税的数量都会根据爵位不同而减免,分到的土地的数量也会随着爵位的增加而增多。甚至在从军时吃饭的伙食标准也不一样。这是对普通百姓的巨大刺激,让他们可以通过这些民爵,有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处。”

    “可是这些民爵,是死后身除,不能传子传孙。所以说从这个意义上讲,庶民还是庶民,跟士人阶层仍然是判若云泥,这个距离,就是第八级的公乘和第九级的五大夫的区别,到了第九级,就是士爵,是正式的士人身份了。”

    刘穆之微微一笑:“不错,士人往往是诸候的子孙,按周礼,爵位只能由嫡子继承,那其他非嫡长子,就只能成为公子,公孙们,一代降一级,最后降为普通的士人,但即使是士人,身份也远远高于平民百姓,不仅是从接受的教育上有区别,你说的这个爵位之上,也是反映了区别。二十等爵的制度下,第九级开始的五大夫,就是士人了,而第八级的,只是民爵,死后就回收的,子孙无法享受好处。”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可是这士爵,也是有高下之分,第九级的五大夫,到第十八级的大庶长,虽然是士爵,但是代降的,如果这一辈子不立功保爵,那下一代要降几级,降着降着,就会成为五大夫这个最低的九等士爵了,虽然比民爵还是要强些,但士人身份,也是随时可以失去的,一旦有了罪给再降一级,那就彻底混成老农民了。”

    “可是第十九级和第二十级的爵,却是可以世袭罔替的,那就是第十九级的关内候和第二十级的列候,这两个爵,不代降,只要王朝不灭,或者是你子孙不犯法夺爵,那就会代代传下去。可以说,奋斗到这两个爵,才算是真正地吃上了铁饭碗,与国休戚了。”

    “自秦之后,汉朝也是继承了这个二十等爵制,所谓冯唐易老,李广难封,曾经的飞将军李广,一辈子心心念念的也就是能封个关内候,结果他征战一生没捞到,反倒是他的儿子李敢随霍去病出征,因功得到了关内候,不能不说是个巨大的讽刺。”

    刘穆之微微一笑:“可是这二十等爵的制度,却是在西汉灭亡后也随之终止。王莽托古改制,第一个复古的就是这个周朝的五等爵制度。虽然新朝很快就灭亡了,但是东汉的光武帝即位之后,仍然是继续了这个五等爵制不变,寄奴,你可知道这原因吗?”

    刘裕平静地说道:“我说过,我看过那本白虎通义了,这里面详细地讲述了上古以来的爵位变迁,就是东汉的大师班固所写。秦汉的二十级爵制度,是对应中央集权的大一统制度,民爵为了刺激百姓从军报国,而士爵则是要从这些士人之中选拔官吏,进行郡县制的管理。这些士爵,只有爵名,没有州郡县名,意味着他们不会再象周朝那样实封土地,只能是听命于天子的官员,而不是以前裂土分疆的诸候!”

第二千八百六十六章 暴秦失信亡天下

    刘穆之点了点头:“不错,二十级爵,尤其是八级民爵,获得爵位的那真就是普通的底层平民,而得爵的方式也是最公平的上阵杀敌,或者是种地交税,累积到了一定的数量后,可以得到爵位。以秦制,想靠斩首杀到八级的公乘,那得杀上百人才行,除非是真正的兵王,很难做到,虽然看着很诱人,但是真要达到,那除非是在部队里不停地升迁,当上将校,把全队人的斩获算成自己,那才可以。”

    刘裕笑道:“可是军官的位置,往往都是给贵族子弟们占着,老秦不象咱们大晋的世家高门,他们可是有尚武传统,贵族子弟也多要从军,给普通新人的机会并不多,不过商鞅变法后,解放了全国的奴隶,这让平民和奴籍之人都可从军,数量上远远多过贵族士人的子弟,慢慢地,就开始在军中占了中下层的军官,进而成为士爵了。”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你的那个用京八兄弟结党来取代世家高门的想法,就是受了秦制的这种启发吗?”

    刘裕摇了摇头:“不,秦国的士人子弟,起码还会在军中保自己家族的权力,即使是秦王秦公,也得亲自上阵,这可比我们大晋的世家高门卖力多了。要是换了在秦国,我想出头可远远没有这么容易。但即使是这样,秦国还是长期给晋国这些关东国家压制,就是因为其地盘不够,人口稀少,尤其是缺乏人才,商君的变法,让秦人变得有组织,勇于公战,怯于私斗,人人只想着上战场靠杀敌建功得到爵位,成为人上人,这也是秦国奋发和强大的根本原因。”

    刘穆之叹了口气:“凡事皆有两面啊,寄奴,秦国靠这一招虽然迅速强大,但其内残外猛,对敌国冷酷无情,对本国民众同样的穷凶极恶,你也知道,那八级民爵,升到头得斩杀上百敌军才行,达到这个条件的人凤毛麟角,可就算如此,想再升一级到五大夫,变成可以传子孙的士爵,那更是难于上青天,不在军队中升到偏将,禆将之类的中级将校,那真的是毫无可能了。如此一来,奋战一生,杀敌上百,所换的除了自己的累累伤痕,也不过是死后即除的民爵罢了。商鞅自己也说,但使民无余财,才能人人效死。这种暴政,是不可能长久的。”

    刘裕摇了摇头:“我不会这样做,实际上现在我们的制度下,努力作战,得到功劳,那回报是非常丰厚的,我的代降爵规则,更多地是针对世家高门,不让他们能一代代地无功受禄,永远骑在天下百姓的头上。”

    刘穆之微微一笑:“你继续说,我对你的这个想法越来越感兴趣了。”

    刘裕点了点头:“秦朝的灭亡,在于后来没有坚持这个爵位制度,本来在秦国,以功得爵,那是国家最基本的信用,但相应的,要给军民足够的回报,光爵位本身并不值得人不惜性命去拼去争,但爵位带来的好处却足够,在秦国,民爵在身也可以减免不同的税赋,分到更多的土地,享有更好的待遇,起码在各自的村里,一个六级爵,七级爵的老兵,那是真的可以横行乡里,甚至连犯了罪,也可以拿爵来抵罪。”

    “而且秦国的乡吏,往往是由这些民爵在身的退伍老兵担任,他们完全可以用手上的职权给自己在乡中捞更多的好处,比如同样分地,可以占更好的地,参军的名额,种子和农具的发放,都可以利用手中职权给自己占便宜,很多人当着当着,就能在自己这辈子捞到一个士爵了,就算捞不到,这种高级民爵也足以让他多娶妻妾,生出多个儿子,安排儿子早早从军建功,比自己当年的奋斗,起点可要高得多了。”

    刘穆之笑道:“看来你真的是看不少书啊,这些在史书背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不少,是啊,虽然秦政苛暴,但仍然能让全国百姓争想想要从军立功,说明还是能让人得到实打实的好处的。对于秦国来说,没了士人阶级占据大量的田地,奴仆,那自然国家有很多田产可以分给平民百姓,而且对外战争一旦胜利,那获得的利益也会越来越多。要不怎么说秦是虎狼之国,秦人闻战则喜呢?”

    刘裕正色道:“但秦国后来的衰亡,也是因为放弃了自己坚持了几百年的这套军功爵体系,换言之,他们失了自己六世以来的国家信用。秦始皇为了迅速地夺取天下,减少六**民抵抗的激烈程度,改变了法令,只要是主动归降的六国子民,不再掠为奴隶,甚至六国的中小士族,可以继续保留他们在故地的权力,不让秦国立功的将士官吏去这些地方获得好处。”

    “于是,秦人苦战而一无所获,自然心生怨言,以前可以通过战争得到利益,才会让人疯狂,闻战则喜,但现在一下子全没了,反过来仍然要继续为秦国南征北战,出生入死,甚至还要去给秦始皇修陵墓,造宫殿,这就让老秦人与秦皇离心,大规模地叛逃,不愿意再为国出力,以至于天下大乱时,连秦军都征集不到了,不可谓教训不深哪。”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的,教训深刻,对于今天也仍然很有意义,秦始皇坏不坏规矩先不说,就说秦国这种军功斩首为主要计爵的模式,那就得一直打仗,一直杀人才能维持,一旦天下安定,没有战事了,那如何再来保这个爵位?你喂养出了虎狼,突然有一天让他们吃素了,那虎狼会不会反过来吃你?”

    刘裕自信地摇了摇头:“不会的,不是说只有战争才有军功爵,也不是说只有军功才能叫爵。如果四夷宾服,天下太平,那就没必要主动对外发动战争,国家虽大,好战必亡,人的天性也不喜欢无节制地杀戮,真到了太平的时候,可以把功爵评定的体系,转为出粮纳绢上,谁种地生产得好,谁当乡吏治理得好,谁就可以得爵!”

第二千八百六十七章 三分归晋爵亦新

    刘穆之微微一愣,转而喃喃道:“以赋税和产出作为评爵条件?这倒是有意思,秦朝的耕战,以耕得爵没听说有多少人,自汉以后,就更少了。但是你这样一来,大家都去种地了,谁人来习武当兵呢?”

    刘裕微微一笑:“如果之前靠了战功得了爵位,那按爵可以占有更多的地啊,有了更多的地,就可以靠了自己的仆役或者是雇人来种地,自己只需要练武读书,去当将当官就行了,那些世家高门不就是这样做的吗?在军中可以靠了自己带兵来多算军功,回乡后就不能靠多占地来算耕功吗?”

    刘穆之笑着摆了摆手:“你真的太有才了,这也能想得到,我看,现在对世家高门的那个入粟拜爵,也可以以后拿出来了,除了士爵不能买外,民爵可以靠着捐粮纳布来当,那些民爵只怕是世家高门看不上,但是普通百姓还是非常需要的,靠了这个,可以分到更多的地,产出更多的粮食啊。”

    刘裕满意地点了点头:“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和平时期,世家高门的优势就又来了,会变着法儿地占地,我们除了需要在爵位上对他们加以限制外,也要给普通百姓通过提升民爵来多占土地,百姓的地多了,那世家的地就少了,这本就是相辅相成的事。不过,我们暂时还是不先讨论这些,还是继续说爵位的事。”

    “前面说到了秦朝的灭亡是因为他们自己失信于秦人,没有继续坚持功爵制度,而汉高祖刘邦吸取了这个教训,以丰沛元从加上关中老秦当了自己的核心班底,整个西汉制度,也是继承了秦朝的二十等爵。”

    “只不过,西汉的民爵,已经失去了秦朝时的免役特权,即使是八级的公乘,也不能象秦朝的四级爵不更那样,不用服兵役了,而且公乘也会担任戍卒,河渠护卒之类的低级小兵,不是说一定会当吏。西汉时的民爵,授之不喜,夺之不悲,已经没了秦朝时的那种一爵改命的重要,更多的,是作为一个荣誉称号了。”

    刘穆之微微一笑:“是的,虽然我的祖先,汉高祖刘邦继承了秦朝的二十级爵制,但那更多地是出于安抚关中老秦人们的需要,显示自己才是继承商鞅之法的人,但西汉是分封宗室诸王的刘家天下,这就注定了跟秦朝那种压制宗室的做法相反。”

    “所以,为了保证刘氏诸王和丰沛元从这个功臣集团的利益,就不可能象商鞅那样对民众大方。虽然乡间的百石小吏们仍然主要是由获得民爵的老兵们担任,但想要再进一步,升为县尉以上的官员,可并不容易。就象士爵和民爵之间,是八级和九级的天壤之别,这与之相应的官职,也是百石小吏和六百石级别的县级官员之间的差距。”

    刘裕笑道:“但是有民爵在身,可以赎罪,可以有一个基本的自由身,汉制承秦,也是很严苛的,很容易就犯罪,比如交不上税或者是服役误期就是犯罪,为了赎罪,也需要以爵来抵,当然,高官贵族们是需要用钱财来赎罪,包括死罪。可是普通百姓就只能拿爵位来抵了,无罪之人则是良家子,不仅可以从军得爵,更是可以从国家分到田地,有生产的基本工具,换言之,他们是有地可种,有田可耕的,如果服役,还可以免税免役。这样的好事,一般只在关中有,也正是因此,汉室建立了二十万以上的南北军,拱卫京城,征伐天下,也是强大的西汉能外逐匈奴,内平七国的根本原因。”

    刘穆之点了点头:“确实,西汉是以关中良家子组成的南北军威震天下,而主要的民爵也是授予关中的良家子,他们服役的同时也让全家免税,全国的主要财政和粮帛也是供应关中,除此之外,西汉还有迁陵制度,让关东的地方豪强每超过一定的家产,就要给强制迁到关中帝陵或者是去北方守边,如此,则关东豪强地主的实力几乎无法积累起来,也保证了近两百年的强汉啊。”

    刘裕微微一笑:“迁陵其实就是一种代降,让关东的豪强们无法积累出足以和国家对抗的财富,当然,这是假借了迁陵的名义,可惜汉元帝听信了儒生的话,废除了这个制度,也就几十年,关东的豪强就无法抑制了,这才有了王莽以外戚身份篡汉的事,而新莽建立之后,托古改制,废除了这秦汉以来的二十级爵,重新改用了周朝的五等爵。并一直沿用至今。”

    刘穆之笑道:“王莽还没来得及把他的五等爵和分封制扩展到全国,就天下大乱,自己身死国灭,遗臭万年了。可是东汉建立后,也仍然是用了五等爵制,只不过,八级民爵制度还在保留,但已经是成为荣誉虚爵,连免赋役都做不到了。在东汉的时候,很多民爵在身的富人,为了逃避赋役,甚至还要花钱雇佣同乡同爵位之人代自己去服役,而这代输役之事,也自东汉始。”

    刘裕叹了口气:“东汉是靠了地主豪强之力来夺取的天下,所以只能对地主豪强多加关照,不仅迁都洛阳,放弃了西汉的南北军,而且度田也进行不下去,只能允许地主豪强们兼并,与之相应的,当官也是靠举荐,不是以前那种靠功得爵,以爵为官,因此整个东汉,皇权不震,朝廷无力,而地主豪强们趁机坐大,爵位的授予,也是形同虚设,基本上民爵成为摆设,士爵则给地主豪强们所垄断,由是富者愈富,贫者愈贫,和我们大晋,倒是有个七八成相象呢。”

    刘穆之点了点头:“只可惜东汉皇帝越是让步,地主豪强们就越是得寸进尺,借着汉末的黄巾之乱,地主豪强们消耗掉了国家最后的军力,从此成为他们的天下,百年战乱,三国鼎立,最后归了晋,晋国司马氏以河北大族的身份篡魏而立,可是他们实行的,却是自曹魏以来的九品中正制,以及与之相应的爵位世袭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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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介绍:
历史的车轮滚过波澜壮阔的三国时代,中原大地迎来了百年未遇的和平,人们都以为盛世即将来临,可谁都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场汉人永远也不愿面对的千年恶梦。永嘉丧乱,五胡乱华,中原大地,虎狼横行,异族蛮王,率兽食人!北方的汉人,被不停地杀戮,华夏的儿女,在血泊中哀号。不甘为奴的汉人举族南下,在江东之地重建东晋,自祖逖起,百年来汉家军队六出江南,九伐中原,可惜功亏一篑,多少志士,徒望两京兴叹,巍巍青山,何处不埋忠骨?所幸天不亡汉族,还有刘寄奴,他会用一腔的热血,吼出这个时代的最强音:汉胡不两立,王业不偏安!欢迎随本书走进那段金戈铁马,气吞万里的年代。作者书友群219263410东晋北府一丘八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东晋北府一丘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东晋北府一丘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