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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指云笑天     东晋北府一丘八txt下载     东晋北府一丘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千一百九十章 长槊穿杀如刺蛇

    趁着这一股气势,那两个扔掉盾牌的军士,干脆也不顾那扑面而来的黑烟,闭着眼睛,迎着那刺鼻呛人的狼烟味道和热浪扑面的感觉,直接就向着对面的城垛上冲去。

    左边的一个家伙跑出两步后,因为路线有点歪斜,一脚踏空,就掉了下去,而在他落在空中时发出的惨叫声中,右边的那个勇士,则挥舞着手中的大刀,闭着眼睛冲向了城头,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甚至城下的军士们全都抬头仰望着这半空中,数着他离着垛口的步伐:“十步,九步,八步,七步,六,五,四…………”

    这个军士越跑越快,越跑越兴奋,口中发出一声震人心魄的长啸:“南燕我儿,爷爷来…………”

    他的这个“也”字还停留在舌尖之上,只觉得一股劲风扑面,那是之前那根给生生扭断的步槊,这会儿也顾不得刺击了,甚至也来不及换槊,直接就横着拦腰扫了过来,这一下势大力沉,而城下与塔楼中的晋军战士们,也齐声惊呼道:“三狗子当心!”

    这个名叫三狗子的战士,二话不说,听着那风声起时的方向,就是把手中的大刀,狠狠地给掷了出,只听“呜”地一声破空之声剧烈响起,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黑烟之中,甚至可以隐约看到血光浮现,那槊杆从横扫状态变成高高地抬起,侧着从三狗子的头上掠过,带起的劲风,甚至把他的皮盔都给吹掉,显然,这一刀之掷,准确无误地击毙了那持槊横扫的敌军槊手,而他向后仰面倒去的那个劲道,更是把整个槊杆带起向上,这才有了这根槊杆的奇怪轨迹。

    三狗子大笑着向前冲去,他甚至已经在高声吼起来:“广固南城先登,是我三狗…………”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只听到“噗”地一声,那根之前扎通先登伍长小腿的诡异长槊,又从一个奇怪的角度伸了出来,穿过了两个垛口之间的城碟,甚至从一个垛口上的小孔钻出,不偏不倚,一下子扎进了三狗子的右肋。

    三狗子的眼睛顿时充满了血,他扭头看向了这根诡异步槊的来处,脸上带着不甘的表情,伸手想要去抓这根扎进自己肋下的长槊,可是却怎么也够不着。

    那根步槊明显地扭曲了一下,用上了搅劲,在三狗子的体内就是一阵翻搅,三狗子的惨叫声,甚至盖过了城上城下的喊杀之声,滚滚的黑烟,把他的整个头整个脸都吞没,只能看到一片片的血光闪现,那是随着这步槊在他体内的搅动,他的血在喷泉般地从创口的缝隙外涌,即使是十条命,也不可能让他再活下来了。

    塔楼之上的军官厉声吼道:“射,射死这个贼子!”

    十余名塔楼内的军士,如梦初醒,两个弩手飞奔出了塔门,就站在塔梯之上,对着长槊的方向就是扣下了弩机,两枚弩矢飞进了烟中,却是没有听到什么响动。

    另五个弓箭手也跟着跑了出来,他们一边在那塔梯之上行走,一边对着槊杆的方向不停地放着箭,短短几步路的距离,十余箭射出,隐约间有几声弓箭射中皮革时的那种声音,伴随着几声惨叫声响起,持剑军官喜形于色,叫道:“太好了,狗贼给射死了,都他娘的给我冲啊。”

    那几个弓弩手齐声发出一阵呼喝,把手中的弓弩往城下一扔,抽出腰间的佩剑,短戟,就往对面的烟雾之中冲去。而当先的两人则张开了手臂,迎向了仍然保持着站立姿势的三狗子的尸身,他们的声音中带着哭腔:“三狗哥,兄弟们来接你啦!”

    三狗子的尸体,猛地落向了地面,左肋处的创口里,破碎的五脏六腑,连同他那已经断成一截截的肠子,变成一块块姆指大小的碎片,几乎是随着血液一起向外流出,淋得在城下砍墙的十余名军士满身满脸都是,而这时候所有人才发现,他是连同着一根空空如也的槊杆一起落下,槊杆的另一边,居然没有人持握,换言之,在搅动他体内之后,那个隐藏的槊手,就把槊杆往地上一撑一架,自己跑到别处了。

    张口手臂准备去抱三狗子的两个弩手,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三狗子的尸体,在自己的面前呈自由落体,他们的鼻子里甚至充满了那血腥的内脏的味道,一股黑烟伴随着狼粪燃烧的刺鼻怪味,直冲他们的大脑,让他们的反应慢了那半秒左右的时间,当他们意识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小腹一阵剧痛,一根锋利的长槊,把他们两个人前后穿了个通透,如同一个糖葫芦一般,就给串成了一串。

    一阵血雨腥风吹过,把那狼烟吹得微微散开,这会儿塔楼上的晋军们终于看清楚了,一个身高不到四尺的小矮子,脸上挂着狰狞的笑容,手中拿着一根四米多长的步槊,就这样把两个晋军弩手串成了一串,怪不得刚才这几槊都是从又低又矮的位置攻击几个晋军的下盘和小腹,原来,这浓烟之中还藏了这么一个侏儒杀手,想必死在他手中的几个勇士,也会死不瞑目的!

    这个侏儒把手中的步槊狠狠地向前一推一送,右腕一抖,两个晋军的弩手,给这一抖腕之力,给生生地推下了塔梯,四五个赤手空拳的晋军弓手,就这样直愣愣地站在塔梯之上,看着三四米外城墙之上的燕军,在这个侏儒的身边,已经站立了二十多个手持弓箭的燕军,一个个脸上挂着死亡的狞笑,手中的大弓,早已经利箭上弦,箭头泛着死亡的光芒,直指塔梯上的晋军!

    这个侏儒笑着用汉语说道:“不是很勇的吗?怎么不冲了呀?要不这样好了,我数三声,就开始放箭,你们可以上来拼一下,也可以转身逃命,也可以跳下去,一…………”

    塔梯上的晋军几乎是条件反射式地齐齐转身,向着攻城塔的塔门方向冲去,只这一下,就有两个家伙因为动作过大而摔下了塔梯,在他们的惨叫声中,侏儒改用鲜卑语吼道:“放箭!”

第三千一百九十一章 死亡塔楼兄弟悲

    随着侏儒槊手的这声吼叫,几十根弓弦同时震动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劲矢破空的声音,以及这些鲜卑弓手们射击时时那杀气腾腾的战吼之声,一骨脑儿地卷向了转身向后,慌不择路的那几个晋军弓手。

    持剑军官绝望的厉声呼喝声在塔楼那里响着:“混蛋,不许回头,冲上去,冲上去啊,后退一步者,杀!我真的要杀啦!”

    可是这个时候,他的话已经起不到任何的阻止作用,随着一声闷哼声响起,落在最后的那名弓手的背上,给十余枝箭射中,几根力道足够的,甚至直至没柄,只留下羽翎还留在背上,在这不到十步的距离上,劲弓重矢对于人体的穿透力是巨大的,甚至不亚于刀剑的穿刺。

    这个倒霉的弓箭手,给射得身形飞起,向前扑出三四步,把前面的几个同伙,以及匆忙间上前阻止军士转身逃跑的几个卫兵,都撞倒在地,连同那个持剑的军官一起,二十余人就在塔门的附近摔成了一堆,几个人直接落向了地面,一个家伙伸手抱着那塔梯,以使自己的身躯还能尽量地吊在半空中,不至于落下去,在他的双臂之上,几只大脚在拼命地奔跑,踩踏着,把他抱着塔梯的手臂,都踩得血肉模糊,却也只是让他连声地叫骂,打死也不敢松开这塔梯。

    对面的城垛之上,鲜卑箭手们却是开启了练习射击的模式,他们甚至两三人在笑着对着对面乱成一团,不停地摔倒,爬起,又摔倒的那些个晋军战士们,指指点点,两三人一起,居然比较起了射击,看起来,是把这些可怜的晋军,当成了练习的靶子了。

    “噗”“啪”,箭矢击穿皮甲,扎进人体,击碎骨骼的声音,不绝于耳,那个抱着塔梯,挂在半空中的家伙,两边的大腿都生生地给两箭射穿,一只耳朵也给射得无影无踪,只剩下血淋淋的一个耳洞,带着半个耳垂的残片,还挂在脸颊的一侧,鲜血顺着他腿上扎着的两根长杆狼牙箭的箭杆不停地向下滴,他的脸也因为大量的失血而变得苍白,扭曲,却是说什么也不敢松开抱着塔梯的胳膊,因为,这一松,就是放弃自己的性命。

    在他的手臂之上,已经倒下了两具尸体,紧紧地压着他的手,这两具尸体上,已经插满了箭杆,连同塔门那里,七八具尸体倒卧着,甚至那个持剑军官的一只手,都给一箭射穿了手掌,直接盯在门板上,这会儿正发出杀猪般的嚎叫,用另一只手,在拼命地试图把这一箭给拔出,可是无论他怎么用力,这钉掌入板的一箭,却是难以动得分毫!

    侏儒射手冷笑着一箭射出,这一箭,直接从那持剑军官的眉心射入,十步开外的距离,他的这一箭不差毫厘,这下,这个军官的脑袋也给生生地钉到了墙上,两只眼睛暴突出来,几乎随时都要掉出眼眶,真真是叫死不瞑目了。

    鲜卑军士们暴发出一阵喝彩之声:“阿胡尔队长射得好啊。”

    “厉害,不愧是咱们贺兰部的头号箭手。”

    这个名叫阿胡儿的侏儒的嘴角边勾起了一丝残忍的笑意,放下了手中的弓,看着对面的塔楼内部,已经几乎没有一个活人了,两三个还没有完全断气的军士,还在血泊中微微地蠕动着,而塔楼之下,又是有几十名全副武装的晋军在迅速地集结,一个军官戴起了铁盔,挥舞着战刀,在高声呼喝,而身边的军士们也在齐声地呼应,看样子,是准备进入攻城塔,发起新一轮的冲击!

    阿胡儿的眉头微微一皱,举起弓,二话不说,对着挂在塔梯之上的那个家伙一箭射去,这一下,直接从他的嘴里穿入,透颅而出,他的脑袋,一下子以一个非常怪异的姿势,向后搭拉了下来,伴随着颈骨断裂的声音,脑袋仿佛只剩下一层皮,还连在肩膀之上,本来还在乱踢乱蹬的双腿,也终于瘫软了,若不是两只胳膊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死抱着塔梯,又被上面的两具尸体所压着,只怕这尸体早就会落下来了。

    一个鲜卑军士扔掉了手中的大弓,转而拾起了狼烟堆边的大囊,对阿胡儿说道:“阿胡儿队长,晋军象是要再次从这该死的攻城塔进攻了,咱们是象上次一样,放烟,然后引他们从塔梯上过来消灭吗?”

    阿胡儿的嘴角勾了勾,看着这会儿,三十余名晋军已经钻进了塔楼之中,沿着梯子,先后向顶层攀爬,而那个领头军官的铁头盔更是一马当先地冲在最前面,在火光的照映之下,格外地显眼。

    阿胡儿冷冷地说道:“这样打下去没完了,贺兰将军说了,这战杀敌再多也没啥意义,打退他们的攻击,摧毁他们的攻具,才是首要任务,既然他们这么想要上冲,想要先登立功,那咱们就给他们一个惊喜,兄弟们,扔料包!”

    一声虎吼声从对面的塔楼之中传来,铁盔的反光闪闪,那名晋军的铁盔队长,冲到了塔楼顶部,几根羽箭马上冲着他射去,却只见这名铁盔队长挥舞着手中的盾牌,密不透风一般,这几根箭虽然势大力沉,但在此人的盾击之下,却是纷纷落地。

    只听这铁盔队长借着挥盾,冲到了脑袋给钉在楼板之上,死不瞑目的之前那个持剑军官的身边,哭道:“三弟,三弟,大哥来晚一步,你怎么就这样去了啊!”

    他一边哭,一边用手抹向了自己三弟的眼睛,让他终于可以合目,这会儿的功夫,五六个晋军也跟着冲了进来,有盾的舞着盾,没盾的干脆躲在满屋的死尸身边,竖起这些尸体,作为肉盾,抵挡着不停袭来的箭枝。

    一个老兵模样的人冲到了铁盔队长的身边,大声道:“老大,三哥的尸体抢到了,我们快撤吧,这里没法直接攻啊。”

    铁盔队长狂吼一声:“要撤你撤,我要为老三报仇,有种的,跟我上!”

第三千一百九十二章 塔楼焚毁城亦摧

    铁盔队长的话还没说完,就只觉得一阵滚滚的热浪,扑面而来,从盾牌的侧面,他的余光可以扫见,这会儿对面的那些鲜卑军士们,已经换上了火箭。

    几个正在弯弓的军士们,顺手把手中抄着的箭枝,从身后的那个燃烧着狼烟的火堆里划过,让箭头腾起熊熊的火焰,他们的脸上挂着残忍的笑容,把这些火箭指向了塔楼这里。

    而十余个辅兵民夫,则兴高彩烈地把手中的小罐,纷纷砸向了自己,显然,这里面装满了硫黄,硝石,火油等引火之物,一如现在自己满身都是的那些黄白交加的刺鼻玩意。

    铁盔队长厉声长啸:“狗奴,爷爷跟你拼啦!”他索性把盾牌一扔,抽出背上背着的一把大刀,纵身一跃,就向着城头跳去,这会儿他已经顾不上自己的生死了,哪怕能往前多跑一步,都是好的!

    可是,他的瞳孔中,几十枚火箭在迅速地放大,伴随着弓弦响动的声音,箭枝纷纷击发,如同飞舞的流星一般,冲向了自己。全身上下沾满了引燃之物的他,顿时给七八枝火箭正面击中,这让他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烧烤皮肤的那种焦臭味道,弥漫开来,而他的惨叫声和怒吼声仍然四周回荡:“啊,啊,啊,疼死我也,狗奴,拿,拿命…………”

    这个铁盔队长已经成为了一团巨大的火球,而他脚下的这两丈多长,四尺多宽的塔梯,也成了一条烈焰滔滔的通道,远远看去,仿佛地狱的火桥,在他的身后,整个攻城塔都在燃烧,顶层的那十余名军士全军是火,在惨叫着,不少人纷纷从塔顶后面的空窗处跳出,还有些人在徒劳地原地打滚,想要熄灭身上的火苗,可是往往滚不了两下,就翻转不动,成为一具燃烧的焦尸了。

    铁盔队长仍然向前扑腾着,甚至他手中的这把大刀,也在燃烧,连人带刀地扑向城头,他的心中只剩下一个指望---就算是死,也要拉两个垫背的!

    那燕军的侏儒队长冷笑着扔下了手中的大弓,得意地说道:“想要同归于尽,可没这么容易!”

    他一把抄起了放在脚边的一根步槊,猛地向前一刺,只听到“噗”地一声,凌空跳向城垛,离城墙不到三尺的这个火人,给这一槊生生扎进了前心,就这样在半空中,成为了一个人串,他的脸已经给烧得变了形,皮肉都在融化,但那几乎随时都能掉出来的眼珠子里,却写满了仇恨与不甘。

    火人的手里,大刀在无力地虚空比划着,离他四尺多的地方,燕军侏儒队长的脸上,带着残忍的微笑与嘲讽的味道,手里抄着的长槊,还在轻轻地转动着,他一边搅动,一边用汉语笑道:“就凭你,也想冲上广固城墙?下辈子吧?!”

    周围的燕军一阵放肆的大笑,火人本来已经慢慢地的停止了抽搐,突然,不知哪里来了一股力量,猛地一振,连带着身上燃烧着的火焰也一阵暴涨,他发出了最后的怒吼:“一起去死!”

    而随着他的这声暴吼,手中那燃烧着的大刀,猛地掷向了那个侏儒队长阿胡儿,阿胡儿的笑容还停留在脸上,就只觉得面前一阵火热袭来,还来不及看清,就两眼一黑,那是这把火焰刀直接插在了他的面门之上,贯穿了整个头颅,在他倒下的时候,脸上的眉毛与头发,都开始燃烧。

    随着阿胡儿给这一刀夺命,他手中握着的槊杆,也终于落下,在城垛上重重地一顿一卡,木制的杆身,因为串了一个人的重量,而无法承受,终于折断了,火人连同前半截槊身一起掉下了城头,而他的狂笑声仍然在空中传来:“一起去死,一起去死!”

    攻城塔在熊熊地燃烧着,塔中的几十名军士,都和这铁盔队长一样,葬身火海,时不时有因为燃烧充分而断裂的木块落地,以及噼哩啪啦的爆火星之声响起,城头的燕军们一个个看着阿胡儿的尸体,不知所措,阿胡儿的副手赛巴来突然反映了过来,大声道:“都愣着做什么,快放烟,快鼓风啊,别让晋…………”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只觉得天空突然一黑,只是这一次,不再是那狼烟四散而造成的幕墙,而是一阵遮天蔽日的箭雨,那是上千名弓箭手的齐射,齐射的目标,则正是这一段二十余米宽的城头!

    刚才射击晋军时兴高采烈的燕军军士们,这会儿既无烟雾的遮蔽,手中又没有防身的盾牌,甚至四下散布的石块,断木,让他们想要转身逃跑都无法行动,就象刚才晋军的弓手们逃命时返身撞倒塔楼上的同伴们一样,城头的燕军,往往刚一挪步,就给绊倒,在地上挣扎着刚要起身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却是飞过城头,以一个优美的吊射弧线开始下落,三棱箭头闪着夺命寒芒的一片箭雨,而这,则是他们所有人在这个世界上,最后能看到的景象。

    箭矢击穿皮甲与棉袍,透进肌体,断骨碎肉的声音,在城头响彻着,开始还有十几声高低不一的惨叫声与叫骂声,还能看到一些插满了箭,如同靶子一样的身躯在挣扎着爬行,翻转,也就半分钟不到的时候,这段城头给箭雨起码洗了有三轮,再无一个活物还在喘气了,只有那燃烧着的狼烟堆,反而因为砸入了不少木头箭杆,而燃烧得更旺了呢,只不过这一回,烟柱乃是直接冲天而起,而非吹向攻城塔楼了。

    城下五十步左右的距离,王镇恶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弓箭,在他的身边,数百名弓箭手仍然在向着城头射击,城下的军士们,正叫骂着,拖着伤兵和战死的战友尸体,向后如潮水般地撤离,而在这些弓箭手们的身后,五百名北府军重装甲士,各个武装到牙齿,眼中的冷芒和手持刀枪尖刃的寒光,在火光的映照下,一闪一闪,王镇恶咬着牙,沉声道:“前方东莱部队迅速撤离,北府甲士,云梯冲击!”

第三千一百九十三章 国恩惠民需时日

    帅台之上,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喃喃道:“好男儿,好兄弟,若有来生,并与汝同生共死,并肩作战。”

    说到这里,他转过了头,对着沉默不语的刘穆之沉声道:“胖子,你看到没有,这些就是你嘴里的杂牌,青州豪族的军士,他们同样是为了大晋在出生入死,他们的勇气同样不输于我们北府老兵,你现在还想要借敌人之手消耗他们吗?”

    刘穆之神色平静,点了点头:“确实是英勇壮烈的好男儿,但他们想要的,和你一样吗?今天他们这样奋不顾身地攻城,是因为那些青州大族要他们攻城,而这些青州豪强和我们的目的一样,是因为都要消灭慕容氏,如果这次不消灭他们,那后来就得面临慕容氏鲜卑的残酷报复,我们北府军可以撤回大晋,他们的基业都在这里,往哪儿跑?”

    刘裕咬了咬牙:“说来说去,为了以后的,还没有出现的所谓割据,谋反,叛乱,就让现在的战友白白牺牲,胖子,你饱读诗书,熟知古今,难道就学到的这些?”

    王妙音幽幽地叹了口气:“裕哥哥,我知道这点很难让人接受,但就是因为熟读史书,才不得不这样做。前面我们已经说过了,青州之军民,以前多次这样做过,就是我们谢家上次北伐,他们当时不也是跟现在一样,跟着王师对前秦的州郡奋力攻打吗?”

    “可打完又如何?他们能唆使镇守青州的守将张愿在这里割据自立,再往前,西朝末年,威名赫赫的大将苟晞,也是在青州自立,他的那个伪朝中,尽是本地的豪强大员,对于不依附他的人则铁血屠杀,落得了个屠伯之名,这样的历史,你想再一次地重复吗?”

    刘裕沉声道:“我相信,靠了我的仁义,靠了我的公心,就算豪强们有异心,普通的百姓,这些正在死战的军士,也是不会不知恩义,不懂好坏的。”

    王妙音冷笑道:“是,你确实大公无私,你确实一心为民,我们都知道,可是那些青州百姓他们知道吗?你这套不是没在吴地的庄园试过,你不是没把那些世家大族的佃户庄客移民到江北过,但他们会感激你的好处吗?”

    “江北六郡的那些土地分给了他们,这种天大的恩赐他们还觉得少了以前老东家的管理,各种怨气,最后还是靠了把原来的那些庄头,村长们也给调到江北管理这些老佃户,才算平稳,我们大晋的世家大族算是支持你了,冲着你给的利益和立的功劳才这样做,这青州的豪强,他们肯这样支持你?”

    刘裕的眼中光芒闪闪,陷入了深思,当年在江北那个小村子的所见所闻,再一次涌上了他的心头,从理智上说,他知道,王妙音说的是对的。

    刘穆之正色道:“寄奴,让青州兵马打头阵,也不是故意杀他们,只不过对他们多加消耗,他们肯卖力攻城,也是想要有所表现,更是为了自己而战,既然如此,那让他们多立功,多死人,这并不是什么坏事,我们接下来还要迎战妖贼,是不可能指望青州本地的兵马帮忙的,北府军的战士,每个都很珍贵,这点上,你还真的多少要学学诸葛长民。”

    刘裕摇了摇头:“保存实力,看着友军送死,这种事我刘裕现在不会做,以后也不会做。不仅我不做,我们北府军的将领们也不会做,长民这种是极少的情况,更多的兄弟是闻战则喜,抢着要立功。你看,镇恶不就亲自顶上去了吗?”

    王妙音的秀眉微微一蹙:“现在反正战况已经如此了,第一轮攻城的青州兵马,死伤惨重,裕哥哥,我不太懂战事,你这里看来,这攻防战大概损失多少人马了?杀敌如何?”

    刘裕不假思索地说道:“南城这里,我看到的大概是战死两千多人,伤者略与之相当,拜你们所赐,青州军士伤亡惨重,辟闾家的,封家的,国家的部队都折了一半多,也难怪他们打红了眼,现在还不想撤回呢。”

    刘穆之淡然道:“要想消灭南燕,本地人本就应该出最大的力才是,我们南城这里虽然打的热闹,但毕竟不是主攻方向,西城那里,辟闾道秀亲自带他们的主力过去了,北海的高家军打头阵,他们的继之,如果能把这支部队给消耗大半,那以后青州这里,也就可以太平了!”

    刘裕厉声道:“乱来!你真把青州本地的兵马消耗完了,以后北魏若来犯,谁来防守?你只考虑割据作乱的事,就不考虑外敌入侵的可能?”

    刘穆之微微一笑:“两害相权取其轻,北魏那里,你的好阿干新丧,大漠上的那些个部落必然要骚动一阵子,他们暂时是没有时间和精力南征的,再说要想打南燕,河北那里必要屯积粮草和兵马,可是那些河北的地头蛇们,崔家卢家这些汉人大族是否效顺,也要打个大大的问号。拓跋珪还活着的时候就是因为这些河北的汉人大族不听号令,而多次纵兵在河北屠掠,贺兰卢以前镇守南燕的北部,就多次和这些汉人豪强暗通款曲。”

    “看到河北的这些地头蛇的表现,你还坚持要让南燕这里自已发展军力,让那些本就控制着土地,人口的豪强们,再拥有大军吗?寄奴啊,这种放纵地方势力坐大,乃是乱国为祸之道,我们大晋自己的荆州一直成为心腹大患,成为比胡虏更可怕的敌人,这个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王妙音正色道:“穆之说得对,就算你想用上青州的人力和物力,也得花时间,把你在江北土断的那套拿到这里实行,直接让百姓感知到国恩,而不是现在这样,只知有豪强堡主,不知有大晋朝廷,在此之前,你得尽量地消耗青州兵马,不让他们成为大军撤离后新的割据势力,成为对大晋的威胁!”

第三千一百九十四章 义正辞严斥爱侣

    刘裕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我不好再多说什么,不过你们记住了,就算你们是我最亲最信任的人,这种绕过我就去给部队下令,暗夺军权的事,我以后绝不会允许,若有再犯,别怪我刘裕,翻脸不认人!”

    说到这里,刘裕一动不动地盯着刘穆之,眼中闪出前所未有的坚毅与决绝,刘穆之也不免为之微微一震,转而认真地点头道:“这次是特殊情况,下不为例,寄奴啊,我们还是谈谈攻城之事吧。”

    刘裕转头看向了王妙音:“妙音,这句话,对你同样有效!”

    王妙音幽幽地叹了口气:“我只是一个女人,要这兵权何用,裕哥哥,我自始至终,都是为了帮你的,难道…………”

    刘裕沉声道:“是不是帮我,结果说话。就算你们是为了帮我,起码也得跟我商量一声,这种不经过我就直接向我的部下下令的事,我不会再允许发生,如果你们觉得我这个主帅碍事,可以用皇帝的名义下令撤我的职,我灭燕平妖之后就解甲归田,以遂你们世家大族的心意!”

    王妙音苦笑道:“好了,寄奴,别置气,这晋国大军之中,谁都要以你马首是瞻,任何有关军事的事,都离不开你,这次我们也是为了攻下广固,更是为了今后青州的安定,我答应你,现在就收回成命,按你的想法,以北府军攻城,这样可以吗?”

    刘裕冷冷地说道:“晚了,军令不可朝令夕改,就算明知你们的做法不对,现在也只有硬着头皮打到底了。不然的话,军队轮转出问题,就会重演苻坚淝水之战时号令不一,全军混乱的惨剧。西城那里的事情,你们是直接向檀韶下令,还是通过沈林子去传令张纲?”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沈家兄弟那里,是妙音下的指令,而檀韶那里,我是派了谢晦去说服他。两边我们都做了准备,至于张纲,在他去那里之前,我就跟他说过,听沈家兄弟的号令。”

    刘裕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就全权交给檀韶来负责便是,只是有一点,无论是檀韶还是沈氏兄弟,战后都不可以再留在青州,此战之后,青州大族必恨极他们,留下会在这里惹出事端。”

    刘穆之叹了口气:“是的,一个张纲不可能扛过所有的责任,最后还是要檀韶这个西城主将和沈家兄弟这对前线大将来负责,不过他们也要回去帮你对付妖贼的,自然不会留在这里,以后也是调任他处的好。”

    刘裕沉声道:“除了西城那里,北城的龄石,东城的长民,你们是不是也作了安排和交代?”

    刘穆之摇了摇头:“没有,这两处完全就是按你的意思,也没有什么青州兵马,东城那里是诸葛长民收编的山南部队,这些人他也想据为已有,舍不得全用来攻城的,现在你派了刘怀慎带了三千中军甲士过去,我想诸葛长民会用他们攻城。”

    说到这里,刘穆之的眉头一皱:“把最精锐的中军部队交给诸葛长民,寄奴啊,真有这个必要吗?”

    刘裕沉声道:“非如此不可,不派出中军,如何让一向想着保存实力的长民出力死战?好了,现在我已经知道全部的情况了,西城那里,不要寄托所有的希望,我们得改变计划,南城这里,也需要全力攻击!”

    王妙音的脸色微微一变:“这是何意?那里作了充分的安排,应该可以在消耗掉大量青州兵马的同时,突破城墙,现在不已经是攻上城了吗?”

    刘裕咬了咬牙:“你们难道还没有发觉,我们在这里说了这么久,西城那里没有新的好消息传来吗?胖子,你一直在看西城的烟,看到什么了?”

    刘穆之的面色凝重:“西城那里的消息,我军三次攻上城头,三次被打下来,现在攻击受阻,北海军士死伤惨重,国无极,赵言两个领兵大将战死,辟闾道秀已经派出第二波的援军上阵了。”

    刘裕点了点头:“传令前军王镇恶,出动重甲北府军,从那些攻城塔打开缺口的地方强行登城!”

    刘穆之的眉头微皱:“重甲军士虽然防护力出色,但是行动迟缓,不擅长攀爬城墙,真的要让他们上吗?”

    刘裕沉声道:“让他们从没有焚毁的攻城塔处攻城,再就是硬打开那些有夹壁暗孔的城墙,争取直接突破,另外给向弥那里补充三千人,强攻城门。”

    王妙音轻轻地叹了口气:“裕哥哥,是我不好,我前面不应该绕过你下令的,但是,但是你也别冲动啊,连我都知道,这样只能消耗,无法破城的,就象王镇恶…………”

    她说着,一指前方,那部塔楼已经被火焰所吞没,变成一堆灰烬,泛着火光的焦木,散得满地都是,原来的城墙上,架起了四部云梯,全身重甲的北府军士,正在顶着盾,衔着刀,向上爬墙呢,但这里跟别的地方一样,城头又不知从哪里新冒出多少南燕军士,拿着石头,木块,甚至是死人的尸体,向下猛砸,配合着推杆,把这些云梯连同上面的军士,一次次地推倒,砸下!

    王镇恶身边的弓箭手们,仍然在不停地放着箭,城头的燕军也不时惨叫着倒下,很快,给射死的尸体就会成为新的扔下城墙,砸向梯子上的晋军的守城武器,双方的伤亡在不停地增加,却看不到有任何突破城墙的可能。

    刘裕面无表情地说道:“强攻,就是如此,靠的是性命和勇气,妙音,记住,到该拼命,该死人的时候,必须要做到拼命和死人,不要总想着牺牲别人来保全自己,在战场上,这种心态只会让众军离心,最后也无法胜利!”

    说到这里,刘裕抬高了声调,高声对着台下说道:“传令,帅台前移两百步,中军所有的响鼓全部重擂,全体军士齐声呐喊,为攻城的将士们,助威!丁旿,打起我的帅旗,我要让每个前方的军士,知道我刘裕,与他们同在!”

第三千一百九十五章 前仆后继攻城急

    东城,晋军长围。

    诸葛长民坐在长围的顶部,两条腿翘在围外,轻轻地摇晃着,一边的王玄谟眉头轻轻一皱:“诸葛将军,你这个姿势,恐怕与你大将的身份不太符合啊,这还在攻城呢,还是要有点威仪的!”

    诸葛长民冷笑道:“你小子懂什么?威仪?让你来这里传令的那个人,当年在洛阳城头,直接脱了裤子,对着城外的几万西燕军就是**,你要讲威仪?先跟他说去!”

    王玄谟先是一愣,转而微微一笑:“长民哥,消消气嘛,我也不过是传话罢了,你可别怪我啊。”

    一边站在长围墙上的诸葛黎民铜铃般的大眼一瞪,对着王玄谟就没好气地说道:“长民哥?长民哥是你小子叫得吗?我大哥当年出来当兵的时候,你娃还在吃奶呢。又不是我们北府老弟兄,在这里套啥近乎!令也传完了,这帅旗也前移了,你还留这里做什么,回去复命去啊。”

    诸葛幼民连忙说道:“王书吏,我二哥是个粗人,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看,我们这里也按刘大帅的要求做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复命,不要贻误了战机啊,说不定大帅还有新的命令要你传达呢。”

    王玄谟笑着摆了摆手:“好了,三位,不用说这话啦,其实我跟你们也一样,也是给臭骂一通,受了一肚子气,才给派了这个差使,现在我传完令了,大帅也没说要我马上回去,我倒是有兴趣,在这里看看长民哥的指挥,领略一下如雷贯耳的北府名将的风采呢。”

    诸葛长民的嘴角勾了勾:“名将?屁的名将,不过是一个靠了点资历混饭吃的老家伙罢了,王书吏,你是本地的大族,又是太原王氏之后,可是前途无量,至于你进的那些言,我听说了,并不是什么不智之论,这打仗,有时候就得用这个狠劲,只不过刘大帅他一向爱兵如子,顾念手足情义,你公然地这样说,有违他领兵之道,给训斥一下,也不要太放在心上。”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你是刘长史看重的人,回去之后,跟刘长史多搞好关系,他这个人喜欢美食,你多找点齐鲁风情好吃的东西,让他高兴,打完这仗后,你有的是大好前程呢,到时候,我这个老兵也许解甲归田后,还要多多仰仗你王书吏呢。”

    王玄谟微微一笑:“长民哥果然是会说话,会做人哪,不愧是北府众将中难道的头脑冷静之人,能在当年那么多猛将锐士中走到今天,真不是盖的。玄谟有幸能在您这里得到一二指教,是我这回的福气!”

    诸葛黎民冷笑道:“哎呀,这漂亮话真的是一套一套的,还真是学问人哪,只不过,咱们不是一路人,我们诸葛三兄弟从来都是刀头舔血打打杀杀的,你和刘长史他们才是一类人,都是耍笔杆子,弄墨汁的,咱们尿不到一个壶里,大哥,我们这里按大帅的意思,现在正让怀慎兄弟的中军甲士攻城哪,王书吏,你可看好了哦,不是我们要他们去打头阵的,可是怀慎自己请命出战的啊,这是大帅的意思,就算损失…………”

    “轰”的一声,一颗大石从城内飞出,越过高墙,重重地砸在了城下的铁甲方阵之中,十余名甲士顿时成了铁包肉的血泥,可是其他的军士却是视若无睹,继续顶着盾,爬着云梯,向着高高的城头,发起一次接一次的冲击。

    王玄谟叹了口气:“只这半个时辰的功夫,就折了四百多好兄弟,大帅还真的是为了克城,不惜血本哪。长民哥,你就这样看着中军甲士的兄弟这样白送性命吗?”

    诸葛长民冷笑道:“强攻坚城就是这样,既然要出力真攻,就不能计较伤亡,怀慎如果顶不住了会鸣金收兵的,现在他还在进攻,我们能做的,就是用投石车多加支援和掩护,你进言的那套攻城时不分敌我地砸城头的打法,已经给大帅否决了,我也不会用来砸自己的兄弟,不过…………”

    说到这里,他一指城墙的后方:“看来燕贼还是在城后藏了不少家伙的,现在终于忍不住用上了,这也是我们的军士们牺牲的回报,老二,叫我们的投石车狠狠地砸,为给砸死的兄弟报仇!”

    诸葛黎民用力地点了点头,拿起手中的两面小旗,对着右前方一字排开的三十多部投石车方向,用力地挥舞着,一边挥舞,一边大叫道:“投石车,向前三十五步,攻击城墙后的敌军投石车,要快,千万别让他们砸了人又跑了!”

    一阵齐声的号子声响起,伴随着力臂落下时巨大的呼啸之声,然后就是数十枚飞石冲天而起,砸向对方城墙之后的声音,隔着三百步远,仿佛也能听到城后的一阵阵响动与惨叫声,原来还在攻击的七八块飞石,再也没有动静了。

    攻城的甲士们发出了一阵阵的欢呼之声,又是二十余部云梯给架上了城墙,更多的军士爬着梯子,向城墙发起了新一轮的冲击,诸葛黎民兴奋地挥着旗子,大吼道:“老铁,冲啊,杀啊,冲上城墙,先登头功!”

    他一边挥着旗子,一边把这两面令旗就当成了背上插着的两把大斧,在那里挥来劈去的,仿佛是自己在作战!

    城头一阵阵的落石和滚木砸下,伴随着时不时倾泻而下的箭雨,几乎每个冲在前面的北府甲士,身上都插了几枝到十几枝不等的羽箭,轻则弹落,重则没柄,不少前排的战士血流满身,却仍然奋力向前,更是有不少人一次次地给从梯上打落,却是弹地复起,继续爬梯。

    王玄谟的眉头微微一皱:“重甲精锐,果然刀枪难入,更是战意高昂,不死不休,久闻北府军步兵是天下之冠,今天终于有幸见识到啦!”

    诸葛长民咬了咬牙:“大哥,怀慎快要拿下先登之功了,我们还在这里等什么?跟着杀进城哪。小弟愿亲自领兵!”

    诸葛长民轻轻地勾了勾嘴角:“不急,我想广固的防守,不止如此!”

第三千一百九十六章 甲士登城殊死斗

    正说话间,只听到一阵欢呼声从前方响起,数千个嗓子在同时高呼:“唐方,威武,唐方,威武!”

    诸葛黎民恨恨地一跺脚:“该死,让唐方这小子抢了先登,那本该是我的!”

    王玄谟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身高八尺有余,壮得如同一头蛮牛的大汉,左手举着盾牌,背上插着一把大斧,在成千上万人的欢呼声中,纵身一跃,直接跳上了广固东城的城头,在他飞身跃上城墙的一瞬间,他的声音也顺风传向四方:“北府军中兵飞虎幢主唐方,先登广固!”

    他刚刚跳上城墙,就只见三把明晃晃的钢刀,向他砍来,伴随着三声鲜卑语的怒吼:“去死吧!”

    唐方哈哈一笑,左手的盾牌一挥,荡开了两把砍向自己的钢刀,而从右边砍来的一刀,直奔他的肩头而去,他却不管不顾,右手一把抄起背上的大刀,只听得一声龙吟虎啸之声,长刀呛然而出,伴随着这一抽一挥之力,卷起地上的朵朵尘埃,如飞沙走石一般,席卷向出刀攻向唐方的那名鲜卑军士。

    这个鲜卑军士戴着皮盔,这显然是燕军中队正以上小军官才拥有的,此人面相凶狠,是个独眼龙,一道长长的刀疤,从他的那只瞎眼右上方斜布了半个脸,触目惊心,肉眼可见的凶悍,而这一刀又准又狠,直奔唐方的肩头,只要给砍中,那一般情况下,必是断骨卸臂,一刀就能让唐方的手分了家。

    他这一下极为歹毒,以两个同伴向唐方胸腹与左肋出刀,逼其盾牌左荡,如此一来,右侧空门大开,如果唐方要躲这一刀,那必然无法抽刀还击,接下来这鲜卑刀手就可以占尽先机,甚至逼得唐方再也无抽武器的机会。

    可是他没有想到,唐方居然不管不顾,直接就抽了刀,在这一刀击中唐方肩甲的同时,他的吼声也带了几分讶异:“小子,不要肩膀了吗?”

    虽然说语言不通,唐方不可能听明白他的话,因为唐方不会鲜卑语,但唐方仍然放声大笑:“想砍爷爷的胳膊,就靠你这破刀?”

    说话音,只听到“叮”地一声,这一刀结结实实地斩在唐方的右肩甲之上,只听到一阵金铁相交之声,唐方右肩之上的精钢甲叶片,碎成几百块姆指盖大小的铁片,在空中飞舞着,而肩甲也隐约有道裂痕,可是,这一刀除了把唐方的右肩砍得向下沉了两寸外,却是不能破甲入肉,更不用说断崩卸臂了,反而给这一击之力荡起半尺有余,在抬起的刀刃上,甚至隐约可见十余个细小的裂口,显然,这一刀虽然碎甲,但也折刃,可见北府军的防护之精良,甲胄之严密!

    鲜卑队长甚至来不及反应,他没弄清楚为何自己向来杀人宰牛如割茅草般的利刀,居然不能一下卸了唐方的肩膀,要知道,这一刀下去,连千斤大牛的脑袋,也是可以一刀而下的。

    可他的脑子还在转着,却只觉得右腰一阵剧痛,唐方的笑骂之声钻进了他的耳朵里,他突然能听懂这句汉话了:“吾刀利否?!”

    唐方的这一刀横扫,直接切开了鲜卑队长的右腰,一扫而过,把他的整个人,横着斩成两截,上半截的躯体,甚至被这一刀横扫的大力,带得跟着刀锋一样继续向左飞,甚至在空中飞移的过程中,连肠子和肝脏都没来得及下落,仍然保持在腹腔之内,直到左飞三步之后,这半截身子砸在刚才的一个攻击唐方盾牌的刀手身上,这才连同这个刀手,一起砸倒在地,而下半截的那两条腿带着半个腰部,还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呢。

    唐方一刀斩敌,豪气干云,大吼道:“挡我者死!”

    他的左手盾牌猛地一挥一掷,迎面就砸中了另一个攻他左边的刀手,这个人的脸,给这块盾牌砸得变了形,鼻梁骨碎裂的声音,伴随着他的惨叫声,在唐方的身边响起,而唐方的左手,则抄起了一把四尺多长的战斧,这把战斧一直是嵌在那盾牌的背面,掷盾的同时,抄斧在手,唐方显然在爬梯子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跳上城墙的那一瞬间起,就是要双手武器,放手大杀啦!

    十余个附近的鲜卑军士,也顾不得再向着城墙上的云梯扔石块与滚木了,纷纷抄起了兵器,怪叫着冲向了唐方。

    而六七个在向着城下密集的晋军放箭的弓箭手,也转而向着唐方拉弓放箭,可是,这些羽箭却是无法穿透唐方身穿的双层重甲,二十多步的距离,射在他前胸的两当铠护心镜上,也只是把甲面射出一个小凹孔,甚至无法插在甲胄之上!

    唐方虎吼声连连,左斧右刀,抡圆了到处砍劈,地上的沙尘给他带得一片席卷,北府军特制的百炼战刀与精钢护甲,让他形同一个活动的铁疙瘩,与之兵刃相交的燕军战士,只一个回合就得折刃,被砍中身躯的,必死无疑,三四个回合下来,就有七名燕军战士给唐方斩于城头,却没有一个人能象刚才的那个队长一样,砍中唐方一刀半枪。

    三个跟唐方一样全副铠甲的力士,也随着一跃上城,迅速地向着唐方靠拢过来:“唐幢主,我等来助你!”

    唐方一阵狂笑:“随我杀贼,尽快清理这块城墙。”

    一阵紧急的梆子声响起,伴随着机关响动的声音,就在唐方正面的一座城楼之后,似是有一个小房间一样的东西升起,房门一开,十余个头顶铁盔,身着锁子甲,手持长枪大斧的鲜卑勇士,冲了出来,不同于这些在城头,连皮甲也没有,只是穿着厚布袍,戴着额挡战斗的军士,这些人,显然是精锐格斗战士了。

    唐方咬着牙,瞪着眼睛:“都打起精神来,敌军甲士来了,宰了他们,这城墙就是我们的!”他说着,大刀一挥,就向着对方的阵营冲了过去。

    又是十余个晋军甲士从云梯上跳上了城头,另一边,越来越多的木厢升起,伴随着一批批的鲜卑重装步兵也冲上城头,两边的勇士,开始在城头杀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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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千一百九十七章 猛士登城困兽斗

    东城,长围之上,诸葛黎民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摇着头:“这,这是怎么回事?这些,这些燕军的甲士,难道是飞上城头的吗?怎么他们不用走城梯,直接就这样上城了?”

    王玄谟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来之前,南城也碰到了类似的情况,之前还空无一人的城头,一下子就能涌上成百上千的敌军,就是靠这种小木屋升上来的,用的是铁锁铰链,直接把木屋从城底吊升上了城头,似乎是一种机关术,是张纲给他们开的!”

    诸葛黎民恨恨地一跺脚:“这个该死的张纲,真的应该杀他一万次,他整出来的这些个玩意,全成了守城的利器,难怪这广固城难打,娘的有这种直上城头的玩意,我军箭石攻击的时候他们就躲下面,我们人力攻城时再上来,那还打个奶奶的球啊。”

    王玄谟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所以我献了那个趁我军攻城,敌军上城时再箭石攻击的办法,就是为了在他们城头有兵时加以杀伤,虽然会误伤一些我军的人马,但是也能杀到更多的敌军,长民哥,虽然大帅不同意我的这个战法,但是现在…………”

    他说着,看向了诸葛长民。

    一边的诸葛幼民点头道:“大哥,王书吏说的有道理,现在敌军的精锐甲士上城了,我们可以大量杀伤他们。”

    诸葛黎民摇头道:“不行,唐方他们也在上面呢,而且后面越来越多的我军中军步兵上城,这时候砸,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再说这些可是寄奴哥的中军精兵啊,要是用这种方式打光了,回头怎么跟寄奴哥交代?”

    王玄谟的眉头一挑:“当断不断,必受其害,打仗哪能这么婆婆妈妈瞻前顾后的,现在…………”

    一阵风沙吹来,正好吹起了他的嘴里,让他一阵剧烈的咳嗽,连话也说不出来了,诸葛长民站起身,拍抚起他的后背,顺手给他递上了一个梨子:“逆风时别说话,王书吏,好好保重啊,这战场沙场带了血腥的,伤肺,快吃个梨子好好润润。”

    王玄谟渐渐地停下了咳嗽,看着手上的这个梨子,讶道:“吃梨子真的有这功效,能止咳?”

    诸葛幼民笑道:“咱们打了多少年的仗了,这个不懂吗?梨子可是好东西啊,润肺止咳,还能解渴,打仗的时候揣两三个在怀里,可比背个大水囊要强。”

    王玄谟若有所思地点头道:“果如君言,以后我若有机会领兵,一定要让每个军士带上十个八个大梨。呃…………”他说着,啃了一口梨子,对诸葛黎民说道,“黎民哥啊,若是这时候不大量杀敌,我们冲上城头的部队未必能夺下城头,伤亡只会越来越大,到时候人也死了,城也没拿下,不是更亏?”

    诸葛黎民咬了咬牙:“我不信,唐方是全军出名的勇将,他的表现你也看到了,你看…………”他顺手一指,只见唐方奋起一刀,把面前的一个敌军甲士挡在面前的木盾,直接自上而下的劈成了两半,而这人的额头上也现起一道血痕,同样自上而下,紧接着两边的脑瓜子向两边裂开,这一刀之力,居然破盾开颅,恐怖如斯!

    唐方哈哈一笑,高举战斧,大吼道:“谁来战我!”而这会儿的功夫,他的身边,已经倒下了六七具残缺不全的燕军甲士的尸体,不是肚破肠流就是脑壳开花,全是死在他这威猛无比的砍杀之下!

    王玄谟摇了摇头:“唐幢主勇则勇矣,可是打仗,不是一个人的事,黎民哥你看…………”

    他也顺手一指,只见唐方的左右,刚才上城的十余名晋军重甲甲士,已经给越来越多涌上来的燕军,排成盾墙,挤向了城垛那里。

    尽管这些晋军甲士拼命地砍击突刺,但毕竟没有唐方那一刀破盾的惊人实力,几番推拉冲撞之下,纷纷给这些燕军或是格杀当场,或是打落城下,甚至落下的时候,还会砸到正在沿云梯向上爬的战士。

    只见燕军仍然源源不断地从升降木屋上城,而晋军则很难再从几十部云梯大量冲上,原本城头是五六十名晋军对战二百多名燕军甲士,这会儿变成十余个晋军面对上千的燕军铁甲战士啦!

    王玄谟叹道:“敌军接兵上城的速度远远快过我们,不仅是这次,历来攻城之战,守方在城墙上都有巨大优势,除非能登城前大量杀伤他们,不然靠了云梯,很难上去。长民哥,事已至此,不如…………”

    诸葛长民摆了摆手:“王书吏,你的提议不可,指挥攻城的是大帅的弟弟刘怀慎,城头战斗的是他的爱将唐方,如果是别人还好,可是唐方却是我们北府军中赫赫有名的勇士,要是把他这样打死了,大帅必然不会放过我们,我想,怀慎也会拼尽全力,去救援唐方的,不用我们多操心什么。”

    只见一阵阵的箭雨腾起,前方的刘怀慎,甚至亲自冲到前方,抄起大弓,与五六百名弓箭手一起,对着城头放箭,只是这些箭枝,飞到三丈高的城头时,势道已经减弱不少。

    而城头的燕军,又是大盾铁甲,不象之前只着布袍皮甲的那些轻兵和弓手,很多人身中多箭,仍然行动自如,甚至不少盾手干脆只举盾挡住,为身后双手持着推杆与枪槊的军士们提供掩护,把一部部架到城头的云梯,推离城墙。

    又战了半刻,城头的燕军足有两千,黑压压的到处都是,甚至可以对着城下的北府军放箭反击了,而城头的晋军,只剩下了唐方和身边的六七人而已,给上百名燕军持盾甲士团团围住,如困兽犹斗!

    唐方的浑身都是血,身上插满了十余根箭枝,还有两根折断的槊头,插在他的盔甲之上,这双层的精钢护甲,也难以承受几十上百次的箭射刀砍枪刺,铁人般的勇士,这会儿也因为脱力而喘息不已,几乎是驻着那早已经砍卷了刃的大刀,勉强维持着身体不倒了!

    一个燕军军校狞笑着走上前来,挥刀直指唐方,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说道:“兀那吴儿,速速放仗,饶尔不死!”

第三千一百九十八章 临阵喊话欲暂和

    唐方的头盔已经早已经在激战中不翼而飞了,这会儿的他,披头散发,满脸皆是血污,而他咬着牙,看着身边的两三个身负重伤,连站立都困难的战友,突然笑了起来:“兄弟们,能一起同生共死,真是我唐方的荣幸,三嘎子,二毛,还有两个面生的兄弟,你们还能动吗?”

    这四个互相依偎倚靠着的甲士,吃力地点着头,那三嘎子艰难地说道:“唐幢主,能和你一起战斗到这里,是我们的荣幸,只可惜,只可惜我们没能杀尽胡虏!”

    二毛跟着大声道:“唐,唐哥,不用管我们,你,你先撤,回头再,再给我们报仇,我们拖着贼人!”

    那两个唐方不认识的军士伤势稍轻,一下子挡到了唐方的面前,举着残破的盾牌,大声道:“唐幢主,你先走,我们,我们掩护你。我叫牛方生,他是我二弟牛方达,我们是江北的佃户投军的,幢主记得我们的名字,以后告诉我们的家人,我们都是好样的,没给牛家丢人!”

    唐方的眼中泪光闪闪,大声道:“兄弟们,你们都是好样的,我唐方能跟你们走到最后,三生有幸,来生,我们继续并肩杀胡虏!”

    那个鲜卑军官怪笑着说道:“好让人感动的兄弟情啊,就算是敌人,我也得敬你们一碗酒,不过,现在你们无路可逃了,这可不是平地,后面是三丈多高的城墙,就你们这全身重甲,跳下去就是个死。我是这南城东段的守将贺兰哈里木,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不会伤害你们的性命,你们也知道,我们大燕的长公主,跟你们家的刘裕大将军可是夫妻,我会把你们送到兰长公主那里,她会用你们去交换我们想要的东西!”

    唐方哈哈一笑,重重地向着地上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燕狗,我们北府战士,头可断,血可流,宁死不降!你们别想获得我们身上的装备和武器,兄弟们,咱们来生再见!”

    他说着,回头就跳下了城墙,在敌我双方一片的惊呼声中,迅速地下落,只听到“彭”地一声,那是钢铁撞上石块时的声音,就算不用去看,也知道,这三丈多高的地方跳下来,又是落在乱石之中,必死无疑!

    而那四名晋军甲士,也跟着仰天长笑,然后转身,手拉手地跳下了城墙,又是一阵撞击之声,伴随着城外晋军们的悲呼,转眼间,就没了动静。

    贺兰哈里木收起了笑容,正色改容,以手按胸,对着那唐方跳下去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个躬,而一边的上千鲜卑军士,也跟着行礼,这是作为军人,对于同类们最高的致敬。对于勇士的壮烈牺牲,这种崇敬与尊重,是超越国家与民族的。

    城下的晋军也停止了弓箭的发射,所有人都单膝下跪,对着城墙之下的唐方,那已经头破血流,碎得不成人形的尸体致敬,刚才还杀声震天的战场,这会儿却陷入了一阵难得的平静。

    长围之上,王玄谟咬着牙,急道:“这会儿燕军都在城头,连那个守将也在,长民哥,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发石去砸吗?”

    诸葛黎民的眼中泪光闪闪,却是沉声道:“王玄谟,你懂不懂军人?连敌方将士都在为唐方他们致敬,这个时候怎么好意思进攻呢?”

    诸葛长民摆了摆手:“罢了,唐方他们死和壮烈,但敌军的城头防守是非常厉害的,连大帅的中军卫队和唐方这样的勇士都无法攻下,老二,你现在应该知道,刚才不让你上,是保你的性命吧。”

    诸葛黎民咬了咬牙:“只恨刚才没和唐兄弟并肩作战,我跟他斗了十几年,居然让他就这样战死了,这辈子我都不会甘心的,大哥,我想带队亲自冲锋一次,不管怎么说,也不能在这里干看着。”

    诸葛长民叹了口气:“那也得等这回撤下来再重新组织了,而且现在城下积累了大量的石块和尸体,只怕不利于我们攻城,我看…………”

    他的话音未落,只听到远方的城头,传来了贺兰哈里木的声音,只见他举着一个大铁喇叭,顺风高呼,声音居然能传过三百步外,直让这长围之上的众人,都听得清楚。

    只听贺兰哈里木说道:“对面的晋军主将,可是北青州刺史诸葛长民?”

    诸葛长民点了点头:“正是本将,来将何人,报上姓名?”

    贺兰哈里木大声道:“我乃大燕的镇东将军,东莱郡守,并州司马,贺兰哈里木,这东城是我在防守,诸葛将军,你还想再次攻城吗?”

    城下百步之外,刘怀慎咬牙切齿地吼道:“鲜卑狗贼,杀我将士,此仇不共戴天,你且等着,我们再战三百回合!”

    贺兰哈里木摇了摇头:“城下那将,你们勇士战死,伤亡近半,已无攻城之力,再打下去,不过是平白牺牲而已,念在我们家兰公主与你家大帅的关系,我现在不开城追杀你们,你们现在可以来收尸和搬运石块,就算真要大战三百回合,也等清理完了再来。诸葛将军,你意下如何?”

    诸葛长民的眼中光芒闪闪,王玄谟低声道:“长民哥,这恐怕是鲜卑人的缓兵之计,想借我们清理的时候暗中调兵去别处,或者是为守城争取时间,这回我们是要四面攻城,哦,不,是三面攻城,都得用上全力,不能让敌军来回调兵,若是你阵前与敌军谈和,只怕事后大帅会怪罪下来啊。”

    诸葛长民微微一笑,嘴角边勾起了一丝笑意:“王书吏啊,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你别以为我在这里真的就是看戏磨时间的,我好歹也是北府名将,身经百战,你以为我不想先登吗?只不过,我这里实力最弱,本部兵马又少,想强攻,是勉强我了,所以,这一仗,我得打巧仗才行。”

    说到这里,他悄悄地指了一下身后的长围之内:“你看,那军帐之后是什么?”

第三千一百九十九章 摸金校尉立奇功

    王玄谟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之色,转而回头看向了诸葛长民所指的军帐方向,只见东南边一处不起眼的洼地,三十多个军帐处,似乎在扬起尘土,而来回奔波的军士们,扛着一个个的沙袋,向着营地外的一辆辆大车上扔去,而守在大车边上的民夫们,则迅速地把这些沙袋土囊推向了前方,看起来,象是给攻城的重甲部队提供掩护,但在这里才能看出来,这些土的来源,才是精妙之处!

    王玄谟恍然大悟道:“哎呀,难道长民哥是想用地穴攻法,挖地道来攻城?”

    诸葛长民笑了起来:“王书吏想的和本将完全一样啊,这金木水火土五行攻城战法,金是我们刚才这种力攻,木则是南城那样的冲车攻门,水这一块,要么是指放水淹城,要么是断城水源,这点广固城里的那个黑袍老怪防得很好,我们没法用,至于这火攻,寄奴哥也在南城那里用过了,城中的守军也有黑色妖水这种火攻神器,并非我们所长。算起来,没有用上的,也只有这土攻之法了。”

    王玄谟正色道:“土攻战法,可以用土山,高过城墙,居高临下射之,可以用土囊沙包,堆为鱼梁道,上道攻城,也可以是这种穴地战法。只不过,这广固城之前可是有三道外壕,我军几次攻城不成,壕中堆满了尸体,当时军议过,是无法用这种地道战法的啊。”

    诸葛长民冷笑道:“可是前几天,黑袍不是要我们用军粮换取清理城外的尸体,我们也趁机填平了各处的壕沟吗?这东城这里的平壕,可就是我布置的。当时最初攻城的时候,东城是由我指挥,而我的部下损失也最为惨重,由我来收拾,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们以为我只会保存实力吗?嘿嘿,要保存实力,我第一次冲那么卖力做什么?王书吏,我们是军人,军人总是想要争取胜利,争取立最大功劳的,所不同的,只是要考虑付出的代价而已!”

    王玄谟叹服道:“看来名将就是名将啊,长民哥能纵横天下二十年,转战南北上万里,真还不是盖的,今天这一趟,我可真没白来啊,这么说,当时你就打定这种穴地攻城的主意了?”

    诸葛幼民笑道:“是的,当时我们在平壕时,包括在运回将士的尸体,掘坑埋葬时,都找了精通土工的矿工甚至是盗墓贼们,对这些土质进行了仔细的分析。要知道,我大哥可是当代的小孟尝啊,府内各种奇术异能之士都有,而那摸金盗墓之士,也为之不少呢!”

    这时候,一团灰头土脸的,泥球一样的东西,就从王玄谟所在的长围边上,不到三尺的地方钻了出来,一块草皮,直接飞了起来,溅到了王玄谟的身上,吓得他一个踉跄,几乎要跌下长围,王玄谟这一下吓得三魂出窍,闭上了眼睛,狂呼道:“吾命休矣!”

    一只孔武有力的胳膊,接住了王玄谟,让他感觉到腰上猛地一紧,而下落的身形,也给撑住不动,他睁开眼睛,只见诸葛黎民正咧嘴向着自己一笑,伴随着一嘴的大黄牙和明显三天没刷牙的口气,嗡声道:“王书吏,站稳喽,别摔下,要摔下的话,就你这小身板儿,可就跟我的唐方兄弟一样喽。”

    他说到唐方,本来是玩笑话,却突然眼圈一红,再也说不下去,一挥臂,就把王玄谟给扶起了身,转身就走。

    王玄谟心中惭愧,转头看向了一边围内地上冒出的那个人,只见他身高不过五尺,却是长着胡子,长得三分象人,七分象老鼠,显然不是一个小孩,而是一个侏儒。

    诸葛长民微微一笑:“胡九九,挖得如何了?”

    说到这里,他对着王玄谟笑了笑:“此人名叫胡九九,家传掘墓,以前跟着天师道作乱的时候,也去吴地挖了不少世家豪族的坟,天师道败亡后,他被我俘虏,我惜他这种掘土挖道之才,收归门下,还为他打点过不少世家豪族以平息他们的愤怒,从此对我死心踏地,归我所有。”

    王玄谟双眼一亮:“咦,就是鼎鼎有名的摸金校尉胡九九吗?”

    那侏儒咧嘴一笑:“没错,我就是胡九九,不过,要是连我的名字连你这个青州文人都知道,那对我可不是什么好事哪。”

    诸葛幼民说道:“当年我们京口建义,我们在历阳准备以地道攻击刺史府,刺杀当时伪楚政权的刺史刁逵,就是胡九九挖的地道,本来一切顺利,可未曾想走漏了风声,我等皆被俘虏。”

    诸葛黎民这会儿平复了情绪,转了回来,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三寸丁贴地皮,挖个地道,只适合你这种身形的钻,上次在你那个破道里,差点把我给卡死,大哥,我说实话,这回我说什么也不去那个地道了。”

    诸葛长民的眼中冷芒一闪:“上次是只有地道攻击这一条路,这次可不一样,虽然说是要地道攻城,可是仍然需要别的方向虚张声势作为掩护的,这次穴地攻城,胡九九,你带你的徒弟们,攻到城下,然后按我们计划的,以木桩撑住城墙,然后涂上油脂,系以长棉条,原地返回后,燃烧这些长棉条,引燃木桩,如此一来,二十多根木桩全部燃尽之时,这广固城墙,必倒无疑!”

    胡九九笑着点头道:“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了,我的二百多个伙计,这会儿应该已经挖到城墙根下,这会儿应该正在树木桩呢,我是过来给你先报个喜信的,这回要是真的这样陷倒城墙,我可是先登之功,这可是长民哥你答应过的啊!”

    诸葛长民微微一笑:“没错,我说的,先登之功,这广固城方圆百里内的南燕皇家与贵族之墓,都可以让你挖啦!里面的东西,全归你!”

    胡九九发出一阵狂笑之声:“长民哥,记住你的话,我去去就回!”

第三千二百章 援军出动迷友军

    随着这个侏儒胡九九的狂笑之声转入了地下,变成一股诡异的响动,那原本打开的洞口,又恢复如常,只是没了那块草皮的遮挡,看起来仍然是刚翻过的新土,不过,对于现在这种洞口在长围之内的情况,并不需要担心走漏什么消息,因为据那胡九九所言,这地穴,已经快要接近城墙啦。

    城头传来贺兰哈里木的声音:“怎么样,诸葛将军,是继续打下去,还是暂且休战收尸?”

    诸葛长民站起了身,对着贺兰哈里木沉声道:“既然你这样说了,无非也是想争取时间整顿城防而已,我本不应该给你这个机会,但我诸葛长民一向视兄弟同袍如手足,不忍他们暴尸城下,再受箭石摧残,这样吧,暂且休战半个时辰,我们整理尸体,然后再战!”

    贺兰哈里木笑道:“果然是爱兵如子的诸葛将军啊,好,就依你,一个时辰后,我们再战不迟!”

    他说着,转身就向后走去,从这个方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走入了一个刚升上来的木箱,一阵机关响动,很快就不见了人影,而大批的燕军甲士,也消失在了城头,只剩下几百名肉眼可见,衣着单薄的民夫还在来回忙碌,搬运着城头的石块与尸体。

    一阵马蹄声响起,却是刘怀慎策马而来,直到长围之下,他看着诸葛长民,满脸的怒容,大声道:“长民,为何停止攻城,与敌作这种城下之盟?”

    诸葛长民看着他前方的军队,刚才开来时足有三千,装备精良,精甲曜日的军队,这会儿已经少了三分之一不止,但军士们仍然咬着牙,立得如同枪杆一样,弓箭手们仍然引弓搭箭,直指城头,显然,他们不想撤退,仍等着继续再战的命令。若不是刚才诸葛长民鸣金收兵,只怕他们早就继续攻城了。

    诸葛长民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怀慎,你还想再损失多少兄弟?这可是中军哪,是寄奴的精锐护卫,个顶个的都是咱京口的棒小伙子,难道你就是铁石心肠,忍心他们去作无谓的牺牲?”

    刘怀慎的眼中泪光闪闪,作为刘裕自小给寄养的姨娘家的儿子,他从小因为母亲的奶水分了一半多给刘裕,而自己奶水不足,不谈与神勇无敌的刘裕相比,就是跟同胞的兄长刘怀肃比,也多有不如,甚至有些性格鲁莽,才智不及普通人的水平,连带着他的儿子刘德愿,年方十五,也都如同一个五岁孩童一般,背地里不知道给多少人因此而嘲笑过。

    甚至就连朝中的一些世家子弟,也或明或暗地向刘裕表示,刘怀慎智力低下,不足以为官为将,但刘裕仍然是坚持给予其郡守与将军之职,更是把中军的卫队交给他使用,这次攻城,也让他独立带队攻打东城,显然是想给这个族弟立功的机会,现在眼看着攻城不成,伤亡惨重,连著名的勇士唐方也战死沙场,怎么不能让刘怀慎心如刀绞,想要死战到底呢?

    不过,刘怀慎就是再笨,也知道现在本方已经没有胜的机会了,这回过来,其实还是想让诸葛长民派兵增援,重新组织第二次攻势。

    他沉声道:“长民哥,我们虽然损失不小,但燕军也折了不少人马,他们无非是靠着那个可以迅速上城的木厢,把兵力在城上城下机动罢了,我方发石时就躲在下面,我方登城时就上城战斗,这回只要我们增加人手,多几十部云梯冲上去,甚至用上绳索,爪勾,把尽可能多的部队投入到城头,一定可以拿下来的。”

    诸葛长民轻轻地摇了摇头:“你的人马都是重甲战士,这些绳索,爪勾恐怕是用不了的。”

    谷刘怀慎咬了咬牙:“你的部下很多是身手敏捷,可以飞檐走壁的剑客游侠,这种打法,对他们是最合适不过的,上城之后,双方也无法列阵以长兵器作战,剑客们的刀剑和近身格斗之法,正是可以大显身手,长民哥,这会儿别再保存实力啦,随我们再冲一次,别让唐幢主他们白白牺牲哪!”

    他说到这里,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诸葛长民叹了口气:“怀慎,唐方也是我的兄弟,跟我很多部下一起入伍的,我当年也带过他,不是只有你对他有感情,不过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我们只有先清理了城墙下面的乱石与尸体,才有机会再次攻城啊。”

    刘怀慎睁大了眼睛:“真的只是暂时清理出攻城的通道,还会再次组织进攻吗?”

    诸葛长民认真地点了点头,转头对身边的诸葛黎民说道:“老二,你亲自带队,三千北青州的陷阵精兵刀斧手,就交给你了。”

    诸葛黎民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突然想到了什么:“啊,大哥,你不是…………”

    诸葛长民连忙使了一个眼色,沉声道:“什么不是这个不是那个的,不是说了吗,咱们要为唐方兄弟,还有死难的将士们报仇雪恨,等我们清理完了城墙,那就是放手大杀的时候,到时候可得给我麻利点,别落在人家后面!”

    诸葛黎民心下雪亮,这诸葛长民是要他一会儿趁着城墙塌陷时,冲在前面,不要让别人抢了功劳。只是这会儿的诸葛长民,还不想把这个地穴战法告诉刘怀慎这个粗人,或者是怕他走漏了风声,引发敌军的警觉。诸葛黎民点了点头:“大哥,你就看好我的表现吧。”

    他说着,回头就一个大跳,从长围顶跃下,落地时巨大的势能让这个长围都在微微地晃动,只见他从怀里摸出一个梨子,狠狠地咬了几口,一边嚼,一边对着长围之后早已经列阵的三千轻装刀牌手们沉声道:“兄弟们,准备干活了,随我来!”

    刘怀慎听着长围之内的欢呼之声,激动地连连点头:“好的,多谢长民哥,多谢长民哥,我为唐方,向你感谢了!”

    谢葛长民微微一笑:“这是我应该做的,怀慎,你放心,现在我先派人清理城墙,一会儿开打的时候,你和黎民先冲,我会率大军继之,不破东城,我诸葛长民枉为男人!”

第三千二百零一章 玄谟竟藏暗使命

    诸葛长民面带微笑,轻轻地向着那刘怀慎的背影挥手,直到他的身形消失在烟尘之中,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收敛起来,一股阴沉的味道,让人会有一种冰冷的感觉,他的目光,转向了身后的长围之内,诸葛黎民正带着一队队的轻装剑士,长龙也似地向着行进,这会儿转过头来,对着诸葛长民挥了挥手,兄弟二人之间会心一笑,尽在不言中。

    王玄谟微微一笑:“长民哥,你为啥要故意瞒着怀慎哥呢,按这架式,他要是全力攻城,爬上城墙,结果我军地道发动,城墙塌陷,那上城的我军甲士,可是得损失惨重哪,事后在大帅那里你怎么交代?”

    诸葛长民摇了摇头:“既然是打仗,总得有死伤,再说我怎么可能准确地知道那胡九九挖陷城墙的时间?不让我军全力进攻,又怎么能掩护那地道近城时的动静呢?老实说,刚才的那场大战,就是我为了掩护地道能挖到城墙附近时刻意安排的,就算这中军的甲士不来,我也会安排青州部队强攻。”

    王玄谟叹了口气,看着身后长围之内,数千齐地的兵马,颜色不一,装备各异,甚至连打的旗号都是五花八门,就这样乱哄哄地在刚才诸葛黎民带出的北青州部队留下的空地处列队,只是明显可以看出,这两支军队的素质,是天壤之别。

    王玄谟勾了勾嘴角:“这些军士你驱他们攻城,如驱羊入虎,白白增加伤亡罢了,长民哥,就为了掩护个地道,就得死这么多人,还会降我方的士气,这样值得吗?”

    诸葛长民冷笑道:“老实说,我之前不知道城头的布置,上次我们奋力冲城的时候,在进攻的路上就给大量杀伤,甚至没有攻到三壕之后,城头的情况,我并不知道,这次虽然摧毁了上次杀伤我军的城头机关,但对敌军的兵力部署,还是不清楚,甚至对于城中的兵马会不会出城反击,我也不明白,这试探性的攻击,总是需要的,也不止是为了掩护那地道近城。”

    王玄谟点了点头:“这是符合兵法中试敌虚实的原则,就是大帅在南城进攻的时候,也是先让辟闾氏的兵马先上,当然,那些辟闾氏的军队,打的倒是很顽强,比这些城东的乌合之众要强得多呢。”

    诸葛幼民不屑地勾了勾嘴角:“齐地大族,以前是以辟闾氏为首,虽然败落多年,但是一旦复出号召,仍然是有精兵猛士来投,加上跟了刘敬宣,也让不少齐鲁之人觉得有希望,不过,这回大哥如果率先拿下东城,立下大功,只怕这些势利的齐鲁之人,就会纷纷转投我们诸葛氏兄弟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脸色微微一变,转而对王玄谟说道:“那个,王书吏啊,你可别误会,我可不是…………”

    王玄谟笑着摆了摆手:“幼民哥不必多虑,我这回是真的想过来向你们三位讨教学习一下兵法的,大帅的身边有刘穆之,还有谢晦和傅亮这些人,我从来不敢指望有什么机会的,其实,刘长史曾经跟我暗中吩咐过,如果有机会,要多跟长民哥接近。”

    诸葛长民微微一愣:“这又是为何?胖子,呃,穆之他一向跟我没什么交情,还曾经因为我在任上置过些产业而当面说过我,我跟他的关系,算不得多好,他为何要你来接近我呢?难道,是想让你加入我的幕府,觉得我身边无人?”

    王玄谟眨了眨眼睛,左右看了看,诸葛长民心领神会,对诸葛幼民使了个眼色,诸葛幼民长身而起,对着身边的十余名护卫与传令兵说道:“将军要跟王书吏有兵法要事相商,尔等先行退下。”

    这些军士们全都行礼而退,诸葛幼民带着他们走下长围,而诸葛长民对着前方的地里沉声道:“好了,你们也退下吧,换个地方隐藏好。”

    前方的土层之中,站起十余个土黄色劲装,与地一色的护卫,向着诸葛长民一行礼,就迅速地跑开,转眼间就消失不见。

    王玄谟摇着头,叹道:“久闻大将身边,多有明暗护卫,能挡住各种意外和刺杀,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诸葛长民笑道:“如果要是野战,你恐怕现在面对的,都是我的替身武者呢,好了,长话短说,这会儿没有别人了,胖子要你传什么话,直说吧。”

    王玄谟正色道:“刘长史他说,大帅有意在战后把冠军将军刘敬宣留在青州,并辅以大将,泰山羊氏的羊穆之在这里镇守,但刘长史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好的安排。”

    诸葛长民的眉头一皱,一丝不快从他的脸上闪过,他说道:“阿寿,也就是你说的冠军将军刘敬宣,当年曾经在南燕避难逃亡一两年,要说对这南燕的熟悉,没有人超过他的了,而羊穆之则是本地大族,羊氏流亡东晋多年,这次好不容易跟着大军打回来,当然要在这里衣锦还乡,光宗耀祖了,这个安排,有什么不好的?”

    王玄谟摇了摇头:“就是因为刘冠军在南燕这里有过流亡的经历,跟这里的人太熟,而羊氏又是本地离散多年的大族,两相结合,刘冠军必会倚重羊穆之,以羊氏为泰山诸多豪族之首,加上另一个情况与之类似的辟闾道秀,这些在之前不得势的旧日大族,会借着刘冠军的权势,在这里压制韩家,高家,国家,垣家,申家这些本地大族,到时候齐地未平,南燕的残余势力还在,北边的北魏又是虎视眈眈,这时候在这里引发新老豪门之争,就会给内外的敌人,制造可乘之机哪。”

    诸葛长民微微一笑:“所以,胖子要借你的进言,一方面在攻城时大量杀伤和消耗这些本地大族豪强的兵马,一方面在战后调离阿寿和羊穆之他们,那他的意思,是想让我镇守这青州,而让你来辅佐我?!”

    王玄谟狡猾地一笑:“所以,在下特来助将军取先登之功!压过刘冠军。”

第三千二百零二章 战后利益空画饼

    诸葛长民的眉头轻轻一皱看着王玄谟:“你有什么办法,能助我破城先登呢?”

    王玄谟笑道:“我一直说的那种两军混战之时投石放箭,是一个办法,但这招只是一个开始罢了。燕军城头如果损失惨重,会加快地向城头增援派兵,而这时候,会调动他们的防守,造成别的地方空虚,这时候,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诸葛长民的心中一动:“难道,这城中有胖子的内应?比如打开城门之类的?”

    王玄谟的嘴角诡异地勾了勾:“那是刘长史的安排了,我这里只负责来接应,其实,城中的布置,他应该早就了然于心,若不是知道那与之内通之人在何处防守,又怎么会让我来这里呢?”

    诸葛长民笑了起来:“还真是让我走运啊,所攻的方向正好能碰到胖子的内应,不过,胖子又是如何知道,这个人一定会来东城呢?难道,黑袍的心思和布置,胖子也知道?”

    王玄谟摇了摇头:“这点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事了,刘长史的做法你也熟悉,此种事情,只会让我们依令行事,不会提前告知,而通知这城中内应的办法,则是交给了我,不过,长民哥,你现在有地道攻城,这是刘长史没有想到的,也许,不用那个内应,你就有办法直接拿下城池啦!”

    诸葛长民满意地点了点头:“胖子也不是神仙,事事都能料到,他有他的内应,我有我的土攻之法,不过,我还是得感谢他,就算我自己拿下先登之功,这战后的安排,也是需要他帮忙的,寄奴,呃,刘大帅大概是想让阿寿在这里,恐怕就算我拿下这广固城,也未必会让我在此地镇守哪。”

    王玄谟淡然道:“刘长史说,打下广固之后,就要全军回师与妖贼决战,于情于理,刘冠军这样的猛将是大帅最需要的帮手,再加上你立了大功,与我这个本地士人合作,镇守广固,就算是大帅也挑不出毛病。只是不知道长民哥本人有没有这个意愿,想要在这里长期镇守呢?”

    诸葛长民笑着拍了拍王玄谟的肩膀:“我说玄谟啊,你既然肯跟我说如此机密之事,那我还有什么好瞒你的呢?你也知道,我诸葛长民跟其他的北府诸将不太一样,跟大帅更是不一样,他们打仗,是为了自己的理想,也是为了自己的荣誉。当然,我从军打仗,立功报国,也是少年时的理想,但对我来说,更重要的,还是实打实的富贵。”

    王玄谟微微一笑:“长民哥你每任官一处,都会广置产业,聚敛财富,当然,也会随之招收很多武艺高强的老兵锐士,比如刚才黎民哥带走的那些精锐剑士,就是你招收的这些人,他们很多都原来是天师道的弟子呢。”

    诸葛长民点了点头:“不错,我不是大帅,没有他那样的权势和威望,也不是希乐哥,有那么多的产业和财富,我只能靠自己,世人皆说我诸葛长民贪财好利,盘剥民众,可却不想想,我多占点田,多养些人,难道只是为了我自己吗?这些田地产业,我收来经营,总比那些个世家子弟们成天混吃等死要强吧。”

    王玄谟笑道:“长民哥的心思,刘长史可是再清楚不过的呢,他跟我说,这齐鲁之地,本就是新扩出来的地盘,要是交给刘冠军他们来打理,那就是羊家,韩家,封家这些本地大族继续占地圈人,这跟以前也没啥区别,以后刘大帅是要建功立业,北伐收复天下所有失地的,这就得保证,这齐鲁之地,得控制在自己人的手里!”

    诸葛长民哈哈一笑,连连点头道:“说得太好了,我诸葛长民当年跟刘大帅一起投军,一起训练,一起出生入死几十年,我不是自己人,那还有谁是呢?阿寿冲锋陷阵是把好手,但要说治国理政,嘿嘿,那可就远远不如我啦,让他当这里的刺史,那肯定会给本地大族架空啊,比如…………”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突然微微一变:“胖子联系的内应,应该就是本地的汉人豪强大族吧,他总不可能去跟鲜卑人扯上关系吧。”

    王玄谟正色道:“长民哥,这种事就不用乱猜了,要是真的用上这些内应,那自然到时候就知道,我想说的,是刘长史,包括王皇后们的意思,这青州之地好不容易拿下,不能再重新落到这些本地大族之手,不然大军一撤,只怕这里又会非我大晋所有,由你来坐镇此处,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正如你说的,刘冠军他勇猛过人,但是为人单纯,有可能会给这些本地大族们所欺骗。”

    “这次如果在攻城时能消耗这些本地的青州兵马,事后再由你出镇青州,那是对大晋的天大好事,刘冠军本人很想留在这里,你如果与他硬要争夺,只怕会让大帅为难,所以,只有攻取广固,拿下首功,你才有留在这里的底气,而我也才可以以这辅佐之功,留在你的身边。”

    诸葛长民笑了起来:“那自然是求之不得,王兄弟啊,我诸葛长民打仗有点本事,治政也有些经验,但这齐鲁之地,我可是人生地不熟哪,你可是太原王氏,地位尊贵,虽然在这里给那些本地大族所压制,但是你放心,只要有我在这里,那好处是少不了你们的,到时候想要多少地,想收多少人,都是一句话的事。”

    王玄谟用力地点了点头:“能跟着长民哥以后为国效力,可是我王玄谟的福气哪,这本地大族豪强的底细,我都一清二楚,他们来投军,也不是多爱大晋,只不过是因为临朐一战,燕军惨败,他们觉得南燕必亡,为了保住自己的家族利益,前来做做姿态罢了,其心并不诚。以后我们可以以清算之名,把他们名下很多以前私藏的土地和人口据为已有,哦,不,是由长民哥你来为大晋代管,而这个执行清查的任务,我可以为你出力的。”

第三千二百零三章 广固城下坚石基

    诸葛长民笑得脸上的抬头纹都在跳动:“那可是再好不过的事了,有玄谟你相助,大事无忧矣。呃,这谈和的时间也快到了吧,我们也该发动地穴破城啦,传令兵,给胡校尉他们发令!”

    他的话音未落,却只听到长围之下,又是一阵响动,循声看去,只见刚才翻开的那堆新土,也就是原来的地道口再一次给翻开,一块土皮上,还连着一把青草,就这样给顶在了一个人的脑袋上,腾空而起,远远看去,仿佛就是一个家伙头上长了一堆绿油油的草,配合着此人的五短身材,格外地滑稽。

    来人不用说,正是那摸金校尉胡九九,只是这回的他,可远远不如之前的那样神气十足,霸气侧漏,他的脸上,尽是黑糊糊的泥土,给脸上的汗水冲得一道一道,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花脸,配合着头上的那堆草,象极了一颗大萝卜,,即使是身为主将的诸葛长民,看到他的这个样子,也是不免大笑起来。

    王玄谟好歹保持着一份文人的架子,端在那里,忍着笑意,对胡九九说道:“我说胡校尉,长民哥正要给你发信号传令你,你倒自己跑回来了,怎么,是准备烧断架好的梁柱,一举陷城了吗?”

    胡九九向旁边狠狠地啐了一口,一大堆土屑,甚至可以看到两条在扭曲的蚯蚓,从他的嘴里喷了出来,直到地上,他一边不停地向外吐着这种口水与泥土的混合物,一边咬牙说道:“陷他奶奶个熊的城,这城墙,根本陷不了哪,倒是我的人,全陷进去了!”

    诸葛长民的脸色一变,止住了笑声,连忙说道:“怎么回事?胡九九,你说清楚点!”

    胡九九哭丧着脸,说道:“这东城的城墙底部,足足有不知道多深的城基,我们连着向下挖了三尺,都没挖到泥土,这些该死的燕贼,居然,居然把土里的城基都做得如此之厚,我胡九九挖了一辈子地道,刨过不知道多少城墙的根儿,就是没见过,没见过这么深的城基!”

    诸葛长民的脸色大变,不可思议地摇着头:“这怎么可能呢,三尺都赶得不上不少小县城的土围子的一半高度了,难道,这广固城的城基,还能比这城墙还要高吗?”

    王玄谟轻轻地叹了口气:“长民哥,看来你有所不知啊,这广固的城墙,可不是建立在平地上,当年曹嶷建城,放弃了齐国千年的古都临淄,却选择了这山边的广固,就是因为,其城基,有独到之处哪。”

    诸葛长民睁大了眼睛,看着王玄谟:“有何独到之处?”

    王玄谟正色道:“这广固城的城池,不是建立在平原之上,而是建立在山脉的延脉之上,看起来,我们这里通向城墙的地方,都是泥土地道,可是真正的广固城,却是一座山城,座落在方圆几十里的山脉余根之处,整座城池,当年建立之时,就是在这山石之上所建,然后在城外运土覆之,所以,我们从这里可以挖到地道,但是真的接近城墙的时候,却已经是挖到了山脉的砖石,而且,这向下的山体,可是足有两丈之余,就是胡校尉再向下挖三尺,也是挖不完的!”

    胡九九这会儿脸色惨白,直愣愣地看着王玄谟:“你,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王玄谟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家先祖当年为了躲避追杀,曾经举族逃亡到了这齐鲁之地,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又赶上了永嘉之乱,五胡兴趣,家祖当时精通五行遁甲之法,也会筑城建垒,被那当时盘踞青州的军阀曹嶷所强行征辟,这广固城当年的选址,第一代城墙的营建,家祖深豫其中,所以知道这些。”

    诸葛长民不满地勾了勾嘴角:“你既然早就知道此事,为何之前不去提醒?”

    王玄谟摇了摇头:“那会儿胡校尉的地道都挖到城墙下面了,就是我说这城墙下有厚石,你们能相信么?再说,这历史上广固曾经给两次攻陷,两次给夷平过,后来这城池经过了重建,是否还在当年的山体之上所建,我也不敢保证。

    说到这里,王玄谟顿了顿:“就象这城中的水道,原本是在西城山上的五龙口,可是自从慕容恪平定广固后,坑杀数万守军,埋于五龙口,后来苻朗镇守青州时,又重开水道,这些大规模的变动,非我一个乡野村夫所知,只能提示长民哥,以作参考!”

    胡九九气得一把扯掉头上的那堆青草,厉声道:“你早不说晚不说,我的人挖这地穴,好不容易接近城墙,却是掘地三尺都不通,反而因为挖得太凶,引起坑道塌陷,我的上百手下,全都葬身其中,连我自己都差点没出来,这全是拜你所赐!”

    王玄谟冷冷地说道:“难道你们在自己挖向城墙的时候,没感觉到砖石越来越多,土壤越来越少吗?就没感觉到危险就在前方吗?胡校尉,这可不是你平时的盗墓挖宝,这是战争,在这战场之上的所有贪功冒进和失误,都会让你付出性命的代价,这回能捡回一条命,你应该感觉到庆幸才是。”

    胡九九恨恨地一跺脚,对诸葛长民说道:“长民哥,这回我们可是损失惨重了,之前的承诺,你不能就此作废!”

    诸葛长民点了点头:“那承诺依然有效,不过,你没有按原计划挖倒城墙,这回攻城可就难了,如果我不能攻克此城,杀上东城城头,那这战后的青州刺史,可轮不到我来做,既然我说了不算,那这齐地所有的盗墓发掘,也没人能给你保证了,老胡,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胡九九圆睁双眼:“不行,我这么多人不能白死,这广固城,我愿意亲自领命进攻!”

    王玄谟讶道:“你?胡校尉,你这五短身村,利于地行之术,可不利于格杀搏斗啊,之前你看唐方何等英雄,都折在了这城头,燕贼可是有机关奇术可以坐着那木厢迅速上城的,你如何能攻下?”

第三千二百零四章 撑槊飞起凌高台

    胡九九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看向了诸葛长民:“长民哥,你是了解我的,你说,要是我来攻这城墙,有没有办法上城呢?”

    诸葛长民微微一笑:“老胡,你的本事我知道,不过,这可是广固城哪,城墙坚固,敌军又是有各种机关和上城之法,没这么容易攻上去的,再说了,就算你能上城,要是四周的敌军云集,你又有什么办法?刚才王书吏说得不错,唐方那样的英雄都战死在城头,咱们还是从长计较的好!”

    胡九九咬了咬牙:“富贵险中求,唐方只顾着杀贼却不知道破坏那些木厢,贼人越打越多,这才会送了大好性命,不过现在我们知道了敌军的这种上城之法,刚才我也细细观察过,那些木厢,应该是靠了一些锁链和机关齿轮的驱动,才迅速上城,类似于那种吊千斤闸的功法,是吧,王书吏。”

    王玄谟点了点头:“不错,据那张纲说,这些木厢不过是丈余方圆,一次可以容纳十二名全副武装的甲士,他以前观那机关术之书,里面讲过那西方大夏之国(即古罗马)筑城之时,有这种拿着四面固定的铁牢,里面放了筑城所需要的大石块,靠了铰链之用,直接能提到三四丈高的高处,受这个启发,他把机关术中的一些齿轮机关之法,与这锁链绞动相结合,就做成了这种可以容纳十二人,升重两千斤的木厢,不过,驱动其的绞链,也是那种千斤大闸的拉链,不是这么容易能弄断的。”

    胡九九二话不说,转身从身后拿了一根丈余长的骑槊,把槊头往大腿上用力一折一掰,只听“喀嚓”一声,槊头折断,在他手上的,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木杆,他把这木杆抄在手中,向后退去了十余步,然后一声大喝,全速地冲了起来,别看他个子瘦小,两条小短腿,却是如风火轮一般,一个土黄色的影子,这样全速冲锋之下,居然势如奔马,即使是王玄谟,看到也不免睁大了眼睛,周围的军士们,更是叫好声连连。

    “胡校尉,冲啊。”

    “老胡,飞起来,让他们看看你的本事!”

    在这一堆欢呼与加油声中,胡九九迅速地接近了城墙,槊杆向地上一插,杆身形成了一个强烈的扭曲,一如前面攻城时的抛杆,又如那后世撑杆跳高时的跳杆,由于这马槊乃是千锤百炼后才三年得一槊杆,杆身兼具韧性与强度,配合着这胡九九的飞腾,虽然弯曲得几乎成了一个直角,但仍然弯而不断,甚至,在反弹的时候,把胡九九那矮小的身形,直接就这样弹到了半空,高出这长围还有一丈多,在空中使了个身法回旋,这才减速落地。

    伴随着他的这一套兼具后世田径与体操的动作,长围内的晋军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叫好声与掌声,毕竟,这下真的是让他们这些大部分来自于齐鲁之地的农夫们,大开了眼见。

    王玄谟也不停地点头道:“厉害,太厉害了,是我低估了胡校尉你,看来你有这神技,足可以直接攻上城墙哪,连爬梯子都不必了。”

    胡九九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头对着长围内的那些还在高呼喝彩的军士们大声道:“好好列阵,一会儿还要攻城呢,别瞎嚷瞎看!”

    长围内的欢呼声渐渐地平息,长围之上仍然是只有这三人在一起,诸葛长民说道:“你这飞檐上城的本事,我以前多次见到过,不过王书吏应该是第一次见,你经常去盗墓,有时候要面对各种各样的机关,逃出洞时有时候也不能指望这绳索,所以练成了这种借杆弹飞的本事,还有那种鼓风衣用于凌空飞降,你也没拿出来嘛。”

    胡九九笑道:“在这里可以让城头的燕贼看到,所以,那东西就算了,不过,王书吏,你现在应该不会再怀疑我老胡上城的本事了吧。”

    王玄谟正色道:“你这飞起的高度,足有三丈多了,能够上城头,不过,就算你一个人上城,只怕也是于事无补。”

    胡九九冷笑道:“我没有唐方近战的本事,但是我们这些人,身手灵活,又精于各种暗器,用毒,我盗墓多年,对于机关这些非常熟悉,你只需要告诉我,到时候怎么样去破坏那些吊木厢上城的铰链,或者说,如何发现这些铰链,我自有办法去破坏掉,只要没这东西,那燕军就不能迅速上城,这东城,就可以拿下啦!”

    诸葛长民对王玄谟说道:“老胡的身手在这里,你也见到了,他有百余名弟子,呃,老胡,现在你能带着这样飞城的弟子,还有百余名吗?”

    胡九九的眼圈红红地,咬牙切齿地说道:“从前面的各条地道里撤回来的,不到出发时的七成,能跟我这样飞城的,大概还有五六十名,这仇这账,我一定要跟这些燕贼算清楚!”

    诸葛长民点了点头:“不过,你们如果全无护具,只着劲装飞城,碰到敌军的重装甲士,怎么办?就算要破坏铰链齿轮,也得干掉守住这些机关的卫士才行,燕军城头不可能不留人操作的。”

    胡九九沉声道:“少量的甲士,我们有办法对付,再说爬城的人动作要快点,自然也能上来帮忙,我们这几十人先解决城头的几十名敌军,还是有把握的,至于后面,就得让他们的木厢不能迅速运兵上城了,王书吏,你说那刘长史派你前来这里,也交代了这城上的机关布置,定有破解之法,现在你还在等什么?”

    王玄谟的眉头轻轻一挑,一指长围之内,一辆停在围口处的马车,上面装着十口大箱子,紧紧地锁着,最近的护卫都远隔在五十步外,看起来人满为患的内围处,却空出了个百步左右的空间,只停一辆大车,气氛充满了诡异。

    王玄谟沉声道:“要破这城上铁铰链,这就是秘密武器,王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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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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