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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指云笑天     东晋北府一丘八txt下载     东晋北府一丘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十七章 暗箭地刺痛击虏

    刘裕登上了寨墙内的箭塔之上,三十多个箭塔,一字排开,所有的士兵都隐身于塔墙之后,手里拿着三连发的步兵弩,一边不时地掩着鼻子,或者是干脆把脖子下的围巾捂住嘴脸,以抵御这些匈奴兵的恶臭,一边心跳在加速,双目炯炯,都盯向了刘裕的那个箭塔方向。

    刘裕的鼻翼在微微地抽动着,可以通过这股子臭气的浓度,来估算敌军前进的距离,二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步,匈奴兵们的吼叫声混合着那股子臊味,越来越近,早已经过了刘裕所部弓弩的杀伤范围,而站在第一排的匈奴兵,那些坑坑洼洼,到处被日光照晒地脱了皮的脸,也变得清晰可见起来。

    檀凭之在低声地数道:“七十步,六十步,五十步。”说到这里时,他抬头看向了刘裕,声音有些发抖:“寄奴哥,五十步了。”

    刘裕看都不看他一眼,低声道:“我说了多少次了,军中只叫将军,不许叫寄奴哥,瓶子,三十步再打!”

    说话间,这些匈奴兵们发一声喊,从小跑突然变成了全速冲刺,二十步左右的距离,一瞬即至,可是没有人意识到,他们越过了地上看似无意倒着的一根草叉。

    刘裕突然虎目圆睁,第一个从箭楼上跃起了身,手中的三连步兵弩连扣三下,顿时三发弩矢如流星一般地飞出,与此同时,箭楼之上升起了一面红旗,迎风飞舞,如同燃烧的火焰。

    三十多个箭楼之上的士兵全部跳了起来,两百多人手中的连弩,不停地发射着,密集地倾泻在这些匈奴兵的队列之中,几百只弩矢如同一片黑压压的风暴,扫过人群,把这些匈奴兵们如同谷子一般地割倒。

    晋军的标准步兵弩,足有三石力量,在三十步的距离上,打这种无甲或者轻甲的步兵,一矢足可以洞穿两人以上,密集冲击的匈奴兵,被这些弩箭清洗,惨叫声连连,血光不停地浮现,前头的一两百人瞬间就倒了下去,还有些人已经给洞穿胸腹,连肠子都在流,而身子仍然凭着惯性在奔跑着,直到冲出五六步之后,才一头栽倒在地,流血气绝。

    刘裕迅速地打完三连步兵弩后,转身就从身后再次抄起一架已经上了矢的弩,对着散乱的敌群又是一阵发射,后面刚刚伏地后起身的匈奴兵们,再次发出阵阵惨叫之声,一群群地倒下,很多人转身向回跑,却仍然被这些士兵们的连弩所伤,后心给钉满了弩矢,直接打穿身体,血染的羊皮破片,在空中飞舞着,混合着人体的各种肉块与小块内脏,洒得整个战场到处都是。

    都颜的脸色阴沉,身边的赛巴达的声音都在发抖:“大酋长,这,这至少是有一两千强弩手啊,不然,不然哪有如此威力的连射?我们怕是要中埋伏了,还是快退吧,要不然,要不然只怕退不回去啦!”

    都颜咬了咬牙,吼道:“怕个鸟,他们是把所有的弓弩全在这一次用光了,想要吓退我们,老子偏不上当,给我吹号,骑兵冲上去,用套马索把这些破栅给拉了,冲进去,放手大杀!”

    随着都颜的命令下达,原本散在两侧的匈奴兵游骑,开始发出了一阵凄厉的胡哨之声,纷纷上前,他们在马上射出一**的箭雨,攻向了那些箭塔,凌厉的箭矢顿时就把箭塔之上的木板射跟跟刺猬一样,足足打光了平均每人五部连弩弩矢的射手们,全都只能趴在箭塔之上,偶尔有些人站出身去向着箭塔外的匈奴骑射击,却总是给这些箭枝射倒,惨叫着跌下箭楼,一命呜呼。

    刘裕的神色平静,这会儿的他伏在箭楼之上,两层木板加上内外两层熟牛皮,让他所在的这个箭塔非常安全,嗖嗖的箭枝不停地从他的头上飞过,他却是无动于衷,仍然是一动不动地从那个小观察口,看着外面的情形。

    刚才第一波进攻的匈奴军长枪兵,在五轮的弩矢打击中死了三四百人,剩余的人都趴在地上装死不敢动,这会儿看到寨墙处的箭塔不再放箭,纷纷站起了身,很多人举枪冲到了寨外的栅栏处,对着这些栅栏就是一阵乱桶乱刺,还有些胆大的更是干脆扔了长枪,去拉这些木栅,想要拉开这些栅栏。

    刘裕的嘴角边勾起一阵冷笑,向着一边的檀凭之点了点头,檀凭之心领神会,一下子又举起了一面绿旗,只见栅栏处的土层里突然一阵晃动,原本看起来平常无奇的土地里,顿时就钻出了两百多持着长枪的士兵,向靖领队,对着这些拉栅栏的匈奴兵就是一阵攒刺。

    他们的配合很好,三人一组,直刺一人,嘴里不停地有节奏地叫着:“一,四,五,二,五,四,一,八,八。”

    这些匈奴兵们没有料到栅后竟然地下有敌军的伏兵,瞬间就给刺倒了一百多人,剩余的两百余人没命地向后逃跑,哪还顾得再去拉栅?

    两百多轻装辅兵,在魏咏之的带领之下,拿着弓箭,从长枪手的空隙之中冲了出来,对着落荒而逃的匈奴兵,就是一阵弓箭发射,又是一阵惨叫声响起,逃出三四十步外的匈奴兵,有五六十人后背顿时给射成了箭靶,惨叫着倒还,还有些人中了六七箭,扑倒在地,哭爹叫娘地往回爬,却是没有一个同伴肯回来救他。

    都颜冷笑道:“果然有埋伏,不过看起来他们也就这点本事了,传令,骑兵给我冲,步弓手上前射击继续压制箭楼,骑兵用套马索给我拉掉栅栏,栅栏一倒,就冲进去杀。还有,调三百射鹰手给老子点火箭,全给我射向那个竖旗的箭塔。奶奶的,那个敌将一定在上面,老子本来还想活捉,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啦,射啊!”

    一阵阵的箭雨飞向了刘裕所在的箭塔之上,这回射出的,全是火箭,这些匈奴兵中最优秀的射手所射出的火箭,飞出长长的弧线,直奔箭楼而去。

第五百五十五章 霸王猛药狂战士

    刘敬宣兴高彩烈,手中的两根鼓槌,如风车一样地旋转,重重地抡向面前的一部大鼓,鼓声震天动地,而他的嘴里,则不停地大叫道:“杀啊,冲啊,灭胡啊!”

    刘牢之突然厉声大喝道:“够了,阿寿,你在做什么?!”

    刘敬宣微微一愣,停下了手中的大槌,讶道:“父帅,我这不是按你的吩咐,在这里擂鼓助阵吗?”

    刘牢之的眼中冷芒一闪:“愚蠢!你是战士!最优秀的战士,战士上战场是做什么的?就是为了躲在后面擂鼓吗?我看你这老虎部队是白进了,怎么越混越没出息,连点争功之心也没了吗?”

    刘敬宣咧嘴一笑,伸出鼓槌,指向了前方的刘裕等人,只见他们已经披着虎皮,如猛虎入羊群,杀进了早已经一片混乱的秦军阵中,刀砍棍砸,所过之处,一片腥风血雨,而失去了斗志和战意的秦军步兵,虽然数量庞大,但如同一群群惊慌失措的牛羊一般,在战场上到处乱跑,哪还能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刘敬宣笑道:“父帅,寄奴他们干的太漂亮了,这场仗,比他娘的洛涧夜战还要让人热血沸腾,作为兄弟,孩儿我是真高兴啊。”

    刘牢之咬了咬牙:“刘敬宣,你听好了,你是我刘牢之的儿子,你生来就应该是这个北府军里的第一勇士。当年你爹是名动天下的两淮兵王,你也必须要是第一勇士,现在你看着你以前的战友,同伴们在那里放手大杀,自己却没有一点上去打的意愿,还配当我儿子吗?”

    刘敬宣的嘴角勾了勾:“那不一样,寄奴他们是过命的兄弟,既然是兄弟,为何还要争个高下啊。再说那天在洛涧,孩儿不也阵斩梁成了么,这回也该轮到他们去争点自己的功劳了吧。”

    刘牢之恨恨地一拳打在他的胸甲之上,打得刘敬宣的胸口一阵气闷,险此透不过气来,却听到刘牢之厉声道:“蠢才!梁成才多大的官?不过是秦军的一个大将罢了,他这级别的,在秦国有十几个,要换在平时,确实是大功,但现在可是苻坚亲征,他现在就在城头,而那苻融,也是在阵前,这两个人的脑袋,足足顶十个梁成都不止,怎么可以让他人抢了去?”

    刘敬宣睁大了眼睛:“父帅?这战场争功可是玄帅明令禁止的啊,你难道想犯军纪吗?”

    说到这里,他勾了勾嘴角:“再说了,现在寄奴他们已经杀入敌阵,不可能撤出来了,总不能象上次在洛涧一样,把他们派往别处吧。”

    刘牢之的紫色脸膛上,闪过一丝冷笑:“爹自然有办法,你可别忘了,玄帅虽然禁止别的部队随便抢功,但是有一种人,不在此列!”

    刘敬宣的脸色大变,后退两步:“爹?你是说?…………”

    刘牢之哈哈一笑,眼神变得狠厉起来,环视四周,对着周围的亲卫沉声道:“全都给我退下!”

    所有的亲卫们迅速地行礼离开,方圆几十步内,只剩下刘牢之父子二人,外面的杀声震天,而一队队晋军正飞快地从身后的浮桥上冲过,不断地投入战场,远处的战场之上,秦军已经是兵败如山倒,“秦军败了,大家快逃命啊”的叫声响彻一片,刘牢之死死地看着对面的城头,说道:“这个时候,如果出动狂战士,先登寿春城,那是没人敢和你抢的。在这次出兵前,玄帅就和我说好了,一旦秦军彻底崩溃之时,就允许你作为狂战士出动,可以不受军法约束!”

    刘敬宣咬了咬牙,沉声道:“可是狂战士是被药物所控制,失去理智,不分敌我地一通大杀,这样真的好吗?再说,玄帅真的这样说过吗?他怎么知道秦军一定会崩溃?!”

    刘牢之得意地笑道:“上次朱序来我大营之时,就秘密地跟玄帅商量过,一旦开战之时,他就会在秦军阵后想办法捣乱,只要我军占了上风,他就会大呼秦军败了,秦军虽众,但是士兵来自各个异族部落,语言五花八门,指挥起来也相当困难,所以平时顺风时还好,一旦逆境之时,只要稍加干扰,就会造成大乱,刘裕在前面的奋战就是给了他这个机会,秦军刚逞败象,他就大叫,现在显然是得手了,很快,玄帅就会…………”

    正说话间,淝水对面的八公山上,响起一阵沉闷而短促的号角,三面红旗,高高地从山林中升起,如同三堆烈火一般,刘牢之的双眼一亮,抚须大笑道:“对,就是现在,玄帅果然允许出动狂战士了!敬宣,爹知道,这药服了后会有些反应,但可以助你在战场上横扫千军如卷席,那天孙恩他们杀人的疯狂和速度你应该亲眼见到,而以你的能力,只要服下这些,一定会发出千百倍的力量!”

    刘敬宣的身子微微一晃,低声道:“可是,可是这药力太凶猛了,孙恩他们上次服了此药,两千多人,把自己人都杀了六七百,剩下的人个个脱力不起,今天都无法参战,我若是服下这个,且不说能不能杀到苻坚,这一路之上,要伤到多少我们自己的兄弟?”

    刘牢之的眼中冷芒一闪:“富贵险中求,怕死人还打什么仗?!我知道你是舍不得伤到刘裕他们,但现在我告诉你,所有人都是挡在你前面,阻你夺取万世大功的敌人,秦军是,刘裕也是!你若是不肯上,那只有爹自己服下这瓶五石霸王散,去做那狂战士了!”

    说着,刘牢之从怀中掏出一个青花瓷瓶,拔开塞子,从里面滚出一颗龙眼大小,滚圆通红的药丸,散发着一股强烈而诡异的味道,中人欲呕!

    刘敬宣清楚,这颗名为五石霸王散的,乃是当年号称仙人的葛洪亲自炼制的,集天地之精华,日月之灵气,炼制一甲子,方有大成,全天下一共只有三颗,服者可以一个时辰内有鬼神之力,以一敌千亦非不可能。

第五百五十六章 狂战杀神终现世

    当年号称霸王再世的冉闵,服下一颗之后,在廉台之战中大发神威,几乎以一已之力击杀上千燕国铁骑,但也因为力尽之后落马被擒,功亏一篑,刘牢之机缘巧合,也得了一颗,多年来不舍得服用,今天,在面对击杀苻坚的盖世大功的面前,终于拿了出来。

    刘敬宣咬了咬牙,一把从刘牢之的手上抢下了这颗药丸,一口就吞下了肚:“爹,孩儿愿成狂战士!”

    刘牢之的脸上闪过一丝微笑,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他上前一步,紧紧地抓住了儿子的手,盯着他的双眼,沉声道:“很好,不愧是我刘牢之的儿子,吞下这药丸,你就会成为兵王,成为在战场上所向无敌的杀神,即使是刘裕,,也不能与你争锋。去吧,我的孩子,去争夺你的荣誉,去争夺你的功绩,干死他们!”

    刘敬宣的眼神开始渐渐地泛起红光,目光也变得有些呆滞,直勾勾地看着刘牢之,喃喃地说道:“干死他们!”

    刘牢之一把拿掉了刘敬宣的头盔,额头紧紧地顶着儿子的额头,目光里透出如猛虎一样凶残的杀意:“干死他们!”

    刘敬宣的眼中,一团火焰也开始燃烧:“干死他们!”

    刘牢之一挥手,早就守候在岗下的亲卫们,飞奔而来,四人手里拉扯着一张硕大的熊皮,足有两丈高度,乃是在黑水白山的深山老林里,击毙过几百名鲜卑猎手的雪域熊王的皮,当年随着那五百张虎皮一起进贡给晋朝皇帝,以表忠心,据说披上的勇士,可以得到熊王的力量,手格猛虎,脚踢蛟龙,而今天,服用了这五石霸王散,变身成为狂战士的刘敬宣,终于可以披上这身熊王之皮了。

    当刘敬宣开始一遍遍地,在药物的致幻作用下,不停地吼叫起:“干死他们,干死他们!”的时候,这四个亲卫把这一身的熊皮,套到了刘敬宣的身上,让他那本来身高九尺,如铁塔一样魁梧的身形,显得更加的强悍,透出一股远古的蛮荒气息,刘敬宣的双眼已经变得一片血红,甚至已经不再能发出人类的语言,喉头格格作响,甚至就在这一会儿的功夫,颌下的胡须也是一阵疯长,连同手背上的毛发,看起来三分象人,七分象一头真正的黑熊!

    两个膀大腰圆的北府军壮士,满头大汗地扛着一杆粗如人臂,纯精钢打造,足有**十斤重的大铁棒,走了上来,棒头是一大块沉重的铁疙瘩,看起来有点象狼牙棒,却是给雕刻成了一个拳头的形状,也没有倒刺,这武器号称精钢冲天顶,正是刘牢之特意为了变身狂战士的刘敬宣所准备的,长达八尺,重达八十七斤,只有这种勇力绝伦的壮士,才能使得动,在战场之上,根本不用考虑卷刃的问题,所砸之处,都有千斤之力,即使是身穿几层铁甲,也根本挡不住这冲天顶的致命一击!

    刘敬宣一声低吼,顺手就抄起了这根精钢冲天顶,他的嘴里不停地,条件反射式地重复着:“干死他们,干死他们!”而自己却是倒拖着这柄大杀器,向着前方的战场,一路狂奔,即使是在千军万马之中,那人熊一样的身影,仍然是高出别人两个头以上,格外地显眼。

    刘牢之的身边,一个年长的亲兵抱拳道:“将军,少爷他这样一个人去,真的可以吗?要不要我等在一边护卫?”

    刘牢之的嘴角边勾起一丝微笑:“不用,你们帮不了他,反而会被他所伤,吃了这五石霸王散,在战场上没有一个人能挡得住他了。而且…………”说到这里,他的眼中冷芒一闪:“也不会再有一个人能跟他去争功啦!”

    刘裕一刀砍出,前方的一个秦军士兵惨叫一声,整个背后从甲到皮肤,全都象破竹一样给撕裂了开来,白花花的骨头,连同红色的血肉与黄色的脂肪一起,露了出来,他惨叫着扑倒在地,手却无力地在空中伸张着,想要去抓自己的后背,可是剧痛让他根本不可能摸到自己的后背了。

    刘裕的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之意,他摇了摇头,再次一刀刺下,直穿了这个秦军小兵的心脏,这下让他彻底地没了挣扎,也没了痛苦,看着这个人脸上的表情从刚才的极度扭曲和痛苦变得平和下来,刘裕抽出了刀,开始抹起脸上的汗水了。

    一边的檀凭之笑道:“寄奴哥,这一仗杀的可真痛快,我可一直给你数着你,从你一开始破那战车,到现在,已经杀了一百四十七个啦。”

    刘裕摇了摇头:“秦军已崩,这些杂兵没有什么好杀的,现在我们得想办法杀掉苻融和苻坚,苻坚现在在寿春城上,我们得先杀苻融,不能让他再组织起有效的抵抗才是。”

    何无忌的声音从另一边响起:“那寄奴你得抓紧时间了,苻融好像在这里指挥顽抗,想要掩护苻坚逃跑,或者是想重整军队,咱们还得抓紧才是。”

    刘毅冷笑道:“现在怕是来不及了,后面的已经上来抢功,寄奴,你刚才动作太慢,不去直取苻融,这会儿怕是来不及啦,而且…………”

    说到这里,刘毅一指侧前方,说道:“你看,这是谁?”

    众人放眼看去,只见一个人熊一样地猛汉,披着一身黑绒绒的熊皮,手拿一柄冲天巨棒,看起来有近百斤重,几乎是一个人在战场上,放手大杀,方圆三丈之内,几乎无人敢接近,无论是敌军还是本方的战士,哪怕给这巨棒抡起来的罡风扫到,都会骨断筋折,倒地不起,在他的身后,一路之上,起码倒下了上百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几乎都是给生生砸成了肉泥,说不出的恐怖。

    刘裕吃惊地张大了嘴,讶道:“这,这难道不是…………”

    刘毅冷笑一声:“不错,就是我们的好兄弟阿寿,这个时候,不知道是磕了药还是灌了酒,过来抢功了,我刚才就看到起码有五个兄弟想上来帮他杀敌,却给他一棒子打倒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寄奴,你还想跟他抢功吗?”

第五百五十七章 猛虎出击截苻融

    刘裕咬了咬牙,眼中冷芒一闪,说道:“我不是要跟他抢功,只是现在阿寿一个人这样冲锋,身边孤立无援,太危险了,要是敌军有铁骑,战车,或者是弓箭来射他,只怕他性命难保。不行,我们得去救他才是!”

    檀凭之失声道:“不行,寄奴哥,太危险了!你要是现在冲上去,有可能没命的!就算阿寿不攻击你,可是秦军也会对你造成威胁。你看…………”

    说到这里,檀凭之顺手一指,只见在刘敬宣前方一百多步的地方,一员秦将正来回策马奔驰,指挥着大批的弓箭手,在一排大盾之后列阵,而前方的逃兵,则纷纷从盾阵的两侧逃过,而十余辆被虎皮战士所惊吓,掉头狂奔的战车,这会儿也在这员秦将的身边,给众多的秦军步兵生拉硬拽,渐渐地稳定下来,还活着的御手开始蒙起马儿的双眼,掉转马头,准备重新发起冲击了。

    刘裕的眉头一皱,说道:“看起来敌军有重整的趋势,而我军…………”

    刘裕回头一看后方,只见源源不断的北府军,正从越来越多的浮桥上冲过来,几十万的秦军,漫山遍野地在溃退,即使是刚才在河岸边占了上风的张蚝的右军,也已经支撑不住,开始败退了,只是晋军的将士们,正在到处追杀这些逃跑的秦军,兴高采烈地收集起这些战死敌军的首级,甚至,有些部队已经开始了争功的现象,毕竟现在大局已定,如何从这场大胜之中多捞点好处,才是这些视战功重于生命的虎狼之士们,现在最希望的。

    刘毅勾了勾嘴角,说道:“是的,寄奴,胜负已定,秦军现在的重整,也不过是为了让苻坚的逃跑,争取点时间罢了,而阿寿的这次单人突袭,看样子是想取苻坚的首级的,他既然想争功,就让他去好了,咱们又何必去趟这浑水呢。今天咱们杀了足够多的敌军,刚才为了攻击,都没来得及去收集首级,你看,现在是后方的援军在割那些我们所杀的秦军的首级,要是我们再不收点,只怕这回会落得两手空空了!”

    刘裕咬了咬牙,沉声道:“不行,首级军功,乃是身外之物,但是阿寿是我们的兄弟,我们不能扔下他一个人在险地,再说了…………”

    刘裕骈指向前,一指在刘敬宣身后不到三百步,在秦军箭阵之后骑着高头大马,来回驰马呼喝,收集散兵,重新列阵的苻融,说道:“看,苻融就在那里,这个时候,他不可能用替身出来了,这个一定是他的本人,咱们如果能阵斩苻融,秦军最后的抵抗也会给粉碎,到时候,就算击杀那寿春城头的苻坚,也不是梦!”

    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变,抬头看向了寿春城头,只见那个黄色的伞盖之下,已经空无一人,刚才突击前还能看到的全副武装的苻坚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何无忌叹了口气:“寄奴,你没看错吧,苻坚已经不在了!”

    刘裕摇了摇头:“我一直盯着他呢,他也就是刚刚离开,这会儿苻融拼命抵抗,就是为了给他争取逃跑的时间,而且,我看到了,慕容兰就在他的身边,只要我们继续进攻,慕容兰一定会亲手杀了苻坚的!”

    刘毅的脸色一变,急忙说道:“你说什么?慕容兰在苻坚的身边?这是怎么回事?”

    刘裕微微一笑:“大概是她用某种办法取得了苻坚的信任,兄弟们,相信我,慕容兰和她的慕容家,是最想要苻坚命的人,现在没下手,大概是因为苻坚的身边还有大批的护卫,动手之后就算得手,也难以脱身,但只要我们加一把劲,追上苻坚,那一定可以取下他的首级,苻坚若死,北方无主,势必大乱,到时候我们大晋百年以来收复失地,驱逐胡虏的梦想,就可以真正地实现了!与这个丰功伟业相比,今天这一战的胜利,也就不算什么啦!”

    檀凭之哈哈一笑:“我听寄奴哥的,寄奴哥,你说怎么打就怎么打!”

    向靖也用力地点着头:“跟着寄奴哥不会有错的,那些之前的首级,不要就不要了,苻坚的身边全是秦军的高级将帅和大臣,砍一个都能顶一百个,大家伙儿不会吃亏的!”

    何无忌的嘴角勾了勾:“可是,阿寿他明显是奔着苻坚过去的,这会儿他敌我不分地乱杀一气,我们又如何能近得了他的身?”

    刘裕正色道:“我们解决掉那些威胁阿寿的弓箭手和战车,让阿寿突过去,只要追上苻坚,自然能互相帮助,他现在这样疯狂突进,比苻坚逃命的速度快,所以那苻融自己不逃,也要留下来抵抗的,他想做的事,我们绝不能让他实现目标!”

    刘毅的眼中冷芒一闪:“行,寄奴,那就听你的,不过,我可不会离阿寿太近,这疯子现在认不得人,就是连你,也会一并打了,你用他前突可以,但千万别跟他靠太近了,这是我对你的忠告!”

    刘裕点了点头:“不需要太多人,现在我下令,全军散开阵形,放手冲杀,现在开始,可以任取首级,至于想封万户候,追杀苻坚,援救阿寿的,跟我来!”

    刘裕说完,倒提宿铁刀,披着一身虎皮,头也不回地就向着刘敬宣的方向冲去,而他身后的一百余名老虎部队队正以上,披着虎皮的强悍猛士们,也都咬了咬牙,对视一眼之后,紧跟在刘裕的身后,冲向了不远处的战场,刘毅的眼中冷芒一闪,转头对着自己身边的三十余人低声道:“都当心点,打打杀杀的事情让刘裕和刘敬宣他们做,咱们找机会射杀高价值的敌将,记住,这回一个首级也别放过!”

    赵毅眨了眨眼睛:“希乐哥,这样不太好吧,再说分散开来,也危险啊。”

    刘毅冷笑道:“危险个屁,有刘敬宣这个吃了药的疯子在冲,咱们在后面放冷箭就行,这回箭上都标了名字吧,记住,对着面门和脖子招呼,射那些骑马的将校!还有,谁也不许动苻融,那是我的!”

第五百五十八章 秦营卧底战阵归

    苻融满头大汗,这在一向以镇定沉稳而著称的这位秦军主帅,那几十年的戎马生涯中,从未有过,眼前的几十万大军,如山崩一样,象犀牛似地在战场上横冲直撞,自相践踏,大批的士兵走投无路,解甲弃兵,跪地请降,却被杀红了眼的晋军一通砍杀,不到一半的人才有运气,能活着让敌人俘虏,而更多的人,则直接首级变成了敌军的军功,挂在了敌军的腰间,战场之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各种语言的惨叫,哀号与求饶之声,响成一片,而半个时辰前那传得满个战场都是的那句“秦军败了,快逃命啊”的话,反而已经没有多少人在叫了。

    毛当满身尘土,策马而回,他的肩上和小臂之上,插着三根箭翎,伤处隐隐在冒血,脸上尽是一道道的给汗水冲开的印子,浑身上下遍是血污,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对苻融大声道:“大帅,前面已经顶不住了,我布下了两千部曲,最后形成了一个箭阵,用来拖延时间,噢,还有十余辆战车,也由我的族人亲自驾驶,对晋军发起最后的反击。”

    苻融点了点头,沉声道:“毛将军,做得很好,我在这里都看到了,现在,你马上带着你的子侄,去护卫天王吧,这里的事情,你不用再管了!”

    毛当的脸色一变,失声道:“大帅,要走一起走啊,你可是全军主帅,天王的安危也系于你一身,不可以陷在这里啊。”

    苻融惨然一笑:“兵败如山倒,我作为主帅,已经无颜再去见天王了。现在能在这里拖一会儿就是一会儿,只要我的帅旗不倒,就能再撑上一阵,天王从寿春城出来,兵荒马乱,车驾不容易逃脱,你马上过去,护送天王,那云母车不要再坐了,骑马回去,还有生的希望,只要天王在,我们大秦就有卷土重来的一天!”

    毛当的眼中泪光闪闪,正要开口,却听到几百步外,响起了一阵氐语的喊叫声:“秦军败了,快逃命啊!”

    苻融和毛当双双看向了声音的来处,只见一片烟尘之中,十余骑穿着秦军的盔甲与战袍,正在一边奔驰,一边大喊这些话,而当先几骑,苻融看得真切,一个是朱序,另一人则是张天赐,而在寿春城中被俘的晋将徐元喜,这会儿也换上了秦军的衣甲,骑着一匹无鞍的马,跟着这些人,边跑边喊呢!

    毛当咬牙切齿,双眼血红,恨声道:“怪不得到关键的时候,战场上却有我军败了,大家逃命的话出现,几十万大军,居然就给这几句话喊垮了!原来是这些奸贼在作乱!杀千刀的狗贼,天王的好心给这些黑心的东西害惨了!我,我他娘的现在就剁了这些狗头!”

    毛当越说越气,双眼几乎要瞪出血来,一提大刀,就要奔去砍人,苻融一把拉住了毛当的马缰,沉声道:“不用追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杀了这些晋贼也是无用,我军大败,也不是两句话就能喊出来的,还是因为我们挡不住晋军过河突击的部队,步步后撤,才会让奸贼找到了机会。现在要是追杀他们,只会误了正事,毛将军,你快去护卫天王,这里有我们!”

    毛当咬了咬牙:“难道,难道就让他们这样跑掉了吗?我不甘心!”

    苻融的眼中冷芒一闪,抄起鞍架上的大弓,引箭上弦,对着朱序就是一箭射出,“呜”地一声,五十多步外的朱序正喊得起劲,突然听到一阵破空之声响过,脸色一变,连忙趴到了马背之上,这一箭堪堪地从朱序的盔顶掠过,射中了朱序身后的一个骑士,“噗”地一声,箭透胸背,这名军士惨叫一声,落马而亡,朱序等人哪还敢再大叫,连忙伏身于马鞍,逃向了晋军一方。

    苻融再要搭弓上箭,朱序等人已经奔出了数十步之多,而面前的百余名晋军也纷纷举弓欲射,朱序连忙挥手大叫道:“别放箭,我乃晋将朱序,特来投奔玄帅!”

    苻融咬了咬牙,看着朱序等人一个个跳下马,高举双手,跑向了晋军的队列之中,早有几十名晋军上前将其缚住,在这战场之上,暂时无法甄别俘虏,只能采取这种办法了,而朱序等人给串成一串,押着走向后方时,还回头看了苻融这方向一眼,眼中尽是兴高采烈的得意之色。

    苻融放下了手中的大弓,叹了口气:“也许真的是天意吧,这些叛徒,也不能被射死,我们这回真的是给贼人害惨了。毛将军,你记住,这次南征,就是慕容垂和姚苌,还有朱序这些奸人的毒计,现在事实证明了,他们早有预谋,而我们一败涂地,若是我回不去的话,你一定要告诉天王,千万要小心慕容垂和姚苌二贼,最好直接能将之诛杀,以绝后患!”

    毛当认真地点了点头:“记下来了,大帅,你还是跟我一起走吧,你这话亲自跟天王去说,他更会相信。”

    苻融摇了摇头,看着面前百步左右,两千多步兵所组成的盾牌与弓箭大阵前,那个一身熊皮,抡着大铁锤,横扫千军的猛士,叹道:“原以为晋军之中,刘裕这样的勇士已经是无人能敌了,想不到这个披了熊皮的疯子,突击起来似乎更加疯狂。也难怪我们这回会输,现在我必须要在这里挡住这疯子,毛将军,执行军令,快去保护天王,记住我说的话!”

    毛当叹了口气,对着苻融行了个军礼:“大帅保重,末将祝你平安!”

    他说完,转身勒马,狠狠地一鞭抽在马臀之上,战马一声长嘶,绝尘而去,后面的十余骑紧紧相随,很快,就消失在了后方的烟尘之中。

    苻融回过了头,缓缓地拉下了面当,看着已经健步如飞,奔向本方步阵的刘敬宣,沉声道:“全军听令,三十步内,乱箭齐发,射死来敌!取其首级者,赏万金,封候爵!”

    苻融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拉起了弓弦,长杆狼牙箭贴面而起,他的嘴里喃喃地说道:“这一箭,你挡得住吗?!”

第五百五十九章 野性杀戮惊鬼神

    刘裕的心急如焚,在他的面前,不到百步的地方,那个披着熊皮,山岳一样强壮的身影,正抡着一柄硕大的铁棒,呼啸而前,在他周身十步之内,空无一人,而百步之外的秦军阵列,弓箭手已经纷纷从盾墙后冲出,引弓搭箭,直指刘敬宣,以一已之力冲击上千敌军的阵列,换到平时,即使是威猛如刘裕,也不会做这种傻事,但是服了药,完全失去理智的刘敬宣眼里,对面的两千秦军,不过是两千个插标卖首的行尸走肉而已,而他那双血红的眼睛中,只剩下了阵后的那个衣甲华丽,骑着高头大马的秦军主帅苻融!

    刘裕放声大叫道:“阿寿,别冲动,停一停,等等兄弟们啊!”

    他急着要冲上前,侧面却是一阵喊杀声响起,二十余个不敢正面抵挡刘敬宣,落在后面的秦军散兵,手持刀斧,怪叫着从侧面冲向了刘裕,在他们看来,这个晋军虽然强壮,浑身是血,但比刚才那个如恶鬼一样的怪物刘敬宣,还是看起来好对付得多,斩了此人,再逃回本方阵中,也算不亏!

    刘裕一咬牙,抽出大刀,迎向了从风尘之中冲出来的这些秦军,厉声道:“你们想死,爷爷成全你!”

    秦军阵前,弓箭手们的手都在微微地发抖,这些秦军的弓箭手,都是那毛当和苻融的亲兵护卫,属于征战多年的部曲精兵,平时都是战线最后的支柱,今天的战场也证明了这点,在几十万大军都如山崩一样的战场上,只有这不到两千的秦军,还是最后列阵,有组织抵抗的,而支撑他们现在还战斗的,就是那作为头等精锐的荣誉感,以及阵后那个曾带领他们取得过无数胜利,扬名天下的主帅苻融!

    但是,在亲眼目睹了面前的这个怪物,是如何从河岸边一路横扫千军如卷席般地杀过来,如何是在身上中了起码十刀,五槊,二十枝以上的弓弩后,还能跟没事人一样地突击,如何用一杆大得吓人的铁棒,把至少两百个秦军勇士打成一堆堆的肉泥,甚至连人带马都锤毙于地下后,看着那精钢冲天顶的钝头之上,淋漓的鲜血和脑浆,即使是再强悍的战士,也不可避免地心中开始动摇,之前刘裕给他们的那种超神般地杀戮,带来的心理震撼,甚至都不如这个来自地狱般的修罗来得更强烈,因为,刘裕很远,这个怪物很近,近到已经不足五十步了!

    苻融的声音在空中厉声回荡着:“射,射死这个怪物!”

    一阵弓弦响动之声,奔出盾阵的四百多名秦军弓箭手,纷纷击发,对着五十步外的刘敬宣,就是一阵弓矢攒射,就象平时练习的射靶一样。

    刘敬宣发出了一声怪吼,停止了向前的狂突,他手中的大棒,抡得如风车一般地旋转,由于服药之后的力量和速度,高出了平时何止十倍,即使是这样重达百斤的巨棒,给他这样挥舞起来,也就跟平时甩个单刀一样,罡风猎猎,卷起地上的冲天尘土,把刘敬宣的整个人,都包围在了一阵沙尘暴之中,再也看不到他的本人。

    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密集的箭雨,一阵阵地射向这阵沙尘暴之中,而数不清的给打断的箭杆,羽翎,纷纷从这沙暴之中飞出,伴随着刘敬宣如怪兽一样的咆哮之声,只见这团沙暴,开始缓慢地向前,却没有停下,那铁棒与箭矢相交的声音,不绝于耳,却是不能让这团沙暴,慢上哪怕片刻,秦军弓箭手们不停地从盾牌前进进出出,换箭轮发,但是手已经开始抖得越来越厉害了,他们的心理开始慢慢地崩溃,在怀疑自己面对的,不再是人,而真的是一个来自地府的杀神!

    测距兵的声音也开始发抖:“敌,敌距十步!”

    苻融的双眼圆睁,他仍然拉着大弓,引而不发,那团沙尘之中的身影,若隐若现,越来越清晰了,两点红光,在沙尘之中一闪一闪,那正是刘敬宣的双眼,充满着冲天的杀气与死意,惊心动魄,让人不敢直视!

    苻融厉声吼道:“槊手,上前阻敌!”

    一百余名持着长槊的秦军,戴着铁面,身着重甲,双手持槊,从盾牌后冲出,沙尘之中,那个披着熊皮的可怕身影终于浮现出来,最先映入人眼的,则是他高高举过头顶的那根巨大铁棒,随着一声雷鸣般的怒吼之声,由上及下,以千钧之力,重重地砸到了地上。

    “彭”地一声,仿佛是天上降了个炸雷,大地在剧烈地摇晃着,冲出来的百余名秦军,突然觉得脚下一阵摇晃,一个个站立不稳,仿佛有人突然狠狠地在脚下绊了自己一下,不是前扑就是向后栽倒,本来整齐划一,如林一般的槊阵,一下子就不成阵列,东倒西歪了。

    烟尘腾处,地上出现了一个足有两尺深,三尺见方的大坑,裂缝如同老人脸上的皱纹一样,飞快地向着四处扩散着,正是这些皱纹,让摇晃的大地之上的那些秦军将士,无法站定,而一个人熊一样的身影,趁着这一下击地之力,弹地而起,巨大的身形飞向了半空,如同一个小小的陨石一样,重重地落到了秦军槊手与盾牌手之间的那个空档,顿时就砸倒了十余名附近的军士,三百半人高的大盾,也直接给这一冲之力,砸得粉碎一般,木屑飞舞。

    巨大的铁棒,改直砸为横扫,一片烟尘腾起,起码二十声铁棍砸中盔甲,骨裂与惨叫之声同时响起,腾起的烟尘这回带了腥红的血色,十几个身影给砸得生生从这烟尘之中飞出,骨断肢残,已无人形,甚至有两个给生生从脖子上打断的脑袋,如同炸裂的西瓜一样,以流星赶月的速度飞出,砸到十步以内的秦军士卒的身上,生生把砸中的人直接打的肋骨折断,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此气绝。

第五百六十章 勇士陷阵生死劫

    苻融的双眼之中,杀气爆现,那个烟尘之中的巨大身影,这回清清楚楚,他的手一直很稳,一动不动,这一下,终于让他看清楚了敌人的身形,扣着弓弦的两根手指一松,狼牙箭从他的脸上剧烈地摩擦而过,甚至他可以感觉到这一箭在自己脸上留下了一道半寸深的血痕,鲜血乍出,就给这强烈的摩擦而引发的巨大热量给焚成了血痂,苻融的吼声随着这离弦一箭,脱口而出:“去死吧!”

    刘敬宣的铁棒猛地一抡,一转,身后三个想要偷袭他的槊手,三根长槊,给打得槊头倒转,直飞了出去,如同飞镖一样,直扎进三个槊手的前心,肚破肠流,胸口的甲叶给打得一片稀烂,直直地站在那里就死了,战场之上,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道,这让早已经进入嗜血狂杀状态的刘敬宣,更加疯狂,他哈哈一笑,仰天怒吼,而周围围了起码十余重的秦军,却是无人敢再上前一步。

    刘敬宣的眼中红芒一暴,正要回头向前再杀,空中却是一声强烈的破空之声袭来,即使是失去了理智如他,也迅速地凭借着本能作出反应,大铁棒高高地抡起,带出剧烈的呼啸之声,而地上的沙石也随着这一下剧烈的举动,猛地腾起,在刘敬宣的周身,即将形成一道强烈的气墙,来挡这一箭之力,就是凭借这样的防护,刚才的刘敬宣才在几百箭的集中攻击之下,仍然可以奋力向前,除了身上多了十几箭入肉不身的箭杆外,几乎没有受到什么损伤。

    可是苻融的这一箭,也是他毕生功力的一箭所在,耗尽了他的力量,趁着刘敬宣刚才的回头一棒的空隙所发,刘敬宣发现箭来时,这一箭离他已经不过十步,罡风刚起,这一箭就透过了气墙,“嘶”地一声,羽翎因为气墙的巨大力量,从后面给生生地切断,但前方的半截箭杆,带着那三棱箭头,仍然是破空而过,直袭刘敬宣的面门。

    刘敬宣这时候已经是凭借着杀戮的本能而战斗,这一箭来得如此之快,直奔他的要害面门而来,连他的罡风气墙也无法抵抗,匆忙之下,刘敬宣怪吼一声,右手扔掉了手中的精钢冲天顶,伸出如牛腿一样暴粗的胳膊,就是凌空一挡。

    “噗”地一声,箭矢透体,入骨的声音,让百步之内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刘敬宣的红色眼睛里,眼珠在剧烈地跳动着,那个闪着寒光的三棱箭头,带着血滴,一滴一滴地从他的眼眼前不到两寸的地方落下,落在他的脸上,那如同死亡的到来,就这样近在眼前。

    所有人都惊呆在原地,只见一杆长箭,生生地透过刘敬宣那粗如牛腿的手臂,透骨而过,滴血的箭尖,离着他的眼珠子不到两寸,只要再稍加哪怕半分力,那刘敬宣的这只眼睛,就无法保住了。若不是刘敬宣服药之后,不仅是力量猛增,皮肤也变得跟钢铁石块一样地坚硬,安能如此?!

    刘敬宣的眼中的红色,在迅速地消退着,这一箭透臂而过,不仅让他的血喷散而出,也让他体内的药性,开始迅速地流失,五石霸王散能带给人超人的力量,但一旦失去之时,也会让人虚弱无力如婴儿一般,刘敬宣那人熊一样的身形,开始迅速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散,甚至,他的膝盖一软,身形猛地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软了下来,跪倒在地,就是站也无法站起来了。

    苻融的吼声在战场上回荡着:“哈哈哈哈,此獠中了本帅的透骨神箭,力量全失,再也狠不起来啦,勇士们,上前,割了他的首级,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啊!”

    秦军之中暴发出了一阵欢呼之声,一辆战车猛地从后面冲出,密集的人群纷纷让开了一条通道,困兽犹斗,眼前的这个杀神给他们造成的心理冲击与震撼实在是太强烈了,就算现在跪倒在地,可谁知道会不会象刚才披虎皮前的刘裕一样,又在耍什么花招呢?用战车直接冲击,从他的身上碾过去,才是最保险,最安全的战法!

    战车上的御手,正是苻融的贴身侍卫长,苻地虎,此人同样是个身高八尺七寸的巨汉,光头赤膊,两只巨大的耳环,随着他御马的一下一下抖疆,而剧烈地摇晃着,他的双眼圆睁,如铜铃一般,直冲着刘敬宣而来,而吼叫之声在他的舌尖之上回荡着:“去死吧,去死吧!”

    刘敬宣挣扎地抬起了头,他的眼中,红色在迅速地消退着,而黑白相间的眼白与瞳孔,开始渐渐地清晰,他的眼神已经在发散,巨大的脱力感让他连话都难以说出,甚至连手都抬不起来了,眼睁睁地看着这辆冲向自己的索命战车,大地都在动摇,而他的人,却是难以动上哪怕一下,除了眼睁睁地等死之外,无法做任何事情。

    “呜”地一声,空中飞过了一个巨大的黑影,直奔战车而去,苻地虎的脸色一变,想要拉疆左转,哪还来得及,这个黑影重重地砸上了战车,“彭”地一声,车身冲天而起,四分五裂,而四匹拉车的战马,因为后面的猛地这一下炸裂,后腿乏力一曲,纷纷倒地,巨大的惯性让它们向前冲出了十余步,几乎是冲到了刘敬宣的面前不到三步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这一下变故来得如此突然,所有秦军都不免往后退了几步,直到车身落地的时候,他们才看清楚,一个脑袋不知道飞到哪里去的,全身甲胄的秦军尸体,正是那个刚刚腾空而来的黑影,正和驾车的苻地虎一起,被断裂的车辕透体而入,钉到了地上,苻地虎的嘴角边鲜血长流,身上压着战车的残骸,却仍然是圆睁双眼,即使是已经气绝,也是死不瞑目,他很想弄清楚,这个飞过来的尸体,是如何从天而降的,怎么就偏偏砸到了自己的身上?!

    刘裕的吼声从几十步外传来:“休伤我兄弟,挡我者死!”

第五百六十一章 寄奴一箭毙苻融

    秦军的目光全都射向了刘裕发声的方向,只见他的大刀插在地上,身边正好是两具断头的尸体,原来是刘裕见刘敬宣危急,一时又杀不进阵中,干脆就急中生智,象掷石一样地扔了一具尸体过去,不偏不倚地正好砸中了那辆战车,居然一下见了奇效!

    苻融的双眼圆睁,大吼道:“给我上,杀了他们!”而他的手再次摸向了箭袋,这回,无论如何,一定要先射杀刘裕,别的,都不重要!

    当苻融的手刚刚摸到箭袋里的一根长箭之时,只听到刘裕的身后一阵吼声响起:“寄奴哥莫慌,兄弟们来了!”

    烟尘之中,一百余个披着虎皮的壮士,如狼似虎一般地杀入了秦军的人群之中,为首一人,正是何无忌,手持长刀,浑身上下如同血浴一样,当者无不披靡,而在他的身后,檀凭之、魏咏之、向靖、孙处、虞丘进等人也纷纷带着自己的亲兵护卫们杀入秦阵。

    不断地有人从烟尘之中冲出,杀声震天动地,也不知道晋军冲出来了多少,刚才还得意洋洋,准备取下刘敬宣首级的这支秦军部队,顿时陷入一片大乱,不复阵型,人自为战。

    但在晋军的这种凶悍的攻击气势下,秦军无论是将还是兵,胆气上早处于下风,这些秦军精锐,平时对上北府精兵们,还可以打上几十个回合,但现在,几乎无人能挡上三招,就给这些杀神们砍杀在地,惨叫之声此起彼伏,而围着刘裕与刘敬宣的那十几重包围,早已经消失不见!

    苻飞龙骑马狂奔而至,对着苻融大声道:“大帅,顶不住了,快撤吧,再不撤,只怕咱们想撤也撤不了啦!”

    苻融的眼中凶光闪闪,搭箭上弦,也不答话,这个举动无疑就证明了他的态度,败局已定,但无论如何,都要杀了刘裕和刘敬宣,不出了这口恶气,无论是逃走还是战死,就算做了鬼也不会服气的。

    刘裕显然也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杀气,来自于百步之外,他看了一眼在地上的刘敬宣,沉声道:“阿寿,怎么样了!”

    刘敬宣吃力地抬起了头,看着刘裕,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寄奴,谢谢,谢谢你,我,我没事。”

    刘裕点了点头,身后的喊杀之声越来越近,而向靖的大嗓门也听得越来越清楚:“我草你奶奶,砍死你,妈了个巴子!”

    刘裕的嘴角边勾起了一丝微笑,喃喃地自语道:“背后有你们,真好!”

    他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透过烟尘与厮杀的人群之中,八十步外,那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苻融,几乎成了他在战场上唯一眼中的存在了,刘裕缓缓地取下了背上的大弓,本能地想要向身后的箭袋里摸,可是触手及处,却是空空如也,他的脸色一变,想不到,这一袋的箭,刚才在打斗与跳跃之中,不知什么时候都散光了,这下自己有弓无箭,麻烦了。

    刘敬宣显然也看到了刘裕的样子,他一咬牙,二话不说,从自己的手臂上的那根断箭,就是狠狠地一拔,“滋”地一声,血流如注,顿时染得他整个右臂都是,可是这支长约一尺半,没有羽翎箭尾的长杆狼牙箭,却是给刘敬宣生生拔了下来,随着他的一声断喝,扔向了刘裕:“寄奴,用这个!”

    刘裕点了点头,抄起长箭,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道入鼻,箭杆之上,刘敬宣的鲜血已经凝成了暗紫之色,刘裕缓缓地搭箭上了弦,三股兽筋所绞的弓弦,随着他的发力,渐渐拉开,终至四分之三开,由于少了那小半段的箭尾,这一弓不可能完全拉开,但是在刘裕所用的这张五石铁胎大弓之下,也足以百步之内,洞甲穿金,一箭毙敌了。

    战阵之上,腥风阵阵吹来,拂起刘裕的额前乱发,而他身上披着的那张虎皮,也缓缓地褪下,他的双眼之中,冷芒闪闪,直刺对面的苻融,他的手很稳,上臂插着的三根羽箭处,鲜血丝丝渗出,却没有让他的手有一丝一毫的抖动,生死尽在这一箭,这一刻,他仿佛听到了万千死于此次战争中的晋**民的哀号之声,而这一箭,则是为了这些人复仇!

    苻融的眼中,同样是凶光闪闪,在战场之上,隔着千百战士,两人就这样举弓相对,一箭决生死,苻融的箭尖,指向了刘裕的脸,这张如大理石一样,棱角分明,神色坚毅的脸,没有任何防护,在这个距离之上,苻融就是闭着眼睛也能射中!

    空中传来了一声鹤鸣,仿佛是一声冷笑,苻融的心猛地一动,手微微一抖,这一箭脱弦而出,直奔刘裕的面门而去。

    刘裕哈哈一笑:“来得好!”他要的就是苻融射出这一箭,流星火石般迅速的这一箭,在刘裕的眼中看来,如同慢镜头一般,他甚至还迎着来箭,把自己持弓的角度微微调整了小半寸,然后才松开了箭弦,强烈的箭痕从自己的脸上划过的那种感觉,仿佛是王妙音的素手,亲拂着自己的脸颊,与自己互诉衷肠的时刻,是那么地柔顺,丝滑,美好!

    “呜”地一箭飞出,刘裕的瞳孔在急剧地缩小,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即使没有尾翎的这枝长箭,也因为自己巨大的力量和持弓时的稳定,离弦之后,不偏不倚,连小半寸的箭道也没有偏,迎着来箭,直接撞上,“”地一声,对面的三棱箭头被这一箭击得粉碎,化成十余半肉眼无法看到的小铁星,碎碎而落,而后面的箭杆,则被这一箭生生从中避开,分成两半,向着刘裕的脸上奔来,如同两道鞭子一般,正好掠过刘裕的双颊,带出两条浅浅的血痕。

    可刘裕的这一箭,却是去势未有丝毫的减弱,直奔苻融而去,在刘裕的这个位置,看得清清楚楚,苻融的瞳孔在急剧地缩小,而他的嘴张得大大的,刚要喊出来,可是胸中之气还没来得及在舌尖打转,变成声音,这一箭就直接穿口而入,透脑而出,苻融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一句话:“好快的箭!”居然就没有喊出来!

    刘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大弓:“苻融,你完蛋了!”

第五百六十二章 宜将剩勇追穷寇

    又是一声凄厉的破空之声响起,刘裕的脸色一变,这一箭,不是冲他而来的,而是从他的身后飞出,直奔苻融,就在刘裕的嘴角微微勾起的一瞬间,这一箭狠狠地射中了苻融的咽喉之处,把他的喉结和喉骨击得粉碎,穿颈而出,而随着这一箭的射出,苻融那高大的身躯,在马上再也无法继续维持了,滑下马鞍,重重落地,而战马仍然不知道主人已死,低下头,轻轻地舔起苻融的手来。

    苻飞龙吓得魂飞魄散,苻融在秦国号称第一神箭手,居然给人这样生生毙于箭下,自己继续留在这里,只是送死,他也顾不得收苻融的尸体,一勒马缰,转头就跑,而失去了主帅的秦军士兵们,最后一点士气也荡然无存,“苻”字帅旗轰然而倒,这回不用再有人喊秦军败了,所有士兵都扔下了武器,或跪于地请降,或转身逃跑,恨不得爹娘多生两条腿,让自己能跑得更快点。

    刘毅的笑声从后面响起,而他的人则一溜烟地跑向了苻融的尸体方向,这会儿,他的手上已经抄起了一把短刀,寒光闪闪,显然是要去割苻融的首级。

    刘裕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而刘敬宣这会儿已经因为乏力和失血过多,而躺倒在地,他看着刘毅,愤怒地说道:“希乐,太不象话了,你,你这是抢,抢寄奴的毙敌大帅之功!”

    刘毅的眉头一挑,停下了脚步,看着刘敬宣,冷笑道:“抢功?我抢谁的功了?按大晋军律,毙敌将帅者,如果不是用刀剑矛槊杀死的,而是死于箭下,以中的箭枝来判断,要不要我们现在去看看,苻融中的是谁的箭?”

    刘敬宣咬牙道:“你!你居然说这种话,你明知寄奴射的那箭,是我拔下手中的箭枝,不可能是有寄奴的名字!”

    刘毅哈哈一笑:“对不起了,既然是无名之箭,那就是流矢,苻融的身上,除了流矢,还有刻着我刘毅大名的箭,寄奴,你说,这功劳,应该给谁?”

    刘裕平静地说道:“希乐一箭毙苻融,没毛病!”

    刘毅似乎有点意外,眨了眨眼睛:“寄奴,你真的这样认为?哪怕到玄帅面前,你也这么说?”

    刘裕微微一笑,说道:“都是自家兄弟,谁杀敌不是杀啊。区区军功,哪比得上我们今天在此的丰功伟绩?以后咱们的名字,都会留芳百世,我说过,接下来,我们还要继续北伐,去争取更大的功劳,苻融是秦军主帅,也是造成我大晋数万军民惨死的元凶,今天一箭毙了他,我心愿足了,至于这功劳,就留给希乐兄吧,你今天也辛苦了,值得这个。”

    刘毅眼珠子一转,哈哈笑道:“好,寄奴不愧是寄奴,大气,你把此功给了我,那接下来,追杀苻坚的大功,我就不跟你争了。祝你好运!”

    说到这里,刘毅转头对着身后的赵毅,刘蕃,刘粹等人说道:“弟兄们,咱们走,取苻融的首级去!”

    刘毅等人欢呼着奔向了苻融的首级方向,很快,苻融的脑袋就被刘毅插在槊上,高高举起,而一阵阵的欢呼声响起:“刘毅刘希乐,已取苻融首级,刘毅刘希乐,一箭毙苻融!”

    刘裕抹了抹嘴角边的血迹,脸上的那两道血印子,火辣辣地疼,可他却不想管这些,看向了刘敬宣,弯腰道:“阿寿,感觉怎么样?伤得重吗?”

    刘敬宣叹了口气:“伤倒没什么,就是没力气,奶奶的,这个药真他娘的邪门,以后再也不吃了。”

    檀凭之等人这会儿也赶了上来,他们每个人的腰带上,都挂着几个血淋淋的秦军首级,一个个脸上兴高采烈,向靖看了一眼刘毅的方向,可惜地说道:“寄奴哥,你明明是冲在最前面的,怎么这射杀苻融的大功,给希乐哥得了去啊。”

    刘敬宣恨恨地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刚要开口,刘裕却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说话,檀凭之等人刚才在后面战斗,没看到前面射箭的这一套过程,刘裕也不想平空生出事端,笑道:“刚才只顾着护卫阿寿,要不是希乐这一箭,说不定我们自己都有危险。对了,谢谢各位兄弟,刚才若不是你们及时杀到,我这里还真危险呢。”

    刘敬宣恨恨地扭过了头,不再说话,檀凭之笑道:“阿寿,你可不够意思啊,自己一个人冲在前面,也不知道兄弟们多担心你呢。不过还好,总算没大事。”

    魏咏之的三片兔唇在不停地翻动着:“寄奴哥,苻融已死,这仗我们全胜了,现在怎么办?收一些首级回营吗?”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不,苻融虽死,苻坚还活着,他若不死,他日必会卷土重来,兄弟们,我知道你们今天苦战到现在,很疲劳也很辛苦了,但请你们再加一把劲,随我追杀苻坚!”

    刘敬宣挣扎着想要起身:“寄奴,我,我跟你…………”

    可他还没撑起身子,就又倒了下来,刘裕摇了摇头:“不行,阿寿,你现在这个样子打不了,小贵子,你带几个兄弟护卫一下阿寿,带他回去,其他人随我来!”

    身上中了几处刀剑伤,裹着白布的虞丘进点了点头,扶起了刘敬宣,带着几个军士向后走去,刘裕看着身边这七十余个汉子,拎起长刀,顺手抓起地上的一个满满的箭袋,连同大弓一起背到了自己的背后,深吸了一口气,冲着寿春城的方向开始小跑:“随我追杀苻坚!”

    寿春,东门方向,苻坚的脸色惨白,骑着一匹白色的御马,刚才的一身黄金甲,也换成了普通的将领所穿的两当铠,但那股帝王的气势,仍然让他在一众护卫之中,显得非常地明显,至少,比他身边那个身形娇小,裹在一身皮甲之中的慕容兰,要明显了太多。

    张夫人坐着云母车,脸色惨白,跟在苻坚的身边,不停地有传令兵骑兵而至,把一条条的坏消息传来:“报,我军左军崩溃,石越将军已经下令撤离!”

    “报,我军右军战败,张蚝将军引兵西走。”

    “报,敌军已经突破我军中军防线,阳平公战死!”

    苻坚的两眼一黑,张口“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老血,抚胸大哭:“阿融,阿融,是孤害了你啊!”

第五百六十三章 天王生死一箭间

    慕容兰也有些难以置信,尽管她很清楚,今天一定是晋军大胜,秦军惨败,但也没有料到,作为全军主帅的苻融,竟然真的就这么战死了,看着哭得撕心裂肺的苻坚,她的心里突然腾起了一丝怜悯,甚至有点同情起这个死敌了。

    张夫人轻轻地叹了口气,从云母车上站起了身,拿出一方绣帕,递向了苻坚:“天王,请节哀,现在全军将士都指望着你带领他们摆脱困境呢,我想,就算是阳平公还活着,也不希望您现在这样的。”

    苻坚接过了绣帕,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双眼血红,声音哽咽着:“这次出征前,阳平公他们群臣,都劝孤不要出征,可是孤一意孤行,方有此败!现在阳平公为国战死,而孤这个罪人却还活着,苍天无眼啊!”

    一边的权翼换了一身紧身的衣服,没有披甲,他的眉头紧锁,说道:“天王,现在情况危险,我军已经完全崩溃,阳平公刚才是为了掩护您撤离才会战死的,您要是再不当机立断,离开这里,只怕阳平公的牺牲,就没有意义了啊!”

    苻坚咬了咬牙,说道:“权尚书,你说的对,这时候再不能犹豫了,只是孤这次出征,带了张夫人,她一个弱女子,不会骑马,孤只能让她坐云母车离开!”

    权翼的脸色一变,急道:“不行啊,天王,这车很华丽,但毕竟是仪仗车,走不快,现在我们要用最快的速度撤离,带着这车,只会让晋军追上,护驾的兵马现在不过这几百人,一旦碰到晋军,只怕天王的安危都不能保证啊!”

    苻坚咬了咬牙,厉声道:“不必再说了!孤已经失了最好的弟弟,你们难道还要孤失掉自己的夫人吗?一个帝王,要是连自己的女人都无法保护,就算回到长安,又有谁会再认孤为天王?”

    张夫人的眼中泪光闪闪,哭道:“天王,求你不要管我了,你快撤吧,我一个女人,跟整个天下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苻坚深吸了一口气,突然一把抱起了张夫人,这个举动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只见他把张夫人从车上提了过来,放在自己的马鞍之前,两个人前后坐着,苻坚的嘴角边勾起了一丝微笑:“夫人,这样还坐得习惯吧?”

    张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之色:“很好,臣妾现在坐的很舒服。”

    苻坚的眼中冷芒一闪,这一刻,他又恢复了作为一个帝王的威严,环视四周,沉声道:“众军听令,弃车上马,随孤向北方进军,不得回头,不得擅离,违令者…………”

    苻坚的话音未落,突然一阵强烈的破空之声传来,慕容兰的脸色一变,闪电般地抽出了侧刀,对着来箭一挥,只听“当”地一声,慕容兰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冲力从刀身传到手腕,引得一阵剧烈的晃动,几乎让她握不住刀,而这一箭也没有给打落,只是稍微一偏,“嘶”地一声,直钉进苻坚的肩膀,几乎透甲穿体,苻坚上阵多年来,已经有起码二十年没受过伤了,这一箭几乎打碎了他的肩骨,让他痛得眼泪鼻涕直流,“唉哟”一声,几乎要摔下马来!

    众人顺着来箭的方向看去,一阵烟尘之中,奔出了几十个矫健的身形,为首一人,身高八尺有余,如狼似虎,铁块也似的肌肉块子,随着急速的奔跑,一抖一晃,手持一柄五石多的铁胎大弓,弓弦仍然在振动不已,而他的另一只手,已经飞快地向箭袋里取另一杆长箭了,可不正是今天横扫千字的北府军猛虎,刘裕刘寄奴?

    慕容兰咬了咬银牙,猛地一鞭抽在苻坚的坐骑臀上,厉声道:“走啊!”这匹骏马名唤照夜狮子驹,本就是神骏异常的西河天马的品种,可日行千里,给这一抽,负痛长嘶一声,闪电般地就奔了出去,四蹄纷飞,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刘裕的箭这会儿刚刚抽出,正在上弦,却是失去了苻坚的影子,只见一大波秦军的骑兵,正头也不回地向着北方逃去,毕竟四条腿跑的比两条腿要快了很多,即使是刘裕这样一路狂奔,也只能看着这些战马越奔越快,越跑越远。

    刘裕恨得牙痒痒,转头四顾,看到城门那里,给遗弃了几十匹马儿,无人看管,他的双眼一亮,马上叫了起来:“快,快随我抢了这些马,继续追杀苻坚!”

    他的脚刚刚迈出两步,还没来得及奔起来,只听到一声破空之声响过,直冲自己前方而来,连忙收住了脚,只见一杆长箭从自己眼前不到一尺的地方掠过,紧接着又是一箭,直射中自己的脚前两步左右的地方,箭翎摇晃不止,但显然,这两箭是为了阻止自己前进,而非真要伤了自己。

    刘裕的眉头一挑,扭头看过去,只见五十多步外,慕容兰的美目,在面当之后闪闪发光,直视自己,耐人寻味,而紧跟着,她一拉马缰,却是向着侧方的一片小林中跑去,没有象苻坚一样地向北逃跑。

    刘裕咬了咬牙,给慕容兰这一阻拦,只怕苻坚已经远去,再也追不上了,他的心里这会儿充满了问号,为什么慕容兰要出手阻止自己追杀苻坚?这不正常!他一定要当面问个清楚,念及于此,刘裕扭头对着后面二十多步外的向靖,檀凭之等人叫道:“弟兄们,我们来晚一步,苻坚已经逃了,追不上啦。”

    檀凭之恨恨地一跺脚:“真他奶奶的倒霉,就差了一点点,咦,寄奴,那边不是还有些马吗?要不我们骑马去追?”

    刘裕摇了摇头:“不必了,苻坚是让手下人分头逃亡的,也不知道往哪里去了,这样吧,弟兄们这就先进这寿春城,哦,对了,还有这些苻坚所遗弃的甲仗,车舆之类的东西,都是可以得功领赏的,大家辛苦了一天,也别委曲了自己啊。”

第五百六十四章 小林深处会佳人

    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跟着寄奴哥,准没错的。”他们说着,便开始四下去搜寻各种宝贝了,而向靖则直接奔向了那个云母车,一边跑,一边哇哇大叫道:“这个是我铁牛的,都别跟我抢!”

    刘裕看了一眼慕容兰离去的方向,他甚至可以看到,这个女人在进林子之前,又特意地停了下来,回看了自己一眼,刘裕摇了摇头,牵过一匹马,跳了上来,就要向林子奔去,一边的何无忌叫道:“寄奴,你要去哪里?”

    刘裕头也不回地打马而去:“我去侦察一下,不用管我,天黑之前,我自会回大营与各位一醉方休!”

    小半刻之后,刘裕策马奔入了那片小林之中,林中早已经没有一只鸟儿还停在树上,不远处的大战,早已经把林中的鸟兽吓得逃散一空,只有那涓涓的溪流之声,还在刘裕的耳边回荡着。

    “呜”地一声,一根箭矢直奔刘裕而来,刘裕的眉头一皱,也不躲闪,伸手虚空一抓,一根没有箭头的长杆狼牙箭就给他抄在了手中,他看向了来箭的方向,慕容兰的身形,在一颗松树的松冠之上一闪而没,刘裕摇了摇头,顺手把这一箭搭上了弦,顺着来箭的方向射了过去,箭刚出弦,慕容兰就凌空而下,一根长鞭,系在树梢之上,让她的整个身子腾空飞起,在空中翻了两个直体跟头,姿势说不出的优雅美妙,然后稳稳地落在了地上,随着她气定神闲地站在刘裕的马头之前,玉腕一抖,“叭”地一声,长鞭自从树梢处脱落,卷到了她的纤腰之上。

    刘裕勾了勾嘴角,看着慕容兰:“你这样做,是要跟我在战场上交手一回吗?”

    慕容兰微微一笑,拉下了面当,露出了绝世的容颜,她的手上,变戏法似地抄起了刚才的那杆无箭头的长箭,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没箭头正好你我可以互相射一箭,刘裕,这可是你我第一次战场过招哦,算个平手吧。”

    刘裕叹了口气,跳下了马鞍,看着对面的这个女人:“为什么阻止我杀苻坚?难道上次又是你骗我的吗??”

    慕容兰轻轻地摘下了头盔,不经意地一撩额前飘起的一缕秀发,姿势妩媚而潇洒:“我骗你什么了?我可没说要取苻坚的性命啊。”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上前一步:“不取这苻天王的命,你们慕容家又何必苦苦设这个局呢?难道苻坚活着,更有利于你们慕容氏?”

    慕容兰叹了口气:“不错,你说对了,我思前想后,要是苻坚现在就死了,北方大乱,你们晋军一定会趁机全力北伐,到时候谢玄跟我们的约定,必不作数,我们慕容家复国大业,可能也就全毁了。所以现在对我们来说,苻坚活着,比死了的好。”

    刘裕冷笑一声:“笑话!这次苻坚如此惨败!连苻融都战死了,当初是谁一再地怂恿他打这仗的?你真以为你们慕容家能平安无事吗?”

    慕容兰微微一笑:“这就不用你操心了,苻坚的生死,很快就会由我哥哥来决定,他比我看的远,看的透,如果他判定苻坚必须死,那不会让他活到长安的。”

    刘裕的心中一动,上前一步:“你这话什么意思?苻坚会落到慕容垂的手中?”

    慕容兰点了点头:“今天一战,秦军几十万大军都崩溃了,方圆百里之内,再无一军独全,苻坚自己只带了几百人落荒而逃,如果没有人接应,说不定就给败军或者是乡民击杀献功了。所以,我大哥早就料到此事,三天前就偷偷地率军向这里移动了,就是为了迎接苻坚的。”

    刘裕咬了咬牙:“原来,这一切都是你们的计划,你们是想擒住苻坚然后逼他下令由你们慕容氏掌权,窃国夺位吗?”

    慕容兰摇了摇头:“没这么简单,苻坚的性格很刚烈,宁可死也不会把国家大权交给敌人,而在北方,他很得人心,我们若是真的杀了他,就会给北方各族人民看成乱臣贼子,到时候想必所有人都会群起而攻,结果就是败亡!”

    刘裕沉声道:“那你们打算怎么办?慕容兰,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出尔反尔,让我们如何信任你们?”

    慕容兰微微一笑,轻启朱唇:“刘裕,咱们的合作,都是基于在共同利益的基础之上,这回你们淝水大胜,起码能保几十年的太平,又怎么会亏?北方的事情,作为晋国,暂时不要着急插手的好,如果我们大燕成功复国,一定会按约定,跟你们永作盟邦,互不相侵的。”

    刘裕冷笑道:“想的美!我们这样大战,可不是为了简单打退异族胡虏的军队,而是要趁胜北伐,收复失地的,慕容兰,我劝你们认清形势,不要再作不切实际的幻想,早早地绑来苻坚,尚不失我大晋王候也!”

    慕容兰突然笑了起来,前仰后合,花枝招展,她一边笑,一边岔着腰说道:“刘裕啊刘裕,你真的以为,你们还有北伐的机会吗?”

    刘裕的脸色一变,冷冷地说道:“哦,我们怎么就没北伐的机会了?现在秦国大败,只怕苻坚不管是不是能活着回到长安,关东和中原之地,都是一片空白,这么好的机会,可以收复失地,谁会放弃?”

    慕容兰收起了笑容,看向了刘裕那自信的双眼,轻轻地摇了摇头:“收复失地,对于你们晋国皇帝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在他的眼里,苻坚不过是要他的江山,而谢家,不仅要他的江山,还要他的命!”

    刘裕厉声道:“一派胡言!相公大人和玄帅一心为国,忠心耿耿,手握重兵还没有半点异心,怎么可能对圣上不忠?”

    慕容兰摇了摇头:“皇帝看臣子,会把忠不忠心,寄托在这个臣子的一念之间吗?刘裕,,枉你读了不少史书,这个道理还不明白!如果皇帝想自己亲政,掌权,就绝不能让臣子拥有谢家这样的实力,无论是官爵,封地,还是军队!你们北府军的存在,就是对司马氏皇帝最大的威胁,秦军南下,他需要北府军保江山,秦军一败,他还有继续留北府军的理由吗?”

第五百六十五章 北伐美梦转头空

    刘裕的脸色一变,这个问题,他也以前多次和刘穆之讨论过,但没有料到,慕容家也看到了这一点,他咬了咬牙,沉声道:“皇帝要的不过是朝政大权罢了,可管不到地方的藩镇,他没本事收回桓家的荆州兵权,也没道理让刚为国立下如此遮天大功的谢家,交出北府军。更何况,秦军战败,北方大乱,正是北伐的大好时机,这个时候北府军出师北伐,谁能阻止?”

    慕容兰笑着摇了摇头:“要阻止谢家的,可不是仅仅一个皇帝,或者是会稽王啊,看他们家不顺眼的,是整个大晋的高门世家,谢家占了太久的权力,让别的家族眼红了,所以王国宝这样的人,一下子就能跳出来,甘心为会稽王所用,与谢家作对。就算是王恭这样的人,你觉得会永远甘心屈居谢家之下吗?”

    刘裕无言以对,他叹了口气:“就算,就算没这些人的支持,谢家独立北伐,以北府军的战斗力,也不是不能成功。军粮补给,可以从江北六郡取之,更可以攻下州郡之后,取秦国的存粮,并非离了皇帝和世家的支持就不可。就象当年的祖逖祖豫州,不也是自己独立北伐,建功立业了吗?”

    慕容兰轻启朱唇,摇了摇头:“刘裕,你想的太简单了。祖逖北伐能成功,是因为当时的皇帝和世家的心思,军队和资源,全部用在平定江南的吴地土著上了,这点我跟你说过,对祖逖,他们不支持也不干涉,因为从一开始,他们也没以为祖逖的三千家丁,真的可以从强胡手中夺下一片天空。毕竟东晋的政权是建立在西晋的灭亡基础之上,北伐中原,是大义名份所在,在当时无人可阻。”

    “但是当祖逖真的取得成功,攻占河南中原之地后,东晋皇帝就感觉到了威胁,这个北伐英雄的名望,隐约有凌驾于他这个司马氏皇帝之上,同样,王导这样的开国名臣,也不会坐视祖逖真的收复两京,一统北方,所以他们就用人去代替祖逖,把他调回朝廷,导致这个北伐英雄壮志难酬,含恨而终!你们晋人以前就有这样的先例,为什么你还以为他们会给谢家这样的机会?”

    刘裕咬了咬牙,正色道:“谢家的实力,可比当年中流击水时的祖逖强得多,他们只要愿意,是可以独立北伐的,就象当年的桓温,可以不依靠朝廷和世家的力量,只凭自己的荆州军力,独自北伐。”

    慕容兰冷冷地说道:“那是因为桓温有整个荆州,有几万跟随他南征北战,建功立业,也得到了很多好处的忠诚将士,荆州军,如同他桓温的私兵,而荆州的税赋,也绝大部分收归桓温所用,所以他可以独立北伐,但谢家可以吗?没有世家大族的支持,他连打这个淝水之战的军需都不足。之前要你在寿春拖时间,就是为了给这些世家大族们各种好处,以换取他们肯拿出自己家族的积蓄来支持北府军。”

    说到这里,慕容兰微微一笑:“就是你最恨的那个刁逵,这回也从广州献了亿万的钱,来作军需之用,事后谢家只能对这些家族一一回报,他还哪来的力量再支持进一步的北伐?”

    刘裕恨声道:“只要是北伐,我这样的人,哪怕一铜钱的军饷也不要,给口饭吃就行,我不信,军中没有这样的忠义之士!”

    慕容兰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她的素手微抬,指向了一里多外的寿春城外,只见战场上的遍地尸首,这会儿已经成为晋军将士们的猎场,战死秦军的衣甲,被剥下,据为已有,而从寿春城里,更是成群结队地跑出拎着大包小包,沉甸甸的背在肩上,喜笑颜开的军士们,更是有一批批的军士冲到城门口,然后再排队入城,空手而入,满载而出,人人的脸上,都乐开了花。

    慕容兰叹了口气:“刘裕,看到了吗?这就是基本的人心,没有几个人会象你这样,想着北伐中原,收复失地来打仗的,就是你那些最亲的兄弟们,他们从军也是为了养家糊口,在此基础上才考虑建功立业。在他们看来,你这样卖命出力,更多的是因为你即将成为谢家的女婿,以后有光明的前途,所以需要打着这些大义的旗号去争取更多的功劳,而他们,并没有你这样的好运气!”

    慕容兰说到这里,秀目中冷芒一闪:“看看瓶子,兔子,小贵子他们这些人,被你的魅力所感召,战场之上为你去死都可以,但打完仗冷静下来,该过的日子还是得过,北伐并不能给他们带来太多好处,相反会有生命的危险,与其那样,为何不安心在军中做好军官,守个富贵呢?上层的争斗是上层的事,军人何必为了那虚无缥缈的理想,而去搭上性命呢?”

    刘裕冷笑道:“够了,慕容兰,你跟我说这么多,别以为我就会信了你的话。现在你我的立场不同,你们慕容家想在北方建国,当然不会希望我们大晋北伐。不过我告诉你,只要我刘裕一息尚存,哪怕只剩下我一个人,也会北伐到底的!今天你救走苻坚,他日我仍然会取他的性命。你们慕容氏最好考虑一下,跟我们为敌的后果!”

    慕容兰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刘裕,你这个性子,真的是让人又是喜欢,又是恨得牙痒痒,不过,起码现在,你还不是能决定是否北伐这种军国大事的人。我这些话,你不爱听,但事实会让你看清楚一切。刘裕,你要相信我,也许我们立场不同,但是我慕容兰对你,真的没有半点恶意,我希望,我希望你能平平安安,不会再有任何的灾难。”

    说到这里,慕容兰抬起了头,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光波闪闪,散发着异样的光芒,有几分哀怨,几分惆怅,又有几分无奈,刘裕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暖意从心中腾起,继而警觉起来,在心里一再地告诉自己,这个女人,是敌人,千万不要给她迷惑了!

第五百六十六章 近水楼台先得月

    想到这里,刘裕转过了脸,不去看慕容兰,慕容兰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怎么,你连面对我的勇气也没有了吗?我就这么让你讨厌?”

    刘裕冷冷地说道:“慕容兰,你们慕容家,还有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叛我,又怎么让我能信任你?今天你救走苻坚,我来这里,是想听你的一个解释,可是你说了半天,却是要我放弃北伐的理想,你敢说这不是再一次的背叛吗?明明是你要复国,不想让我军北伐,却在这里说的好像是为了我们着想一样,不觉得虚伪吗?若说两年前,我少不更事时还会上你的当,现在给你骗了这么多回,还会继续信你吗?”

    慕容兰低下了头,轻声道:“你信我也罢,不信也罢,事实会证明一切的,刘裕,你我虽然现在立场敌对,以后也可能是战场上的敌人,但是我必须要说,我跟你之间,没有恶意,刚才我说的那些希望你平安无事的话,都是真的。刘裕,我见你吃过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罪,我真的希望你不再受这些苦难了。”

    “王妙音在等你,如果你回去之后,能顺利地娶到她,然后在京口置地,安居,生子,那世家间就不会再为难你,也不会为难谢家,那对你而言,是最好的结果,对她而言,也是最好的结果!”

    刘裕咬了咬牙,转头看着慕容兰:“对你慕容家才是最好的结果。北伐之事黄了,你们才高兴,而我们大晋失去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会高兴得起来?”

    慕容兰摇了摇头:“你不代表大晋,决定大晋的,是皇帝,是那些世家,并不是你这样的战士。刘裕,话尽于此,我希望你能…………”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落到了刘裕左臂上系着的那根红线,勾了勾嘴角:“我希望你能跟王妙音百年好合。你们这一路太不容易了,希望你们能有个美好的结局。”

    刘裕冷冷地说道:“托你吉言,不过我跟妙音的事情,与北伐是两回事,就算我回去跟她成婚,也很快会北伐的,慕容兰,希望到时候在战场上你我相遇,不要手下留情,因为,我会不对你念旧情的。”

    慕容兰没有回话,她撮指入嘴,一声唿哨,马蹄响处,一匹黄色的披甲战马很快从林中深处奔了出来,慕容兰双足一点,身形腾空而起,不偏不倚地坐上了马鞍,策马而奔,她的声音顺风而来:“刘裕,希望你我永远不要在战场上相遇。”

    刘裕摇了摇头,转身看向了一边的大树之后:“死胖子,还要躲多久?”

    刘穆之那肥胖的身影,从树后慢慢地踱了出来,一身小兵的打扮,皮甲皮盔,看着刘裕,笑道:“寄奴,你怎么知道是我?”

    刘裕没好气地说道:“我从城门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你小子在后面跟着了,不过就你这差劲的武功,谁都打不过,要是真的碰到敌人,我可救不了你。”

    刘穆之“嘿嘿”一笑:“若不是看到慕容兰,我才懒得过来呢。不过这趟来得挺值,起码是听到了慕容家的态度了,寄奴,我觉得你还是早作准备的好。”

    刘裕的脸色一变:“怎么,你也信她的话?难道玄帅真的不会北伐了?”

    刘穆之收起了笑容,胖脸之上,两团肥肉一抖一抖:“不错,她说的有道理,谢家就算有北伐之意,大晋内部的人也不会让谢家成功的,无论是荆州的桓家,还是皇帝和会稽王,他们都不会轻易地让谢家通过北伐建立更大的功劳。作为重臣,需要知进退,这个时候北伐,会引起猜忌,给家族带来巨大的灾难。”

    刘裕不信地摇着头:“秦军如此大败,北方将会战乱而真空,如此好机会,怎么能放过呢?我就不信,皇帝难道不想收回失去的江山吗?”

    刘穆之正色道:“如果苻坚今天死了,北方或许会大乱,但是现在,苻坚活着,北方仍然有主君,一时半会儿乱不起来,我军趁势收回淮北,彭城,恢复上次俱难彭超入侵前的国界,问题不大,但想再进一步,收复中原,就太难了。而且,以我的直觉,桓家会有所动作。”

    刘裕的脸色一变:“桓家会有动作?什么意思?”

    刘穆之叹了口气:“这回桓家在荆湘方向,同时面临着秦军从巴蜀顺流而下的水师,和从襄阳出动的二十余万步骑的压力,但仍然能抽出兵力到建康助守,我料他们必然是和荆州前线的慕容垂,姚苌这些人有秘密协议,可以隔岸观火,按兵不动。换句话来说,秦国的慕容,姚氏,就是我们大晋的桓氏,只不过这回秦国败了,大晋胜了而已。”

    刘裕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对啊,慕容家能找谢家,也能找桓家,听慕容兰的意思,慕容垂能擅自离开荆州前线,到路上以接应之名来迎接苻坚,想必也是留了后手,荆州军不会无所作为的。”

    刘穆之微微一笑:“正是,苻坚若死,那秦国群龙无首,坐镇洛阳的苻晖,在邺城的苻丕,还有留守长安的太子苻宏,只怕会各自割据一方,自立为帝。那样一来,慕容氏就没有机会了,只有苻氏收缩关东各地的兵力,回到关中,他们慕容家才有在中原和河北起事的机会。所以,苻坚必须活着,而且秦国的大乱,得从关中开始才行。”

    刘裕倒吸一口冷气:“从关中开始乱?怎么可能呢?那可是秦国的力量最强的地方啊。”

    刘穆之冷笑道:“也是秦国的敌人最多的地方,苻坚当年灭国无数,为了显示他的宽大仁慈,把鲜卑,羌,匈奴这些给他消灭的国家的贵族与部落,很多迁入了关中,一来方便看管,二来也能就近控制,如果在平时,秦军兵力强大,这些人不敢有异心,但是现在,秦军大败,苻坚在长安的精锐近卫羽林军几乎全军覆没,到时候失去了弹压力量的这些异族,只怕会趁乱而起了,苻坚若想保命,只有收缩战线,把邺城和洛阳这两大据点的氐族军队撤回关内,撤邺城的兵,则慕容垂有在河北复燕的可能,而撤洛阳兵,你说得益的会是谁?”

    刘裕脱口而出:“那一定是离中原最近的荆州桓氏得利了!”

第五百六十七章 笑论天下狼烟起

    刘穆之叹了口气:“不错,事实一定是这样的,谢家北伐是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势,而桓家北伐是为了建立功业,好篡位夺权,这是两家的根本区别,慕容垂一定是看清楚了这点,才会跟桓家作这样的交易,他的本意是让秦军与北府军在淝水这里大战,两败俱伤,秦军主力尽失,而北府军也损失惨重,无力北伐。”

    刘裕点了点头:“然后苻坚回到北方,收缩各地的氐族兵力,死保关中,中原和河北就出现了巨大的真空,无力北上的谢家,北府军会退回江南,最多是保有两淮之地,而没有受到什么损失的桓家军,却是会挥师北上,不仅收复南阳盆地,还可以兵出宛、洛,收复中原。”

    刘穆之正色道:“所以慕容垂不惜指使慕容兰在寿春城背叛你,让秦军得了寿春,逼北府军提前与之决战,就是想最大限度地消耗北府军的实力,就算北府军战败,秦军也是损失惨重,无力征讨江南,这时候慕容氏和桓家军联手,一样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怎么看,都是一个有胜无败之局啊。”

    刘裕恨恨地一跺脚:“只可惜,今天没有杀了苻坚,破了他们的这个如意算盘!”

    刘穆之摇了摇头:“祸福相倚,苻坚不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刘裕的心中一动,看着刘穆之:“有什么好事啊?刚才分析了这么半天,只会便宜了慕容家啊。对我们大晋,对我们北府军,可是有百害无一利啊。”

    刘穆之笑了起来:“这事情总有好处和坏处,哪可能只有单方面的呢?寄奴,就算桓家可以进军中原,就算慕容家可以崛起于河北,但是这样也会给北府军带来机会。你想想,对于皇帝来说,是谢家的威胁大,还是桓家的大?”

    刘裕点了点头:“当然是桓家的威胁大,谢家最多只是把持了朝政,但还不至于威胁他的帝位,可桓温当年是真正地想要取而代之的,说起来,还是谢家和王家一起硬顶,才保住了司马氏的帝位。现在的皇帝,虽然对相公大人把持朝政有所不满,但还不至于为了取代谢家,就让桓家控制大权。”

    刘穆之笑道:“这就是了,桓家跟慕容家如果有私下的协议,夺取了洛阳,那情况就会跟当年桓温北伐,灭巴蜀,入关中,取洛阳,最后进军河北,想要一统天下的情况差不多了,有此惊天功业,桓冲势必再次起了异心。这一点,桓玄跟你见面的时候,不是说的很清楚了么?”

    刘裕正色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桓家的荆州兵马夺取了洛阳,那皇帝和建康城的世家,也不会再为谢家,为北府军的北伐制造障碍了?”

    刘穆之满意地点了点头:“正是如此,谢家毕竟有底线,至少是相公大人在位时,不会谋夺皇位,但桓家是完全不受控制的,一旦让他们得了整个中原,甚至是关中,那势必行桓温之事。所以,谢家就会给放出来,与桓家抢时间,去占中原,占齐鲁。”

    刘裕奇道:“那桓家军不会转而去攻取关中,建立基业吗?还有,他们如果占了洛阳,只怕谢家再想北伐,也来不及了吧。”

    刘穆之摇了摇头:“洛阳是四塞之地,周围有各路关隘防守,如虎牢关等,北边则是黄河。但另一方面,想从洛阳出去,攻取关东的广大地盘,也不容易,反倒是从两淮出发,顺着汴水西进,或者是向北入齐鲁之地,都很方便,在进军的速度上,北府军不会比荆州军慢的。”

    “至于关中,那里羌氐杂居,已有数百年,迥异于中原汉地,而且按慕容垂的这个计划,苻坚如果收缩兵力,力保关中的话,荆州军是无法吃下的,当年桓温倾荆州之军力,打进关中,却始终拿不下长安,最后只能粮尽而退,损失惨重,好几年都无法缓过劲来,有了这个教训,我想桓冲是不会轻易进军关中的。”

    刘裕咬了咬牙,正色道:“可是慕容垂如果在河北起兵,那应该能很快地夺取河北之地,他慕容家鲜卑人野心勃勃,绝不会满足于只占河北之地的,到时候与我们隔河对峙,只怕我们很多年都无法收复失地了。”

    刘穆之的眼中冷芒一闪:“只要邺城的秦军不撤,慕容垂没这么容易平定河北的,这点,我想玄帅和谢家,会想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其实,上次让你去找丁零人,也是布下的一步暗棋了。”

    刘裕奇道:“丁零人?你是说翟氏部落的那些强盗吗?难道在乱世之中,他们也能有所作为?这回洛涧之战,我们几乎尽灭丁零主力,他们自保都难,又怎么可能自立呢?”

    刘穆之微微一笑:“这强弱之势,本就是可以不断转化的,河北的鲜卑人不多,丁零人却是散布大河南北,翟氏多年来,打家劫舍,凶名显著,在治世的时候,显得势力不强,但乱世之中,肯追随他的散兵游勇一定不少。所以寄奴,你不要小看了这些人,虽然在你的面前,他们不堪一击,但是如果是在乱世之中的中原和河北,还真能让他们成事呢。”

    刘裕咬了咬牙:“怪不得玄帅严令,不许让我杀了翟斌,放了他一条生路。可是就算翟氏自立,跟邺城的苻丕又有什么关系呢?”

    刘穆之正色道:“要是丁零人率先扯旗造反,河北大乱,那苻丕就有借口不回关中了,他是庶长子,回了长安后只能交出兵权,居于太子苻宏之下,这显然是他这个有野心的皇子不愿意的,之前秦国攻荆州之战,这两个皇子的明争暗斗就很厉害了,所以苻坚在攻下襄阳之后,只让另一个皇子苻晖留守,把他们两个都调离。有苻丕和几万秦军顶在河北,无论是丁零人还是慕容垂,想迅速起兵自立,都没这么容易,更何况…………”

    说到这里,刘穆之眼中冷芒一闪:“我想以慕容垂的精明,不会这么轻易就起兵的,没猜错的话,他还要观望一阵!”

第五百六十八章 风声鹤唳天王叹

    寿春北,一百三十里外,荒野地。

    苻坚一动不动地伏在马背之上,张夫人已经坐到了他的背后,紧紧地拉着缰绳,娇躯也是死死地贴在苻坚的身上,基本上不太会骑马的她,在苻坚中箭之后,就成了驭手,不知是不是上天的神灵保佑,居然在半昏迷状态的苻坚的指点之下,她还算是控制好了这匹西河天马,一路狂奔,四个时辰之后,终于逃到了这里。

    苻坚的右肩之上,一片血渍,这一箭虽然没有伤到骨头,但也把他疼得不行,只是刚才在逃命的阶段,身后杀声震天,似乎所有人都在高喊着:“休要走了苻坚,休要走了苻坚!”

    而被这声音所惊吓,苻坚基本不敢停下来包扎一下伤口,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喊杀之声,才渐渐地减小,终于,苻坚意识到了肩膀上的疼痛,“哎呦”一声,叫了出来,而张夫人给这一惊,紧握住了马缰,西河天马顿时收住了四蹄,直立原地,巨大的惯性震得苻坚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向外一歪,就滚下了马鞍。

    周围一阵惊呼之声:“天王,天王!”

    苻坚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坠入了无尽的深渊,漆黑一片,看不清东西南北,只听得凄凄的风声,还有天空之中似乎有人在鸣叫:“休要走了苻坚,休要走了苻坚!”

    苻坚的嘴角边勾起一丝惨然的笑意:“难道,孤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一声鞭响,“啪”地一声,把苻坚那混沌的意识从下落的深渊之中拉回,他感觉自己的腰上一紧,被什么东西卷住,然后一股大力发起,自己的身体高高地腾空而上,随着一声断喝:“天王,请恕臣无礼!”一只有力的胳膊,紧紧地挟持住了自己,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苻坚感觉到自己的双脚踏上了地,而整个人,也终于站定了。

    苻坚揉了揉眼睛,定了定神,只见一个伟岸的身影,正跪在自己的面前,他的心里一块石头落下了地:“是,是张将军吗?”

    紫面无须的张蚝抬起了头,他的眼中泪光闪闪,双手抱拳,单膝跪地,声音中带了几分哭腔:“天王,您可千万要保重啊,臣救驾来迟,死罪!”

    苻坚的心下稍宽,一边的权翼的声音响起:“天王,刚才您落马的时候,可是吓死臣等了,幸亏慕容都尉及时赶到,用长鞭卷住了您,抛向空中,才给了张将军接住您的机会。”

    苻坚转头看向了另一边,只见慕容兰已经滚鞍下马,单膝跪地,沉声道:“天王,卑职救驾来迟,刚才事出突然,只能行非常之事,若是伤害到天王的玉体,还请治卑职之罪!”

    苻坚勾了勾嘴角,上前两步,扶起了张蚝和慕容兰:“张将军,慕容都尉,你们忠心于孤,孤怎么可能责罚你们呢。这笔功劳,孤一定会记下的,只是现在兵败至此,孤也无法赏赐你们什么东西,只有暂且寄下,以后再行封赏了。”

    说到这里,苻坚的眼睛看到了张蚝的披风之上,这件本来非常威风,漂亮的将军披风,早已经破破烂烂,上面一块一块尽是烟尘与血迹,苻坚的眉头一皱,脱下了自己的披风,亲手系到了张蚝的身上。

    张蚝先是一愣,转而连连摆手:“天王,使不得啊,使不得啊。”

    苻坚叹了口气:“今天兵败如此,全赖将军忠义相随,所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孤虽然此战战败,但有各位忠心的臣属,将士们,孤相信,上天不会抛弃我们的,张将军,你奋战至此,衣甲尽裂,孤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穿成这样呢?这是你应得的,不要推辞!”

    张蚝感动地热泪盈眶,一下子跪到了地上:“末将愿誓死追随天王,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苻坚的精神稍稍振作了些,他摇了摇头,那奇怪的声音一直在他的耳边回荡着:“大家有没有听到,有人一直在叫着要追杀孤?好像这声音,还有些是从天上传来的。”

    所有人都脸色一变,抬起了头,只见两只白鹤从空中翔过,振翅而鸣,配合着这风声,倒真有几分象是喊杀之声呢。

    张夫人恍然大悟,说道:“天王,怕是你把这风声和鹤唳之声,当成了喊杀之声了吧。咱们这一路逃来,早把晋军远远地甩在后面了,现在方圆十里之内,并没有别的军队,我们现在暂时是安全的。”

    苻坚点了点头,突然心中一阵巨大的悲凉袭来,就在一天之前,他还是不可一世,想着一统天下的霸主,可是现在,却落得如此的境界,苻融的脸,在他的眼前一直晃动着,让他热泪盈眶,一瞬间,想死的心都要有了。

    慕容兰的声音突然冷冷地响起:“天王,我们这些人好不容易才护你突出重围,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咱们只有继续向北走,才能安全。”

    张蚝的脸色一变,厉声道:“大胆,慕容兰,你竟然敢对天王如此放肆!”

    慕容兰平静地说道:“在这非常时期,遵守平时的那些繁文褥节,那是愚蠢,我们这些人现在是在逃命,没有时间和功夫去思考,现在兵荒马乱,就算晋军一时半会儿追不上,也会有无数的散兵游勇,会对我们构成威胁的。”

    张夫人勾了勾嘴角,疑道:“我们大秦的将士,也会对天王不利?”

    慕容兰点了点头:“平时里的将士,自然是军纪严明,但现在兵败如山倒,几十万大军,只怕战死三分之一到一半,余皆溃散,失去了建制,没有军法约束的这些散兵游勇,没吃没喝,要想不饿死,就要抢劫和杀戮,若是有些人起了歹心,看我们人少,更可能谋害天王,去邀功请赏呢。”

    苻坚心烦意乱,叹了口气:“兵败如此,居然连自己人都会打孤的主意,天哪,孤怎么会到这一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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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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