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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指云笑天     东晋北府一丘八txt下载     东晋北府一丘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一十二章 高额重赏再入伍

    刘裕的眉头一皱:“再上战场?这点只怕不容易吧,大晋正常的士兵也就是服两年半到三年的军役,之后就可以终身免税了,据我所知,从军之后的士卒,很少有再回军队。”

    谢玄微微一笑:“你说的那种是正常的征兵,以兵役来代替徭役,按大晋律,成丁后一年要为国服二旬(二十天)到三旬的徭役。如果是以从军来代替徭役,两年下来差不多是服了二十四年以上的徭役,差不多是一生了,所以可以终生免除徭役负担。”

    “但北府军不一样,从开始,这支军队就是募集的,是自愿来投军,并非强制征发,所以给的军饷也是其他正常部队的三倍以上。也就是说,北府军并不限制服役的年限,也没规定退了伍后就不能回部队了。”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我等当初是自愿投军的,这么说来,下次仍然是自愿,如果人家不肯回来,也不能强制,对吗?”

    谢玄正色道:“是的,不过,这种说服的事情,就由你们这些平时的幢主,军主们去做了。放心,在北府军初建的时候,就以高于其他部队三倍的军饷来吸引勇夫了,如果要为了北伐而重建的话,对于这些老兵,待遇只会更丰厚。”

    刘穆之的心中一动,说道:“能有多丰厚?”

    谢玄微微一笑:“首先,肯回来的军士,只要能通过体能和战技的测试,就可以直接从军官做起,最低也会是伍长,一般来说能当到队正,队副之类的基层军官,本身这些军官的军饷就比普通的士卒高了几倍,而且他们再入伍的老兵,我们会给出五倍以上同类部队,同等职务的将士的军饷。”

    刘裕倒吸一口冷气:“五倍?这么说,一个队正,就能拿到一个月七八百钱了?”

    谢玄点了点头:“那是自然,别的方面,如允许战后的战利品保存,大战胜利之后的论功行赏,以及带人入伍,只要通过测试,那还有一笔介绍费,都会是以后的规定。总的来说,好处多多,只要肯从军报国,上阵搏命,我大晋,还有我们谢家,是绝对不会亏待大家的。”

    刘裕点了点头:“这个条件真的很好,但是我还是认为,经历过生死,已经拿了一大笔钱,可以在江南定居的多数将士,只怕是不愿意再放弃以后的平安生活,再次从军了。除非是过得不如意,或者是想要争取功名的人。这些人,数量不会太多,十个人里不知道有没有一个。”

    谢玄微微一笑:“二十个人里有一个就行了。来得太多老兵,我这里也没那么多钱发啊。再说了,小裕,你熟读兵书,应该知道士卒之心,只有那种渴望建功立业,或者说一无所有的人,才最有斗志,就象你们初入北府,那些两淮流民一无所有,连来江南定居的权力都要通过从军来争取,而你,则是做梦都想着北伐中原,这种信念才会让你们强大,能撑过那地狱一般,严格而艰苦的训练,而不经过这样的严格训练,你们又怎么能在战场上所向无敌呢。”

    刘裕叹了口气:“想想那时候一天脱一层皮的日子,我都很多次几乎撑不下去了,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你说的对,要让已经荣归故里的人再经历这样一回,恐怕很多人不愿意了,那么问题来了,新兵从哪里来?两淮地区的强悍的流民,只怕以后没上次那么多了啊。”

    谢玄笑道:“所以我们要让全大晋的百姓都看到,北府兵的待遇是有多优厚,参军之后回乡过的日子有多好。这次的北伐消耗了大量的国家资源,以后肯定要加重赋税,所以,会有很多人活不下去,参军,就几乎是唯一的出路了。”

    刘裕的眉头一皱:“真的要逼得那些民众走投无路,才能从军吗?”

    谢玄叹了口气:“小裕,我知道你心善,但你要知道,慈不将兵,义不行贾,治国理军,更不可能只靠心慈手软,如果大家都能舒服地过日子,还有谁肯跟你北伐?那些异族胡虏,如果不是因为在塞外游牧,吃风喝沙,过得生不如死,又怎么会练出如此的生存技能和战斗能力呢,就是为了南下能抢夺中原之地,可以耕作,再也不用担心一场暴风雨就会让整个部落完蛋的事情发生。胡人能如此,我们汉人又有何不可呢?”

    刘裕心中虽然难过,但知道谢玄说的没错,这确实是要北伐建军的唯一法门了,就是自己,如果在京口过得衣食无忧,会不会还有这么强烈的北伐建功的动机,只怕也要打个大大的问号呢。

    想到这里,刘裕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可是上次北府军招募的时候,来的可都是壮士啊,那些来自两淮的流民,平时就是身经百战,跟盗匪,马贼们天天搏命,自己也没少出去抢过别人,所以军事素质和身体都很棒,可谓来之则战,只要训练一些行伍队列之法即可,但要是大晋的其他地方,那些活不下去的穷人,只怕是面黄肌瘦,面有菜色,站都未必站得直,他们真的可以打仗吗?”

    谢玄微微一笑:“放心,和上次一样,征兵的时候先要考核基本的体力,如果是因为饿坏了,气力暂时不济的话,先淘汰下来进民夫营,吃上十天半个月的肉夹馍,羊肉汤,只要骨架子在,不都是能使出力气来吗。就象刚才的那个向靖,我记得刚来的时候也没这么壮实,不也是吃成了个大力士嘛。”

    刘裕笑道:“这倒是的,北府军从来没在吃喝上亏待了将士们,好吧,一切就按玄帅的意思办,回头我去问问弟兄们,让他们再问各队的兄弟,有谁肯回乡后再从军的,再把名单上报给玄帅。”

    谢玄摆了摆手:“不急,你只要管住那跟着你过淝水的二百多个兄弟就行,这些是精英,最好全能回来。”

第六百一十三章 秦淮夜色女儿香

    刘裕的心中一动,没有马上接话,谢玄看着刘裕的双眼,平静地说道:“肯留下的,我会安排都到你家乡居住,也方便你能就近管理和联系。但现在还没正式下达这命令,所以暂时缓缓,现在你有不少钱了,可以到建康城里走走看看,这几天会有大量的拍卖秦军战俘的市集,要是有强悍有力的人,可以留几个当部曲,以后也许能在战场上帮上忙。”

    刘裕的眼中闪过一丝冷芒:“早有此意!”

    第二天,已时,建康。

    刘裕一身便装,黑色缮丝劲装在身,挽了个发髻,与刘穆之相伴而行,而刘穆之则穿了一身蓝色的丝绸衣服,戴了个方帽,走在前面,活脱脱象个土财主,而刘裕倒反而象是他的随身保镖。

    站在建康城的南门前,两人抬头看着那高大巍峨的城墙,尽管前日阅兵献俘大会时,他们就是从这里出发的,但当时刘裕的全部心思都在如何保持队形,让天下百姓尽睹这北府军威上面,对于这建康城,倒是没太仔细观察,只是今天,他的心态已经完全不一样了,终于可以这样近距离地仔细端详一番,这座大晋的都城了。

    刘穆之看着身边的刘裕,笑道:“怎么,觉得这建康城跟我们京口比,如何?”

    刘裕咽了一泡口水:“这怎么好比呢。京口毕竟是乡下,而建康可是国都啊,你看,这城墙,足有三丈高,可是我见过的最高最厚的城墙了啊。”

    说到这里,他又一指城外,那足有两三丈宽的护城河,笑道:“这护城河水,比寿春的都要宽上几倍,你看,只这一个南门上,就有二十四道浮桥,真的是大城市的气象啊。”

    刘穆之点了点头:“这不是普通的护城河,这叫朱雀航,又叫大航,朝廷的重要公告,还有大案中诛杀的乱臣贼子,敌国将帅,首级都会悬在这里,以扬国威,震慑霄小。前一阵那苻融的首级,可就在城门口挂了十几天呢。”

    刘裕勾了勾嘴角:“可惜那时候我们还在广陵驻扎,没有看到这一盛况,想必建康城的百姓将士,看到这敌国大帅的首级悬挂于此,心情会无比地激动吧。”

    刘穆之笑道:“那是自然,自大晋开国以来,对于北方胡虏,那可是屡战屡败,一退再退,数次北伐,都是中途而废,从未有过淝水这样痛快淋漓的大胜。更没有过阵斩敌将的壮举,寄奴,这都是你的功劳啊。”

    刘裕微微一笑:“只可惜没把苻坚也斩于阵中,要不然,破国擒君,那真的可以一举北伐,收复失地了。”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杀了苻坚,也未必有北伐的机会,要想北伐,一得北方乱,二得大晋内部至少得达成共识,现在看来,这后一点比前一条更困难。算了,不想这些,今天是高兴的日子,寄奴,进城吧。”

    刘裕点了点头,看到城门那里,出入城的人已经排成了长龙,很多身形壮硕的汉子,明显都是和自己一样,便装入城的北府军士,不少人都腰间鼓鼓囊囊,看来是把刚领的赏钱都带上了,准备在京城里好好地潇洒一番呢。

    不过也得益于这些北府大兵们,这两天大量地入城,所以守城的军士们,也是见怪不怪了,不然,以刘裕这样魁梧壮硕,远异常人的身形,只怕早就会给守城的军士们拦下,多加盘问一番了,而一旦他的身份暴露,公开,那只怕就要惨遭大量京城百姓的围观,今天啥事也做不成了。

    也就用了小半个时辰的样子,刘裕和刘穆之就通过了城门,步入城内,一条水道,在城中流淌,正是那传说中的秦淮河,沿河两岸,五步一柳,春风拂起,枝条飘扬,配合着河两边不少商铺中,传出的脂粉香气,真是暖风香得游人醉,完全是一副与京口相异的繁华气象。

    刘裕边走边叹,刘穆之倒是神色如常,笑道:“怎么了,寄奴,第一次见到这样繁华的大城市,有什么感想?”

    刘裕勾了勾嘴角:“我越走,越庆幸自己当年从军的决定是正确的,这么好的城市,这么繁华的地方,我汉家千年的文化与传承,若是被那胡虏秦军侵战,可就全没了。我是看过了寿春城的样子,也就沦陷了不到一个月,就给破坏得面目全非,还有那些两淮的城市,大抵如此,能亲手保下这样好的城市,以前吃苦受累,可都是值了。”

    刘穆之哈哈一笑:“怎么,看到这样的好地方,舍不得走了吗?只要你开口,玄帅和谢家一定会给你在京中谋个差事,留在这里的。”

    刘裕摇了摇头:“那倒算了,建康虽好,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家乡,与这里的香风酒气相比,我还是更喜欢咱京口那土坷啦和洋河酒的味道。对了,胖子,这建康城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地方,但我去看看呗。”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说道:“咱们现在在的地方,是城南,朱雀航乃是引秦淮河水构成的护城河,而我们身边的这条河,就是秦淮河了,现在是白天,一到夜里,这河中就会飘过无数的画舫,就是小船,而绝色的歌伎,则会在这些画舫之上,吹拉弹唱,而河岸之上的文人雅士们,则会争相出价,价高者则可以上舫,与那美人共渡**。”

    刘裕笑着摇了摇头:“居然还能这样,他们城里人真会玩。在咱京口城里的那几个窑子,怎么就学不到呢?”

    刘穆之笑道:“咱京口人实在呗,做这皮肉生意也就跟下馆子吃饭喝酒一样,明码实价,直来直往。”

    刘裕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坏笑:“你个死胖子对这行当这么清楚,难不成,以前你小子来这里时,也背着你家娘子,偷香窃玉不成?”

    刘穆之的胖脸一红,佯怒道:“熟归熟,你刘寄奴要是造我的谣我一样跟你断交啊。再说,你看我穷成这样,有钱去喝花酒么?那一夜可得几百钱呢。”

第六百一十四章 金陵一绝臭豆腐

    刘裕吐了吐舌头:“我滴个乖乖隆里咚,这是开青楼还是开山寨啊,直接抢钱啊,看来这等销金窟,非我等所能想象,还是算了,再说,我对这些妓院青楼也没兴趣,那么,除了这画舫,还有啥好玩的地方?”

    刘穆之笑了笑,刚要开口,突然鼻子抽了抽,空气中飘过了一阵臭呼呼的味道,刘裕也不免为之眉头一皱,而刘穆之却是手舞足蹈,向着臭味来源的方向就奔了过去:“没错,就是这个味儿啊!”

    刘裕跟在了刘穆之的身后,只见他那胖大的身形,在人潮之中,左一拱,又一挤,伴随着那身上浓烈的汗味,让不少行人,尤其是妇人们都为之掩鼻,居然就这样给他生生挤出了一条道儿,一直到了一处地方,足足围了好几圈人,刘穆之这才停了下来,再次拱出了一条通道,挤到了前方。

    刘裕跟着往前一走,一股恶臭的味道扑鼻而来,只见一口脸盆大的油锅之中,正热气腾腾,油花儿星子直往上冒,锅下架着一个小炉,炉子只留了一个风箱,倒象是打铁高炉,几个壮汉子挥汗如雨,在拉着那个风箱,炉上的火苗,随着这些汉子的动作,一跳一跳,烧得那铁锅的锅底,一片赤红,热浪在一丈之外都是扑面而来,让人满脸滚烫,不自觉地要后退一点。

    刘裕倒是不畏这烈风扑面,在战阵之上,这种感觉他已经很熟悉了,他勾了勾嘴角,上前两步,这回看得真切,正是因为这炉子里的火力旺盛,才让铁锅之中的油沸腾滚起,而油锅后的一个厨子模样的中年人,不停地从一边的一个小桶之中,捞出几块黑漆麻污的东西,丢进这油锅之中,很快,这些东西就会翻上油面,再入众人眼中时,已经变得一片焦黄,那臭味,正是这些黑漆麻污的东西所散发出来的,但变成一片焦黄时,臭味倒是少了很多,甚至有一丝奇怪的香味了。

    刘裕的眉头一皱,看着这一锅油炸食品,奇道:“此乃何物,能吃吗?”

    那个埋头炸着这些小方块的中年厨子,头也不抬,笑道:“一看就是外地人,没见过咱金陵一绝,炸臭豆腐干啊。如果这东西不能吃,咱们又何必在这里摆摊,又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排队买呢?”

    刘穆之哈哈一笑,上前两步,对刘裕说道:“寄奴啊,你的疑问,就跟我两年多前初来时,一模一样啊,当时我也不相信,这么臭的东西还能吃,可是吃过后才知道,这完全就是人间绝味啊。李大叔,你还认识我吧。”

    那个中年厨子抬起头,看了刘穆之几眼,眉头一皱,略一沉思,笑道:“想起来了,你不就是三年前来我这里的那个布衣胖子嘛,好像姓刘,京口人,对不对?”

    刘穆之讶道:“李大叔你还记得我呀,太神奇了啊。”

    李大叔笑道:“当然记得,且不说你这人很胖,身形远异常人,就说那天你看着我在这里炸臭干,足足看了三个时辰都不舍得走,后来我还送了你一盘,你吃的那个开心啊,再过十年我都会记得!”

    刘裕哈哈一笑,拍了拍刘穆之的肩膀:“好你个死胖子,蹭吃蹭喝居然蹭到京城来了,你可把咱京口的人都给丢光啦。”

    刘穆之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可没蹭吃蹭喝,我那叫,我那叫品鉴,嗯,品鉴建康城中的各路美食!”

    刘裕笑着摇了摇头,看向了那个李大叔,说道:“这臭豆腐干是油炸豆腐吗?我也跑过不少地方了,象寿春城的八公山豆腐没少吃过,但这么做豆腐的,还是第一次见,大叔,能给我来几块尝尝吗?”

    说到这里,他从怀里摸出了几个大钱,放到了一边小案上的一个铜盒里,那里已经有不少铜钱了,李大叔摇了摇头,直接从铜盒里捞出了那几个大钱,递还给了刘裕:“小伙子,你的这个钱,我不收。”

    刘裕的脸色一变:“为什么?这钱有什么问题吗?”

    李大叔摇了摇头,正色道:“我们能在这里继续做生意,就是因为你们的保护,小伙子,我知道你们都是北府军的人,这个胖兄弟,三年前就是为了北府军来建康城里公干了,当时他在这里看着我炸臭干,咱们聊了半天,不瞒各位,当时他说谢家正在组建一支天下无敌的军队,保我大晋,我还以为他是在吹牛呢,结果,我才是狗眼看人低啊。”

    说到这里,李大叔看向了刘裕:“阅兵献俘的时候,我见过你,你就是走在北府军最排头的那个,那个每战先登,杀敌数百的勇士刘裕刘寄奴,对吧。”

    一边的人群响起了一阵骚动,就连拉风箱的那几个汉子也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不少人在惊讶地说道:“对啊,我怎么就没认出来,是刘裕啊!”

    “真的是他吗?那个号称第一北府军勇士的刘寄奴?!”

    “没错没错,就是他,我看那身形怎么有点眼熟,你说这英雄好汉就是跟别人不一样,就算没穿盔甲,也是这么威风凛凛啊。”

    “刘裕,好样的,北府军,威武!”

    很多人都开始围向了刘裕,后面没见过或者没看清楚刘裕的人,更是上赶着要挤向前方,街上有人也在大声叫道:“快来快来,看刘裕啊,北府军的刘裕,号称第一勇士的那个刘寄奴,就在这里啊。”

    场面开始变得混乱,本就拥护的街道上,一片尖叫之声,不少姑娘都在尖叫道:“刘裕,刘裕在哪里,让我们见见啊!”

    刘裕的脸色一变,以他的经验判断,若是在战场之上,他几乎可以说是让敌人给围住了,他很清楚,这些为他而疯狂的建康百姓,也会围得他今天一事无成,想到这里,他连忙向着那个李大叔一抱拳:“李大叔,你的臭豆腐干,我们改天再来吃,多谢好意,后会有期!”

    ps:臭豆腐并非在这个时代能做出的美食,这里为了剧情需要把后世明清时才出现的油炸臭豆腐写入了本章之中,以增加趣味可读性。

第六百一十五章 评书惊心如杀阵

    刘裕说着,猛地一拉刘穆之的手,大叫道:“胖子,快走!”而随着他的话音,刘裕的人已经飞出去了四五步之远,连带着刘穆之手中的小碗,一下子因为这股大力摔到了地上,“啪”地一声,四分五裂。

    刘穆之刚刚拿起一个小碗,还在碗里配着调料呢,给刘裕这么一拉,二百多斤重的肥大身躯,如同一个布袋一样,直飞了起来,向着人群还没合拢的一角奔去,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的臭豆腐啊!”

    李大叔睁圆了眼睛,他的声音从刘裕的身后随风而来:“刘裕,刘裕,你的钱,你的钱还没拿哪!”

    刘裕这样拉着刘穆之,穿街过巷,一口气跑出去足有三四里路,直到空气中除了刘穆之身上的汗味,连一点臭豆腐的香气或者臭味都闻不到了,刘裕才停下了脚步,刘穆之弯下了腰,开始往地上呕起酸水来,一边呕,一边没好气地说:“寄,寄奴,你,你小子,小子,是要,要我命吗?我,我是读,读书人,可,可没,没你这,这么,能,能,能……”

    他连说了三个能,却是说不下去了,刘裕笑着抚着他的背,说道:“能跑,知道了。我说你这死胖子怎么越来越不中用了?以前跟咱投军的时候,还跟我在山林里练过十几天的跑步,也没这么不堪啊。”

    刘穆之终于呕完了,直起了腰,气喘吁吁地看着刘裕:“你小子,你小子不知道吗?这些年,你,你天天这样出操跑步,比以前,以前跑的那可是快得多,而我,我天天是当参军,处理公文,、哪象你这样天天锻炼啊。你难道不知道,你现在,跑的,跑的比他娘的马还要快啊。”

    刘裕哈哈一笑,轻轻地拍了拍刘穆之的大肚腩,肥膘隔着绸缎衣服就是一阵浮动:“咱刘牢之刘鹰扬不是说过吗?跑得没马快,当什么步兵!看来你小子没留在军中当步兵是便宜你了,要不然,我估计你现在也就是个瘦皮猴啦。”

    刘穆之不屑地摇了摇头,也拍了拍自己的肚皮:“你懂什么,这里装的可不是油水,而是知识,知识懂吗?这叫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肚子里没货,怎么能行呢?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不知道我今天进这建康城,就是想吃那个臭豆腐吗?我可是流了几天的口水了,今天全怪你,没的吃啦!”

    刘裕笑道:“不就一顿臭豆腐干嘛,等办完了正事,我请你吃上十盘都行。”

    刘穆之恨恨地说道:“别人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我吗,这个世上,我刘穆之啥都好说话,惟功名与美食不可以弃。这顿我可是馋了好几天了,比吃烤全羊都还更想要吃这个炸臭豆腐干,你说,你要怎么赔我?”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好了好了,现在咱也有钱了,今天要是买了部曲,有多出来的钱,随便你想吃啥,我都付钱,这总行了吧。”

    刘穆之这才愁容稍展,转而笑道:“这还差不多,算你有点良心。”

    刘裕勾了勾嘴角,想起刚才的那个臭豆腐干,说道:“不过我挺奇怪的,这东西这么臭,是怎么来的?我以前不是没吃过豆腐啊,哪见过这样的?”

    刘穆之哈哈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些臭豆腐,得是在春夏之交,泡在盐和卤水之中,让其变色生毛,才能如此之臭。但是只要放在油里这么一炸,那就是外焦里嫩,香盈唇舌。那酸爽,那滋味…………”刘穆之说着说着,表情变得无比地陶醉,他闭上了眼睛,深深地一吸气,舌头也不由自主地舔起嘴唇来,仿佛是刚刚吃了一盘臭豆腐干,正在回味呢。

    刘裕也咽了一泡口水,他知道这个死胖子喜欢吃的,一定是人间绝味,笑道:“好了好了,别在这里肉麻了,你上次盯了人家臭豆腐一整天,最后蹭到了一盘吃,也是靠这样不要脸吗?”

    刘穆之的脸色一红,呸了一声:“我那是要借机跟李大叔们聊天,当时我刚来建康,对这里的情况不熟,这些三教九流们,市面上的事情知道的多,我就跟他们套个近乎,拉拉家常,这建康城中的不少事情,也就知道啦。你当我真的是饿死鬼投胎,只为了蹭吃,脸都不要吗?”

    刘裕笑着摇了摇头:“我说呢,你小子虽然见了好吃的就走不动路,但不至于来建康就丢咱京口的人。好了,也闹了快一个时辰啦,快要到午时了,咱们得快点去拍卖奴隶的集市了,这才是正事。你知道在哪里吗?”

    刘穆之正要开口,却突然只听到巷子外面,一声铜锣响,一个苍老而有力的声音,在不紧不慢地说道:“各位老少爷们,来往客商,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咱们北府军淝水大破秦虏的事,说到最后一段啦!”

    刘裕的心中一动,和刘穆之对视一眼,都收住了嘴,竖起耳朵,仔细地倾听,这个声音,他有点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带着这个疑问,他静静地听着这个人的话。

    “上一回,咱们说到,秦军的战车冲向了我们北府军过河的勇士,那可是两百辆战车啊,每辆都有四匹高头大马拉着,上面有弩手,御手,戟手,都是身经百战的秦国贵族,要杀过十个人以上才有资格去拉这战车,一个个凶神恶煞,两眼凶光闪闪,大地在震动,河水在沸腾,所有人都以为,我们过河的勇士,就要被这些车轮,碾成肉泥啦。”

    刘裕的心中窃喜,对刘穆之小声道:“这人谁啊,好像在战场似的,说得还真挺象的,其实你还别说,虽然我知道这虎皮可以吓倒敌军战马,但真的看着战车冲过来,我心也有点慌,万一不好使,那可就真的给碾死了,做鬼都不甘心啊。”

    而围观的人群中暴发出一阵惊呼声,一个小孩子吓得哭了起来:“我不要嘛,我不要,我不要北府勇士死,秦军是坏人,不能让他们赢!”

第六百一十六章 妙音巧言责老兵

    那个苍老的声音哈哈一笑:“就在这时,一个勇士站了出来,大声吼道:不要怕,还有我,跟我来,披虎皮啊!于是,所有的战士们全都醒悟了过来,瞬间就披上了老虎皮,乖乖隆里咚,秦国的战马一看到面前多了几百只老虎,吓得全都掉头狂奔,几百辆战车哪,没冲到我们的勇士,反而把他们自己后面的军队冲得一团糟!”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喝彩声,几十个人一边叫好一边在大声问道:“这个英雄是谁?这个勇士是谁?”

    刘裕的心中,一阵阵地澎湃,他的耳边仿佛再次传来那日战场上冲天的喊杀声,而那战场上到处燃烧的火堆的热度,让他呼吸急促,呛人的浓烟味道,混合着地上人马尸体的腐烂气息,以及自己和周围战友们身上的血汗交加的气味,直钻鼻孔,凡此种种,都让刘裕仿佛回到了那天的战场,他的眼前似乎看到了秦军战车上,那些军士们狰狞的表情,而自己的手也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一如当时紧紧抓住百炼宿铁刀。

    刘裕的脸上闪过一丝杀意,他不自觉地迈开了脚步,准备走出小巷,接受众人的欢呼,他甚至已经在开始说:“没错,正是…………”

    就在刘裕走出小巷口的一瞬间,他看到了说书人,顿时就愣在了原地,而这个人的声音也钻进了他的耳朵里:“没错,正是北府军,老虎部队的参军,幢主,一箭毙苻融,秦军百万崩的勇士,刘毅刘希乐!”

    人群中一阵欢呼之声,所有的孩子们都拍手雀跃,狂叫喝彩。而刘裕则直勾勾地看着那个说书的人,他一身布衣,须发花白,身上脏兮兮的,肩上挂着两根草绳,这让他的肩膀能吊住身下的一个草蒲团,因为,他的两条腿,自膝之下,空空如也,这是一个残废的老兵,而刘裕的脑海中闪电般地闪过了回忆,可不正是自己初入北府军时,那个给自己发军令号牌的老兵吗?

    一个清脆而沉静,宛如银铃般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这位老伯,敢问你当时身在何处,亲眼看到战况了吗?”

    刘裕的脸色大变,看向了人群的一角,一袭黄衫,随风飘舞,幂离及腰,而秋水般的眸子,在幂离的轻纱之后,闪闪发光,幽兰花的暗香,盈满了这一块地方,露在外面的雪肤如凝脂,玉音如莺啼,身形婀娜,气质高雅,可不正是刘裕天天做梦都在思念的高门贵女,未过门的妻子王妙音吗?

    只是王妙音的注意力显然在这个老兵的身上,没有看到刚刚从小巷子一角走出的刘裕,刘裕的心中一动,连忙退回了小巷之中,他的心跳得极快,一边的刘穆之微微一笑:“寄奴,好福气啊,居然在这里能偶遇佳人,看起来,你的女人要帮你出头了。”

    刘裕咬了咬牙,一把从背上取下了今天早就准备好的一副斗笠,戴在了头上,又从怀里掏出一方黑巾蒙住了脸,只剩下了眼睛还露在外面,他低声道:“不急,且先听听妙音怎么应对。奇怪,这老军为什么要如此颠倒黑白呢?”

    老兵看着王妙音,淡然道:“这位小姐,敢问为何这样问我呢?老朽只不过是一个说书之人,给大家逗个乐子罢了,您要是喜欢听,就捧个钱场,如果不喜欢的话,离去便是。”

    王妙音淡淡地说道:“就算只是说书,也得跟事实相符,小女不才,听到前线的战事,就心生好奇,想知道前线的英雄壮士当时是如何的表现。只是老先生你这样身有残疾,当时能上战场吗?还是说,您的这双腿,是在此战中失去的?”

    老兵摇了摇头:“我的腿已经断了二十多年了,并不是在淝水之战中失去。但当时老朽有幸在谢镇军的身边侍奉,所以战场上的事,还是看得到的,并非胡言乱语。”

    王妙音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之色:“您一个身有残疾之人,当时如何能上的战场?”

    老兵微微一笑:“老夫早年是北方人,乞活军出身,在冉闵败亡之后,跟随谢尚谢将军南下,所以被谢将军所收留,成为了谢家的部曲,这么多年,承蒙不弃,在军中找了个杂役,当时淝水大战之际,左军的谢琰谢将军,把老朽叫到了阵前,向老朽问了一些北方军队的战阵之事,所以老朽有幸就在战场之上。”

    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惊叹之声:“原来这位老先生也是当时的北府军啊,英雄,英雄!”

    “他一定是亲眼看见了,姑娘,你不应该这样责难一个老兵的。”

    王妙音的秀眉微挑:“这么说来,老先生当时在战场之上,是在辅国将军谢琰谢将军的身边,也就是说,并没有渡过淝水,是吗?”

    老兵点了点头:“不错,我没过河。但是战场上的情况,我看得很清楚。”

    王妙音微微一笑,说道:“老先生,请问您现在能看清楚那边的屋檐之上,鸟巢里有几只小鸟吗?”她说着,素手轻抬,指向了足有三里之外,一处钟楼之上的一个鸟巢。

    老兵睁大了眼睛,仔细地看了半天,摇了摇头:“太远了,看不清楚,只能看到是个鸟巢啊。”

    一个围观的大婶没好气地说道:“你这姑娘,想做什么?隔了足有三里远,就是年轻人的眼力界,也不太可能看清楚有几只小鸟,何况是个老人家呢?”

    王妙音轻轻地“哦”了一声:“那敢问老先生,当时你在谢辅国的身边,离前线的战士有多远,能看得清楚在烟火交加,尘土飞扬的前线的战况吗?到底是谁下令披虎皮吓走秦军战车的,您就这么确定是刘毅刘希乐?”

    老兵的脸色一变,浓眉微挑,沉声道:“我当时只看到了前线的勇士们,本来都趴在了地上,似乎象是想躲过战车的碾压,但一眨眼,就有二百多只老虎爬了起来,跟那天阅兵时一样,秦军的战车开始倒退狂奔,而很快,前方就响成一片,已毙敌酋苻融!大家都知道刘毅一箭毙苻融的事,那敢问前线指挥的,不是刘毅,还会有谁?”

第六百一十七章 不计前嫌感老兵

    王妙音的幂离之后,星眸闪闪:“这么说来,老先生也并没有看到是刘毅带领大家披虎皮反攻了?只是看到有人带领大家,但这个人未必是刘毅。你认为是刘毅,不过是因为后面战场上响起刘毅一箭毙苻融的叫喊声,对不对?”

    老兵点了点头:“是的,就是如此。有问题吗?”

    王妙音微微一笑:“老先生,您在这里说评书,要是说古人如何,我不管。但要说到刚刚打完的仗,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最好还是不要随便下结论,因为这涉及战功和将士功绩的事情,您在军中多年,这个道理,想必不需要小女子来提醒。”

    老兵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怒之色,沉声道:“姑娘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今天要处处为难老朽?”

    王妙音淡然道:“我是谁并不重要。老伯,你是北府军人,应该珍惜将士们用性命拼来的荣誉,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最好不要随便下结论,说这功劳是谁谁谁的。刘毅一箭毙苻融,这个说法已经传开,建康城中的小儿都知道,但打退秦军战车的,并不一定就是他。你如果没看清楚,就说没看清楚,没必要把所有功劳都加到一个人身上。据小女子所知,在北府军中,抢夺同袍战功,是要受重罚的,您在这里说书,只怕助人这样夺取军功,也不妥当吧。”

    老兵咬了咬牙,沉声道:“听姑娘的谈吐,看姑娘的模样,必是高门贵女无疑,老朽不才,一时为了说书赚钱,有失公道,多谢姑娘的提醒,以后,老朽再也不这样说了。”

    王妙音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幂离之后的秀颜之上,闪过一丝笑意:“老伯深明大义,小女佩服。”

    周围的人群发出了一阵不屑的叹息,不少人嘟囔着:“没劲没劲,怎么会这样啊。”

    “搞了半天,连谁是英雄都不知道,白听了。”

    “走吧走吧,那边还有些别的评摊,咱们到那里去听。”

    随着这些人的渐渐散去,这个评摊前,变得空空如也,连一个人也没有了,老兵叹了口气,撑着自己的身子,收起了面前铜锣里的钱,放到了腰间的一个布囊里,准备这样一下下地撑地离开。

    王妙音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愧疚之意,她轻轻地说道:“不好意思,老伯,小女子一时气盛,却坏了您今天的生意,对不起,这点算是小女的一点赔偿,请您收下。”

    她说着,转头对着身边的那个叫双儿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不情愿地摸向了腰间的荷包,铜钱的响动声中,刘裕的声音从一边平静地响起:“且慢,这钱不应该由你出。”

    王妙音的脸色大变,一下子掀开了面前幂离的轻纱,绝世的容颜之上,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缓缓从小巷中走出的刘裕,声音都激动地在发抖:“裕哥哥,真的,真的是你吗?”若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位外表冷艳高贵,可是内心却是热情如火的高门贵女,恐怕早就会扑进与自己阔别经年的心上人的怀里了。

    刘裕微微一笑:“妙音,是我。想不到你我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见面,谢谢你为我做的事,只不过…………”

    说到这里,刘裕正色向着那个老兵行了个礼:“前辈,对不起,让您受损失了。您这几天说书的钱,我来付。”

    老兵抬头看着刘裕,看似浑浊的眼睛里,精光一闪:“我认识你,你是刘裕,刘邦的刘,富裕的裕。我还记得你初入北府军的时候,你说你要当兵,当重装步兵,当时我还嘲笑过你。没想到,三年下来,你成了北府兵王,而我,简直成了一个笑话!”

    说到这里,他低下了头,摇头叹息不已。

    刘裕正色道:“不,您不是笑话,您是老兵,是前辈,是我们北府军精神的传承,人总有老的一天,我刘裕也有打不动的时候,到时候,可能还不如您呢。说实话,您这样的老兵,壮心不已,仍然一直留在军中,要换了我刘裕,只怕十有**是做不到的。”

    老兵的嘴唇在微微地哆嗦着,他看着刘裕,眼中突然泛起了泪光:“刘裕,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明明,明明在帮别人抢夺你的功劳,你为什么还要对我好?”

    王妙音身边的丫鬟双儿脸色一变,直指那老兵,怒道:“好啊,原来你是故意帮刘毅宣传抢功,哼,我家小姐早就看出来了,我还不信呢,还帮你辩解,说这样一个可怜的老人,怎么会骗人!”

    王妙音轻轻地叹了口气:“老伯怕是有苦衷的吧。可能他不记得我,但我幼时曾经见过这位老伯跟在琰叔父的后面,是我谢家的家人。我很奇怪的是,为何您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老兵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的哀伤之色:“淝水大战中,我给辅国将军没帮上什么忙,甚至因为以前跟胡人骑兵交过手,知道他们的厉害,还建议辅国将军不要轻敌冒进,结果让左军失了先机,谁也没想到,刘裕你们的老虎部队有如此可怕的攻击力和突击速度,快到让左右两军都显得在贻误战机!”

    刘裕叹了口气:“所以辅国将军就因为这个,迁怒于你,把你赶出北府军了?这样不好,我回头跟玄帅和相公大人说说,让你回谢家,回北府军。”

    刘穆之摇了摇头:“寄奴,且慢,这是谢家的内部事务,最好我们这些外人不要插手。”

    刘裕先是一愣,转而反应了过来,谢琰作为谢安的亲儿子,却只能作为副帅,左军大将,而身为侄子的谢玄,却是全军主帅,地位在他之上,这怎么能让他咽下这口气呢?就象刘毅一定要跟自己争个高下一样,谢琰肯定也是想在此战中,表现压过谢玄,所以才会如此地失望,以至于迁怒于这样一个残废老兵。

    刘裕咬了咬牙,说道:“我明白了,累前辈到今天这样的,全是我的错,这些钱,请一定要收下!”

    他说着,从腰间的褡链里拿出了两吊钱,递向了老兵。

    老兵看着刘裕,一行老泪从眼角流下,突然说道:“刘裕,你要当心,有人眼红你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第六百一十八章 久别重逢诉衷肠

    刘穆之的脸色一变:“老伯,你知道些什么?”

    老兵看着众人,压低了声音,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们,在这里说书的人,都被人给了钱,要说这淝水之战,是刘毅刘希乐拯救的大家,这些人很有来头,在这京城重地,都能说一不二。不按他们意思说的,没两天就在这里消失了。”

    刘裕的脸色一变:“竟然有这样的事?皇城之内,天子脚下,还有人敢这样一手遮天,还有没有王法了?”

    老兵苦笑道:“刘裕,你可能不知道,这里是建康城,是世家的天下,在世家门阀面前,就连天子也不算什么。这些街头巷尾的民间舆论,本就是世家所看中,所争夺的,一旦让百姓们相信了某个说法,上层也就方便有所行动,这跟我们打仗,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是一个道理。”

    刘裕咬了咬牙:“看来我是看错刘希乐了,没想到他在京城也有这么大的势力,竟然可以控制民间的舆论。”

    王妙音突然摇了摇头,轻启朱唇:“裕哥哥,未必是刘毅所为,他连庾家这样的中等世家都要去攀附,又怎么可能在京城呼风唤雨呢?我想,此事背后必然有其他高门世家的推手,待我回去后请家中长辈查探一番,结果必然水落石出。”

    刘裕勾了勾嘴角,把两吊钱送到了那老兵的手中:“老伯,不管怎么说,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事情,京城之中是是非之地,以后可能会有各种明争暗斗,您最好还是去别处谋个生计,如果您想回谢家,也可以先到京口,去蒜山镇七里乡找我刘裕家,暂时先安住一阵,等过了这风头,我再向玄帅进言,让你回归。”

    老兵摆了摆手:“不用了,刘裕,人要有骨气,好马不吃回头草,我自信也能找到饭吃。青山不改,绿水常流,我在江湖上,等着听你刘裕的英雄传说!”

    他没有接那两吊钱,转过头,一下一撑,坚定而有力向着城门的方向走去,而他一边这样撑着走,一边高声唱道:“君乘车,我戴笠,他日相逢下车揖,君担簦,我跨马,他日相逢为君下。青山不改绿水流,寻常巷陌有鱼龙,一日教我遇风云,八荒**任我游。”

    刘裕的心下默然,一边的王妙音喃喃地说道:“裕哥哥,记得我第一次与你相见时,你也唱了这歌,真的听起来很提气,很感人,是你们家乡流传的吗?”

    刘穆之摇了摇头:“这是吴越之地流传的民谣,底层百姓们很喜欢,其实就是想说,人总有一日可能会出头,永远不要失去希望。王姑娘是高门贵女,自然不会听到这些下里巴人所吟唱的歌谣。”

    王妙音微微一笑:“人生下来都是一样的,何必要分什么高门贵子,下里巴人呢?高门世家也会没落,底层草莽亦有龙蛇,这天下强弱,岂有定数?”

    刘穆之点了点头:“姑娘见识深远,在下佩服。”

    刘裕的眉头紧锁:“这个老兵应该不是那么容易受人威胁的,可是仍然去到处散布这种谣言,而且他到了最后也不肯把主使者说出来,想必这个指使他的人,地位非常崇高,只是这样的人,为何要如此捧刘毅呢?”

    刘穆之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说道:“寄奴,你们小两口好久不见,我暂时就不打扰你们了,这附近还有不少评书摊,我和双儿姑娘去那里打听一些消息,也许能查出一些蛛丝马迹出来。”

    他说着,冲着双儿使了个脸色,这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小丫头心领神会,微微一笑,就跟着刘穆之逃也似地奔了出去,只剩下刘裕和王妙音二人站在了原地,刘裕本想开口叫唤刘穆之,可是一转眼间,却看到王妙音秀眉轻锁,粉脸微红,轻轻地低着头,女儿家的羞怯,尽在不言中。

    刘裕咽了泡口水,转向了王妙音:“那个,妙音,我…………”

    王妙音抬起了头,一双美丽动人的大眼睛里,尽是柔情:“裕哥哥,昨天我看到你一个人走在整个军队的最前面,说不出有多威风了,这才是我心中的英雄,裕哥哥,你终于做到了。”

    刘裕哈哈一笑,摇了摇头:“其实,我一个人没这么大的本事,还是要靠各位兄弟的帮忙,这次的大胜,是整个北府军的功劳,不是某个人的。”

    王妙音点了点头:“仗是胜了,但接下来的问题,并不比秦军南下之前来的轻松,裕哥哥,有人在散布刘毅功高的流言,这应该是冲着相公大人去的。”

    刘裕微微一愣:“为何这样说?刘毅难道现在站队到了哪一边吗?”

    说到这里,刘裕的心中一动:“前些天,刘毅和何无忌被王国宝邀请,去参加了会稽王主持的宴会,难道说,跟此事有关?”

    王妙音摇了摇头:“若真的是他们做的,事情反而好办了,但那次的宴会上,刘毅和何无忌拒绝了会稽王的好意,没有转投他们门下,甚至闹得有点不欢而散,我认为,此事并非他们所为,而且,现在的京城中,会稽王他们没有在这里控制舆论的能力。”

    刘裕睁大了眼睛:“那会是别的世家所为?”

    王妙音正色道:“刘毅比你我想象中的还要厉害一些,上次阅兵的时候,他就有办法让全城都在跟着喊,刘毅一箭毙苻融,秦军百万如山崩。我觉得,可能这件事启发了某些人,从此开始在京城中造势了。北府军如果是铁板一块,那他们很难下手,可要是让北府军内部互相猜忌,争斗,那就有机可乘了。”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那天的阅兵献俘时,我看到桓玄了,你说,这事会不会是他做的?要是刘毅跟桓玄有了什么联系的话,事情就会变得棘手了。”

    说到这里,刘裕看向了王妙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上次我从寿春回来后,听说桓玄有意向你父亲提亲娶你,妙音,有这事吗?”

    王妙音微微一笑,扑进了刘裕的怀里,软玉温香送入怀,而她的声音,宛如梦幻一般:“傻瓜,到了现在还怀疑我对你的感情吗?这样能让你不再胡思乱想了不?”

第六百一十九章 一吻定情天地荒

    刘裕根本没有料到,这位高门贵女竟然如此热情似火,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这样投怀送抱,他的手不自觉地搭到了王妙音的纤腰之上,脚下一转,就把伊人整个抱着,没入了刚才的那个小巷之中。

    刘裕的眉头一皱,刚想说:“妙音,你这是…………”

    可他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王妙音便突然抬起了头,两片滚热的嘴唇,顿时就贴上了刘裕的嘴,而温润的丁香,则大胆地探出,直抵进刘裕的嘴唇之上,刘裕就是个泥人,也给酥得融化了,这一刻,外界的一切已经与他无关,整个世界,只剩下了怀中的这位绝世佳人,他忘情地抱着王妙音,贪婪地吸吮着,而一双有力的铁臂,则紧紧地环着她的纤腰,一双大手,在她的玉背之上轻轻地摩挲着,幸福来得如此突然,让他完全不想放弃,只希望就这样抱着这个女人,直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唇分,王妙音的双目紧闭,满脸尽是幸福的红晕,她那高耸的胸口,紧紧地顶着刘裕有力的胸膛,在剧烈地起伏着,尽管刚才的这个吻,她很主动,但即使是未经过男女之事的刘裕也清楚,这是她的初吻,因为,她毫无任何技巧可言,就和刘裕一样,几乎是凭着与生俱来的本能在灵肉交合。当恢复理智时,刘裕才发现,自己的嘴唇和王妙音的一样,都有些破了,是刚才二人太激动,太投入,以至于此,竟然不知。

    刘裕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手,王妙音退后一步,半转过了身,满脸尽是红晕,低着头,躲避着刘裕的视线,而一双素手,则慌乱地想要抓着什么,以排解心中的激动与惊慌。

    刘裕还是先平静了下来,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妙音,我,我,对不起,是我胡思乱想,让你…………”

    王妙音转过了头,看着刘裕,一双星眸之中,尽是爱意:“裕哥哥,不要说了,我知道,其实,其实你这样想,我很高兴,因为,因为这说明你心里是真的有我,因为有我,才会在乎,才会吃醋。不过,你放心,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这天上地下,不管是皇帝还是桓玄,我都不会再看他们一眼。”

    刘裕轻轻地拉住了王妙音的柔荑,宛若无骨的掌心之中,尽是香汗,刘裕的姆指轻轻地摩挲着王妙音的手背,叹了口气:“我自然不会怀疑你对我的真情,只是,只是世家子女的婚姻,向来由不得自己作主,若是,若是你的父母为了世家联姻,要你嫁给别人,那可如何是好?”

    王妙音微微一笑:“裕哥哥,你对自己没有信心吗?现在的你,已经是大晋一颗未来的将星了,除了一个世家的身份,你不比任何人差。所以,你根本不用担心这些事情。再说了,相公大人早已经让我们订婚了,此事大晋几乎尽人皆知,除非出现极大的变故,不然我们的婚约,一定会履行的。”

    刘裕勾了勾嘴角:“可是,为了世家间的关系,就算是已经结了婚的,也可以强令离婚,比如你的两个姨母就是如此。现在谢家的情况不是太妙,可能要跟一些世家联姻,我,我真的有点害怕,害怕你会…………”

    王妙音突然伸出了一根春葱般的玉指,贴上了刘裕的嘴,这让他不好再张口,而她的眼睛里,光波如水,神色却是异常地坚毅:“裕哥哥,不要说了,你的担心,我全明白,但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我不是姨母那样的女人,我王妙音的命运,只由我自己掌握,不会由任何人所摆布。如果这辈子不能与你结成连理,我绝不会嫁给别的男人,若是有人要逼我,那我宁可离开这个世界,也不会背叛我们之间的爱情。”

    说到这里,王妙音指向了刘裕胳膊上的续命缕,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就象你一直带着这个,裕哥哥,你知道吗,当我看到你一直戴着这个,哪怕是阅兵讲武的时候也不离身,我就知道我永远在你的心中,我也是一样,你永远占满我的心,今生今世,我王妙音只忠于你刘裕一人,再无别的心思!”

    刘裕的心中一阵激动,再次搂住了王妙音,伊人的螓首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刘裕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即使是在战场上,生死一线间的时候,他也没有这样激动过,那是,那是一种让他无法呼吸的感觉,哪怕在战场上成为战神,斩帅夺旗,也不会让他如此兴奋。

    王妙音的声音幽幽地从刘裕的怀中响起:“裕哥哥,你知道吗,这个时候,我不能去军营找你,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建康城的,所以,所以我就带着双儿满城地乱转,我就知道我们一定能遇见。感谢上天,没有让我白出来这趟。”

    刘裕微微一笑,轻轻地抚着王妙音乌云般的秀发:“妙音,别说了,我全都明白,全都知道。回京口之后,我就向母亲大人请命,让她点头,然后我会凑足聘礼,上谢家提亲的,虽然我现在没有多少钱,也拿不出太丰厚的聘礼,但是,我一定会尽我的所能,不会让你失了面子的。”

    王妙音的嘴角边勾起一个迷人的酒窝,她抬起头,笑道:“好了,裕哥哥,你是白手起家,每一个铜钱都是拿命拼来的,不必浪费在这婚嫁之事上,我希望你能省下这些钱,做更有意义的事,象你这样的奇男子,以后还怕没有钱吗?只要有了权力,那钱财,以后会应有尽有的。”

    刘裕讶道:“那你说我省下这些钱做什么呢?”

    王妙音微微一笑:“我想,你今天进城,不是为了听那评书,或者来看建康城的风景的吧,午时开始,秦国战俘就要开始正式拍卖了,如果我是你,一定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的!”

第六百二十章 小巷之中诉衷肠

    刘裕哈哈一笑,看着王妙音:“我最欣赏你的就是这点,妙音,如果你是男儿身,一定是天下奇才。”

    王妙音得意地眨了眨眼睛:“我是女儿身又如何?裕哥哥,以后你领军打仗,我也可以陪着你,帮你出谋划策呢,胖子能想到的,我也能帮你想到。”

    刘裕微微一愣,转而摇了摇头:“不行不行,军中不能有女人的,这是规矩。我就算再舍不得你,也不可能让你留在军中陪我的。”

    王妙音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勾了勾嘴角,看似不经意地说道:“那慕容兰是怎么回事,她也是女人,为什么可以在军中这么多年?”

    刘裕本能地说道:“她不一样,她是女扮男装,我们一开始不知道她是个女的,要是知道的话…………”

    王妙音抬起手,轻轻地撩了一下自己额前的秀发:“就算你们后来知道她是个女子,这慕容兰不一样是在秦军中任职么,听说还当了个都尉,换在咱们大晋,可以算是个军主了,跟裕哥哥你平级呢。”

    刘裕叹了口气:“慕容兰自幼习武,骑射本事娴熟,武艺高强,不管是男是女,这战斗的能力,完全可以让她在军中留下来。妙音,你并不会武功,兵凶战危,在军中的话,我…………”

    王妙音坚定地摇了摇头:“裕哥哥,胖子也不会什么武功,为什么他可以留在军中?”

    刘裕微微一愣,转而笑道:“那不一样,胖子是个男人,而且,他学富五车,可以在军中处理文书,参赞军机。”

    王妙音正色道:“这些事情我也可以做,而且可能不比他做的差。裕哥哥,我不是无用之人,我会帮到你的,为什么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呢?”

    刘裕笑着想要去握王妙音的手,可是她却把小手给甩到了别处,身子也侧了过来,背对着刘裕,看起来是使小性子了。

    刘裕的脸上仍然挂着微笑,可是表情却变得严肃起来:“妙音,不一样的,我们汉人讲阴阳五行,女子性阴,可能会影响军中的阳刚之气。而且,如果作为军官,个个都带妻妾家人随军,会让士卒们怎么想怎么看?军纪就无法维持了。”

    “慕容兰毕竟是个胡女,北方的胡人,一向是全民皆兵,女子亦可上阵骑射,加上慕容兰精于情报,能做许多战场外的事情,所以她在军中,应该是个特例,除了她以外,秦**中,也没见有什么女子出没吧。”

    王妙音转过了身,看着刘裕:“可是慕容兰毕竟从军了,她可以做到的,我也可以做到,我能跟她一样,女扮男装,隐姓埋名,就在你的身边。裕哥哥,我不会在战场上拖累你的,就象上次你我一起去北方,跟丁零翟氏交易,与慕容兰和姚兴碰到,我完成的也挺好吧,没有拖累你吧。”

    刘裕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那是两回事,战场之上,是千军万马,我不可能顾及到身边的你,要知道,哪怕是一丝的分心,可能都会付出性命的代价,不仅是自己的性命,还会是千千万万的人的性命。主将一旦战死或者受伤,那部队会失去指挥和控制,瞬间就崩溃。这次我们能大胜,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一箭毙了苻融,让秦军彻底崩溃。”

    王妙音摇了摇头:“我不会分你心的,你只需要把我当成你别的兄弟就可以,不必在意我的生死,甚至,甚至我可以在大战时,留在大营里,远远地看你就可以了。”

    刘裕叹了口气:“战场之上哪有什么安全的地方?就算是大营,出战之时,留守的兵力空虚,也可能会给敌军出奇兵偷袭。象韩信的背水一战,就是正面相持,然后出了小股部队偷袭敌军的营地,换上本方的旗帜,一举破敌。你就算留在大营之中,我只会更加担心的。”

    王妙音幽幽地叹了口气:“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肯带我上战场,罢了,谁叫我不是慕容兰,没她的那一身武艺呢。裕哥哥,有的时候,我真的挺羡慕这个女人,至少,她可以一直和你在一起。”

    刘裕笑着拾起了王妙音的手:“怎么了,你吃醋了吗?我跟慕容兰是敌人,就算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也只是合作和利用的关系,这跟和你的爱情,完全不能比,你不要想多了。”

    王妙音看着刘裕的眼睛,星眸之中,光波流转,她的表情变得无比地认真:“裕哥哥,慕容兰是绝色美女,更有一般女儿家不具备的那股子英武之气,我就身为女子,有时候都会动心,你跟她在一起这么久,当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后,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心吗?”

    刘裕断然道:“没有,妙音,你是不相信我对你的爱情吗?我心中有了你,每天做梦都是你的影子,怎么可能再有别人?”

    王妙音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之色,转瞬即没:“可是,可是我毕竟不在你的身边,而慕容兰,慕容兰那么漂亮,又那么聪明,整天在你的身边,哪个男人会不动心?”

    刘裕笑着摇了摇头:“慕容兰确实是绝色佳人,但是,她跟我们不是一路人,她有她的国家,有她的立场,而这个立场,跟我们在很多时候是对立的,只这一点,我跟她可能都会是以死相搏的仇人,又怎么可能有爱情呢?”

    王妙音的眉头舒展了开来:“我相信你,裕哥哥,只是,只是慕容兰她也会这样想吗?她对你,可曾有过什么情意?”

    刘裕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但我知道,这个女人出卖过我,出卖过我的兄弟,背叛了我的信任,虽然在寿春城中,她最后救了我,但我永远也不会原谅她的背叛,她背叛过我一次,就会背叛第二次,第三次,因为她的命运,甚至连她自己都不能决定,而是要由慕容垂来决定,这是个可悲的女人,对于她,我只有一句话,汉胡不两立!”

第六百二十一章 栖玄寺外大拍卖

    王妙音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很明显地长舒了一口气,笑着抓住了刘裕的手:“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裕哥哥,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事,你只要记住,我永远会支持你,在你身边,就算你的兄弟们都离你而去,我也不会的。”

    刘裕的心中一阵激动,用力地点了点头,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当王妙音放下了自己的素手时,二人相伴走出了小巷,双儿和刘穆之已经站在了巷口,刘穆之看着刘裕,一脸的坏笑,而双儿看到刘裕嘴上那鲜艳的红色时,先是一惊,转而也跟着刘穆之坏笑了起来,刘裕这才意识到刚才的这一吻还是留下了不少痕迹,连忙用袖子擦了擦嘴,而一边的王妙音,重新戴上了幂离的她,脸上想必早已经通红,这会儿低着头,一言不发,四人就这样杵在那里,也不说话,气氛显得挺诡异。

    还是刘穆之打了个哈哈,说道:“那老兵说得不错,这附近的十余个评摊上,那些说书的艺人,全都是众口一词地在说刘毅是如何地英雄了得。看起来,是有人要他们这么说,而目的嘛,则是抬高刘毅,湮没寄奴你的功劳。现在的建康城内外,百姓只知有刘毅,不知你刘寄奴啦。”

    双儿跟着点头道:“是啊是啊,太过分了。还有人说,刘大哥站在阅兵献俘时的第一位,是咱们谢家特意打压刘毅,要提拔自己家的准女婿呢。要不是刘参军刚才拉着,我都忍不住要上去跟他们理论了。”

    刘裕摆了摆手:“罢了,不提这个,此事我想相公大人和玄帅会事后查明的,如果有人是针对谢家而来,甚至是想挑拨北府军内部的矛盾,我们万万不可上当。刘毅是我的兄弟,也是战场上过命的同袍,以后我们会继续并肩作战,我不想这些小事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

    刘穆之点了点头,说道:“时候不早了,那边的拍卖大会应该要开始了,我们现在过去吗?”

    刘裕问道:“今天的拍卖大会,是在哪里?还是上次去的太庙附近吗?”

    王妙音笑着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呢,太庙是祭祀大晋的皇室先祖所在,庄严肃穆,这种人口拍卖的事情,是不可能放在那里的,再说太庙往北一点就是宫城要地了,更不可能在这里大张旗鼓地搞战俘奴隶的拍卖。一般来说,大晋的这种奴仆的买卖,是在西市,但这回的战俘数量太多,每天都有几万人的交易,所以,要找个相对宽敞的地方,又不至于离宫城太近,这回的拍卖,是放在原来东吴时的后苑所在的鸡笼山下,栖玄寺前进行。”

    刘裕奇道:“鸡笼山,栖玄寺?”

    刘穆之点了点头,说道:“是的,那是靠近城北的方向了,依山傍水,建康城的北面一带,是连绵的山岳,跟咱们京口的蒜山差不多,不算太高,也就一百来丈,但足以俯视全城,乃是兵家必争之地,所以,修建城墙时,是依这些鸡笼山,覆州山等地,而山下有一个大湖,方圆数十里,名叫玄武湖,当年孙权曾在这里演练过水军,王姑娘说的栖玄寺,乃是建康城中有名的古刹了,就是这样依山傍水而建,附近很空旷,正好适合大规模的集市。”

    刘裕笑道:“这么说来,一天几万人交易,我们还得天天来这里,四五天才行哪。”

    刘穆之摇了摇头:“不,不用这样,秦军的战俘已经甄别过了,十余万人中,大多数体质一般的,只适合去做普通的佃户和仆役,这些人前两天就已经拍卖过了,身强力壮,体格过人,可作军汉的,有两万一千三百五十七人,就是今天一天拍卖。”

    双儿奇道:“不是有十几万的战俘吗,都是军人,怎么适合当兵的才两万多人呀。”

    刘穆之笑道:“那是因为秦军多数也是临时征发的各族百姓,并非职业战兵,要真的是强者,除了当面与我们接触后投降被俘的人外,也会在战场上跑掉了。多数给俘虏的人,是体力不行的弱者,跑的慢,所以才会给我们追上俘虏,这次拍卖的两万多人,是在战斗中与我们正面接触,包括了不少秦军精锐的羽林军,高力卫士等人,初步的审查下,还是有不少健者的。”

    王妙音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我们谢家的长辈,这回也会过来选人,裕哥哥,到时候你若是看中了谁,也可以先告诉我,让我们谢家出手先买下,然后再给你。”

    刘裕笑道:“我是我,谢家是谢家,能自己买下的才是自己的人,不然总归觉得是谢家的部曲,并非自己所有,其实最强壮的那些人,我也未必需要,我想找的,首先得是忠诚可靠的人,至于力量,技能这些,我会教他们的。好的士兵,最重要的还是纪律,这是要通过严格的训练才能得到。”

    王妙音微微一笑:“这点我不太懂,不过,只要你需要帮忙,告诉我就行,到时候拍卖大会上,可能碰到好的战俘,会多方抬价,有时候升到一万钱,甚至更多,也不是不可能呢。”

    刘裕点了点头,拍了拍自己鼓鼓囊囊的腰间:“这回我带了十万钱来,足以买上不少人了。到时候再看吧,我家种田和我的部曲都需要人手,希望能找到合适的人。”

    王妙音掀起了幂离,雅然一笑:“一定会的,咱们走吧。”

    半个时辰后,午时,栖玄寺外,集市。

    方圆十余里的会场之上,人山人海,一座一丈多高,方圆数十步的高台,伫立在这片空地的中央,数千名荷甲持戈的军士,守着数十人一群,被绳索串在一起,席地而坐的秦军俘虏们,把半个会场都占满了,而另一侧,则挤满了穿着绫罗绸缎的士人们,拍卖大会已经进行了几天,今天是最后一日,进行部曲的拍卖。

第六百二十二章 豪门盛会将开场

    与前几天相比,买主来的少了许多,因为,对私兵部曲这些感兴趣的,只有中等以上的世家,这就决定了买主的数量不会太多,当然,从会场正前方的那三十多个临时搭建的凉棚,以及棚中盛放的香炉,以及那些精致的坐榻就可以看出,大晋的顶级世家,今天多半不会错过这场盛宴。

    刘裕戴着斗笠,抱着双臂,站在人群中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落里,而王妙音黄衫幂离,小鸟依人般地站在身边,英雄美女,气质天成,即使是在这个不算起眼的角落中,也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刘穆之倒是一身绸缎衣服,胖乎乎的,象是个商人一样,放在人群之中,倒是看不出来,他脸上挂着笑容,看着已经开始入那些凉棚中坐席的世家子弟们,每来一个,都会点卯一样地叫上姓名。

    “哟,这可不是高平郗家的郗恢嘛,今天也来参加这场拍卖了呀。”

    “寄奴,你快看,那个不是太原王家的王谧吗,当初你给刁家欺负的时候,可是他出钱救下的你,说起来,是你的恩人呢。”

    “哦,这不是殷家的殷仲堪,殷仲文兄弟吗?那个独眼的就是殷仲堪,这两位堂兄弟,可是大大有名,文坛领袖啊。没想到这些文人,今天也来参加这场拍卖大会呢。”

    刘裕的嘴角勾了勾,目光所及之处,突然看到了一帮华服公子们,鱼贯而入,他笑了起来,拍着刘穆之的肩膀:“嘿,胖子,你的小舅子们来了,还跟我们这些人站在一起做什么,快去呀,你看,他们那里有好吃的呢。”

    刘穆之顿时满脸通红,只见江家的几个少爷,在十余个健仆的护卫之下,也走到了前方,他的老丈人江,走在这些子侄的身前,面带微笑,而前面来的那些世家子弟们,见到江老爷子,全都起身,执后辈礼,江老爷子也是来者不拒,但微颔首,便坐上了正中间偏一侧的一处位置,眼看其他各席基本上已经满了,只剩下中间的两三席,仍然是空空如也。

    刘穆之干咳了一声:“看来我岳父家的地位还是很高的,除了王家谢家之外,也就是以他为尊了。”

    刘裕笑道:“死胖子不要转移话题,叫你去你岳丈和小舅子那里讨吃的呢,你看,他们带来了不少美食糕点,来,去要点,也分我们尝尝。”

    刘穆之急得一跺脚:“寄奴,你再消遣我我可就怒了啊,别以为我胖子没脾气哦。”

    刘裕笑着拍了拍刘穆之的肩膀:“好了好了,开个玩笑罢了。不过今天来的确实有很多熟人,看来我大晋的高门世家,今天可是要云集于此啊,没想到一个拍卖战俘奴隶的大会,竟然也有如此的声势。”

    王妙音淡然一笑:“能挑到好的部曲家兵,以后直接就能掌握军队,以前这些高门世家习惯于清谈论玄,厌恶兵事,但这回北府军的组建,靠的就是刘牢之,孙无终这些投靠我谢家多年的部曲,他们能迅速地把军队训练成北府军这样,所以见识到了这其中好处的世家,这回再也不愿意错过机会了。以后这些部曲,可不止是当当打手,横行城里,更多的是可以帮他们控制军队,建立功业呢。”

    刘裕点了点头,只见人群中一阵骚动,分开了一条通道,七八个华服健仆开道,两个二三十岁的公子哥儿,昂首阔步而入,身后跟着十余个美婢,有一个人刘裕认识,正是曾经在广陵的刺史府中折辱过刘毅的庾悦,而另一人,年纪稍长庾悦几岁,看起来也是一脸的清高,两眼看天,目不直视,典型的高门世家子的范儿。

    而走在这两人身侧的,则让刘裕的脸色微变,先头一人肥头大耳,一脸的谄笑,可不正是广州刺史,老仇家刁逵?另一人则是满脸白粉,瘦高个儿,正是几年前在京口结下梁子的刁逵之弟刁弘。

    刘裕一看到这对仇家,眼中就是杀气一现,双手也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嘴上却是说道:“奇怪,庾家怎么会跟刁氏兄弟走到一起了?”

    刘穆之点了点头,说道:“前面走的那人叫庾楷,乃是征西将军庾亮之孙,会稽内史庾羲之子,也算得是高门世家了,跟那庾悦是堂兄弟,现在都任司徒左右长史。地位比刁氏兄弟要高出了许多。庾家毕竟是继开国丞相王导之后出任宰辅之职的开国世家,与王谢基本上是一个级别,不是刁家这种中层家族可比的。但现在庾家的家道中落,又给桓温当年打击得很惨,只能靠依附会稽王和王国宝,跟刁家找了同样的靠山,走在一起,也不奇怪了。”

    刘裕冷笑道:“刁逵的那个部曲头子刁球,上次给我一刀宰了,这回大概是想新挑些能打的部曲,今天看来,要跟他们有一番争斗了。”

    王妙音秀目之中光芒一闪:“裕哥哥,要是缺钱的话,我一会儿跟相公大人他们说一声,你放心地要人便是。”

    刘裕摇了摇头:“不,今天我不借别人的势,如果姓刁的要为难我,那我也要跟他们斗到底。”

    说到这里,刘裕突然转移了一个话题:“奇怪,那王国宝为何没来?还有,会稽王今天会来吗?”

    王妙音的秀眉微蹙:“此事真的不知道了。要是他们也来的话,多半是冲着谢家来的,看起来,淝水之战之后,大晋高层的权力争斗,要开始展开了。”

    刘裕突然笑了起来:“妙音,那你们王家的人会来吗?你爹和你的那些叔伯们,会不会到场?”

    王妙音微微一笑:“我爹现在还在会稽内史的任上,肯定不会来,但是大伯应该会到。”

    刘裕的心中一动:“你的大伯,是指相公大人的长史,建威将军王公献之吗?”

    王妙音点了点头:“正是,我祖父右军将军王公讳羲之,有多个儿子,家父大人是其二子,而大伯则官居建威将军,太尉长史。”

第六百二十三章 桓玄携手大小王

    王妙音平静地继续说道:“这次相公大人出外会稽始宁山居时,大伯也在京中帮其处理政务,协调与世家间的关系。我们王谢两家的牢固联盟,是大晋高层稳定的基础。不可动摇。”

    刘裕点了点头:“所以,今天相公大人和王长史会一起到场,对吧。”

    刘穆之突然笑道:“寄奴,你的消息过时了,一会儿见到王姑娘的大伯时,你应该尊他一场中书令大人,或者叫他王中书。绝不可再叫他长史啦。”

    刘裕的脸色一变:“什么,中书令?那可是宰相之职啊,而且掌握为皇帝起草诏书的权力,极其重要,怎么会让他担任这一要职?”

    刘穆之平静地说道:“相公大人将会被授予太尉,卫将军之职,但不太方便继续留在朝中执政了,这点是从他出外隐忧,让玄帅组建北府军就决定的事情。但会稽王那里,一直在为王国宝争取更高的地位,一个尚书仆射已经不能满足他了,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录尚书事已经被会稽王独占,那中书令和中领军的职务,就非常关键了。”

    刘裕点了点头:“明白了,因为王姑娘的大伯跟谢家是世代联盟的关系,相当于自己人,所以,相公大人出外避免和皇室的冲突,但留下同为顶级世家的琅王家的大公子,作为在朝中制衡会稽王的棋子,免得王国宝他们胡作非为,是这个意思吗?”

    王妙音微微一笑:“裕哥哥,你这些看的很清楚嘛,比以前的见识可高多了。现在的世家间已经开始纷纷站队了,很多中小世家,觉得大战之后,可能权力要重新地调整和分配,有不少人已经倒向了会稽王和王国宝那里,你看,那庾家就是公然地跟刁家走在一起,其实就是要投向王国宝他们了。”

    正说话间,只见人群之外,又是一阵骚动,一条通道被让出,华服峨冠的桓玄,与一身白裳的王旬,携手而至,而王旬的弟弟王珉,也是青衫黄巾,齐头并进,这三人的一出场,顿时引发了场内的一片惊叹之声。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桓玄跟王家兄弟走的这么近,看起来,这京中的权力之争,会越演越烈了。这王氏兄弟谁都知道跟谢家是死敌,而桓玄在这个时候公然地跟他们走在一起,是代表了荆州的桓氏,要跟谢家竞争了呀。”

    刘裕突然摇了摇头:“不,我不这样看。桓玄是桓玄,桓家是桓家,胖子,你不要把这两样放在一起。”

    刘穆之奇道:“寄奴,你又知道些什么呢,桓玄难道不是桓温的世子?荆州未来的当主?”

    刘裕摇了摇头:“起码他现在不是,荆州的刺史是桓冲,上次桓玄在寿春的时候,曾经想办法拉拢过我,听他的话中意思,好像他的那个叔父也对他有所压制。”

    王妙音若有所思地说道:“以前听相公大人也这样说过,说是桓冲的两个儿子也很优秀,未必会把荆州给了桓玄,这回桓氏出兵继续向北拓地,甚至还有收复洛阳的计划,但桓玄作为世子却没参加这场大战,而是给派到了京城,此中奥义,值得深思啊。”

    刘裕微微一笑:“所以在我看来,桓玄是为自己打拼,对于他来说,夺回荆州才是首要之事,至于跟谢家作对,在这个时候,对他是不明智的。而他跟王氏兄弟站在一起,倒也未必是真的要跟谢家正面作对,而很可能是向会稽王和王国宝示好。”

    刘穆之笑道:“寄奴啊,什么时候你看政局也有这样的眼光了,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啊。”

    刘裕点了点头,笑道:“这政治斗争跟战场上的厮杀,其实是一样的道理,都是要让本方力量尽可能地壮大,去针对敌人的薄弱环节。所以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分清楚敌友,然后才能有针对地去行事。对于桓玄来说,最大的敌人已经不是建康城中的世家高门,而是不肯让他顺利接班的叔叔和堂兄们。所以,荆州那里的力量他用不上了,只有在建康城中,找寻自己的支持者。”

    “可是建康城中,没有哪个高门世家敢跟早有不臣之心的荆州桓氏交往的,现在朝中权力已经被会稽王和王国宝一系,与谢家王家这些传统的高门世家所两分,很多中小世家都要面临如何站队的问题,桓玄在这时候主动找上跟谢家有仇的王旬王珉兄弟,目的是向王国宝他们示好。”

    “会稽王和王国宝未必知道桓玄的真实目的,虽然他们做梦都想排挤谢家,但相公大人毕竟位高权重,这回北府军又刚刚大胜,敢直接出头和谢家作对的家族只怕不多,王国宝作为谢家的女婿,与老丈人反目成仇,早就在世家间被人瞧为起,不够份量。而王氏兄弟当年被逼离婚,又被闲置多年,同情他们的大有人在,不得不说,桓玄走了一步妙棋,一定会因此被会稽王看重的。”

    王妙音微微一笑:“裕哥哥分析得好极了。还有一件事你恐怕不知道,我的那个好姐姐刘婷云,只怕也要嫁给桓玄了呢。”

    刘裕的脸色一变:“这怎么可能呢?刘姑娘不是已经许配给桓伊的儿子嘛。虽然那孩子不幸身亡,但她毕竟是过了门的人,这样的望门寡,桓玄会要?”

    王妙音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那又不是刘姐姐所能决定的事,裕哥哥,嘴上积点德吧,这样说一个姑娘家不好吧。”

    刘裕拍了自己脸上一下:“你看,我这张破嘴,一时激动什么话都说。不过,话虽难听,道理却是如此,桓玄再怎么也是荆州桓氏世子,又未娶过妻,刘姑娘的家族也并非什么顶级世家,又许配过别人,桓玄为何会娶她呢?”

    王妙音轻轻地叹了口气:“因为刘姑娘的父亲,是当朝的尚书仆射,主吏部选官,换而言之,他可以给桓玄官做,让他有结交世家的本钱,这就足够。”

第六百二十四章 王谢携手示天下

    刘裕的脸色一变,睁大了眼睛:“这也行?!”

    王妙音笑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好风尚需凭借力,才能送人直上云宵啊。你看…………”

    说到这里,她素手一指,只见桓玄等人没有直到那些坐席,而是走向了另一边,一部香车停在人群之外,桓玄缓步上前,只见香车的门轻轻推开,一身绿衣的刘婷云,容光焕发,面如桃花,轻轻地走了出来,桓玄微笑着上前递出了手,扶住刘婷云的柔荑,引其步步而下,真称得上是郎才女貌,气质天合。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叹之声:“咦,那不是刘仆射的千金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刘小姐不是嫁给豫州刺史桓伊之子了吗?”

    “你那消息早过时了,桓伊的公子桓蒋暴毙,刘小姐没嫁出去,早就回建康城了啊,不过,奇怪的是,她怎么,怎么会和桓世子在一起?”

    “该不会,该不会是桓世子想要向刘小姐提亲了吧,你看他们这亲昵的。”

    在众人的纷纷议论中,桓玄神色从容,牵着刘婷云的手,昂首阔步,一路前行,王氏兄弟也有些吃惊,似乎没有料到桓玄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会公开地执刘婷云之手,形如夫妇,但他们也只能互视一眼,紧紧地跟在桓玄的身后,直入场中了。

    刘裕没有象其他人一样大惊小怪地惊叹起二人之间的这种亲密关系,他的眉头皱着,喃喃地说道:“这么说来,桓玄真的是为了出头,夺权,甚至连爱情都可以拿来交易了。我还是低估了这个人的野心啊。”

    刘穆之的胖脸上,肥肉抖了抖:“不过,我更在意的是今天桓玄为何要跟王氏兄弟来这里参与本场拍卖。难道,他们真的缺家丁护卫吗?”

    刘裕摇了摇头:“上次桓玄在京口的时候,带的两个护卫都是非常高强的人,一个姓吴,一个姓皇甫,只怕实力都不在刘牢之刘将军之下,这些人当时看起来很忠诚于他,这次却没跟来,看起来是给他叔父扣下,这会儿领兵在跟秦军作战了。所以,桓玄要找些自己看得上,用得着的嫡系部曲,也不奇怪。世家高门子弟我见过不少,多数人清谈论玄尚可,但要挑选勇壮之士,没那个眼光。但桓玄的眼光很贼,只怕今天我想找真正心仪的人,会跟他有一番冲突了。”

    王妙音笑道:“桓玄可是很有钱的,你若要跟他争,只怕腰间这十万钱还不够啊。”

    刘裕咬了咬牙:“那也没办法了。不过今天有件事对我挺有利的,这些秦国俘虏,很多都有伤在身,这些天也没吃好喝好睡好,本来强壮的人,有些饿得只剩皮包骨头了。所以不是眼光独到,经常带兵的专业人士,是难以看出哪些人是真的壮士,哪些人只是看起来有点肉,而这点,我相信没有几个能强过我的。”

    说到这里,他环视四周,似乎在找什么人,刘穆之笑道:“寄奴,怎么了,你在找谁?也怕有人跟你抢人吗?”

    刘裕微微一笑:“要是刘鹰扬,孙冠军这些人在,那是能一眼就看出的,我就是担心他们会被一些高门世家所邀请,帮着来选人,要是他们在,又有眼光,钱又多,那我真的只能去买挑剩下的人了。”

    正说话音,人群之中响起了一阵骚动,只见谢玄羽扇纶巾,一般青衫,与那白衣飘飘,丰神俊郎的王恭一起,并肩而入,风华绝代,气质超群,一如当年在京口渡口时初见二人的模样,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二人,那只能是,飘飘欲-仙了。

    刘裕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刚才还嘈杂不已的这个会场上,一下子变得异常地平静,无论是各路商贾,还是世家子弟们,都是屏息凝视,谢玄与王恭所过之处,人人行礼相敬,就连已经落坐的桓玄,刁逵,庾悦等人,也不情愿地起了身,向着谢,王二人行礼作揖,毕竟,在这种世家云集的场合上,起码的面子还是要的。

    只有王旬与王珉兄弟二人,还是自顾自地坐在凉棚之中,吃着面前的瓜果,也不看谢玄与王恭一眼,毕竟,在这个时候,面对着刚刚领军大败秦军,人气如日中天的谢玄,还有他身边的名士领袖王恭,大概也只有王氏兄弟这对谢家死敌,才能这样一点礼数和面子也不给了。

    刘裕微微一笑:“妙音,是玄帅来了啊,看,还有王先生。”

    王妙音微微一笑:“王先生现在升了官,是太子詹事,裕哥哥,你以后可得对他多加尊敬才是,王家在两朝帝王,都是出了皇后,权势非同小可,可不比我家逊色呢。虽然王詹事的年龄晚了一辈,但在世家眼中,已经是一流家族了。以后在世家间的争斗中,他们的立场,可是非常重要哦。”

    刘裕满意地点了点头:“可是今天,王詹事跟玄帅携手而来,就是要向天下的世家表明,太原王氏,琅王氏,还有陈群谢氏这三大顶级家族,仍然是牢不可破的同盟。要跟王国宝他们站在一起,就是要跟他们这几家对立,后果自负。”

    刘穆之笑道:“不错,就是这样。今天是个奴仆拍卖的大会,可是世家间的争斗,站位与表态,已经开始,相公大人今天没有出现,那边的会稽王和王国宝也没有出现,算是留有余地了。”

    众人说话间,谢玄等人已经入席,在他的身后,刘牢之和刘敬宣父子一身劲装,挎剑而行,尽管今天几乎每一个家族都带来了最好的护卫,但是在这对名动天下的北府兵王父子面前,仍然是失色不已,那股子经历过了大战后的沧桑与沉稳,那种杀人千百,不怒自威的杀气,即使隔了百余步,仍然可以让刘裕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张力,而不少人身边的护卫,更是给这一股子杀气镇得浑身不自在,连呼吸都有些不平和了。

第六百二十五章 撕破脸面反目仇

    刘裕看着那些给镇得说不出话的护卫们,笑道:“鹰扬将军的气势还真的是十足啊,没在战场上杀过人,舔过血的,还真是受不了他的这股子气场。当初我新入北府军时,尽管已经在京口名镇四方了,但在孙冠军的面前,仍然是说不出话,这么看来,这些个高门世家还真应该买点打过仗,杀过人的秦军俘虏了,毕竟这些人也是经历过生死搏杀,远远强过一般的护卫呢。”

    王妙音的目光渐渐地落向了前方的那些个凉棚之中,王旬和王珉兄弟二人仍然自顾自地吃着瓜,喝着酒,而桓玄和刘婷云则是坐在他们和谢玄之间的一个凉棚里,神色自若,自从谢玄进来之后,桓玄也只是跟他们客套地作了个揖,也没多话,但是眉宇间那股子冷淡之色,是个人都能看清楚。

    谢玄看着桓玄,神色从容,王恭的眼中闪过一丝怒色,本来已经坐下的他,有点起身走向桓玄的意思,谢玄却是微笑着摆了摆手:“阿宁,马上就要开始拍卖了,咱们还是专注于拍卖之事吧。”

    王恭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再去看桓玄,他一转头,看向了隔了一个凉棚的王旬兄弟,当他的目光落到了王珉身上时,脸上闪过一丝喜色,站起身,对着王珉作了一揖。

    可是王珉却是视若无睹,自顾自地在那里吃着瓜果,甚至随着王恭的这个举动,他还拿起面前的一个剥掉的桔子皮,向着王恭的方向随手一抛,然后还掸了掸自己的衣角,仿佛是有什么脏东西染上了他那身干净的绸缎衣服。

    此举即使是对于普通人来说,也是严重的失礼了,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王恭勃然作色,一下子跳了起来,双手骈指王珉,厉声道:“王僧弥(王珉的小字),你什么意思?如此屈辱我吗?”

    王珉冷笑着站起了身,双手抱着臂,斜眼看着王恭:“王孝伯(王恭的大字,一般来说,称小字是比较亲密的关系,而表大字,则是普通人之间的称呼了。王恭刚才在盛怒之下仍然称王珉的小子,可见还是当他朋友,而王珉这一开口,就几乎是直白地宣告二人恩断义绝了),我可没羞辱你,你如果觉得被羞辱了,也只是自取其辱!”

    谢玄也站起了身,冷冷地说道:“王博士(王珉时任国子博士),你今天是有点过分了,我们都是世家子弟,也饱读诗书,礼这东西,还是要讲的。且不说王孝伯与你交好多年,情同手足,就算是普通的士人子弟,见面打个招呼,也是起码的吧。”

    王珉冷笑道:“别人跟我打招呼我就一定要回吗?我是不是连讨厌一个人的资格都没有了?再说了,我王珉行事一向随心所欲,裸身哭丧的事情都做过,就非得守这些俗世间的虚假礼节吗?”

    王恭咬牙切齿地说道:“王季琰(王珉的大字),你我自幼相交,多年的交情,我王恭自问没有哪点对不起你过,为何要如此对我?!”

    王珉冷冷地说道:“你没对不起我过?难道你不知道,站在你身边的这个人,是如何地对不起我们兄弟二人的吗?”

    王恭恨声道:“你们两家反目之前,我们早就结交了。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不可能偏向哪一方。我跟谢幼度是朋友,跟你王珉仍然是,甚至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斡旋你们之间的关系,想要促和你们,想不到,我的好心,全成了驴肝肺!”

    王珉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之色:“朋友?王孝伯你难道不知道,这世上最大的仇恨只有两件事吗?一个是杀父之仇,一个是夺妻之恨!现在你知道我们跟谢家是什么关系了吧,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你不站我这里,就是我的敌人,别想着从中再两头捞好处!”

    谢玄轻轻地叹了口气,拍了拍王恭的肩膀:“孝伯,这样也好,起码,让你看清了一个人的心胸气度。以前相公大人强令堂妹与这兄弟二人离婚时,我也有些想不通,不过从今天他们的言行看来,如此狂悖之人,还是不要有什么交往的好。”

    王旬的声音阴恻恻地从一边响起:“哎呦,还是谢镇军会说话,三言两语,既安抚了王孝伯,又不动声色地把我们兄弟二人再损了一遍,搞得好像是我们无礼了似的。要谈心胸气度,天下礼法,你觉得你们谢家有资格吗?”

    谢玄淡然道:“哦,请问我们谢家怎么就没资格谈了?”

    王旬的眼中冷芒一闪:“你一再地说我们无礼,没有向这王孝伯回礼,请问这种小事你看的如此之重,为何毁人婚姻,拆散别人家庭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一样呢?”

    谢玄面不改色,平静地说道:“咱们世家间一向如此,婚姻从来不是儿女私情的事,而是涉及家族间的联盟之事,当初我的妹妹嫁与你们兄弟,是相公大人希望你们兄弟二人能借此机会,与我们一起作大晋忠诚,力保皇室,不至于为外姓所篡权,可是你们又是怎么做的呢?你们自己先背弃了我们这些世家门阀,向某人效忠,愿意做他的眼线与参军,以为跟着他就可以荣华富贵,直上青云了。你们不仁在先,还要怪我们的报复手段?”

    桓玄的声音,平静地响起:“谢镇军,请你把话说清楚一些,你说的某人,到底是谁?”

    谢玄的神色从容:“我想,我说的这个人,在场的各位,都应该知道,桓世子,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是在给你留面子!”

    桓玄的脸上闪过一丝可怕的愤怒之色:“留面子?谢玄,你这样公然地诽谤,诬陷先父大人,还说是给我留面子?先父大人赤胆忠心,为国尽心竭力,三次北伐,收复洛阳,兵临长安,饮马黄河,使胡骑不敢南下,强虏收其野心,如此功高盖世,就给你说成篡权夺位?你这么说,摸摸自己的良心,会不会痛!”

第六百二十六章 煽风点火是小人

    桓玄一开始的神色还算平静,但随着他越说声音越高,越说情绪越激动,说到最后几句,几乎是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双眼通红地直视谢玄,就连沉静平稳如谢玄,也不免脸色微微一变,等到桓玄吼完最后一句后,他才轻轻地叹了口气:“桓世子,谢某一时出言不当,还请你见谅。”

    他说着,深深地一揖及腰,而桓玄的神色稍缓,咬了咬牙,沉声道:“谢镇军,你是前辈,又位高权重,当年你在先父大人幕府之中时,先父大人也未亏待过你,希望你能多念着他当年的情谊,在这种时候,团结为上,不要说亲痛仇快的话。”

    谢玄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之色,一闪而没,转而微微一笑:“多谢桓世子提醒,不过你自己也说,现在大敌虽退,但正是我们大晋世家需要团结一致,收复山河的时候,不应该再为一点小事起冲突。王氏昆仲,我们两家以前有过一些不快,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看在我们老一辈的友谊的份上,还请把这一节揭过,你们看如何?”

    王旬冷笑道:“揭过?那请问我兄弟二人给拐跑了的老婆,你们谢家能还回来吗?”

    谢玄的眉头一拧,沉声道:“二位,你们明知她们二人早已经改适别人了,怎么还这样纠缠不清?再说了,你们不也是后来娶了别的高门贵女吗?若是我谢家当时就有意阻拦,二位就算是再续弦,只怕也没这么容易吧。”

    王旬哈哈一笑,环视四周的人群,直指谢玄:“大家都听到了没有?这就是谢家,这就是打赢了胡虏的谢玄谢幼度!合着我们堂堂的琅王氏,连娶个老婆,都需要他谢家点头,要不然一辈子得打光棍不成吗?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没你们这么霸道吧!”

    周围的不少人都开始暗暗点头,甚至有些胆子大的,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不知是谁,在人群之中,突然高声叫道:“各位世家子弟,谢家也太欺负人了,我们再也不能这样忍下去啦!”

    王旬马上跟着大声道:“对啊,咱们再也不能这样忍下去啦!”

    谢玄就是脾气再好,也受不了了,剑眉一挑,大声道:“是谁在挑拨是非,有胆站出来啊!”

    平时里看起来沉静儒雅的谢玄,这一吼,也是不怒自威,就连衣袂也是飘了起来,一股劲风,平地而起,配合着他凛然的神色与坚毅的眼神,让刚才越来越大的声音,一下子就给压制了下去,再也没有人敢多一句嘴。

    刘裕的声音冷冷地从谢玄的身后响起:“玄帅,我来了,我看到了。”

    谢玄的脸色微微一变,转头看向了刘裕,脸上尽是惊喜之色:“刘军主,怎么会是你?”

    刘裕向着谢玄行了个军礼,尽管他斗笠在头,劲装在身,但仍然以军营中的礼节相见,当他直起身时,也不看对面的桓玄和王旬等人,直接指向了人群之中一个想要极力隐藏自己的身影:“就是这位刁弦刁公子在趁机煽动,我早就盯上他了。刁公子,男子汉大丈夫,有胆说,没胆认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向了人群之中,几个站在前排的家伙连忙闪到了一边,一个侧着身子,还想尽力排开人群身后起的瘦高个子,顿时就暴露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他不情愿地侧过了脸,满脸的白色脂粉,已经给汗水冲得一道一道,看起来如同脸上开了无数的印子,无比滑稽,本来谢玄对他还挺有气,一看到此人的脸时,反倒是逗乐了,差点笑出了声。

    刁弘眼见给刘裕撞破,脸红到了脖子根,但毕竟也是个世家子弟,这时候一咬牙,干脆一不作二不休,一挺脖子,双手插腰,摆出一副泼皮无赖的样子:“怎么了,就是我说的,别人怕你谢家,我刁家可不怕。你还能吃了我不成?!”

    谢玄冷冷地说道:“刁弘,当初你要给人取了性命,也不想想是谁保了你们一条生路,现在恩将仇报,用桓世子的话来说,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刁弘那尖细的嗓子里,连珠炮似地迸出一串串的话:“谢玄,你不提这事倒好,提起来我倒是要说道说道了,你谢家收容江洋杀手,假扮盗匪,公然地行刺时任刺史的我兄长,事后还为这些个盗匪百般开脱,甚至收入军中,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有王法没有?还是说,你谢家就是王法不成?!”

    此言一出,周围全部哗然,除了桓玄等少数知道当年内情的人,所有人都脸色大变,惊叹之声不绝于耳,就连那王氏兄弟,也是神情诧异,看向了谢玄。

    刁弘一见自己占了理,洋洋得意,指着刘裕说道:“各位,当年就是这个还在京口作里正的刘裕,因为办事不力,受了我们兄弟的责罚,怀恨在心,于是纠结一帮江洋大盗,想要谋杀我们,而这个谢玄,当时看的清清楚楚,非但不助我们灭贼,反而是冷眼旁观,最后在这些贼人侥幸占得上风时,才跑出来做好人,假惺惺地向这些贼人示好,还跟我们做交易,要我们不要声张此事。哼,大家评评理,这算是他谢家救了我们一命吗?”

    王旬哈哈一笑:“大晋之所以有这么多江洋大盗,反贼流寇,不法妖人,只怕都是这样来的吧,和某些人,某些家族的纵容和包庇,脱不了干系,真要好好查一下的话,还不知道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呢。各位,我们都是世家子弟,刁家兄弟也是,要是连我们这些世家,在当官的任上都能随便给人买些杀手干掉了,这天下还有谁是安全的?就是圣上,只怕也不再稳如泰山了吧!”

    不少人跟风大叫:“王孝伯说的对,说得好。”

    “就是,谢家太过分了!”

    “还有王法吗?谁来保护我们这些世家子弟?!”

    刘裕的声音突然冷冷地响起,不算太高,却压过了全场所有人的叫喊声,清楚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各位世家公子,你们今天能在这里高谈阔论,就是因为我们的流血牺牲,是谁在保护你们,没点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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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北府一丘八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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