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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指云笑天     东晋北府一丘八txt下载     东晋北府一丘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零五章 防火防寄奴

    刘裕摇了摇头:“那这回粮库的防火又是怎么回事?如果胡长史和徐将军又是因为要事太多没有想到,那这回卑职特意来提醒一下,也应该果断处置了吧。”

    胡文寿冷冷地说道:“是的,刘裕,你在来之前,我和徐将军正在商量果断处置的事情,把你前一阵要徐幢主在这刺史府上抹的那些个烂泥,给去掉!”

    刘裕脸色一变,随即大声道:“此事万万不可。将军,你知道这井底淤泥是防火攻的关键所在,怎么可以…………”

    徐元喜突然一拍帅案,整个人直接从胡床上蹦了起来,厉声道:“刘裕,你管得也太宽了点吧,搞清楚你在跟谁说话!”

    刘裕咬了咬牙,行了个军礼:“卑职当然知道上下尊卑,但事关战守大事,卑职不能不说出心中的想法!”

    胡文寿冷笑道:“刘裕,你以为你的心思,我们看不出来吗?平时不见你来,守城之前,你却来这寿春,说是护卫联姻,但联姻之事结束了还在这里赖着不走,谢镇军就算是五州都督,权势倾天,也不能把这寿春就这样据为已有吧!”

    刘裕睁圆了眼睛,看着胡文寿:“胡长史,你怎么能这样说?刘裕一片赤诚,天日可鉴,这时候留下助守,完全是为了寿春全城的百姓和徐将军着想,怎么会起别的心思?这寿春是朝廷的,是国家的,一如谢镇军的这个五州都督一样,绝非个人私产!”

    胡文寿冷冷地说道:“行了,刘裕,这里没有别人,当着明人不说暗话。这寿春之地,徐将军经营了多年,无论是姓桓的还是姓谢的,都请离这里远点。你来这儿联姻,找的是桓刺史,可跟徐将军没啥关系,现在敌军压境,桓刺史自己都一兵不发,全是徐将军在这里主持防守,你若是肯帮忙,那再好不过,但别的心思最好不要打。”

    刘裕心下雪亮,这徐元喜虽然算是个本地军阀,但并不是城府多深的人,也不是非要跟寿春共存亡不可,这点从前几次与此人的打交道过程中他很清楚,反倒是这个胡文寿,以前见面很少,前几天围城之前才从历阳那里过来,也就是从他回来后开始,徐元喜就开始深居简出,即使在这守城关键之时,都是安坐刺史府,不仅不出面激励全城将士,就连面都很难见一次了。

    刘裕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只怕这次,又是这姓胡的在从中挑拨,他这样做到底存的什么心思,暂时不清楚,但现在显然徐元喜的权欲已经起来,只怕自己无论提什么好的建议,都会给当成别有用心了。

    想到这里,刘裕看向了徐元喜,平静地说道:“徐将军,不管你怎么看我,但卑职所说的每一个字,真的是为了寿春城的数千军民,也是为了您好。您也熟知兵法,防火攻是守城的重中之重,而粮食又关系到守城战的成败,现在军粮屯于刺史府中,这里又缺乏起码的防火措施,万一敌军火攻,那我军危矣!”

    徐元喜的脸上闪过一丝疑色,看向了胡文寿,胡文寿哈哈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刘幢主,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了。你要说防火攻,在城头抹些烂泥,还可以理解,但这里离城墙足有一里多的路,请问敌军的火箭怎么飞进来?”

    刘裕的脸色一沉:“火攻可不一定要火箭,这寿春城中未必没有敌军的奸细,要是纵火,那一样会造成惨重的后果!再说了,去年城中的刺史府不就是给火烧的吗,这教训这么快就忘了?”

    徐元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刘幢主说的有些道理,胡长史,我看…………”

    胡文寿摆了摆手:“将军,刺史府事关你徐将军的威严与权力,不同于那些城楼与民居,给抹上了泥,那您的颜面何在?为什么官府前要放两只石狮子呢?就是告诉世人,官民有别,您徐将军才是这寿春之主!”

    徐元喜勾了勾嘴角:“可是现在毕竟是守城嘛,而且刘幢主说的也有道理,万一有敌军的奸细放火,那…………”

    胡文寿冷冷地说道:“只需要加派人手,加强粮库的守卫就可以了。如果您觉得五百亲卫不足以防守一个粮仓,那就让徐幢主调回来看守,我想,有您的弟弟来巡视,不会给贼人任何机会的!”

    徐元喜的眉头变得渐渐舒展开来:“嗯,不错,胡长史,你说的很好。越是在这个时候,城中军民越是要有个主心骨,他们得知道,这城中,是谁说了算。至于刘幢主说的粮仓的防守之事,加强人手来巡视就行了。”

    刘裕咬了咬牙:“徐将军,如果实在要加派人手,只怕很难,我军兵力不足,今天一战,又伤亡了数百将士,这时候还想求您增援呢,您要再撤人手,怕是会影响守城啊。”

    胡文寿哈哈一笑:“刘幢主,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也罢,徐将军,我看城中牢狱中的那百余名守卫,可以调到徐幢主的手下,让徐幢主只带十余名护卫,加上这些监狱的守卫,来巡逻粮仓即可。”

    徐元喜摇了摇头:“胡长史啊,你忘了吗,那监狱之中还有不少前一阵在城中抢劫的流民,更是有杨秋这些氐贼,你把守卫全撤了,那这些人还不趁机作乱啊!”

    胡文寿笑道:“徐将军勿虑,那些来抢劫的流民,不过是因为缺吃少穿,一时糊涂而犯了点事,并非奸细,现在守城重要之际,可以把他们编入守城民夫队伍之中,将功赎罪,我记得上次刘幢主也赦免过在城头闹事的民夫头子,对吧。”

    刘裕心中暗骂这徐元喜,但也只能点了点头:“不错,但那个到彦之是大晋的良民,这次守城中也自告奋勇地挖地道出城杀贼,跟牢中那些趁火打劫的人可不是一路。将军,放这些人出来,可要慎重啊。”

    徐元喜冷笑道:“你放的到彦之是良民,徐将军想放的这些人就是奸细了,刘裕,你是这个意思吗?”

第四百零六章 一身正气雄武姿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直视胡文寿:“胡长史,你这话什么意思?今天卑职来向徐将军禀报军情,你却处处从中挑拨,怀疑卑职的动机,这样做你能有什么好处?”

    胡文寿先是一愣,继而厉声道:“大胆,刘裕!我是这城中的长史,官位在此之上,你一个小小幢主,居然敢这么对上官无礼!”

    刘裕毫不退缩,双眼直视胡文寿,平静地说道:“既然是长官,就应该造福全城,在这危急之时,应该与全城军民共存亡。而不是在这里挑拨离间,制造上下对立,别的事情可以不计较,但今天卑职前来所为之事,事关守城的成败。容不得半点疏忽,即使是你强加给我罪名,我也要把想说的话,该说的话给说出来!”

    胡文寿气得浑身发抖,对着徐元喜一拱手:“将军,此人狂悖无度,即使在您面前,都不把我这个上官放在眼里,还请您立即把他拿下,以正军纪!”

    刘裕哈哈一笑,眼中突然精光四射,周身凛然之气一阵暴发,配合着这时候恰好吹进大殿的一阵狂风,他那被敌军鲜血所染的战袍飘舞起来:“谁敢拿我!”

    刘裕那战神一样的霸气暴发,让殿上的十余个护卫,按在刀柄上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即使是这十余个徐元喜手下最强壮的卫士,在刘裕的面前,气势也完全给压制,哪还敢动上一动?

    徐元喜也给刘裕的气势所慑,声音都有些结巴,却还在极力地维持自己的权威:“刘裕,你,你想干什么?!”

    刘裕咬了咬牙,以拳按胸,行了个正式的军礼:“将军,您是城中的主将,全城将士的性命,都取决于您的一念之间。卑职绝没有别的想法,如果寿春得以解围,那卑职掉头就走,绝不停留一刻,这寿春是大晋的寿春,不是我刘裕,或者说谢镇军想要就能要的,退一万步说,如果谢家真的想要这寿春,请问徐将军您自问可以保得下来吗?”

    徐元喜瞠目结舌,却是说不出话来。胡文寿咬牙切齿地说道:“大晋不止有一个谢家,也有桓家,还有桓刺史在,不会这么让谢家随心所欲的。”

    刘裕正色道:“徐将军,你我都是军人,军人就是要保家卫国,不参与这些上层的政事,现在卑职所想的,只有如何守下这寿春城。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卑职甘愿献出生命,连命都不要的人,又怎么会看中这个寿春城呢?您现在这刺史府又是粮仓,事关全城的存亡,不可不慎重啊!”

    徐元喜咬了咬牙,长身而起:“刘幢主,本将军知道你的苦心,也很赞赏你守城中的表现,但是胡长史说的也有道理,刺史府事关本将的威严,如果将军失威,那军令也将不行。这样吧,刺史府我会调回徐元朗,加上那些监狱的守卫,还有本将军的卫队,严加看管,多备灭火之水,还有灰砂,就可以了。”

    刘裕咬了咬牙:“那监狱大牢里的犯人,怎么办?”

    徐元喜沉声道:“就按胡长史刚才所说的,普通的轻罪犯人编入守城民夫的队列,而杨秋那几个氐贼,则由本将军亲自看押!”

    刘裕本欲再争,但是徐元喜却是把头扭向了另一边,显然,他的决心已定,刘裕清楚,此事在徐元喜看来,是为了维护自己这个将军的威严,胡文寿的那些挑拨,明显起了作用,自己这时候再争,只会适得其反。

    想到这里,刘裕心中暗叹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卑职就遵守将军的决定,回北城去了,不过还请将军万万要留意这粮仓,严看守备,尤其是防火。”

    徐元喜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刘幢主,本将带兵多年,难道还不如你懂兵法,需要你这样一再提醒吗?你回北城去吧,既然你说了要严防死守,那本将军原定的去北城巡守之事,就暂且按下吧,等完成了这刺史府的换防再说,哦,对了,你回北城之后,让徐元朗带十名亲卫速速回来,我这里还用得着他。”

    刘裕二话不说,行了个军礼后,一撩披风,转身就走,直到他的身影远远地消失在刺史府的大门外后,殿上的众人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那十余名护卫个个抹起了额上那密布的汗珠,刚才那紧张的气氛,让这些人连气都透不过来了。

    徐元喜恨恨地骂道:“没用的废物,丢人现眼,还不快滚!”

    这十余名护卫如蒙大赦,纷纷退下,殿内只剩下徐元喜和胡文寿二人,一如刘裕刚进大殿之前。

    胡文寿叹了口气:“将军,刚才何不下令把刘裕拿下?这小子也太嚣张了,完全没把您放在眼里啊。”

    徐元喜的脸微微一红:“这小子杀气腾腾的,刚才你也看到了,我的手下都不敢动手,真要下令,只怕咱们占不了什么便宜。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胡文寿点了点头:“也是,毕竟这回将军守住了您的底线,没有让这刺史府给抹上烂泥,也算是没让刘裕这小子随心所欲,这就是胜利。只要粮食在咱们手上,刘裕就不敢对您不敬。”

    徐元喜看着胡文寿,眉头微皱:“老胡,你说这刘裕真的是想来取代我的吗?听他刚才的那些话,好像又是义正辞严,不象啊。是不是咱们错怪了人家呢?”

    胡文寿叹了口气:“不管他是怎么想的,但他这样一再地挑战您的权威,只怕城中的人心军心,都会偏向他那里去了。再说了,他今天这样过来,明着是为了抹泥,实际上还是看中了那些军粮,您要是稍一退让,没准他就会把军粮给据为已有了,到时候将军还拿什么制约这刘裕呢?”

    徐元喜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算了,此事就此不提。不过刘裕说的有道理,这刺史府的防火之事,万万不可大意,实在不行,外面不抹泥,里面也可以抹上嘛。”

    胡文寿低下了头,深深地一揖及腰:“谨遵将军军令!”

第四百零七章 慕容城头黯然伤

    半个时辰之后,北城,城头。

    秦军的投石攻击在半个时辰前,刘裕去刺史府的时候就停止了,城外的秦军已经收兵回营,城头缒下了不少军士与民夫,去收集那些战死秦军身上的衣甲与兵器,时不时地还会给几个重伤未死的秦军补上一刀两槊,也算是送他们早点归西。

    给剥得赤条条的尸体被集中堆到一起,形成了十几个大堆,也省去了斩首查验的麻烦,几个录事参军正在迅速地清点着杀敌的数量,几个尸堆已经被淋上了火油,开始点火焚烧。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股难闻的焦尸味道,骨灰伴随着北风在城下飘扬着,让城头的不少值守军士都闻之作呕,这些在刚才的战斗中浴血奋战的壮士们,在这种刺激性气味之中,也不免色变。

    一处僻静的城楼上,刘裕双手撑着城垛,身子倚在女墙的垛口,若有所思地看着城外,喃喃地说道:“几千人的性命,割草一样地就没了,杀的时候只觉得痛快,可这战后处置,真的让人无言啊。”

    慕容南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抱着双臂,混合着骨灰的北风吹拂在他的脸上,他的鼻子抽了抽,眉头微皱,摇了摇头:“刘裕,你是怎么想的,这时候非要焚烧尸体吗?这让人还怎么吃庆功酒?”

    说着,他掉头向着城墙内看了看,正十几人一堆聚在一起,喝酒吃肉的军士们,努了努嘴:“你看大家吃肉都不香了。”

    刘裕冷冷地说道:“尸体如果不及时处理,那就会产生疫病,我们本身就人少,如果疫病流传,那城市就不攻自破了。虽然现在是冬天,下了雪,但仍然不能大意,敌军收兵回营,我们正好可以烧掉这些尸体,下次他们再攻,看到这些烧掉的尸堆,大概也会心生畏惧吧。”

    慕容南叹了口气:“那你还不如斩下这些敌军的首级,堆个京观在离城两里外,那样大概能降低士气呢。”

    刘裕扭头看着慕容南:“你们慕容鲜卑都是这样打仗的吗?”

    慕容南微微一笑:“这是你们汉人的发明吧,从春秋时期,你们的各诸候国间的战争,就习惯堆京观来威慑敌国,炫耀武功了。至于我们,一般是管杀不管埋,做这种京观,还真是没有过呢。”

    刘裕叹了口气:“即使是敌人,也有尊严,即使是尸体,也不应该这样残忍对待。我们汉人是讲仁义的,就算是春秋时的霸主楚庄王,也是坚决反对这种残忍的京观,所以青史留名,比他打胜的任何一场战争都更让人印象深刻。这种事情,我这辈子都不会做的。”

    慕容南笑着拍了拍刘裕的肩头:“好啦好啦,知道你刘裕是侠义心肠,不会做这种事的,开个玩笑而已,老实说,你能这样处理掉敌军的尸体,也算给他们有尊严的结局了,当年北方混乱,诸胡混战的时候,可都是时兴用人头来装饰城墙呢,也不知道那是怎么个可怕的地狱,但愿这样的日子,我这辈子也不要再见。”

    刘裕点了点头,直起了身子:“是啊,等我们大晋收复故土,但愿天下能永远太平。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经历战争和流血。有时候我也在想,象我们这样合作,挑起战争,让本来还算安定的天下百姓再受兵灾,真的好吗?”

    慕容南哈哈一笑:“刘裕,你真的想多了,挑起战争的可不是我们,而是苻坚,如果他自己没有野心,那不管我家主公再怎么设计,他也不会南征的。而且,你们晋人不是也成天做梦就想收复失地吗?所以这战争,是不以我们这些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晚打不如早打,长痛不如短痛。”

    慕容南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地变低,情绪也变得有些消沉了,骨灰一阵飘舞,吹得他满脸都是,他转过身,抹了抹脸上的灰,刘裕发现,似乎他的眼中,都有些晶莹的泪珠,借着这抹骨灰的动作,轻轻地拭去。

    刘裕讶道:“你哭了?”

    慕容南本能地抬起了头:“怎么可能,我…………”说到这里,刘裕发现,他的眼圈红红的,还真的是盈满了泪水,慕容南把头扭过了一边,叹了口气:“没错,我是有些伤感,刘裕,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特别软弱,不够爷们?”

    刘裕默然无语,半晌,才轻轻地摇了摇头:“不,你有颗善良的心,即使是敌军的战死者,你也会为他们悲伤,慕容兄弟,这样的你,我喜欢。”

    慕容南轻轻地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这些战死的秦军将士,也有他们的家人,也有他们的妻儿,我能想象,他们的家人和妻儿老小,现在正在为自己的丈夫,儿子,父亲的出征在祈祷,当这些人知道自己的家人战死的消息,不知道会有多悲伤,有多难过。不知这些战死者的灵魂,是不是在转世轮回之前,会回到自己的故乡,给自己的家人托梦,让他们好好地活下去,坚强地活下去。”

    刘裕睁大了眼睛:“转世轮回,那是什么东西?”

    慕容南睁开了眼睛,看着刘裕,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我忘了,你们晋国这里,佛教还没有流行,虽然有了一些佛寺,但还只是上层贵族和世家子弟们跟这些沙门有接触,就象你刘裕,大概还没进过佛寺吧。”

    刘裕点了点头:“你说的佛教,就是那些要剃光了头,还要用檀香在脑袋上烫几个戒疤的那个宗教吗?”

    慕容南微微一笑:“是的,就是那个,你也见过这些僧人?”

    刘裕勾了勾嘴角:“曾经有过你说的这些佛教徒来京口开过道场,宣扬过佛法,不过说了一堆听不懂的,也没人信,最后就走了。我知道这个在你们北方比较流行,是你们胡人的宗教。”

    慕容南摇了摇头:“不,这个佛教可不是我们鲜卑人的宗教,我们是信原始的胡天教,昆仑神,后来接触了你们汉人的文化,就改而信儒教了。这个佛教,起源于天竺,是在你们的益州还要往西南几千里的一个国家。那里人人信佛,才算是真正的佛教起源。”

第四百零八章 佛家善恶入轮回

    刘裕轻轻地“哦”了一声:“我说呢,好像你们胡人也不要剃光了脑袋,再烫几个疤,难看死了,要是男人还好,如果是女人,光秃秃的脑袋上还要有几个疤,那还不得丑死啊。”

    慕容南一下子笑出了声:“刘裕啊刘裕,人家是出家之人,严格说已经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了,还在乎这美丑吗?那个疤叫戒疤,是为了防止头发再长出来的,因为佛教中人认为,头发就叫三千烦恼丝,象征着与人世间的牵绊,只有剃光了,不再生长,才能算与尘世一了百了。”

    刘裕点了点头:“这倒是有点意思,头发丝倒是跟尘世相关了。”

    说到这里,刘裕突然想到了当年从军之前,跟刘穆之曾经在江家的婚宴上受辱,事后刘穆之的妻子江氏,为了安抚丈夫受伤的心灵,不惜剪去了不少秀发,卖去换了一顿酒肉,那顿饭吃的是如此地温暖,充满了温情,可以说是自己这辈子吃过的最暖心的一顿饭,想到这里,刘裕不由得感慨万千,叹道:“我有个兄弟,曾经受人欺负,回家之后,他的妻子剪掉了自己的一头秀发,卖去换了酒肉安慰丈夫,只不过,那次可不是跟佛教一样的什么剪断烦恼丝。”

    慕容南睁大了眼睛:“真有这样的女子,连头发都不要了,只为了给丈夫换顿酒吃?至于这样吗?”

    刘裕点了点头:“因为他的丈夫在酒宴上当众被人羞辱,无脸见人,甚至因为这个才放下了文人的尊严,布衣从军,那顿酒,就是这个妻子对丈夫的送行酒。我亲自经历了这一切,很感人。”

    慕容南一言不发,眼中光芒闪闪,直直地看着刘裕,久久,才轻声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刘裕,希望你以后也能有个这样好的夫人,能伴你一生一世。”

    刘裕突然笑了起来:“这点我可不担心,我相信,妙音一定不会比那女子做得差的。你看…………”

    他说着,一指自己右臂上系着的那根红线,眼中顿时遍是柔情蜜意,仿佛王妙音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触手可及:“看,我跟妙音的定情续命缕就在这里,我们约好了要一生一世的,她一定会是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伴我一生一世。”

    慕容南转过了头,眼中闪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神色:“我祝你和王姑娘百年好合。对了,刘裕,说岔了,你刚才问这个佛教的轮回转世,我还一直没说呢。其实,这个轮回转世是佛教有别于别的宗教的一个理论,他们认为,人活在世上,死亡不是终结,人死之后会根据生前的行事,决定是上极乐世界还是下拔舌地狱。”

    刘裕喃喃地说道:“极乐世界,拔舌地狱?这些是什么?让人享受或者是赎罪的地方吗?”

    慕容南点了点头:“是的,如果一生行善,没有过错,就可以到极乐世界,享尽人间所享受不到的快乐。反之,如果做了恶事,就会根据自己的恶行,下那拔舌地狱,受各种各样的苦刑,比如嘴上缺德的人就要拔去舌头,杀人者就会象他杀人那样斩首剖腹,奸**女的就会给不停地去势宫刑,诸如此类,人世间犯的恶,将会百倍千倍地偿还。”

    刘裕吐了吐舌头:“这么狠啊,那看来我这辈子杀了这么多人,肯定是要下地狱了,到时候每天把我砍成十段八段的,再缝起来继续砍,对吗?”

    慕容南笑着一拳锤在刘裕的胸口:“看你这张油嘴,要我说啊,在每天把你砍碎了再缝起来之前,可得天天割你这条惹祸的舌头才好。”

    刘裕本能地想要也一拳打回慕容南的胸口,但脑中电光火石般地一闪,想到了上次之事,刚想伸出的手又停在了半空中,他勾了勾嘴角,说道:“不说这个了,说起来挺吓人的,不过,在完成了享乐或者是酷刑之后,这些转世的人会如何?还有,人明明死后尸体还在,怎么就去去极乐世界或者下地狱了呢?”

    他说着,一指城外的那些正在燃烧的尸堆:“你看,要是我们不烧这些尸体,估计能在这里存上个十天半个月,哪有什么死后上天下地的?这个谎话没法圆啊。”

    慕容南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刘裕,上天入地的不是人的**,而是魂魄,或者说,是灵魂。这点你们这里的道教也承认的吧。”

    刘裕点了点头:“我们这里叫魂魄,三魂七魄,不过没什么转世轮回什么的。难道说,死后上天入地的是魂魄?那转世又是什么?”

    慕容南笑道:“万物都有魂魄,这个魂魄,就是转世而来的。”

    刘裕摇了摇头:“我不信。如果按你这么说,魂魄中的三魂里就有主司记忆的一魂,如果我现在的魂魄是什么人转世而来的,那前世的记忆,我怎么一点也没有呢?”

    慕容南一动不动地看着刘裕,声音变得空灵而幽远:“因为,在佛家的教义里,魂魄在转世之前,要通过一条河,那条河叫忘川,上面有一座桥,叫奈何桥,桥头有个老太婆,会在每个魂魄去转世投胎之前,给他喝一碗孟婆汤,喝了之后,前一世所有的记忆都会失去,变得一片空白,下一世投胎,仍然会根据你上世的修行,做善世的变成人,做恶世的沦为草木畜生,被人所杀食,以赎前罪。”

    刘裕长舒一口气:“居然还有这样的说法,真是厉害了,这么说来,上辈子做了孽,不仅死后要受那个什么拔舌地狱之苦,下辈子还要继续赎罪啊。那人生在世,恐怕是做恶事的多,谁也不可能一世不做恶,如此一来,世上还会有人吗?”

    慕容南微微一笑:“又不是只有人才有魂魄,佛教讲的是六道轮回,就是草木畜生,都有魂魄的,也都会有所轮回。”

    刘裕勾了勾嘴角:“听起来倒是无懈可击了。这么说来,那些给我们杀掉的敌方军士倒是走了好运,没有再继续杀人作恶,也许下辈子还可以重新做人,倒是你我,现在手上都有这么多人命,不知道要用多少辈子来赎呢。慕容兄弟,你说要是我下辈子变成一匹马,你会怎么样?”

    慕容南看着刘裕,平静地说道:“那我也变成一匹马,继续陪你。”

第四百零九章 生生世世在一起

    刘裕微微一愣,转而笑道:“你又不是妙音,要这样生生世世陪我吗?”

    慕容南摇了摇头,神色却是很认真:“生生世世可以做兄弟嘛,这是你说的,人可以做兄弟,马也一样。”

    刘裕本想笑,但看着慕容南的神色,却是异常的坚定,他咽了一泡口水:“呃,那就生生世世做兄弟吧,不管是人还是马。我答应你,慕容兄弟。”

    慕容南的嘴角边勾起一丝笑意:“你真的愿意吗?”

    刘裕认真地点了点头:“当然,这有什么不愿意的,不止跟你,跟瓶子,阿寿,兔子,无忌他们,我也想世代做兄弟的。对了,还有死胖子。”

    慕容南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一闪而没,转而笑容满面:“对对对,一起生生世世做兄弟,永远不分离,一起打仗,一起战斗,一起流血,一起哭,一起笑,这样才不留遗憾。”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本来我的心情很不好,不过跟你这样聊了一会儿,现在感觉好多了。这佛教还真的是有意思呢,听起来是个劝人向善,不做坏事的宗教,跟我想象的可不大一样啊。”

    慕容南眉头一皱,没好气地说道:“就是因为你眼里的胡人都是凶残好杀,如同野兽一样的,连人都算不上,所以对胡人能信这个佛教也惊讶,对吧。”

    刘裕摇了摇头:“以前对胡人确实没啥好印象,不过跟你接触之后,也觉得自己以前想的可能太简单了,胡人有好人也有坏人,也有妻儿老小,普通人也是想安稳过日子的,若不是给上层的君王将军们逼着上战场,只怕也不愿意冒生命危险的。”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城外的那些已经烧得差不多的尸堆,叹了口气:“就象这些人,也许平时也和我一样,在家种田,或者是放牧,守着自己的妻儿父母,就因为几个人的野心,就这样糊里糊涂地上了战场,送了性命,不可惜么。”

    慕容南点了点头:“你这样想真好。我们胡人在塞外,因为条件太艰苦,为了生存,不得不攻杀,战斗,这是没办法的事,所以我们进中原,就是想和你们汉人一样,能太平地生活下去,如果没有必要,也不要再有征伐,战争。大家和平共处,不好吗?所以我们信佛,信死后的轮回,相信有来世,认定要积德行善,就是为了净化我们的心灵。这并不是什么虚伪。”

    刘裕看着慕容南:“你也信佛吗?那你没什么没有剃光头?”

    慕容南微微一笑:“我心里信佛,可没说要出家啊。至少,我还是慕容家的人,没报了家族的恩情,是不能跟这个尘世斩断关系的。算了,不说这个,刘裕,你说你心情不好,是因为见那徐元喜后,事情不顺吗?”

    刘裕叹了口气:“何止是不顺,简直是一肚子鸟气。”他说着,便把自己在刺史府上的经历说了一遍,说起那个胡文寿,仍然是咬牙切齿,双拳紧握,恨不得一口吃了这人。

    慕容南听完之后,微微一笑:“你啊,就是太直率了,不考虑人心的复杂和权欲。那徐元喜在这寿春多年,俨然跟那荆州的桓氏一样,把这里作为自己的独立王国,也正因为这原因,身为豫州刺史的桓伊才会驻节历阳,虽然家眷在寿春城,以示守土决心,但是他的军队和主力都是不会轻易来此的,来了以后也会让徐元喜有想法。”

    刘裕咬了咬牙:“这个道理我懂,可我没有取代他之心啊,是他自己不敢上城防守,怕自己丢了这寿春城,才会把我顶在这里,现在我浴血苦战,守下了城池,他反而嫉妒起我来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人!”

    慕容南摇了摇头:“这才是人性,认定是自己的东西,不管自己是不是值得拥有,都会全力防守,不让他人染指的。大概是那个胡文寿胡长史,让徐元喜相信了你来寿春,就是为了夺他之权,至少,是为了谢家夺这寿春城,所以你打得越好,他越是担心。这时候你再去让他刺史府上抹污泥,甚至是由你来接管军粮,他更是认为这是想彻底架空他这个将军了。如此一来,守城成功之日,就是他徐元喜给扫地出城之时。这样他还不如投降秦军呢?”

    刘裕默然无语,久久,才叹了口气:“还是你说的有道理,当时我可能是太激动了,居然没想到这层,只气那胡文寿颠倒黑白,挑拨离间,却没料到,其实真正的问题,在这徐元喜的心里。”

    说到这里,刘裕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是不能再提在刺史府抹泥的事了,现在徐将军要我把元朗调回去,看守粮仓,如果平时我也就答应了,但现在他们要抽调那些看守监狱罪犯的守卫,要知道,牢里还关着杨秋这些敌将呢,万一这些人趁机作乱,那可就麻烦了。”

    慕容南微微一笑:“你真觉得那几个氐人败将,就能成事?”

    刘裕叹了口气:“这几个人要破城当然不可能,但是偷鸡摸狗,放个火还是可以的,你知道,我最担心的,就是防火之事啊。刺史府存了这么多粮食,又没有防火措施,万一给点了火,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慕容南眨了眨眼睛:“这有何难,你说白了是信不过徐元朗,对吧。”

    刘裕点了点头:“元朗忠诚可靠,也算是条好汉,但为人太过直率,若是敌人用奸计,我怕他会上当。再说,我总感觉这城中还有敌军奸细存在,潜伏待机,现在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慕容南哈哈一笑:“好了,别说了,我帮你守粮仓去,这样你应该放心了吧。”

    刘裕先是一愣,转而摇了摇头:“不行,这回守城,你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了,阿寿,瓶子他们都不在,只有你能真正帮上我,我离不开你。”

    慕容南笑着,手搭上了刘裕的肩膀:“所以,我得到你最需要的地方去帮你啊,秦军今天已退,估计短期内不会大举进攻,而粮仓,则是重中之重,那里,才是最需要我的地方!”

第四百一十章 腹黑王子现真容

    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城头的一侧传来,伴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刘裕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转向了来人,胡文寿那张嬉皮笑脸映入了他的眼帘,他的身后跟着徐元朗和几个护卫,人还没来,他就远远地拱手,边走边笑道:“哎呀,刘幢主,找了你半天,没想到你在这里啊。”

    刘裕冷冷地说道:“是什么风把胡长史吹到了城头啊?好像我不记得徐将军说过,要让你来巡城吧。”

    胡文寿的脸上闪过一丝怒色,一闪而没,他打了个哈哈:“徐将军毕竟说过要来劳军的嘛,他的军务繁忙,这会儿难以抽身,所以就叫我代之巡城,这不,犒赏三军的酒肉,也是我带过来的。”

    慕容南冷冷地说道:“胡长史,谢谢你的好意,现在我们的将士酒也喝了,肉也吃了,你也可以回去啦,我代表守卫在北城的将士们,感谢你和徐将军的慷慨,请你回复徐将军,我们一定会守住这北城的。”

    胡文寿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慕容南,最后一直盯在他的脸上看:“听说,你也是随着刘幢主这回一起来护卫送亲的北府军军官吗?带了二百多骑兵兄弟?”

    慕容南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在下姓穆,名南,胡长史叫我穆幢主就可以了。”

    胡文寿笑着点了点头:“久闻穆幢主手下的都是精兵强将,这回守城作战,你们的骑兵一时用不上,本官以为,不如暂时集中到刺史府,委屈穆幢主,好好把守粮仓。”

    慕容南和刘裕的脸上同时闪过一丝讶色,刘裕眉头一皱:“胡长史,你这是什么意思?”

    胡文寿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刚才在刺史府里,可能我和徐将军跟刘幢主有些误会,事后我们也很后悔,刘幢主呕心沥血,浴血奋战不说,还心怀全城军民,主动献策,我们却因为一些顾虑,和刘幢主闹得不愉快,现在大敌当前,刘幢主可是全城的救星,希望,万万不能在这时候,闹得将帅不和啊。”

    徐元朗的脸色一变,讶道:“这是怎么回事,起什么误会了?”

    刘裕摆了摆手:“徐幢主,此事是个误会,过去也就过去了。不妨事。不过胡长史,你带回徐幢主就可以了,为何还要让穆幢主也跟过去呢?”

    胡文寿哈哈一笑:“听说穆幢主也会说那氐人的语言,可以跟那杨秋说上话,或者说,即使是这些氐贼用氐语私聊,想图谋不轨,你也可以听明白,对吗?”

    慕容南勾了勾嘴角:“我自幼拜过几个氐人师父,会说氐语,杨秋他们也知道这点,如果我在场,估计他们是不敢生乱的,现在他们关押在何处?”

    胡文寿点了点头:“就是刺史府的地牢里,严加看管。我和徐将军就是考虑到了这点,这几个氐贼都是贼中大将,凶悍狡猾,这时候在城中,杀也不是,放也不是,所以一定要有有力人士来监视他们,思来想去,穆幢主是最合适的人选了,还有,刘幢主既然担心刺史府的防备,那穆幢主和他的手下们一起助守,应该能让心了吧。”

    刘裕平静地说道:“如此一来,最好不过。不过我这里如果有紧急军务,还需要随时调回穆幢主才是。”

    胡文寿微微一笑:“那是自然,这是徐将军的调兵令箭,还请刘幢主过目。”

    刘裕点了点头,接过了胡文寿从袖中掏出的一枚令箭,看了一眼,说道:“好的,那卑职自当遵令从事,穆幢主,就辛苦你一趟了。”

    慕容南点了点头,直接就向前走去,没走开两步,突然听到身后的刘裕发声道:“穆幢主,小心。”

    慕容南的心中一暖,回头对着刘裕微微一笑:“没事,都交给我吧。”说着,他快步而走,很快就下了城头。

    当慕容南把自己的队伍集合完毕之后,正要准备下令出发,却听到一边的胡文寿开口道:“穆幢主,不知是否可以借两步说话?”

    慕容南的心中一动,对着带队的副手巴思黑说道:“巴队正,还请你带弟兄们先去刺史府报道,我跟胡长史有些话要说。”

    当巴思黑等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远处时,胡文寿也引着慕容南进了一条幽僻的巷子,七拐八绕,进了一处破落的小院,当院门被轻轻合上的时候,慕容南迅速地扫了一下四周,凭他多年杀手的直觉,这里除了他和胡文寿外,再无第三人。

    不过慕容南还是暗中戒备,直觉告诉他,这个长史身上,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他的对面,胡文寿转过了身子,看着他的脸上,没有了刚才的笑容,他的嘴角勾了勾,从嘴里说出来的,却分明是鲜卑话:“我的家乡在何方?”

    慕容南的脸色一变,这句话分明是他与慕容垂约定过的接头暗号,而且是级别最高的那一条,他正色回道:“在那辽东草原上。”

    对完暗号之后,慕容南双目如电,直视来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胡文寿”哈哈一笑,手伸到了脸上,狠狠地一撕,一张人皮面具,应手而落,露出了一张二十出头,却是充满了难言的阴鸷狠厉之气,让人看得很不舒服的脸,慕容南吃惊地张大了嘴:“这怎么可能?你,你是麟儿?!”

    “胡文寿”微微一笑,以手按胸,略一欠腰,行了个鲜卑晚辈见长辈的礼:“姑姑,阿大让侄儿向您问好!”

    慕容南的身子微微地晃了晃,这个慕容麟乃是慕容垂的庶子,为人最是奸滑,满腹才华,却是心术不正。当年慕容垂被燕国太尉慕容评和太后可足浑氏迫害,被迫出逃秦国时,这个慕容麟为了回去保他的生母,半路偷偷溜回,出卖了父亲和兄长们的行踪,差点害得慕容垂无法逃脱,事后慕容垂灭燕回国之后,虽然怒杀慕容麟的生母,但却一念仁慈,或者说是舍不得这个腹黑儿子的歪才,对他网开一面。

    此后慕容麟仿佛从世上消失了一样,就连慕容南也没再见过,没想到今天,居然会在这寿春城中重逢。

第四百一十一章 深藏卧底终现形

    慕容麟又重新戴上了自己的那张人皮面具,一边在脸上套弄着,一边说道:“姑姑,这人皮面具戴的也太难受了,每次面具里面都是汗出不去,**的,我才戴了三个月就快受不了啦,也真难为你,这面具一戴一两年都不取下,有什么可以透气的办法能教教侄儿吗?”

    慕容南也回过了神,冷冷地说道:“没什么好办法,戴久了自然就会习惯。你说你戴了三个月,就是说你扮成这胡文寿混进寿春城,也是三个月的时间吗?那胡文寿本人现在何处?你又是怎么能扮成他而不露马脚的?”

    慕容麟抬起了头,微微一笑:“姑姑大概不知道,这姓胡的当年可是豫州刺史袁真的部下,也是这寿春城中的大族,袁真当年被桓温当成了替罪羊,心生恐惧,让那胡文寿作为使者,秘密向我大燕国求援,当时接待他的,可正是阿大,所以从那时候开始,胡文寿就秘密地投靠了阿大,即使袁真后来败死,他仍然是阿大的一颗棋子,一直到现在。”

    慕容南讶道:“袁真起兵失败,那胡文寿怎么会躲过一劫呢?还能最后做到长史?”

    慕容麟点了点头:“姑姑有所不知,当年胡文寿找到阿大时,正好是阿大被慕容评这奸贼猜忌,朝不保夕的时候,他知道当时大燕根本不可能发兵去救袁真,所以告诉胡文寿,让他不要指望大燕国出兵,而是马上回去,向桓温投降,作城中的内应,如此一来,袁真就算失败,胡家也可保其富贵。”

    慕容南奇道:“就算这胡文寿当了内应,他不是桓家的人,也不可能保有这寿春城吧。”

    慕容麟笑道:“那是当然,桓温攻下寿春之后,留下了部将徐元喜在这里镇守,毕竟他消灭袁真,只是为了一出枋头之败的恶气,最后还是要篡权夺位,所以他迟早要回建康的,而淮南之地,民风强悍,排外情绪严重,光靠一个外来的徐元喜,难以在此长期服众,所以,就需要胡文寿这样的本地大族的支持与配合,于是,胡文寿就安然渡过了这个危险期,重新在寿春城成了长史,十几年来莫不如此,就算豫州刺史桓伊,也不能染指此地。”

    慕容南长舒了一口气:“这么说来,胡文寿早就有暗通吴王的把柄在吴王的手中,所以才能对其要挟,逼其就范,对吗?”

    慕容麟点了点头:“正是,当年阿**其写与效忠他的誓书,这些年来,与其也多有书信来往,这些都是把柄,只要我们一拿出来,姓胡的小命就完完了。所以这回秦军南侵,阿大早就料到寿春城是关键一环,所以三个月前就让我扮作胡文寿,过来替换了他。”

    慕容南的眉头紧锁:“胡文寿是本地长史,家大业大,你怎么可能替换得了他?再说了,他为何要放弃这里的基业?”

    慕容麟微微一笑:“因为阿大向他晓以利害,氐贼这次南侵,志在灭晋,必出大军,秦国百万大军一出,只怕晋国江北之地都要全部放弃,不要说这小小寿春了,这里就算城池再坚固,比起襄阳又如何?若是顽抗到底,最后玉石俱焚,他姓胡的多年家业,也将不复存在了。”

    “更何况,阿大手里有他这么多把柄,料那胡文寿胆小,叫他做开城内应之事,是不敢去做的,既然如此,不如换我来做这事。所以胡文寿和他的家人,财产早已经秘密转移去了别处,现在城中的胡家大院,他的家人全是由我们的人所假扮,而小侄我嘛,就是扮成胡文寿,来完成阿大的计划了。”

    慕容南的嘴角勾了勾:“计划?什么计划?你阿大可没有告诉我。”

    慕容麟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光芒:“这个计划很简单,就是全力帮秦军拿下寿春,不择手段,不计后果!”

    慕容南倒吸一口冷气:“为什么要这样做?拿下寿春对我们慕容家有何好处?”

    慕容麟微微一笑:“姑姑,你是明白人,应该知道,这次阿大费了这么大心思,做了如此大的一个局,就是要让秦晋两国大打出手,压上国运决战,如此一来才能打得两败俱伤,秦国这次倾国之兵,一旦失败,我们才好起事。而晋国这里,也不能让他轻松取胜,不然若是他趁机北伐,我们的复国大业,只怕也成泡影了。”

    慕容南摇了摇头:“我们和晋国有过约定,各取所需,大燕只取幽燕之地和关外辽东。应该不会起了冲突。”

    慕容麟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之色:“姑姑,你怎么会这样想?我大燕全盛之时,可是据有整个关东之地,那关中非我大燕故地,取来也难安稳,也就罢了,可是中原,齐鲁,并州,河北这些地方,是我大燕的祖先苦战所得,怎么能拱手让给晋国呢?”

    慕容南睁大了眼睛:“什么,你是说要毁约违诺?”

    慕容麟点了点头:“跟晋国只是临时合作而已,他们能保全自己就算不错了,想要北伐那是做梦,盟约只有在撕毁之前是有效的,更不用说这种私下里的合作连盟约都算不上呢。阿大这次让我来这里就是要通知姑姑,现在是你离开晋国,离开那个刘裕的时候了。”

    慕容南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现在怎么可能离得开。我这回是有任务在身,走不了,再说,还有几百个兄弟留在广陵那里呢。”

    慕容麟微微一笑:“那些骑手随时可以放弃,阿大在意的只有姑姑一人而已,这回正是好机会,你跟着刘裕来到这寿春,他又为了逞英雄要强留在此,寿春一破,姑姑正好可以抽身回归,毕竟乱军之中,谁会知道你的死活呢。”

    慕容南咬了咬牙:“如果要秦晋两国大战,应该让寿春尽可能长地坚守才是,为什么要这么快助秦国夺取寿春?”

第四百一十二章 嫡子空位群狼争

    慕容麟笑道:“姑姑,您是明白人,应该知道晋国连北府兵都不出动,就是指望靠着寿春这座坚城,来尽可能地消耗秦军的实力与锐气,若是此城久攻不下,也许苻坚就会退兵,至少不会把所有兵力压上。”

    “那这一战就会打得跟去年的襄阳之战一样,只是两边的试探性冲突,不会是大决战。所以,要让北府军出动,让苻坚这个氐贼亲临前线,带上大军,只有让寿春早早陷落才行。而这,就是我来此地的任务,还望姑姑配合!”

    慕容南的心下飞快地思考着,而他的一双眼睛,一直盯着慕容麟的表情,这慕容氏的易容化妆之术,天下无双,那层人皮面具甚至可以反映出真实的脸部表情的变化,这个眼前的年轻人虽然甚至年龄并不比自己小几岁,但是以前连亲生父亲都曾经害过,这回他来这里,是假传军令,还是真的是哥哥的意思,慕容南渐渐地开始产生了怀疑。

    慕容麟看着慕容南沉默不言,点了点头:“姑姑可是怀疑此事的真伪?”

    慕容南冷冷地回道:“兹事体大,没有你阿大的亲自命令,恕难从命。王猛可以从你阿大那里弄来金刀,害死了你大哥,所以一切皆有可能。”

    慕容麟的脸色一变:“金刀毕竟是个死的实物,可是这暗语切口,阿大怎么可能随便告诉他人?”

    慕容南冷笑道:“任何一个来跟我接头的人,哪怕是低贱的奴隶,都能说出切口,这个又并非一定要从你阿大的嘴里才能得知。”

    慕容麟叹了口气:“姑姑就是姑姑,不愧是阿大手下最优秀的密探。阿大知道你可能会因为小侄以前的错误而不信任小侄,所以,特意叫我跟您说这个,阿不思花拉克里思哈马。”

    慕容南的脸色一变,这一句秘密切口是慕容垂在自己这次去晋国时,特意与自己约定的,这句是古老的鲜卑语,乃是族中祭司作仪式时才会说的,现在早已经失传,慕容垂还跟自己说过,如闻此语,即见其亲临,来人的一切言论,都代表慕容垂本人,可以信任。

    慕容南咬了咬牙,先是回了一句切口,接着说道:“想不到大哥竟然如此信任你,把这句都教给了你。”

    慕容麟微微一笑:“姑姑,您这话说的。其实小侄倒是认为,阿大也是考虑到了这点,用您的话说,兹事体大,您可能对小侄又有些别的看法,所以小侄特意向阿大要到了这句专用暗语,就是要争取您的信任。”

    慕容南的脸色一变:“你小子又打什么主意了?这种切口你居然敢主动找你阿大要?”

    慕容麟平静地说道:“因为这回的任务对小侄非常重要,也许对您,对阿大来说,这次不成功还有下次,但对小侄来说,有那么多厉害的哥哥在,想要重获阿大的信任,让他把小侄看成是儿子,而不仅仅是一个下属,也许只有这一次的机会了。要不然,小侄也不会冒这么大风险,亲自来寿春这座孤城了!”

    慕容南心下雪亮,冷笑道:“我明白了,令儿冤死,现在大哥的嫡长子没了,于是你就有了想法,对不对?”

    慕容麟微微一笑:“当着姑姑的面,小侄不说谎话,不错,小侄确有此意,这不也是我们慕容家多年来的传统吗?能者居上,不问嫡庶之分!”

    慕容南厉声道:“我慕容家因为这个传统,付出了多大的代价?骨肉相残,国破家亡,你不吸取教训,还想再学吗?”

    慕容麟平静地摇了摇头:“小侄并不这样认为,以前在草原上,我们是能者居上,立贤不立嫡,后来进了中原后,学了汉人的这些坏习惯,开始讲什么嫡庶之分了,若非如此,大燕的皇位为什么没留给公认能力最强的阿大手中,而是给了那个无能懦弱的慕容韦呢?若不是这个人的无能,我大燕又何至于国破家亡?”

    慕容南冷笑道:“这天下的名份,最好就是嫡长子继承,古往今来,中原国家都是这样,这才保证了他们权力传承的平稳,天下的安定。以前在草原的时候,生存压力大,所以必须要选个最强的来继承,充满了血腥与残忍,与野兽无异,进了中原,我们就是要活得象个人,哪能再用老一套?慕容韦的问题在于他从小疏于管教,在于慕容评这个托孤重臣的胡作非为。并不是嫡长子继承这点有什么问题。慕容麟,你当年能出卖你阿大,现在又有这种非分之想,太危险了。我劝你收回这样的想法,认清自己的位置,不要让我们慕容家的悲剧重演。”

    慕容麟哈哈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冷厉之色:“我的好姑姑,现在我已经没有嫡长兄了,大哥的死,可不是我的手笔,现在他人不在了,那个位置空了出来,阿大又没有明确地立继承人,别的哥哥和弟弟可以去争,我为什么不行呢?他老人家这回让我出来的时候,就跟我透露了这样的意思,天下即将大乱,我们慕容家的子侄要人人奋勇当先,为复兴大燕出力,而他也一定会给予相应的回报,这是他的原话。”

    慕容南的浑身冷汗直冒,他突然意识到,慕容垂这回为了复国,已经无所不用了,甚至挑起慕容麟的野心,激这个能力超强,却是心狠手辣的儿子办事,甚至主动地把另外几个儿子扔在他面前作为赶超的目标,这样的招数都用了,可见他已经不再讲亲情,甚至对自己,也只剩下冷冰冰的利用了吧。

    慕容麟微微一笑,他捕捉到了慕容南脸上那一瞬间的表情变化,说道:“姑姑,这回小侄之所以来找你,也是希望能和你互相帮助,刚才跟您已经分析过了,夺权寿春,是为了引氐贼入套的战略计划,是阿大给小侄派的任务,而完成这个任务,对小侄以后在家族中的地位,有重要的作用。而且,对您想要的东西,也许小侄可以帮上忙。”

第四百一十三章 君临天下需仁义

    慕容南冷冷地说道:“笑话,我在这里又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的任务就是打入晋军内部,协助北府军训练骑兵部队,使之能与秦军抗衡,现在这个任务正在进行之中,而且也完成得很好,慕容麟,别以为你骗到了大哥的一点信任,我就要帮你,你还不够这资格!”

    说到这里,慕容南转身就走,他实在是不愿意再和这个黑心侄子说上半句话,可是慕容麟的声音却在他的耳边回荡着:“姑姑,您看不起小侄没关系,不帮小侄也无所谓,只是若是那刘裕与这寿春玉石俱焚了,您也会跟现在一样淡定吧。”

    慕容南的双脚,如同给施了魔法一样,一下子钉在了原地,他不敢回头,因为他怕自己脸上这一瞬间的惊慌失措,会暴露在这个腹黑侄子的眼中,他的心在“扑通”“扑通”地跳动,连自己都听得清清楚楚,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勇武,豪迈,镇静,却在男女之事上一窍不通的大笨牛,已经占据了他的整颗芳心,若不是受过了最严格的暗探训练,慕容南甚至怕自己哪天会在梦中泄露自己的身份和秘密。

    慕容麟那不怀好意的奸笑声直钻进慕容南的耳朵里:“果然是这样,姑姑,你毕竟是女人啊,又是在这个大好年华,什么感情上的事也不可能真正地瞒住。不过小侄必须承认,刘裕确实是人中龙凤,神武之姿,就算是小侄,若是女儿身,也一定会爱上他,为他奋不顾身呢。”

    慕容南厉声道:“够了,你既然知道刘裕是什么人,就应该最好放弃你的这个打算,就凭你,怎么可能瞒过他的眼睛?更不可能害到他了!”

    慕容麟哈哈一笑:“要是放在平时,也许我确实对付不了他。不过现在嘛,嘿嘿,他的精力得放在城外的数万秦军身上,而且这个数字,很快会变成十数万,数十万,当面的敌人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至于我这个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对手,只怕他做梦也不会想到,我是他最危险的对手!”

    慕容南咬了咬牙:“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报告刘裕,把你小子给拿下?”

    慕容麟笑着摆了摆手:“姑姑,您不会的,因为你是慕容家的人,你在入行前宣过誓,要一生一世效忠家族,今天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私事,而是奉了阿大的命令,要做对家族有利的事情,你如果透露我的身份,那小侄一死不要紧,坏了我们慕容家的大事,您就会成为慕容评这样的人,后半辈子,过得能心安理得吗?”

    慕容南的手在微微地发抖,慕容麟的话,如一根根利剑一样,直刺他的心头,家族与爱人,这一刻居然成了两难的选择,他不是没考虑过这种可能,但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如此地突然。

    不过慕容南毕竟是冰雪聪明,才智卓绝的一流密探,他迅速地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冷冷地说道:“我可不用告诉刘裕任何事,只要牢牢地盯着你就行了,慕容麟,你是不是以为,你现在暴露了身份后,你的一举一动能瞒得过我?我只要全力防范你,你休想在城中成事!”

    慕容麟微微一笑:“姑姑,有句话叫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老实说,小侄找你之前,考虑过你这样的反应,但这寿春城这么大,小侄又早就在城中作了布置,想要趁机做点手脚,助秦军破城,恐怕不是什么太难的事,别的不说,就说那徐元喜,现在他对小侄言听计从,在这个蠢材身上只要做点手脚,让他出两个昏招,寿春城,就会不攻自破!”

    慕容南咬了咬牙:“既然如此,你还来找我做什么?自己破城不就结了?”

    慕容麟哈哈一笑:“小侄这可是为了姑姑着想啊,如果这回您不在,那小侄自可以放开手脚完成任务,但您现在在这里了,那小侄除了完成任务外,也得保护姑姑您哪。咱们慕容家应该讲亲情,怎么能为达目的,牺牲亲人呢!”

    慕容南恶心得快要吐了,冷笑道:“就你?一个连阿大都能出卖的人,也讲亲情?好了,收起你这套虚伪吧。对你姑姑没用的。”

    慕容麟的眼中闪过一丝狡猾的光芒:“当着姑姑不说暗话,我跟您当然要讲亲情,因为这个亲情,对小侄未来有用。”

    慕容南的脸色一变,一下子转过了身:“你是想让我以后帮你登上嫡子之位?”

    慕容麟笑着拍起手来:“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不错,以后还希望能多多仰仗姑姑呢。”

    慕容南侧过了脸,面无表情地说道:“收起你的梦想吧,我是不会助你的。我慕容氏以后就算复国成功,也应该让有德行的人来掌控,你的道德人品问题太大,我是绝不会让你这样的人继承的。”

    慕容麟冷笑道:“道德人品?什么时候一国之主要讲这个了?姑姑,你不会是跟那些汉人呆久了,也变得迂腐了吧。阿大让小娘去色诱苻坚,保全家族,讲过道德人品了?你现在在晋国挑起两国大战,让万千生灵涂炭,有道德人品了?战场上使用一切的阴谋诡计,最大限度地杀伤对方,一将功成万骨枯,什么时候又讲道德人品了?”

    慕容南面无表情地说道:“那是夺天下时的手段,我说的是坐天下,一旦国家建立,那就需要有德之君,施行仁义,不然一个本性邪恶的人,掌握了最高的权力,只会率兽食人,倒行逆施,那才是天下万民的劫难,只冲这点,我就不可能支持你。你连亲人都不顾,还会对天下百姓好吗?”

    慕容麟叹了口气:“小侄哪里不顾亲人了?不知道姑姑为何会有这种误解。您是在责怪当年我没有跟阿大逃亡,而是回到母亲身边了吗?不错,在您眼里,也许我就是一个出卖阿大,差点害死全家的小人,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如果我跟着阿大走了,那是不是我也是扔下母亲,害得母亲全族受死的不孝之子了?阿大就算给发现叛逃,起码靠他的本事还能跑得掉,可我娘当时全家就留在邺城,若是给发觉阿大出逃,她还有命活吗?小侄不认为当年的选择有错,现在也一样!”

第四百一十四章 心理扭曲三观歪

    慕容南有些诧异,看着慕容麟,这个侄子从没有象刚才这样向任何人表明过内心的想法,在自己的印象里,重回慕容垂家中的这个,有过叛逆经历的男人,一向是个谨小慎微,连半句话也不会多说的人,今天在自己的面前,却是如此不加掩饰,实在让自己有些意外。

    慕容南沉声道:“你这话敢跟你阿大说吗?自己犯了如此大错还不忏悔,看来这些年你阿大是白教育你了!”

    慕容麟冷笑道:“我是阿大的侍婢所生,身份低贱,从小到大,不管是阿大,还是我的兄弟们,甚至是家中的奴仆,都没有人正眼看过我,只有我娘,是一直守护着我,一边从事着家中低贱的工作,一边把我这个谁都看不起的小子拉扯长大,而我的阿大,永远是那么高高在上,一年到头我都难得见上几次,姑姑,你自幼是金枝玉叶,永远不会了解我这样的庶子的内心世界!在这个世上,只有娘,才是我的唯一!”

    慕容南叹了口气:“你们母子的事情我也知道,确实可怜。后来大哥回到后燕故地,要杀你娘的时候,我还劝过他。但他却说正是因为你娘的原因,慕容评和可足浑氏才杀了他的夫人段氏,所以绝不原谅。当年我只能保下你的一条命,却不能让你娘复生。麟儿,过去的事就过去吧,你阿大有他的不得已,千万不要恨他!”

    慕容麟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震得这小院边的一棵大槐树上枝叶乱颤:“恨他?我怎么敢恨他?!他是那样神一样的存在,所有的鲜卑人都视他为救星和希望,我这个儿子又怎么能恨自己的父亲!要恨只恨这该死的命运。姑姑,你知道吗,在娘死的时候,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人保护我了,所有的一切,只有自己亲手去争取才行!”

    慕容南心中感慨,他突然觉得面前的这个癫狂的年轻人有点可怜了,柔声道:“麟儿,你要争取也不能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现在你阿大对你不错,以后大燕复国,你也可以位居王公,享尽荣华富贵,何必要有非份之想呢?”

    “麟儿,你的才能,姑姑知道,即使在人才济济的我慕容氏后一辈中,也是佼佼者,你应该学你阿大,学你的伯父慕容恪,他们的能力虽强,但安守本份,不去争取那不属于自己的皇位,若是人人如此,我大燕何愁不兴盛?!”

    慕容麟冷笑道:“阿大就是因为死抱这个想法,才会一世坎坷。他不想夺那皇位,但在这个皇位之上的无能之辈却会忌惮他,排挤他,陷害他!最后给逼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不就是因为他的这种迂腐吗?明明是能力冠绝天下,取那皇位如探囊取物,却是守那个愚忠,最后害人害已。我不会学阿大的,该我的,不该我的,我都要去试试。”

    慕容南冷冷地说道:“你想夺位,我不会干涉,但若是坏了我们慕容家的复国大业,作为姑姑的我,绝不会置之不理。慕容麟,今天姑姑好言相劝过,也严词警告过你,希望你好自为之!”

    慕容麟微微一笑:“原来姑姑还记得我们慕容家的复国大业啊。那请问姑姑你现在在做什么?”

    慕容南一时语塞,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沉声道:“我现在做的,就是复兴大燕,没有任何问题。无论是对大燕的忠诚还是道德上,我都问心无愧。”

    慕容麟不怀好意地笑道:“是吗?跟那个刘裕卿卿我我,长相厮守,而忘了大燕复兴的正事,这是忠诚吗?出手抢夺自己的好姐妹的未婚夫,违背跟她的约定,这是道德吗?姑姑,你已经陷进泥潭还不能自拔,就不要在侄儿面前说这些漂亮的大道理了吧。”

    慕容南很想开口反驳,但这些话如根根冰刺,直刺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让他无言以对,只能侧过脸来,不再看慕容麟。

    慕容麟微微一笑,上前一步,轻声道:“其实我们都是一路人,根本上还是要复兴大燕,在这个过程中嘛,给自己谋点私利而已。你去追你的情郎,我去争我的世子,大家各取所需,何乐而不为呢?”

    慕容南咬了咬牙,转过脸来,直视慕容麟:“你想在寿春城里搞鬼,就是想害刘裕,我绝不会答应的!”

    慕容麟哈哈一笑,摇了摇头:“我的好姑姑啊,你终于承认了,说一千道一万,你根本不是舍不得这寿春城,而是不愿意你的情郎受伤害啊!想不到坚强睿智的姑姑,居然最后还是过不了这个情字啊。”

    慕容南长叹一声,转过了身,因为他不想让这个黑心侄子看到自己眼中几乎要流下的泪水:“刘裕早有心上人了,王妙音跟他是绝配,也只有王妙音身后的谢家,才能让他实现自己的人生抱负。他最恨的就是异族胡虏,我现在女扮男装,跟他能这样做兄弟,在一起多一天是一天,就很满足了,别的事情,我不敢多想,更不会去做。只希望我能看着刘裕平安幸福。”

    慕容麟点了点头:“姑姑是天下至情之人,小侄佩服,如果有机会,小侄也愿意助你一臂之力,成全你和刘裕的好事。那王妙音毕竟是晋国世家之女,跟刘裕的身份相差太远,未必就能成功。一旦晋国渡过这次危机,谢家也未必再需要刘裕这样的军中武夫,到时候,也许就是姑姑的机会来了。”

    慕容南叹了口气:“这种事只能在梦里想想,而且,我和王妙音姐妹一场,她是个好姑娘,爱刘裕不比我差,我也不忍夺她幸福。”

    慕容麟的眼中冷芒一闪,笑道:“她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握不了,就算真的给夺幸福,也不是我们的原因。姑姑,其实我这次就是在帮你,刘裕这次守不下寿春,那他和王妙音以后的婚事就会蒙上层阴影,你的机会不就来了么?”

第四百一十五章 世间安得双全法

    慕容南的心中腾起一阵难言的喜悦,可身子却不自觉地发起抖来,他摇着头:“不,我不能这样做,我不能背叛和妙音的约定。我不可以夺人所好。”

    慕容麟的脸上挂着一丝谄媚的笑容,又上前一步:“姑姑,这男女情爱之事,又哪有道理可言呢?谢家王家仗着自己的权势,想用族中女子来拴住刘裕,让他为他们家族卖命,这又跟爱情何干?你认识刘裕,还在那王妙音之前,要说抢,也是她抢了你的心上人,而不是相反。”

    说到这里,慕容麟“嘿嘿”一笑:“再说了,东晋的这些世家门阀,是不可能真正接纳刘裕这样的人,这种英雄男儿,只有在我们慕容家的燕国手上,才能得到应有的尊重,到时候想办法让刘裕来我大燕效力,让他娶了姑姑,招为驸马,不比在这里当个世家走狗要好得多?”

    慕容南咬了咬牙:“不可能的事,在刘裕心里,胡汉之分是不可调和的,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助你害他的。”

    慕容麟笑道:“那好,不害他。退一步说,现在晋国内部,看刘裕不顺眼的人太多了,他太优秀,太出色,到了哪里都会遭人嫉恨,就是这小小的寿春城时在,连徐元喜这种货色都会对其忌惮。我虽然不知道他在别的地方会如何,但可以想象得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只怕那些晋国的世家子弟们,等危机一结束,就会想尽办法把刘裕从他们的那个圈子里挤走吧。”

    慕容南想到这两年来刘裕在世家圈子里受到的委屈与打压,长叹一声,低下了头,声音也变得黯然:“这点你还真说对了,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刘裕真的是受了太大的委屈,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会心疼他,不希望他受半点伤害。这回来寿春的任务,是他立功上升的一个好机会,我不能让你的计划来破坏他的未来。”

    慕容麟微微一笑:“世间若有双全法,不负大燕不负卿,姑姑,你现在是不是陷入这个两难了?”

    慕容南恼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消遣我。”

    慕容麟摇了摇头:“我这次的办法就是为你解局的,刘裕若是这回失了寿春,未必对他是坏事。那些怕他上升,怕得得功,怕他挤进自己的那个上层圈子的晋国权贵们,就会松一口气,不会再害他,这样姑姑进可以想办法让刘裕来我大燕,退也可以看着刘裕退伍回家,得享太平,而如此一来,王妙音跟他就没戏了,你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慕容南沉默良久,他的心中在激烈地作着斗争,良知和道德,在与无法抑制的冲动与**搏斗着,如同两军交战,让他的脸上表情都是一变再变,终于,他抬起了头,看着慕容麟,沉声道:“既然是为了复兴大燕,又是大哥的命令,那我这回就助你一次,不过我有言在先,你的夺位之事,我没有兴趣参与,但也不会去大哥那里揭发你,你最好不要坏了我大燕复国之事,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慕容麟哈哈一笑:“小侄就知道,姑姑这样的巾帼英雄,不是那些俗夫凡妇,这等道理,终归还是会跟你说得通的。你放心,我不会用那些见不得人的下作手段,我要做的只是为复兴大燕立功,立大家都看得见,服气的功劳,最后让阿大承认这些功劳,到了那时候,这世子之位,自然非我莫属。姑姑并不需要为我做什么,只要不用极力反对就行。至于你的愿望,小侄如果力所能及,一定会全力助你实现的。”

    慕容南咬了咬牙:“我的事不需要你掺和,这回如果你想夺取寿春城,准备怎么做?”

    慕容麟收起了笑容,正色道:“计划已经展开,关键在于两点,一是姑姑和这两百多鲜卑骑士的暗助,另一点嘛,就是关在牢里的杨秋这帮人了!”

    两个时辰后,寿春,刺史府,地牢。

    昏暗的牢里,尽是那种腐烂的馊味,本已是严冬,在这地下,更是如置身冰窖一般,大牢里已经空空如也,只有一个铁制栅栏所围的牢笼之中,几个身着单衣的人,正蜷成一团,瑟瑟发着抖。

    一个满脸横肉的狱吏拿着火把,在这个铁笼子前来回踱着步,一边走,一边嘴里骂骂咧咧:“这帮该死的氐贼,怎么不去死,害得老子这时候还要在这鬼地方陪你们受冻,奶奶个熊!”

    牢里一个头发花白的人抬起了头,满额的皱纹跳了跳,而乱发之中,一双眸子之中精光一闪而没:“小子,你以为我们想呆在这里吗?”

    狱吏微微一愣,奇道:“你也懂汉语?”

    那个囚犯点了点头:“老夫久居汉地,说汉话跟说我们氐人语言一样熟练。这位兄弟,能不能告诉我,这几天这攻城战进行得如何了?”

    那狱吏哈哈一笑:“怎么,你到了这地步,还想着城外的同伙来救你?老不死的,你死了这条心吧,寿春城是固若金汤,秦军就算有百万,也休想打进来,我们家将军说了,等过几天援军一到,我们就开城出击,到时候,斩了你们几个狗头祭旗!”

    说到这里,这狱吏哈哈大笑起来,刺耳的笑声,在整个牢狱中回荡着。

    胡文寿的声音突然在牢门口响起,伴随着他的脚步声而来:“吴贵牛,有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啊?”

    狱卒吴贵牛脸色一变,看向了门口,只见胡文寿孤身一人,举着火把,信步而入,脸上挂着一丝难言的表情,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吴贵牛连忙放下火把,行礼道:“见过胡长史,您老人家怎么来这地方了?这里脏!不是您这种贵人应该来…………”

    胡文寿走到了吴贵牛的面前,摆了摆手:“本官是亲自来视察的,这些都是要犯,徐将军要我过来讯问一二,吴牢头,你辛苦了,去喝点酒,暖暖身子吧,这里有我就行。”

    吴贵牛面露喜色,连忙称谢而去,当他的脚步声消失在牢门外时,胡文寿看着牢栅之中的这些氐人,突然改用氐语说道:“杨首领,天王让我代他向你问好!”

第四百一十六章 城头夜话论军机

    入夜,寿春,城头。

    刘裕坐在一张胡床上,看着城外那夜色沉沉的战场,十余里外的秦军大营里,哀乐混合着哭声,顺风而来,虽然那些胡人的语言他听不懂,但他能听出其中的悲伤与恐惧,他知道,这是秦军在作法事,为白天战死的将士们招魂,自从与慕容南谈到了佛教的这个轮回之后,他忽然有些莫名的伤感,今天听到敌营之中那悠扬的胡笳与羌笛之声,内心居然也跟着有些波动了。

    慕容南的声音从刘裕的身后传来:“刘裕,你这是怎么了,伤感吗?”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没什么,只是突然有些恻隐之心,你说的对,这些秦军将士,也有自己的家人,妻儿,父母,现在他们死了,家人会多伤心啊。但愿他们的来世,不再有战争,不再有死亡。”

    说到这里,刘裕站起了身,回头看着慕容南:“慕容兄弟,你现在应该守在刺史府的粮仓吧,为什么会来这里?”

    慕容南微微一笑:“我让巴里黑他们轮班巡逻了,下午我已经轮值过,现在是我休息的时间,怎么,我放弃休息,过来看看你这里,也不可以了吗?”

    刘裕摇了摇头:“当然可以,只是我现在更担心粮仓的事,你走之后,我收到了城外的飞鹰传信,胡彬的五千人马,已经屯在城南五十里处的洛涧那里,扎下了营寨,而玄帅的北府军,也已经整装待发,玄帅托胡将军向我们转达,说是对我们留守寿春的决定很支持,也会尽全力来救援。我想,要是他知道今天的战况,一定会更高兴的。”

    慕容南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他的眼睛看着远处那火光点点的秦军大营:“刘裕,有件事我一直没有问你,这回留守寿春,你真正的想法是什么?是想再次逞一次英雄,守下这寿春城,然后在军中进一步得到高升吗?”

    刘裕微微一笑:“慕容,你怎么会这样看我,我从来没有这样的功利之心。之所以留守寿春,只有两个原因,一是寿春不能丢,这里事关整个秦晋大战的胜负,北府军的集结和粮草的征集都需要时间,所以联姻就是为了争取时间,让桓伊能投入兵力,在此死守一个月以上,难道你忘了吗?”

    慕容南咬了咬牙:“可是桓伊因为联姻之事的失败,没有派来援军,这种情况下,你完全可以离开,为什么要把自己置于这样的险境?”

    刘裕没有马上回答,他指了指面前的城头,又指了指身后的城内,说道:“这就是我留下的原因。一来,寿春城作为淮南重镇,抗秦前线,多年来守城的工事,粮草,都储备得很好,即使我军兵力不足,但靠这座坚城,仍然可以抵挡。而且寿春城不大,并不需要太多的军队防守,以现在的数千兵力,足以挡住敌军至少一个月了。”

    “至于这城中的百姓,他们都是本地人,城中有他们的家产,基业,如果我们作为军人,一仗不打就撤退,把他们一生的积蓄都留在这里,于心何忍?看到到彦之了吗,他们从淮北彭城就是一路撤退,扔下了所有的家业,每退一步,怨气和愤怒都会积累,这几十万军民如果一路南撤,就算到了广陵,也会攻布失败与沮丧的情绪,甚至影响北府军的军心士气。这是万万不能发生的。”

    慕容南点了点头:“所以,你是觉得寿春可守,也必须守,这一仗非打不可,才要留下的?”

    刘裕微微一笑:“正是,我有信心守下寿春城,其实守城最重要的,还是军心士气,如果众志成城,那就没有什么做不到的。这次的战事也证明了这点,现在只要我们内部不乱,防好火攻,那我完全有信心守住寿春一个月!”

    慕容南叹了口气:“就算你守住一个月,那一个月以后呢?援兵一定会来吗?”

    刘裕的脸色一变:“慕容,你这是什么意思?援军已经到了城外,一个月后,大军主力就会按计划来此与敌决战,不会有变数的。”

    慕容南摇了摇头:“刘裕,不要把人想得太好,我们都是人微言轻,说白了都是人家手上的棋子,就算是谢玄,如果他判断这里不是决战的最佳地盘,也绝不会因为你一个人,率军来援的。毕竟,如果来,就是决战!”

    刘裕点了点头,正色道:“我们本就是要在这里拖垮,拖疲秦军主力,为大军决战创造最有利的机会,如果我们能守住一个月,打退秦军的攻击,就能达到这个目的,玄帅对我们的选择是支持的,没有叫我们突围或者放弃。他不会害我的,这点我非常确定。”

    慕容南看着刘裕,叹道:“要是秦军从此不攻城了,改为围困呢?要是秦军主力在后面休整,只是这五万秦军来攻城呢?”

    刘裕的心中一动,这个问题,他还没有认真考虑过,略一沉吟,他摇了摇头,说道:“不会的,秦军这次以氐军为先锋,就是要迅速攻克寿春,也是打给后面的几十万异族士兵看的,让他们看到灭晋的希望和好处。从白天的攻守战可以看到,他们是用了全力,几乎所有攻城手段都使上了,损失也是非常惨重,今天我们消灭的这几千精锐,对秦军来说是十万异族征召兵都换不来的,就算冲着报仇雪恨,他们也不会收手!”

    慕容南微微一笑:“这就象樗蒲一样,前面输了很多,有一种人是会输红了眼,把所有的筹码都压上,想要一把翻本,可另一种人,则是理智得多,他会及时收手,避免输得更多,或者说,慢慢地压几次小筹码,找找感觉,等有了机会再出手。刘裕,听说你以前精于赌博之道,应该对我所说的事情很熟悉吧。”

    刘裕勾了勾嘴角,说道:“但是我刚才说过,这一仗是打给其他的各族士兵看的,是争气势之战,如果在这寿春城下止步不前,那些征召而来,本就不愿从军的异族士兵就会军心浮动,不愿作战,那对秦军的伤害,只会更大。”

第四百一十七章 死生之间众生等

    慕容南摇了摇头:“百万大军,可战之兵本就只有三十万左右,五六万人集中在荆州襄阳一带,而其他的部队,则是向两淮之地扑来,就算怕伤其他部队的士气,也可以暂时让后面的各族部队,尤其是汉人部队先停留原地,封锁前线进展不顺的消息,毕竟淮北之地,千里沃野,几十座城池,几乎是不战而弃,就算在寿春城下延误一个月,仍然算是进度快的,秦国的各路大军,现在多半还在路上,就连苻坚,也是驻守洛阳,总督各路兵马,没来这前线呢。”

    刘裕的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这么说来,敌军有可能转而长期围困我们?我还是不太相信。如果我是秦军前线主帅,就算让后面的其他各族士兵暂时停下,也会向前线继续增派氐族的精锐主力的,毕竟战败之事,瞒得了本方后续部队,却瞒不过前线的将士,这五万氐军精锐是他们的先锋,要是这支部队为之气夺,那后面的仗也没法打了。”

    说到这里,刘裕的眉头舒展了开来:“慕容,可能你对于一个部队的兄弟之间,那种同生共生的感情,还是了解不够,那些是一个锅里吃饭,一个铺上睡觉,一起训练,一起玩耍的同伴,不在军中,回到家乡又会是乡人,邻居,现在看着自己身边的这些亲人,兄弟们战死,却不能报仇,那只会寒了士兵们的心。”

    慕容南沉默半晌,叹了口气:“也许吧。刘裕,你总是这么自信,不知为什么,在你面前,我很多时候都觉得,明明道理不在你这一边,最后却会给你说服。看来,你真的是有天生领导,让人顺从的本事。我说不过你,不过道理我已经说过了,秦军未必会继续增兵攻城,如果他们按兵不动,或者只是小规模地试探进攻,那如果你是谢玄,会率大兵来援吗?”

    刘裕摇了摇头:“不会,如果秦军的主力没有疲惫,那我会继续观望,时间站在大晋的一边,我们本土作战,以逸待劳,兵力又远远少于秦军,他们百万大军,军粮的消耗是巨大的,撑不了半年,如果到了半年之后,两淮之地入夏,蚊虫肆虐,到时候来自北方的大军就会疫病流行,不退也得退了。”

    慕容南摇了摇头:“坚持半年?寿春城没这个能力吧,军粮只有三个月而已。”

    刘裕的眼中精光一闪:“如果他们不是全力攻城,那我们和外界的联系就不会中断,即使秦军围城,只要不增兵,那我们也可以随时打破围城,从外界取得军粮和援军。别的不说,就是胡彬的五千兵马,也带了足够的军粮,他们不会坐视不理的。”

    慕容南勾了勾嘴角:“就算玄帅不会出卖你,但别人就这么可靠吗?就说那胡彬,他可不是北府军的人,你如果缺粮,向他求救,他一定会全力救援你吗?”

    刘裕坚定地点了点头:“会的,覆巢之下无完卵,这个道理,胡将军应该明白,就算有再大的恩怨,这时候也要以国事为先。更何况我跟他无怨无仇呢。”

    慕容南哈哈一笑:“是么?上次君川之战,来援助你的是天师道的那群牛鼻子,难道他们国事为先了?刘裕,我说过,现在有太多人恨你,巴不得你死,而你这回自陷险地,就是给他们的最好机会。在北府军中,有玄帅看着,也许他们害不了你,但这次,你违令守城,要想黑了你,就容易得多了。”

    刘裕冷冷地说道:“我不会给他们这种机会的,在寿春城中,一切由我掌控,实在是援军和粮草不济的话,我会考虑突围。”

    慕容南叹了口气:“如果是士气高昂,补给充足,都能吃饱肚子的时候,突围自然没有问题,可是如果真的到粮尽援绝的时候,还能轻松突围吗?而且到时候突围,势必要抛下大部分的军士与民夫,你舍得吗?”

    刘裕斩钉截铁地说道:“没什么舍不得的,守城的时候就作好了战到最后一兵一卒的打算,如果是为了争取胜利,那没有人是不可以牺牲的,这里就是我们的战场,即使是最后要撤离,我也一定会是最后离开城池的那一个。”

    慕容南的脸色一变:“什么,你最后才离开?”

    刘裕点了点头,正色道:“是的,是我让大家留下来的,如果寿春真的守不住,需要放弃的话,那请你带着你的部下打先锋,杀出一条血路,而城中的军民继之,至于我,会亲自断后,为你们挡住追兵。”

    慕容南摇了摇头:“古往今来,没有主将亲自断后的事情,刘裕,就算突围,你也应该带着大家一起走,怎么能留在最后?”

    刘裕摇了摇头:“我并不是城中的主将,徐将军才是,我只是一个留着他守城的北府军幢主而已,我的生死并不重要,如果城池失守,那我愿意为了大家的撤离献出自己的生命。”

    慕容南急得一跺脚:“刘裕,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你的生命比普通士兵的要重要太多,要珍惜自己啊。”

    刘裕微微一笑:“有谁的生命不重要呢?为什么要为了自己的性命,就让别人送命?这不是我的风格,慕容,你最好也不要有这样的想法。”

    慕容南叹了口气:“刘裕,我真不知道你的脑子里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有人把自己的命看得不如别人重?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呢。再说了,这寿春城中的普通士兵的性命,跟你这样的大才,有着美好未来的人,能比吗?别忘了,王妙音还在巴巴地等着你呢。”

    刘裕摇了摇头,神色坚毅:“是的,我有我的未婚妻,但其他的军士和民夫们也有他们的家人,妻儿,父母,也同样有人在等着他们回归的,这点上,妙音和那些普通军士的家人,也没有区别!”

    说到这里,刘裕上前一步,看着慕容南,正色道:“慕容,如果我真的死了,希望你可以把我的这个续命缕带回给妙音,告诉她,不要再等我了。我们的缘份,来生再续!”

第四百一十八章 氐秦援兵夜入营

    慕容南突然狠狠地一甩手,转身就走:“要给,你自己给她!刘裕,你记住,我要你活着,好好的活着,你不是为你一个人而活!”

    刘裕看着他的身影渐渐地远去,一缕淡淡的脂粉香气钻进了他的鼻子里,他的鼻子抽了抽,叹道:“这慕容兄弟什么都好,怎么就偏偏喜欢抹这些玩意?是不是因为胡人吃羊肉多了膻味重,才要用这个来掩盖呢?”

    不过他很快想到,也许慕容南说得有道理,本来只想完成了这次护卫联姻的任务,让这寿春城能成为挡住秦军攻势的第一线,为北府军的集结出征争取时间,可现在弄成这样,自己身陷险境,那些嫉妒自己的人,在后方还不知道要做多少手脚,自己真的可以全身而退吗?

    一想到这里,刘裕的神色不免黯然,他的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着,我这样做,真的是正确的吗?

    一阵悠扬的军号之声,从城外远处响起,刘裕的脸色一变,看向了城北方向,约二十里外,一条长龙也似的火线,正迅速地向着星罗棋布的秦军营地接近,而秦军营中爆发出了阵阵欢呼之声,刚才还在响彻的哀乐,顿时消失不见,刘裕的心中一动,嘴角边勾起了一丝微笑,喃喃地自语道:“很好,秦军的援军,终于来了,你们的下一次攻势,也快了吧。”

    说到这里,他的剑眉一挑,转身对着三十多步外,正缩在城楼的角落里,打着瞌睡的朱龄石大声嚷道:“龄石,别睡了,快起来,召集所有军官迅速军议!”

    秦军大营,到处是欢声笑语,刚才还沉闷压抑的悲伤气氛,随着源源不断的步骑混合部队从后营的大门进入,而一扫而空,新来的兵马,人如龙,马似虎,个个膀大腰圆,盔明甲亮,一看就是精锐的部队,而他们一路行来,几乎沉默不语,安安静静,只有行进时的马蹄声和甲叶撞击的声音,在这夜空中回荡着。

    中军的一处高丘之上,苻融一身大铠,与梁成并肩而立,梁成的眉头仍然紧锁,一言不发,苻融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阿成,知道你初战不利,也许我们都低估了寿春城的防守,也低估了那个刘裕,所以收到你的军报之后,我就连夜带兵赶来了。这八万步骑,乃是从关中和洛阳抽调的精锐部队,除了我们氐族外,还有鲜卑,丁零,匈奴,羯族的兵马,俱是各族精锐。”

    梁成叹了口气:“阿融,可能这回咱们真的遇到硬点子了,我征战一生,连襄阳这样的坚城,也能一鼓而下,可偏偏在这小小的寿春城面前,无计可施,今天我的攻城,几乎是手段用尽,也不惜代价,却除了付出数千精兵的代价外,一无所获,你说,咱们这回的南征,真的可以实现天王的目标吗?”

    苻融微微一笑:“我正是为此事而来的,寿春是东晋经营了多年的要塞城市,那刘裕年轻虽轻,却是勇武过人,又通韬略,以前的俱难,彭超都是宿将,都败在此人手下,所以这回他能挡住你的攻击,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梁成睁圆了眼睛:“什么,你明知我攻不下这寿春?那为何还要我来?”

    苻融收起了笑容,正色道:“不攻一下怎么知道能不能行呢?刘裕上次只是野战出采,也许还是受了谢玄的指示,可这回,他孤立无援,独守孤城,就能看出这人是不是真的有一套了。这次你全力攻城,却不能克,也许对你是坏事,但对我们,是好事。”

    梁成的嘴角勾了起来:“阿融,你这话什么意思,取笑我吗?熟归熟,你这样乱开玩笑我一样不高兴啊。”

    苻融笑着摆了摆手:“好了,别这么小气嘛,一点玩笑都开不得。我的意思是,这刘裕有如此将才,如果把他放在八万北府军之中,跟我们决战时碰上,也许会更麻烦,现在他陷在这寿春城中,给我们团团包围,借这机会把他给消灭了,不是有利于我们以后的作战吗?”

    梁成眉头一皱:“这刘裕真有这样的本事?一个幢主而以,临时守城都算是大大超升了,决战中又能起什么用?晋国这么多大将,哪轮得到这小子发号施令啊。”

    苻融收起了笑容,冷冷地摇了摇头:“阿成,自古英雄出少年,我们怎么能用年龄,职位这些庸俗的东西来看呢?就象那慕容家,慕容垂,慕容恪都是战神级别的人物,人家十三四岁的时候就名扬天下,可以指挥千军万马了,比起他们,刘裕算年龄大的了,再说,汉人一向有兵书,录公曾经说过,他年未弱冠时就可以胸中有百万甲兵,所以刘裕这么能打,我不奇怪。”

    梁成点了点头:“这点是我有些世俗了,好吧,就算这刘裕厉害,又是消灭他的好机会,可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今天强攻未果,城中还有很强的反击力量和兵力,你是准备进一步攻击吗?”

    苻融看着远处的寿春城,平静地说道:“阿成,以你之见,现在该怎么办?是围城还是强攻?”

    梁成正色道:“敌军在我军到来之前,本有撤离之意,是这个刘裕强行留下他们的,本来是人心惶惶,但我军初攻不克,他们的士气这回正在高涨,如果我们不趁着兵力充足,士气还算不错时强攻,只怕以后会更难。昨天我攻城的时候,留了城南的门,想让他们逃走的,所谓围三阙一,可看来效果不好。刘裕既然铁了心要在这里坚守,那就只有不惜代价,强行攻克了,现在那胡彬所部五千人马已经到了洛涧,大军大概也随时可到,我们绝不能在这坚城之下消耗士气,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苻融点了点头:“所以,你是要不顾伤亡,强行攻城?”

    梁成咬了咬牙:“就算用人命硬填,也要拿下。阿融,明天你我围困四门,同时强攻,我就不信,刘裕能分成四个人,面面俱到!”

    苻融的眼中闪过一丝冷芒:“阿成,你就没想到用什么办法智取吗?”

第四百一十九回 火鸟归巢神构思

    梁成微微一愣,转而摇了摇头:“智取?怎么个智取法?一般除了强攻之外,对这种坚城,无非是五行战法,好像都不实用啊。”

    苻融笑道:“哪五行战法?”

    梁成点了点头,沉声道:“所谓五行者,金木水火土是也,土者,即地穴战法,我军需要作地道以攻城。但是今天一战,刘裕倒是反过来先挖地道来劫杀了我军叫骂的士卒,想必城中亦早有防备,这城外的护城沟还没有填满,我军就算穴地,也会在靠近城墙时就给发现,此路不通也。”

    苻融轻轻地点了点头:“说得好。穴地之法,只需要在城内挖下长壕以隔断,再安上一些水缸大瓮之类的,以听地音即可防下。而且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此法不通。那水战法呢?”

    梁成一指面前那静静流淌的淝水,说道:“这寿春依淝水而建,按说是可以引水灌城的,但寿春城的选址在高坡之上,并非洼处,而且现在是冬季,水量小,不是夏天的那种雨季汛期,即使我们在上游筑坝隔水,也很难一下子冲掉这寿春城的城墙。”

    苻融若有所思地说道:“那在水中下毒,可否?”

    梁成摇了摇头:“不行,城中一定是钻井取水,早就不指望这城外的淝水了。再说现在经常下雪,把积雪聚集熔化,也可有水,这点上做不得手脚。”

    苻融叹了口气:“水土之法皆不可行,那木攻法呢?”

    梁成的眉头一皱:“木攻之法,就是用多种攻城器械,如冲车,云梯,小脚木驴等。制作这些攻城战具,费时费力,而且即使做好,仍然是需要强攻。我怕就怕我们的部队几天内不攻城,士气下降,就算有攻城器械,也难以攻下。从今天的攻防战来看,刘裕深通攻守之道,对于攻城战俱,总有应对之法。刚才我就说过,晚打不如早打,所以这木攻之法,费时费力,不用的好。”

    苻融点了点头:“这么说来,只有金攻和火攻二途了,先说金攻吧。”

    梁成笑道:“金石攻法,就是用投石车和铁甲军,这点我今天已经用过了,刘裕用布幔化解我的投石,用城内的投石机大量杀伤我军的重甲士兵,这两样都不好使。所以,最后只剩下火攻一途了。”

    苻融的眼中神光一闪:“火攻有没有机会?”

    梁成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有机会。其实我一早就想过这个办法,但是那刘裕守卫极为严密,现在是夜里,你没有看到,如果白天的时候,你就能发现,这寿春城里所有的建筑,只要是木头的,都会在外面抹上厚厚的淤泥,我军的火矢就算射中这些城楼,仍然无法引燃。”

    苻融勾了勾嘴角:“那如果把火矢或者投石机发射的火球抛过城楼,扔进城里,是不是可以引燃民居?”

    梁成叹了口气:“这点我们能想到,刘裕应该也早有防备了,他能在城楼的木头上抹泥,就一定会拆了城内靠城墙的木制民居,或者是在屋顶上抹泥,涂粪便,以避火攻。”

    苻融笑着摆了摆手:“这么说来,火攻肯定是没戏了?”

    梁成坚定地点了点头:“肯定是没戏了。这时候想着智取是浪费时间,如果要筑土山之类的,虽然把握大一点,但花费的时间更多,我们现在是精兵云集,要迅速攻下寿春,等不了这么久。所以还是明天直接强攻吧,多死点人就多死点,但只要拿下寿春就行。要不然的话,不如退兵。”

    苻融的眼中冷芒一闪:“退兵之事,万不可提。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火攻寿春,一举拿下!”

    梁成睁大了眼睛,奇道:“什么办法?火攻?怎么可能呢,我已经说过了。”

    苻融笑着一指头顶的天空:“你看,这些是什么?”

    梁成顺指看去,只见几只鸟儿振翅而过,飞了几百步后,远远地落到了营边树林之中,再也不见。

    梁成笑道:“这不就是夜鸟归林,回巢嘛,跟火攻又有什么…………”

    说到这里,他突然双眼一亮,一拍大腿,失声道:“哎呀,我怎么没有想到。这城中也有鸟巢啊,鸟儿每天会飞出来觅食,所以我们就可以…………”

    苻融拍手笑道:“就可以在这些鸟儿的身上和腿上绑上引火之物,放飞回去,只要不下雪,天气干燥,引火之物有可能就会在鸟儿的喂食中因为摩擦而生火,这样点燃了鸟巢,就可以点燃整个建筑物。抹泥可以防得住城头的这些木楼,但怎么可能防得住城中的千家万户呢?!”

    梁成哈哈一笑,握紧了拳头:“好计,实在是好计,阿融,你我相交多年,这是你第一次真的让我如此服气,是录公传下的兵法吗?”

    苻融的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天机不可泄露。阿成,你去着手准备吧,明天一早,就选出可靠的军士去捕捉城中飞出的鸟鹊,然后在身上绑上引火之物,甚至可以用长绵线引火,延时点燃。我想,明天晚上,我们应该能看到一出灿烂的烟火盛宴。”

    梁成转身就走,他的声音远远地顺风而来:“你就等着看好戏吧。明天,我要让寿春成为一片火海!”

    当梁成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时,苻融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地散去,一个黑影轻轻地走到了他的身边,借着几个护卫手中火把的亮光,露出了一张三十多岁,精明强干,遍是虬髯的脸,这人以手按胸,对着苻融行了个鲜卑式的礼:“参见阳平公。”

    苻融转头冷冷地看着这人,平静地说道:“慕容农,如果明天真能按你的这条计策攻下寿春,我是不会忘了你和你父亲的功劳的。只不过我现在仍然没有想明白,你爹人远在襄阳前线,与晋军对峙,为什么要你千里迢迢地过来向我献这个计策呢?不要说你爹有多忠君爱国,这种话你们骗骗天王还行,在我这里就免了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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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介绍:
历史的车轮滚过波澜壮阔的三国时代,中原大地迎来了百年未遇的和平,人们都以为盛世即将来临,可谁都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场汉人永远也不愿面对的千年恶梦。永嘉丧乱,五胡乱华,中原大地,虎狼横行,异族蛮王,率兽食人!北方的汉人,被不停地杀戮,华夏的儿女,在血泊中哀号。不甘为奴的汉人举族南下,在江东之地重建东晋,自祖逖起,百年来汉家军队六出江南,九伐中原,可惜功亏一篑,多少志士,徒望两京兴叹,巍巍青山,何处不埋忠骨?所幸天不亡汉族,还有刘寄奴,他会用一腔的热血,吼出这个时代的最强音:汉胡不两立,王业不偏安!欢迎随本书走进那段金戈铁马,气吞万里的年代。作者书友群219263410东晋北府一丘八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东晋北府一丘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东晋北府一丘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