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心有明月光TXT下载心有明月光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心有明月光全文阅读

作者:口红续命     心有明月光txt下载     心有明月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七十三章 杀死直接凶手

    杜兰真不记得自己到底有多久没哭过了。可能有二十年了吧?

    当然,她很清楚这不是她的泪水,这只是场景世界给她的伪饰。

    “任务一,逃出生天。”

    话外音姗姗来迟。随着话外音一起到来的还有背景信息。

    “杜兰真”是xx村某乡绅家的小女儿,有一天出远门去隔壁村外祖家玩,回来就发现自家村子被整个屠了。

    “杜兰真”显然也没有什么特殊的隐匿手段,立刻就被屠村凶手留下观察情况的人带走了。

    这就是她一降临便趴在小黑屋的地上哭的原因了。

    “杜兰真”是个凡人,而且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更糟糕的是把她带走的人显然也不会怜香惜玉,在她反抗的情况下对她又打又踹,导致她现在全身都痛。

    杜兰真翻了个身,勉强从趴着变成了坐在地上。她脸色惨白——这是原主自带的痛楚导致的。

    她所获得的背景信息实在太少了,除了她是怎么来到这里之外,杜兰真对这个场景世界一无所知。

    这和第一个场景世界截然不同。

    这是评委会刻意刁难,还是说……一个普通乡绅家的女儿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就止步于这个程度呢?

    杜兰真希望是前者,但她知道后者在现实里并不罕见。

    不合时宜地,她心里短暂地闪过一丝庆幸、一丝后怕。如果她没有被杜磊接到极尘宗,那么,也许这就是她的命运。

    但不合时宜的伤春悲秋不是她的风格。杜兰真很快便撑着身子从地上狼狈地爬了起来——她也很想风流潇洒,但这副身躯限制了她。

    第一个任务,应该不需要思考太多,否则开局杀,唐玉先哪还配说“你们的能力绝对够完成任务”?

    杜兰真慢慢地踱到门边,用力敲了敲门。

    “干什么?”门外显然有人站着。

    杜兰真不答话,只是敲门。

    “你有病?”看守没什么耐心,骂骂咧咧张口就来。

    杜兰真这回不只是敲门了。她还用手指甲在门上用力上下抠动,发出极为刺耳的声音,在这安静的环境里尖锐得甚至让人有点害怕。

    “妈的这是找死?”看守忍不住骂骂咧咧地打开锁,粗暴地一把拉开门,撸起袖子就打算把这死丫头打一顿,让她安静一点。

    然而,门一开,杜兰真便仿佛失去了知觉,软软地倒下了。

    “草,这是什么情况?不会要死了吧?”看守吓了一跳。虽然这个丫头不太重要,但既然还让她活着便说明她说不定还有用,万一死了,他也要担责任的!

    真是烦死人了,不就踹了几脚,怎么就要死要活的了?

    看守不耐烦地弯下腰拽起她的胳膊,打算查看一下她的情况。

    而就在他握着杜兰真的胳膊,将她拽到一半时,这个脸色苍白得仿佛随时都要停止呼吸的少女猛然睁开眼!

    仿佛雄鹰即将捕猎,一瞬间,看守的心跳漏跳了一拍,他觉得眼前不是一个任他打骂难以反抗的弱女,而是一头凶狠至极的猛兽!

    这猛兽朝他伸出手来——这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她出手几乎是比她睁眼还要早,而看守也承认他确实因为她的目光而短暂地因为恐惧而呆滞了一下。

    但真的只是极其短暂的一刹那。

    那只刚刚因为抠门而破了皮、轻微血肉模糊、但看得出来平时养尊处优的手,以哪怕是天下最强的宗师们也绝难想象的速度,在一瞬间插入了看守的眼眶里!

    只是一刹那,只是短暂地被震慑,看守停止了呼吸,死在了他以为自己一脚足以踹死的小鸡仔手里。

    仿佛是仍然嫌不够似的,杜兰真一点都没有因为自己现在举动的凶残而改容。她平静地用手继续往深处捅了捅,甚至抠了抠,直到确认看守已经死透了,她才腿一软,和看守的尸体跌作一团。

    杜兰真很确认这里只有一个看守,她半仰躺着,将满手的不明物体在看守的衣服上擦了个干净。

    她再次举起手的时候,手上便只有殷红了。

    她说不清那是看守的血还是她自己的。

    这个“逃出生天”的任务,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才算完成?

    杜兰真慢慢爬起来,三浅一深地呼吸着,努力调整自己的气息。原主被这些抓她的人又打又踹,有点伤到内脏,杜兰真得小心自己在任务完成前先倒下。

    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看守的尸体拖进房间。杜兰真好久没这么疲惫过了。她拿在一瞬间爆发出远非凡人能爆发的力量,但平时还是原主手无缚鸡之力的体质。

    因为她选择下手的部位不容易喷血,杜兰真把看守拖进房间后,外面看上去没什么血迹。

    她像模像样地把门锁上了,然后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当然,以她现在一步一晃悠的状态,想不大摇大摆也没辙。

    这个院子里没有别人。既没有别的看守,也没有别的被关押者。

    杜兰真从各个角度稍加观察了院子外,然后理了理衣服,靠叠穿等非精致女人不能精通的技巧遮住了划口,姿态从容地从院子里走了出去。

    她走出院子的那一刻,话外音提示她任务一已完成。

    “任务二,查明屠村真相,杀死直接凶手报仇。”

    出了院子就会发现她其实在一座大宅门里,这小院不过是大宅的一角罢了。

    杜兰真躲在观赏用的假山里,偷偷观察着来往的人,眉头微蹙。

    直接凶手?那就意味着这只是个动刀的人,背后一定还有别的主使。

    作为出身凡间乡野的修士,杜兰真还是有点基本的凡人常识的。在一个秩序比较完善的和平国家,别看一个村子好像很小,其实一个人想屠村,必然有极高的权势!

    这样的人,仅仅只是另一个人的刀……

    要是杜兰真修为还在,那这任务简直小菜一碟,可她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啊?

    她敢打赌,杀了直接凶手,下一个任务就是杀了幕后黑手——而前三个任务已经是这种难度了,第四第五个任务怎么样还用多说吗?

    说好的每个人都不会出现能力不够的问题呢?

    评委会都是骗子!

第三百七十四章 病态任务

    “严青衣,为什么你总是这样无情?你是不是……没有感情?”夏日的月色很美,照在少女的泪水上,反射出明珠一般的光彩来,“我……为了你,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我只有你了。”少女哽咽着说着。

    严青衣冷淡地望着她。他的目光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而不是在看一个为了他抛弃显赫出身、荣华富贵、为他的强大做出赫赫贡献、对他情深义重的美貌少女。

    少女眼里含着泪水,含着希望抬起头,她的目光触及到他的,她忽然颤抖了一下。

    那是在看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看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一样的眼神。

    他的目光冷漠、平淡,不为她牵动一分一毫。

    “为什么?”她仿佛是承受不住,尖声大叫了起来,声音凄楚得能让最铁石心肠的人牵动情怀,“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不能稍微看我一眼……”她捂住脸,泣不成声。

    严青衣没有回答。

    也许在他心里这不必回答。

    少女猛然抬起头,“如果,如果你这样的话……那我只能跳船了——对不起,我也不想的,我……我也要活着,我也想好好活着……”她说着,不住地向后,跌跌撞撞地退去。

    严青衣凝望着她。

    少女露出痛苦的神情来,但她的目光却是无比坚定的。

    随着她的退开,一支支利箭如雨,朝严青衣飞来!

    严青衣面色毫无变化,猛地拔出佩剑,四下挥舞着。

    他手上似有千钧之力,手中剑舞动出奇异的频率,一转又一转中带着诡异的、超乎寻常的力量,每一剑都一口气挑飞数支箭!

    更诡异的是,这些箭不仅仅是飞出,更是按照原路返回,从哪里被射出,便带着惊人的力道反向又朝着主人飞了回去!

    谁也没想到严青衣出手竟然这么诡异!

    随着那诡异的、倒飞的箭去拥抱原主,一声声自四面八方惨叫响起,将这温柔的夏夜渲染成了血色!

    严青衣就仿佛一尊杀神,他始终面无表情地、平静地一步步走向那些并未死亡的埋伏者,然后一一将他们的性命终结。

    最后的最后,他走向了惊恐的少女。

    “你,你……”

    他冷漠地举起了剑,将少女的话语永远地封在了她的口中。

    严青衣收起了他的剑。

    他低下头望着少女惊恐混杂的、失去了活力的脸。

    在这个场景世界里,他的身份是一个一心追求力量的人。

    他没有感情,也不在乎感情。

    他只在乎力量。

    在这个场景世界里,严青衣得到的每个任务,都是杀人。

    杀所有挡住他追求力量道路的人,无论这些人是不是他的恩人、爱人或者伙伴。

    这个身份和任务显然是很病态的,严青衣很清楚。

    但这都在他的接受范围内。

    严青衣很清楚自己本质上也是一个冷酷的人。他不至于做到这个场景世界里“严青衣”的地步,但为了力量,他也确实可以放弃一切感情。

    杀道,本来就是无情道。

    约束严青衣的,只有道德。但场景世界里,不必谈道德。

    所以,他做的很顺手,也很从容。

    ***

    “你给我滚远一点!别跟着我!”少女厌恶地望着跟在她身后的青年。

    那是一个长相清秀的青年,他彬彬有礼、年轻有为,足以成为同龄人心羡的对象。

    但在少女的眼里,他一文不值。他甚至不比一坨浆糊更讨人喜欢。

    “谁许你跟着我了?”少女嫌恶地望着他,“我就算是随便找一个男人,也不会和你结为道侣的!”

    何平书脸上还挂着温和的笑容,他看着少女的眼神无比宠溺。

    “你别再恶心我了!”明明是最深情的凝望,但少女却仿佛见到了世界上最恶心的事物,露出绝难忍耐的厌恶——如果没有看见她的神情,任谁都没法想象一个人居然能厌恶另一个人到这种地步。

    “我一看见你就想吐!你怎么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你怎么好意思缠着我?你在我眼里就像一只癞蛤蟆!”

    何平书露出痛苦而伤心的神色来,仿佛被少女的言语深深伤到了。

    但少女并没有被他的痛苦打动。她几乎是宣泄般地、滔滔不绝地、变本加厉地羞辱何平书,从他的长相到他的性格和经历,丝毫不顾街上人来人往的打量和慢慢围起来看热闹的人群。

    何平书捂着胸口,露出勉强的笑容来,“我们……我们到别的地方说好不好?”

    “原来你也知道什么叫羞耻啊?我还以为你无耻到从不知道什么叫丢人?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在我面前的表现就不像个有廉耻的人!你像条狗!”

    何平书的脸皮轻微地抽动了一下。

    但少女没有看到。她仍然在极力羞辱何平书。

    何平书垂下眼睑,藏住眼里的不耐和不悦。

    这个场景世界里,他的身份是一个家世、天资都不错的修士,但——可惜的是,脑子不好使。

    “何平书”是个恋爱至上、爱情大过一切、无论被怎样厌恶羞辱也对他喜欢的人百依百顺要什么给什么的没脑子修士。

    在这个场景世界里,何平书所接到的每个任务,都是突破人类自尊底线的恋爱至上的任务。

    而任务的核心人物,自然是这位对他百般奚落、极力侮辱的少女。

    何平书不耐地想着。

    这位大小姐到底有完没完?骂一两句就够了,怎么还骂上瘾了?

    上一次被这样羞辱……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印象中,那好像是几十年前了。那时他还只是一个修炼十年仍然只有炼气一层的废灵根废物。那时他的每一天都是在这样的羞辱中度过的。

    当时让他恨之入骨的、刻骨铭心的痛恨,竟仿佛遥远了起来。他现在回想,竟觉得已经模糊了。

    仔细想来……自从他遇见了昼夫人,就再也没有这样的事情了。他手里一旦有了力量,便再也难以忍受这种事,也再没有人敢这样对他。

    不是昼夫人的垂青、不是他的运气,而是力量带给了他尊严。

    何平书抬起眼睑,眼里流露出再自然不过的爱意和痛楚,深情款款地望着少女,对奚落的话语充耳不闻,对周围嘲弄的目光视而不见。

第三百七十五章 圣徒

    “你真的……真的要去杀国师啊?”破落的屋内,有人怯生生地望着坐在中央的女人,“那,那可是国师啊!咱们斗不过他的!”

    “我的实力确实没有他强。”杜兰真坐在屋内——非常自然的,这屋里的人以她为核心。她极其平静地说道,“但我可以献祭我的身体,剑灵会回应我的。”

    “可你,可你已经献祭了一根手指了,你再献祭……”

    “如果能换来正义,那么牺牲就是有意义的。”杜兰真打断了他,“我还活着,就是因为不甘心正义死去。”

    她的眼里仿佛有灼灼的火焰在跳动,没有人敢去直视她的眼睛,他们害怕被那炽烈的火焰刺伤双眼。但他们又情不自禁地为她所吸引,胆怯又渴望地望着她。

    “就这么办吧。”杜兰真静静地说道。她说完,起身离开了房间,并没有给任何人继续劝阻她的机会。

    杜兰真离开房间,但她并没走远,只是站在院落的屋檐下,慢慢抬起手。

    她凝望着自己的左手。

    那本来是一只非常漂亮的手。每一根手指都纤细修长、莹润白皙得仿佛玉雕,看得出来是精心保养的,最初为了引起看守注意而挠门所抠出的伤也已经愈合。

    这本该是一只漂亮的手。

    但现在,这只手缺了一根手指。在无名指后,只有一个光秃秃的断根。

    杜兰真脸色平淡地摸了摸自己的断指。

    这根小拇指,是她亲手斩断的。

    她当然没有发疯,也没有自虐情节,杜兰真清醒得很,对自己也爱护得很。

    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场景世界、任务迫使她这么做。

    随着任务的一步步推进,杜兰真总算是明白了自己被分配的这个身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杜兰真”是个圣徒。她愿意相信正义,愿意亲手维护正义,她愿意为此做出任何事,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这是一个力量非常低的世界。人们只能习武,实力最多达到“宗师”级别,基本相当于炼气三层的修士。

    但这个场景世界有着非常强大的武器。每一把神兵的争夺,都会带来血雨腥风。

    背景信息里的屠村只是一个开端。

    起因是有人认为有一把神剑藏在这个不起眼的小村落里。为了获得这把神剑、并且不让别人知道他得到了神剑,这人采用了最极端的办法——屠村。

    这样一来,虽然大家都知道这里面藏着猫腻,但却并不能确定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屠村。

    而“杜兰真”返回村落还能保住性命、只是被抓,主要多亏了神剑不愿意被唤醒,无论幕后黑手怎么使用都好像一把凡剑。

    幕后黑手以为自己找错了剑、遗漏了什么信息,认为留着“杜兰真”可能还能提供点线索。

    杜兰真在接到任务后一步步去寻找凶手。直接凶手是当地的知府和江湖组织朱砂楼楼主,场景世界把他们算成两个任务。

    杜兰真杀了这两人之后,便一如所料的那样接到杀幕后黑手的任务,而幕后黑手便是她现在要杀的国师了。

    杜兰真现在只是个普通人,甚至是个体质不好的普通人,除非偶尔爆发,否则她根本谁也杀不了。

    但她没法一直爆发。

    她想要完成任务,就只能借助于外力,比如神剑。

    在场景世界的安排里,神剑有灵,不愿意认国师为主,也不愿意为朱砂楼楼主动哪怕一下,因为他们都是心怀阴暗和龌龊的人。

    神剑只认心怀正义的圣徒。

    于是非常合理的,杜兰真想办法拿到了被当成赝品的神剑,用神剑杀了朱砂楼楼主和知府。

    但神剑的驱动不是没有代价的。所有超出承担能力的力量所需要的代价也都超出寻常。

    根据被杀的人的实力和数量,她要献祭给剑灵成比例的血肉。

    为了杀朱砂楼楼主,杜兰真献祭了自己的左手小拇指。

    她爱惜地望着自己的手。

    想要杀国师,她大概要失去整条手臂了。

    杜兰真从没有这样狼狈过。她的身体从未残缺过。

    有时她望着自己无名指后光秃秃的指根,也会发自内心地恐惧和不安。

    但更多时候,她很清楚自己是在场景世界里,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她缺少的这根手指在离开这个场景世界后就会回来,一如她来时那样健康漂亮。

    这个场景世界很邪性。

    杜兰真确定了这一点。设计这个场景世界的评委会也很邪性。

    “杜兰真”所追求的那个苍白的正义,要求她奉献出自己——这超过了合理要求。

    她没有必要为了别人而奉献自己。

    哪怕国师、知府和朱砂楼楼主一直草菅人命、迫害百姓。

    但这些百姓的生命并不比“杜兰真”的更高贵。

    评委会的这些安排,甚至有些道德绑架的嫌疑。

    但杜兰真虽然有点不爽,还是照做了。

    因为她很清楚这是一场比赛。

    为了成功,在一些不涉及原则的问题上顺从是她可以接受的。

    况且,她的心里未必没有一块地方是藏着正义的。

    虽然,大部分时间这块地方都被她变强、求道的**掩盖了。

    杜兰真没有过多犹豫,而一个虚假世界里的国师也不值得她犹豫。

    至于那些因为她击杀知府和朱砂楼楼主而信任她、跟随她的追随者们对她的关心和担忧……一个心怀大爱的圣徒是无暇顾及这些细小的枝节的。

    在接到任务的第十天,杜兰真以左臂左肩的代价,献祭给剑灵,换来了神剑的大展神威,成功在重重包围和森严的防御中将早有准备的国师击杀。

    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最后一个任务的对象不是任何一个人。

    “任务五,击杀所有宗师,摧毁所有武林组织,摧毁所有神兵,还天下海晏河清!”

    杜兰真既意外,又觉意料之中。

    这个场景世界最大的毒瘤不是任何一个人,而是这个残忍的、**凌驾于秩序之上的社会。

    如果没有了武林组织,没有了惹人犯罪的神兵,建立了稳定的秩序,也许这个世界会变得好一些?

    也许真正的正义会大驾光临?

    杜兰真知道不会,因为人的本质就是**。

    没有了神兵和武林,还会有别的**和争斗。

    但这和她、和圣徒“杜兰真”无关。

    在频繁的献祭后,在摧毁最后一个武林组织、最后一把神兵后,在将自己完全献祭之后,她合上了眼睛,归于永恒的长眠。

第三百七十六章 老娘不玩了

    “何平书!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丧心病狂?”

    面对这样的指责,何平书感到的不是羞耻,也不是恼怒,而是深深的疲惫。

    是的,疲惫。

    他不知道自己和评委会到底什么仇什么怨,为什么被分配到的场景世界和任务都是这么的……奇葩?

    不,甚至说是怀有深深恶意也可以。

    这次,他分配到的身份,是一个为了力量不择手段的、丧心病狂的人。

    并非那种无情的、可以踏平一切阻碍前路的人,那种人虽然无情,但比起何平书分配到的身份,简直善良得像个和平使者!

    “何平书”是一个可以为了一枚丹药利用无关路人到死、为了一个消息灭人满门、为了一个机会踏遍他人尸体的人。

    何平书不是这种人。

    他渴望力量,但他没这么丧心病狂。

    这个场景世界的任务,引起何平书高度不适。

    “杀了就杀了,想要成道,哪能顾及那么多?”昼夫人却对此不以为然,“心慈手软、磨磨唧唧的,我才不信真的有机缘的时候你还这么优柔寡断?”

    “难道成道就要视人命为草芥?成道非得踏着无辜之人的尸体?”何平书不敢苟同。

    “网络诸天,成就一人,你以为是说笑的?”昼夫人不屑地笑了一声,“想要从诸天万界中脱颖而出、成就大道,不狠一点怎么可能呢?”

    “何小子你就是婆婆妈妈的,没有一点强者之心!你要是不改,哪怕有本娘娘护持,也早晚得中道止步!”昼夫人断然道。

    何平书没有说话。

    他第一次这样清晰地认识到,他和昼夫人不是同路人。

    何平书自认和圣人搭不上一点边。他不是什么好人。他.asxs.低,想要往上爬,底线就得放得低,即使那些大宗门的天才们知道了会嗤之以鼻。

    可何平书不这么做,他甚至没有认识这些天才的机会!

    但,何平书从来都把心狠手辣当做手段,而不是行为准则。在路可以走宽的情况下,他绝不会为了一点利益就做下恶事。他绝对不做没必要的恶事。

    何平书心里有一张清单,列满了他为了往上走所必要的东西。为了这些,他可以不择手段,也可以心狠手辣。但不在这张清单上的东西,他不会为之脏手。

    人可以心狠手辣,但不能下作。

    昼夫人却认为为了成道,什么都可以做,哪怕是非必要的东西,只要对自己有好处,都可以不择手段地取得……

    那么,何平书对她来说,是不是某个计划里必然要被舍弃,以换取利益的一员呢?

    虽然对自己和昼夫人的关系从来都有自知之明,对昼夫人的性格也深深了解,但听到昼夫人这么说,何平书心里还是泛起了一阵寒意。

    他早知道,一切东西的取得都是有代价的。

    哪怕现在昼夫人没想让他还,改日也必然会让他还的。

    何平书垂下眼睑,朝着眼前的任务对象扬起了刀。

    ***

    “任务三,获得阁主的爱。”

    向凌波面无表情地握紧了她手里的茶杯。

    “咔擦。”

    茶杯碎裂了,随着茶水一起从她手中落下,落在桌上,碎瓷片摊在一起,茶水却淌过了整张桌子,最终顺着桌子边缘流下。

    茶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向凌波的裙子上,但好像雨水打在荷叶上那样滑开了。

    向凌波的动作引来了坐在她对面的人的注意。

    “怎么了?”她的任务对象、阁主扬了扬眉,轻笑着问道,“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向凌波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她面前的这个人,俊眉修目,他的容貌虽然放眼整个戡梧界数不上号,但也足以称得上英俊。但他的笑容轻佻,眼里毫不掩饰对她的兴趣——男人对女人的兴趣、猎人对猎物的兴趣。

    当然,在某些人眼里,也许这笑容和眼神反而是加分项,让他更有魅力了。

    但那就不可能是向凌波!

    向凌波生平最讨厌别人把她当做可以争夺的、用以修饰自身、提高身价的装饰品!

    她倒也没有什么值得叹息的被歧视、被当做玩物的经历使她这样痛恨这种行为。

    向凌波“向大小姐”的名号可不是吹的,她出身的向家是万象楼最有权势的家族,万象楼把她这种天才当天赐明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容忍谁把她当做玩物?

    向凌波就只是单纯地厌恶这种行为而已。

    她从来没有那种“我不在乎你怎么想,所以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不会生气也不屑和你计较”的想法。谁的做法和想法要是冒犯了她,向凌波不管会不会生气,反正是一定要报复回去的。

    普通人她自己就能解决,实在对付不了的还有万象楼给她撑腰。向凌波属于“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她的脾气也是一等一的。她这种零容忍、直接怼、脾气暴的做法,在整个戡梧界都是有名的。

    “向大小姐”这个称呼就是因此而生的。

    不过,向凌波的暴脾气从来只怼招惹她的人,并不凌辱他人,因此人们谈及她只是觉得有意思,她的风评其实还可以。

    这是她第二个场景世界了。自从进了这个场景世界,她接到的所有任务都是取悦他人的那种。

    任务一:获得xx的偏爱。

    任务二:获得xx的信任。

    到了任务三,更是变本加厉,要她去赢得任务对象的爱了!

    她的身份“向凌波”是个一心想往上爬的人,而且她底线低,喜欢走捷径,因此不惜取悦、献媚于强者。

    前两个任务,向凌波还能以力破巧,用实力赢得偏爱和信任——所谓偏爱和信任,未必一定是对她的,也可以是对她带来的利益的偏爱、对她自身实力的信任。

    但这个任务要她获得这个猥琐男的爱?要她去献媚、勾引这个从一开始就对她觊觎不已、虎视眈眈的、把她当做美丽的玩物、从来不尊重她的人?

    评委会疯了吧?

    休想!

    向凌波在阁主的笑容里、目光中,一把将桌子掀飞,“啪叽”怼上了阁主的脸,“去你大爷的猥琐玩意,老娘不玩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 无心之人

    杜兰真进入了第二个场景世界。

    这一次,她成了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孩。

    “娘的阿真,娘的小阿真。”这个身份的母亲怜爱地轻轻抚过她的额头,嘴里呼唤着,仿佛对她的爱已经浓烈的抑制不住、必须要开口了。

    杜兰真躺在她怀里,被裹在襁褓中,平静地望着她。

    仿佛是在看活过来的话本,时间飞快地流逝,转眼杜兰真就从一个襁褓里的婴孩变成了垂髫女童。

    这七八年的时间被压缩成一张张画面,每一幅都是这位母亲对“杜兰真”的母爱最好的诠释。

    有她连夜默默做针线换钱的画面;有她自己饭都舍不得吃,给女儿买起小玩具眼睛都不眨的画面;有她在乡邻的排斥下仍竭尽全力维护女儿童年快乐的努力……

    再冷漠的人,也得承认她对女儿的爱。

    根据这些画面和片段,杜兰真很快就了解了这对母女和她这个身份的性格。

    这是一个凡人的世界。

    这个家里没有男人,只有母女两人,母亲是未婚生女、孩子生父不知所踪,因此母女在当地受到排斥和歧视。但母亲爱女儿,所以即使如此,也不愿意抛弃女儿,甚至不能远走他乡避开流言——去别的地方,她这个外乡人能获得的机会太少,而她想尽力为女儿提供好一点的生活。

    这是一个再伟大不过的母亲。

    但杜兰真很难说女儿是否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儿。

    这个漂亮小姑娘继承了母亲的美貌,但显然没有继承母亲的温柔和乐观。

    她一生下来,就冷冷淡淡的,没有太多情绪,不会因为母爱而感动,不会因为母亲忙碌时忽略她而哭闹,也不会为乡邻孩童的排斥鄙夷而伤心难过。

    做母亲认为这是女儿被排斥而伤心自闭的结果,非常担心她童年不快乐,明明维生已经很累了,仍然打起精力来逗女儿开心,开导她、取悦她。

    这是母亲对儿女发自内心的爱护和关心。

    但在杜兰真眼里,女儿更像是天生情感冷淡、性格冷情,而非母亲以为的被排斥后内心自我封闭。

    她冷眼旁观,全当看戏,并不觉得这和她本人有什么关系。

    当“杜兰真”八岁的时候,灾厄猝不及防地降临在这对母女平静的生活里。

    附近的大城市传来消息说城主府要招十岁以下的孩子培养作家臣。要求很高,小孩子要漂亮、聪明、懂事、家里牵累不多,不论男女。一旦有人送去这样的孩子,便会获得极高的报偿。

    有人把注意打到了“杜兰真”身上。

    母亲不同意。她很清楚,这个城主不是好人,而且是个堪称暴虐的人。她的女儿进了城主府,不会快乐的。

    这是杜兰真“长大”以来第一段连贯的发展,也是她进入场景世界以来第一次看见这个温柔娴静的女人发脾气。

    母亲堪称勃然大怒。

    谁都没想到这个平时温柔娴静的女人竟然能发这么大的火。她简直像是一头怒火中烧的母狮,将敌意毫不收敛地对准了每个想把她的孩子从她身边夺走的人。

    那些人被暂时吓退了。

    但无论是杜兰真还是母亲都很清楚,他们早晚还会来的。

    当夜,母女二人收拾东西,连夜就想离开。

    但也就是在这一天晚上,那些人又来了。

    这一次,他们的良心已经完全被利益吞噬了。

    小院的门紧锁着,他们就在外面一下一下地撞着门。要不是家里没有男人不安全,门一开始就修得很结实,他们甚至一下子就能破门而入抢走杜兰真。

    那个晚上,是“杜兰真”第一次见到母亲在她面前哭。

    在此之前,为了维持在女儿面前可靠的形象、给女儿力量感、让女儿不会因为家里艰难而不安,也为了让女儿快乐起来、不被负面情绪感染,母亲在女儿面前从来都是笑容开朗、乐观积极、无坚不摧的样子。

    这是母亲第一次落泪,第一次在女儿面前无助地、痛苦地面对自己无能为力的现实。

    杜兰真望着这位母亲。这是她第一次有冲动想抱住一个陌生女人,告诉她这不是她的错。

    但就在她想要伸手的时候,迟到了八年的话外音不合时宜地、让人憎恨地响起了:“任务一,藏入自家和邻居家小地窖之间的空隙里一个时辰。”

    杜兰真的手僵住了。

    她知道这个地方。那是两家地窖间因为没有沟通自行动工而出现的隐秘空间。邻居家进不去也找不到,但从母女二人家里地窖是可以进入的。

    那里非常隐蔽,绝不会被外人发现,事实上,连常年进地窖的母亲都没发现。

    但小孩子总能发现大人发现不了的东西。

    只要藏身在那里,杜兰真有把握不会被找到。

    但问题是,那里只容得下女儿这样的幼童,再难以藏下母亲了。

    杜兰真怔怔地望着这个事实上与她毫无关系的女人。

    她的痛苦和自责是这样真挚。

    杜兰真可以想象,外面那群已经失去理智的人在找不到她的情况下,会做出多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娘对不起你,是娘没用,对不起……”母亲抱着她哭,仿佛过去八年没有流的眼泪都在这一刻流尽了。

    这都是假的。杜兰真提醒自己。她真正的母亲过得很好,她也绝没有这么无助。

    她的母亲对她也非常好,而且肯定也在关注她的比赛,说不定正在注视着某处的天幕,她不该这么轻易地就认别人为母亲,那会让她真正的母亲难过的。

    而且,就算她不躲,母女两人的结果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

    杜兰真紧抿嘴唇,以至于嘴唇都隐隐泛白了。

    砰砰砰的撞门声是她们难以停止的伴奏。

    她忽然伸出手,拽住母亲的袖子,拉着母亲到了那个空隙之前,然后静静地望着她。

    再也没有谁能用言语形容这个母亲从恍然大悟到欣喜若狂的转变了。

    她微笑着,甚至是感激涕零地,把女儿推进了空隙,然后亲手糊住了这个空隙。

    杜兰真愣愣地、五味杂陈地望着她做完这一切。

    后来,后来的事情就和她无关了。

    说来好笑,这件事的核心人物,最后却反而无关紧要了。

    母亲去厨房拿了把菜刀,从容地等到家门被撞开,然后发疯了一样,一刀砍死了那个最初把主意打到女儿身上的人。

    她砍伤了很多人,最后一头撞死在院子里。

    这一切,都和参赛者杜兰真无关。

    真的,和她无关。

    如果她没有躲在地窖里哭成狗的话。

    杜兰真一直以为她绝不会被人洗脑。

    她以为自己不会被这种虚假的、实际上和她毫无关系的情感左右。

    直到她坐在地窖里,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如果外面的那个人是她真正的母亲,杜兰真根本不会坐在这里,但那不是。

    她不能放弃任务,起码,不能因为一段强加给她的虚假经历放弃。

    她做不到。

    再后来,“杜兰真”遇到了“仙人”,因为资质好被带回去修仙。

    该做任务还是得做任务。

    她抛弃了太多人。

    这个世界的“杜兰真”是个完完全全的无情道修士。她是真的一点感情也没有。

    不是有一个跟她说:

    “你真的很无情,你知道吗?”

    “你是不是没有心的?”

    杜兰真唯一一次作答,是对着一个陌生的女孩子,“我给了我自己太多的感情,剩下的感情太少,我只能分给最重要的人。”

    连最感人至深的那个她都挺住了,余子何足道?

    这个世界是假的,她不会被洗脑。

    一次落泪,是她唯一的情难自禁,也是她唯一的念念不忘。

第三百七十八章 这比赛不配!

    “任务三,暴打金家父女,为少主出气。”

    沈淮烟攥紧了她的剑。

    这已经是沈淮烟的第三个场景世界了,只要完成这个任务,她第二场比赛进度就过半了。

    前面那两个场景世界说简单也很简单,说难其实真的很难。评委会给出的任务要求奇葩得让人想打死他们。

    这两个场景世界完全是踩着沈淮烟的底线过的。

    但这个场景世界、这个任务,沈淮烟是真的没法忍耐了。

    她的这个身份是某个大少爷的狗腿子之一,在一个混乱的、朝不保夕、随时可能死的世界里,紧紧地巴着大少爷的大腿保命。

    大少爷的大腿是那么好抱的吗?

    作为一个狗腿,你需要嘴够甜——讨大少爷喜欢、眼力够好——不会撞上大少爷的枪口、能力够强——能随时收拾大少爷的烂摊子或者满足大少爷的需求,最重要的是,你得够没良心。

    有良心的只能叫随从,没良心的才叫狗腿子。

    像是因为脾气脚踢老人,拳打小孩的事情,这位大少爷没少干。像是因为兴趣欺男霸女、夺人珍宝、逼人为其所不愿为的事情,这位大少爷当做家常便饭。

    在这个场景世界里,沈淮烟所遇到的前两个任务还不算特别恶心——起码比起这第三个来说不算。

    最重要的是,前两个任务是她可以勉强周旋的。

    而这个任务太具体、太详细了,她没有任何斡旋的余地。

    这个任务要她暴打的金家父女,就是一对无辜被大少爷迫害的父女。

    大少爷看上了他们家的一幅画——其实他也根本不懂得欣赏,就只是看别人珍爱,所以非得夺人所好。

    这对父女都是爱画之人,爱惜这副画胜过自己的性命,又怎么会卖掉它?更不必说卖给大少爷这种根本不懂得欣赏、专门糟蹋好东西的人了。

    大少爷觉得自己的尊严被严重冒犯了,认为自己很没面子。

    他认为谁不给他面子,他就得教训这个人,不会去思考这些人最后会落到什么下场,也不会去考虑到底是谁的错。

    于是,从沈淮烟的角度来看,话外音简直比她这个“正牌狗腿子”还狗腿得适时发布了任务。

    欺凌弱小、卑躬屈膝、迎高踩低、是非不分……这都是沈淮烟最痛恨、最抵制的行为。

    现在评委会要让她做这种事?

    非鹤楼配吗?

    它不配!

    沈淮烟的回应很简单。

    她拔出了她的剑,然后把大少爷砍成了三截。

    ***

    “任务四,杀死秦阁主,夺回爱人。”

    严青衣准备放弃了。

    这出乎他的意料,想必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但这一切发生的是这么的合理,这么顺其自然。

    他这次的身份,是个对某个女修爱而不得的、心理扭曲的修士。

    他的一切任务、这个身份的所有行为,都是从“杀死情敌、抢到单恋对象”出发的。

    而这个女修偏偏还是一个非常古怪的人。

    是的,严青衣觉得她很古怪。

    她明明不爱“严青衣”,明明“严青衣”的行为非常病态非常丧心病狂,明明她痛恨“严青衣”杀死自己身边的人,但每次“严青衣”把她抢到身边时,她又能奇妙地对“严青衣”开启柔软的同情心和奇怪的依恋。

    正是她这种违和的、奇怪的行为,让“严青衣”坚信她是爱着自己的,一切都是那些勾引她的人的错。

    于是,两人就这么一次又一次地上演“你出逃,遇上真爱,我杀了你的真爱,把你抢回来”的戏码。

    每次都是先剑拔弩张,再温存柔情。

    前者对于严青衣来说还比较好办,但后者真的太难了。

    严青衣对这个奇奇怪怪的女修是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别说他一个杀道修士根本没有爱情可言,就算他真的出现了情劫,对象也绝不可能是这种脑子有问题的女修!

    拿分固然很好,但严青衣不想勉强自己。

    他毫不避讳自己来非鹤楼的目的——他来这就是为了战英杰、得第一的。

    不冲着拿第一来,那他来非鹤楼干嘛?他的天才需要一个普普通通的“天元十六子之一”的头衔证明吗?

    当然,他现在半途放弃,很可能导致他最后落后于人,连进决赛的资格都没有,更无从谈起得第一了。

    他眼中的实话、他人眼里的狂言壮志,可能会变成一个笑话。

    但,要是想赢比赛非得做这些莫名其妙的、违背他心意的事的话,那他不争也罢!

    他坚信,最后会变成笑话的,只可能是评委会,而不是他!

    当然,他要是咬牙撑过去,这些也不是做不到。

    要是到了紧要关头,比如性命攸关,或者毕生所求的机缘就在眼前时,严青衣也可以逼自己做这些事。

    但不是现在。

    不是为了非鹤楼。

    天元十六子,这个名号是很好听,但为了它扭曲他的心意?

    它配吗?

    它不配!

    “你们既然相爱,那就好好在一起吧,我祝福你们。”严青衣冷淡地对眼前的真爱说道。

    他说罢,转身要走。

    “哎,严青衣……”女修明明恨他至深,此时却不由自主地叫住了他。

    严青衣蹙眉望着她。

    他是这么的冷漠,仿佛之前为了她疯狂杀人的不是他。仿佛他只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女修怔怔地望着他,“你……你要去哪?”

    这人不会是要上演“失去了才知道可贵”吧?

    严青衣心里突兀地冒出这个念头来。

    他本来不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的,主要是这次来非鹤楼认识了一堆奇奇怪怪的朋友,他觉得自己整个人也奇奇怪怪了起来。

    这种浮想联翩、不着边际的思维方式……是学自谁呢?

    女修还在等他的回答,严青衣却陷入了沉思。

    他关系比较近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但好像都不是。

    哦,对了,他想起来了,这种漫无边际、满口奇怪发言的行为,来自卫衔!

    那是一个不错的对手,而且也是难得的诚于战的人,愿意和他斗法切磋。就是目前修为不够,稍微有点弱,不过严青衣也可以等。

    而且卫衔和杜兰真关系还很好,大概可以通过他想办法和杜兰真一战。

    最重要的是,卫衔也可以做个很不错的朋友。

    严青衣想到这里,忽然觉得就算非鹤楼之行就此止步也已经值得了。

    他难得露出一抹极其浅淡的笑容,朝女修答道,“我去寻我的道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取舍

    “殿下,李家人已经解决李公子了。”

    闻言,正拨弄着窗台上青瓷花盆里娇软花瓣的华服女子手里放慢了动作,平静地、甚至是带着点笑意地问道,“他怎么死的?”

    前来禀报的下属不知为何,忽觉心生凉意。

    李公子是大公主杜兰真的表哥兼伴读,从小和大公主一起长大,感情可谓深厚,大公主说杀就杀……

    “说是李公子练功走岔了气息,走火入魔,就这么去了。”

    “表哥可惜了。”杜兰真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说完这句话后,便再未开口,重新回过头去拨弄她的花瓣了。

    大公主没有吩咐,下属不敢擅动,只得垂首立在她五步远的地方,等待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再次关注。

    杜兰真慢悠悠地抚过柔软的花瓣,心里想着这个世界注定谁也不知道的事。

    她不知道评委会是怎么想的,这些场景世界都非常奇怪,显然是专门为难参赛者的。而任务的设置,更是怎么恶心人怎么来。

    杜兰真不知道评委会这样设计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反正她确实是被恶心到了。

    不会是要参赛者表演一出“有舍才有得”“以退为进”吧?

    在修仙界混的修士,对于各种各样的套路都很熟悉——没办法,不熟悉的话,以各路前辈高人的古怪爱好,早晚会错失良机。

    其中有一个套路就叫做“以退为进”。顾名思义,这种套路就是明面上告诉你竞争规则,实际上这种规则完全是假的,真正按照规则做事的结果就是被耍。而那些受不了规则、决定放弃的人反而是最后的成功者。

    评委会的这番操作,确实有点这个意思。

    但杜兰真总觉得这种烂大街的套路放在非鹤楼非常好笑——这也不是什么创新设计了,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评委会做的这么明显,是生怕大家看不出来吗?

    投机取巧的人最爱套路了,表演一场“功名诚可贵,凌云价更高,若为道心故,两者皆可抛”的戏码很难吗?

    本着“评委会没这么俗套吧”的猜想,杜兰真一路硬顶着走了下来——主要是这些任务虽然恶心,但也还没到触及她底线的地步。

    当然,考试和比赛全靠揣测出题用意也是不够靠谱的,你以为评委是在第三层,可能评委在第四层呢?

    杜兰真还没自大到认为自己永远能达到“我预判到了你的预判”的地步。

    真正支撑她一路走下来的,是她对所谓“以退为进”套路的不屑。

    或者说,杜兰真厌恶所谓的“以退为进”。

    当年在浮生小榭的时候,她就十足恨透了所谓的“不争是争”。

    既然都已经参与比赛了,那还谈什么不争?

    既然都已经踏上了仙途,又岂配谈不争?

    如果你不争,烦请你转身出门,远离仙门,去过一辈子快活凡人。该生则生,该死则死,不要来和他们这些决意一争的人抢机会!

    有的人不愿争,就请他们为愿争的人让路!

    杜兰真想,她这个人,该低头就低头、该服软就服软、该认怂就认怂,她可以为了目的做一切以退为进的事情,但她永远不会伪饰她自己的**!

    她永远不会心里想要,嘴上却说不。

    这是她的底线。

    当她还想争的时候,她装作不想争!

    所以,除非接下来有任务真的触及到她的底线、让她甘愿退出,否则,杜兰真绝不放弃!

    如果评委会真的是这样“以退为进”,那她大不了就不争了,理念不合,争了也没意思。

    杜兰真想着,转头朝下属笑了一下。

    ***

    “你八岁了,该进学堂了。我看学炼器就不错,已经和炼器堂的道友说好了,明天就去。”

    ……

    “学什么炼丹?炼器不是很好吗?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爹是为你好。”

    ……

    “你不可以和那个人做朋友,他们家太穷了,他不配和你做朋友。你得找个家境好的朋友,这样以后才能互相帮扶,我看你们那个师兄就不错。你说他欺负你?哎呀小孩子之间能有什么愁怨?你跟他说说好话,多跟他玩一玩就行了。”

    ……

    “去外处的学堂?那么远,家里还需要你。别说了,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就去你开蒙的炼器堂另一份薪资就行了。”

    ……

    “你喜欢那个女人?她不行,她们家都是烂货,你应该找个家里条件更好的道侣才能相互扶持。下午你去见见周家的姑娘,过两个月就举行婚礼吧。”

    ……

    “儿啊,爹也不想的啊!实在是时运不济啊!这样吧,你往东边走,那里有你认识的廖伯伯在,你去找他。爹往北边走,咱们分散逃,生还几率大一点。”

    奚玉山深吸一口气,紧抿着嘴唇,冷冷地望着面前高大魁梧的男子。

    这是“奚玉山”的父亲。

    也是“奚玉山”一辈子的噩梦。

    这是一个懦弱者被摆布一生的故事。

    在外人看来,“奚玉山”可谓是光鲜亮丽。他相貌英俊、家世不凡、天资聪慧,在炼器上造诣深厚,在炼器堂地位颇高,道侣门当户对、美貌聪慧,夫妻相敬如宾,如果人生是一场游戏,那他显然是赢家。

    但奚玉山很清楚,所谓的完美人生,只是提线木偶的一场表演。

    这一切都是“奚玉山”的父亲精心设计的。

    很难说这个父亲不爱“奚玉山”,毕竟他为了儿子付出了很多很多。

    但,爱就是摆布吗?

    如果所谓的爱子就是帮子女安排好人生的一切,不容许子女拥有和自己违背的想法,那为何不干脆直接爱一个提线木偶呢?

    而现在来看,这样的“爱”也是明码标价的。奚玉山很清楚,所谓的廖伯伯,不是逃生的希望,而是死路。

    这个人要他做诱饵,掩护自己逃生。

    被安排了一生的人,连死亡都要被安排吗?

    不知道为什么,奚玉山竟生起一股兔死狐悲之感。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或许他心里其实是知道的,但他不愿去多想。

    “任务三,向东走,去找廖伯伯。”

    奚玉山低下头,沉默了很久。

    “父亲”已经走远了。

    也许他从未想过自己的提线木偶会不听话吧?

    奚玉山轻轻摇了摇头,朝北追去。

    他不是为了逃生,一个场景世界没必要逃。

    他追上去,只是想对这个强势至极的男人说一次“我拒绝”。

第三百八十章 圣母?

    “任务三,杀死陈家人,为自己出气。”

    这个所谓的陈家人,其实是“陈奉云”家的远房穷亲戚,来投奔她们家时,无意中有一点冒犯,“陈奉云”这个仗势欺人、草菅人命的人便要拿他们的性命出气。

    这就是这次的任务。

    陈奉云愣愣地望着面前几乎可称作“案上鱼肉”的人,忽然非常迷茫。

    陈奉云来非鹤楼,就是为了夺取天元十六子的名号,证明自己的实力的。

    她不想、也不愿被局限于一个“有名的美女”的身份。

    她希望自己走出去,别人不是惊呼她是群芳谱上的美女,而是关注她的实力,认识她是因为她是天元十六子。

    她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光明正大地自称是她师尊的弟子,她希望除了所谓的“冷美人”像师尊之外,她这个人本身也能向师尊靠拢。

    说来可笑,她恐惧、忐忑,又忍不住担忧于自己是师尊的弟子这个事实。

    对于很多人来说,这实在是个矫情的担忧。

    无数人做梦都想像她一样,美貌、元婴亲传、背靠大宗门、天资不凡、声明显赫。

    她过着无数人一辈子都挨不着边的生活。

    但陈奉云害怕——她居然害怕!

    但对于陈奉云来说,这一切都是这么自然。她之所以害怕,是因为她内心深处常怀疑自己不配。

    为什么偏偏是她美貌?为什么偏偏是她天资好?为什么偏偏是她被师尊挑中了呢?

    这一切真的是上天注定的吗?

    这世上真的有所谓上天注定这种事吗?

    明明……明明她和师尊是那样得天差地别。师尊杀伐果断、从不优柔寡断,而她却总是有着别样的柔软心怀,做事婆婆妈妈,用师尊的话来说就是“无谓的善良”“不干脆”。

    陈奉云也觉得自己太不干脆了。

    对于一个修士来说,她实在是拥有太多的无谓的柔软心肠了。杀人这种事对于修士来说,明明应该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但陈奉云却总是犹犹豫豫,除非到了不杀则自己死的地步,她绝不会杀人。

    师尊总是很不满于她这一点,“你这么优柔寡断、无谓之仁,一点都不果断。大道争锋,你这样如何走得远?”

    是啊,这样优柔寡断的她如何才能走远?

    陈奉云就像是一个无意中窃取了宝物的小贼,抱着宝物不肯松手,但又心虚于自己的窃取。

    她总觉得自己的优越人生是偷来的。

    剥开美貌、天资,她真的有什么值得称道的过人之处吗?

    所以一切都只是一场天生的游戏,是谁在玩根本无所谓吗?

    陈奉云畏惧、但又渴慕着成为自己师尊那样的人。

    她的师尊性格冷淡、容貌美丽,但这一切都不能夺去师尊本人的光彩。天资和美貌在实力面前只是陪衬,锦上之花最多只能给锦帛添一点无足道的亮色。

    陈奉云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为此,她慢慢地沉下性格,学着师尊的模样,不苟言笑,成为了戡梧界赫赫有名的冷美人。

    她努力修炼,只为了有朝一日出手时能被人发现她的实力,明白她不是一个绣花枕头。

    她不远万里来到非鹤楼,参加这场戡梧界的狂欢,只为了证明她配得上自己获得的一切!

    所以,陈奉云比谁都渴望、比谁都迫切、比谁都希望走到最后。

    但这一切,似乎都在这里化为了一个莫大的讽刺。

    来这里之前,陈奉云下定决心,为了夺得天元十六子名号,她可以做出所有事——她是那样需要一个证明。

    证明她值得。

    但这决心在此时已经化为了一道枷锁,让她喘不过气来。

    该死的小洞天,一切都这样真实,陈奉云无法说服自己作恶。因为这一切都是假的,所以她做什么都没关系?

    怎么可能没关系?

    一切的一切,重要的是形式吗?

    陈奉云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即使知道这一切都不过是评委会推演出来的虚假存在,但她心里过不去这个坎。

    是的,陈奉云很清楚自己就是一个永远莫名其妙地发善心的白烂好人。

    ——她厌恶着这样的自己。

    “你啊,你就是个烂好人。”她记得某一次,师尊竟卸下了冷漠,罕见地露出怅惘而复杂的目光望着她,“烂好人!”

    陈奉云从此痛恨这个词。

    但——但让她杀伐果断、滥杀无辜、草菅人命,她就是,就是做不到啊!

    她要是这么做,她成什么人了?

    可不去做任务,她就会退出场景世界……那么,她就拿不到后续分数了。

    她也许会因此无法进入第三轮比赛。

    这就意味着她下定决心拼劲一切也要得到的“天元十六子”、可以证明她这个人本身值得的“天元十六子”,将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其实,在做这个场景世界的前两个任务时,陈奉云已经有了放弃的念头了。

    在了解到这个场景世界的“陈奉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后,陈奉云就已经开始犹豫了。

    但她……她不知道这个选择值不值得。

    为维护一个她决心舍弃的“白烂好心”,而舍弃一个自身价值的证明,这真的值得吗?

    傻子都知道这是赔本买卖。

    陈奉云开始有些意识到,当她真正为此犹豫不决的时候,就已经意味着她可能这辈子都做不了杀伐果断的人了。

    这个感觉一旦产生,就如山崩地裂、浪涌雷鸣,占据了她全部心神。

    奇怪的是,这个念头一产生,陈奉云心里竟同时升起了绝望而又庆幸这两种互相矛盾的隐秘情绪。

    总是追逐一个人的脚步、总是否认自己,这其实……很累的。

    陈奉云此刻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破罐子破摔了,还是理智清醒地真正意识到自我了。

    她怀疑也许这个决定一旦做下,她就会立刻后悔——这不稀罕,人总是会后悔于自己的决定的,即使,他们要是选择了另一个也许注定会更后悔。

    “你们走吧,这点小破事就不必放在心上了,我没那么小气。”陈奉云听到自己说道。

    然后,她缓缓闭上眼睛,听见了非鹤楼前喧嚣的声音。

    真奇怪,她想,好像也没有很后悔。

第三百八十一章 沉瑜宫主转世

    “任务一,扮演沉瑜宫主。”

    杜兰真睁开眼,面前一排垂首恭立的修士,每个人给人以虚无缥缈、难以捉摸之感。站在他们面前,你会恍惚以为他们就是天道。

    “宫主,一切准备就绪,是否现在启程?”

    饶是以杜兰真的见识,见了这架势,也免不了眼角轻跳——她面前的这些人,都比她见过的元婴真君还要强!

    须晨已经是杜兰真见过的最强的修士之一了,他即将踏入元婴后期,气息浑厚沉凝,如岳峙渊渟,站在他面前仿佛在面对一座山峰,让人忍不住仰首。

    但即使是须晨和应致远,他们也远远没有这种高远而虚渺的气息,他们与道相契的程度远远比不上她面前这些垂首恭立、随时待命的修士。

    这种强大超越了境界,杜兰真甚至生出了最荒谬的猜想——这不会都是天君吧?

    当然,杜兰真很清楚如果她真的站在天君面前,她的感受会远比现在强烈得多。这肯定是被弱化了无数倍的气息。

    但即使如此,这也都是超越了戡梧界维度和层次、她这种筑基小修士仰望都不配的大能啊!

    而现在,这些大能就站在她的面前,对她毕恭毕敬、随时等候吩咐……

    杜兰真不住地跟自己说“这是假的这是假的”,朝面前众人说道,“走吧。”

    她探查过了,目前的修为似乎还是她自己本身的修为——也就是说,被这群天人大能毕恭毕敬对待的沉瑜宫主,竟然是个筑基修士?

    这个猜想不仅让杜兰真感到荒谬,甚至于生出了其他更荒谬而不着边际的猜想。

    沉瑜宫主是哪位大能的女儿吗?她难道是什么奇葩世界的主人吗?还是说,她这个宫主是注定要被献祭给谁的祭品,而她在这群大能眼里就好像某样“圣物”一样被尊敬呢?

    随着杜兰真一声令下,她面前的大能们便分成两列,簇拥着她走出他们所在的这个殿堂,拥着她坐上了殿门口的白玉辇车。

    这是一辆抵得上三间屋舍的高大辇车,其华丽和气派胜过无数殿堂,其品相和气息则彰显了这件法宝的层次。限于见识,杜兰真只能拿它和自己见过最强大的法宝——极尘宗灵器玄兔宫来比较,结论是玄兔宫不配给它提鞋。

    而这辆堪称奢华的辇车前,拉车的是八条龙!

    是龙!是神话、是传说里强大无比的神龙!

    每一条龙的修为都不输于簇拥着杜兰真的天君们。

    杜兰真确定到了这个层次绝对可以化形了。

    这样的修为,他们为什么会甘愿现出原形来拉车?

    难道哪怕是在天外,妖族也是与牲畜无异吗?这和杜兰真了解的不一样!

    杜兰真几乎是感到荒谬,她打量了那辇车前的八条龙很久。

    “宫主对这几条龙感兴趣?”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人关注着、揣摩着,见她凝视着这八条龙,簇拥着她的天君里有人恭敬地问道。

    “你们抓来这八条龙拉车,龙族那里没说什么?”杜兰真打定主意了解情况——上位者是不需要时刻揣测下位者的,真实情况应该是这些天君来揣摩她这个“宫主”的心意。

    杜兰真记得卞玉说起过锦凰舟的来历,那是某位天君特意去凤凰聚集的世界选了一根适合的尾羽制成的法宝。卞玉当时非常骄傲地介绍,凤凰是非常强势的,不会输给任何一家玄门大道统,因此这样的行为非常胆大,而能做到这种事的天君也非常强大。

    凤凰和龙同是神兽,前者很强势,想来后者也不该差太多吧?

    “宫主忘了,这八条龙是您十四万年前抓回来的啊?当年龙族的岞阳公还特地为此来找您,被您打回去了。”

    这话信息量有点大,要不是杜兰真当初在海国伪装了十五年,练就了心里震惊到极致脸上也淡然无比的本事,她当场就要破功。

    十四万年前、龙族的岞阳公、被打回去了。

    这么强势的事情,有可能是一个筑基气息的小修士做出来的吗?

    一个筑基气息的小修士,有可能活十四万年吗?

    杜兰真明白了,她现在是这位沉瑜宫主的转世。

    而妖精鬼怪之属,在天外也绝没有在戡梧界那样卑微,他们和人修没什么大差别。

    这八条龙之所以会来拉车,完全是因为沉瑜宫主太强势了。

    “是吗?”杜兰真皱着眉头打量了这八条龙一会儿,“好像有这回事吧。”她说这话时,已经有点意兴阑珊的不在乎了。

    八条阳神修为的龙来拉车,在沉瑜宫主里完全就不值一提——她都已经忘了!

    众人不由垂首,努力让自己更恭敬一点。

    杜兰真落落大方地在一众天君的簇拥下坐上了辇车,她的神态之自然,仿佛赶车迎送的人和炼气小修士毫无不同。

    八条龙齐齐仰首,带着辇车朝前方飞去。

    龙本就比人修飞遁快得多,这是种族优势,更何况这是八条阳神修为的龙在拉一件灵器,杜兰真坐在辇车里,几乎毫无感觉,但周围的一切已成一片模糊的光影。

    这是杜兰真的层次不够,没法分辨外景。如果是一位天君坐在这里,一定能清清楚楚地看清周围景象。

    片刻之后,辇车停下了。

    辇车停在一座堂皇的宫室前。

    “宫主请。”

    杜兰真微微扬首,走下了辇车,在簇拥下,朝宫室走去。

    走进宫室的大门,就能里面一片豁然开朗,其中大小,远胜于在外面所看到的样子。

    这竟然是一件洞天法宝!

    杜兰真就像个没见识的土包子一样,见一件稀奇事便在心里“嘶”一声,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此生第一次经历,远超越她目前的层次。

    在众人的簇拥下,她走上殿堂的中央。

    “任务二,作为沉瑜宫主的转世,接受沉瑜宫主前世的法宝和修为。”

    从杜兰真了解到的情况来说,一般大能转世,金丹前都是没有记忆的,金丹后才能回忆起往事。而一旦转世,那就是真的前世如烟了,一切从头再来,没什么所谓的接受前世修为可言。

    评委会这是搞什么鬼?

    杜兰真心里奇怪着,手里却很麻溜地去接受沉瑜宫主的前世传承。

第三百八十二章 天上月与照殿珠

    跟杜兰真想的不一样,她接受沉瑜宫主的传承,并没有什么记忆钻进她脑海,也没有什么画面在她面前展开。

    就好像真的只是前世的功力涌入了今生的躯体一样,她的气息不断暴涨,转眼便毫不收敛地爆发出来,一瞬间压迫得在场所有天君都弯下了腰。

    杜兰真伸出手,一本薄薄的书册落在她的手里。

    杜兰真握住这本书,就好像握住了整个世界。

    ——这句话不是指她握住这本书感到熟悉和满足。

    她握住这本书,便感觉到无穷无尽的力量。

    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在她的手中。

    “恭迎宫主归位!”所有人齐齐贺道。

    杜兰真没有搭理他们。

    握着这本书,她有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有那么一种清晰的、陌生的感觉,她和大道是那样得贴近,她可以理解大道、她可以运用大道,她就是大道!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陌生的、新鲜的体验。

    每个修士都是寻道者、求道者,每个修士都渴望得道,杜兰真当然不会例外。

    她确信自己早晚有一天会得道——这是所有能在仙途上走远的修士必备的信念。

    但她从未想到,这个机会来得这么快。

    她拥有着从未有过的、强大到极致的力量,哪怕这是假的,哪怕这都不属于她,但有这么一刻,便也足够让人发自内心地感到快慰。

    这是一种让人沉迷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恐惧于失去这种感觉的生活……不,甚至于,她都不敢去想那样的生活!

    想想吧,寻道而未得道、大道渺渺无踪的人生,她经历了四十多年的人生,是多么的乏味、多么的让人难以忍受啊!

    现在,哪怕只是一刻,她也要全心全意地感受这一刻,稍纵即逝的、难以挽留的感受……

    杜兰真忽然颤抖了一下,扬起手,一把将手里的书、她渴慕的大道、她难以割舍的快慰扔出了殿堂!

    无视殿堂里所有震惊的、难以置信的目光,杜兰真深吸一口气,往后一靠,坐在了中央的宝座上。

    这是一个极其阔大的、奢华的宝座,只是看着它,便足以想象它的主人到底有多么的强大、多么的高高在上。

    但对于杜兰真来说,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她无暇、也无意再去顾及这些她原本会惊为天人、并因此心羡天外的细枝末节。

    此刻在她眼里,天君只是修士、辇车只是法宝、神龙只是飞行动力、洞天法宝只是背景、书册只是书册、大道只是大道,而她,也只是她!

    一切终于抹去了华丽的装点,回归了本质。

    她闭了闭眼,整理自己的情绪,很快又睁开,她的眼里已没了之前那痴迷和狂热。

    就仿佛在看一切与她无关、也注定永远和她无关的东西,杜兰真平静地注视着就在方才还让她无比欣羡和震惊的一切。

    这一刻,她的目光锐利到极致,也冷静到极致。

    “我不会接受这一切。”她说道。

    贴近大道的感觉是很美妙,是很让人狂热,在场景世界里享受片刻其实也无妨。也许换个随便什么人都愿意、也能够这么做。这没什么大不了。

    但杜兰真不能。

    就只是她,因为她自己、因为她的性格和追求,所以她不能。

    她只是一个筑基期的小修士,她还有漫长的、艰难的路要走,她和大道还很远。

    这一路上的风景都是她必须经历、哪怕艰难也必须去欣赏的。

    她不能直接跳过这些步骤,提前享受最后的成功。

    “我不是沉瑜宫主。”她在所有震惊的注视里,郑重其事地说道,“大道,我自己来寻。”

    一切仿佛琉璃碎去、云霞散开,在她眼前化为泡影。

    极致的寂静最终又化为喧嚣。

    杜兰真重新站在了非鹤楼前,站在无数围观者的面前。

    小洞天世界的话外音还在她耳边。

    “本场总计完成任务16个,积分+80,在第四个任务前退出场景世界,积分+10。”

    杜兰真挑了挑眉,评委会居然是这么给分的,算是退出场景世界的安慰奖吗?这10分好像有点少吧?好歹大家都是遵从本心退出的,给这么少,这是瞧不起谁呢?

    “你怎么也出来了?”有人伸手揽住她的肩膀。

    杜兰真早就感知到这人的靠近了,而会和她这样勾肩搭背的人也只有那么一个。

    “忍不了,退了。”杜兰真简短地答道。

    “我也忍不了。”沈淮烟朝天幕翻了个白眼,“这都什么破任务?评委会出这么些恶心人的任务,还不给退出的人多一点分——就十分,还不如不给,嘁!”

    “不过,”沈淮烟狐疑地望着她,“你刚才那个任务我也看到了——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你怎么就退出了?”

    “忍不了。”杜兰真不想多谈。

    沈淮烟看得出杜兰真只是没兴趣多谈,并非不愿多谈、不方便多谈,因此勾着杜兰真肩膀的胳膊摇了摇,“说说嘛?体验一下得道的感觉不好吗?”

    “当然好。”杜兰真微微一笑,“太好了!所以,我要是在那待下去,我就没法面对我自己这寻道而未得的、枯燥乏味的、漫长而不见终点的道途了。”

    “哈,那我们可不一样。”沈淮烟笑了起来,“我就不会这样——体会了得道的感觉,只会让我更加期盼最终的得道,给我以无穷动力!”

    杜兰真垂眸无声地笑了起来。

    她不会、也不愿意通过别人来感受别人的得道。那并不是她得道,而是她透过沉瑜宫主在体验沉瑜宫主得道的感觉。她真正得道后也绝对不会是刚才那样的感受。她是这样珍视、渴慕着她的道,她不允许任何虚假而劣质的体验来玷污她的渴慕。

    真正的得道,她自己去寻!

    沈淮烟没错,她也没错,这都是个人选择,想必评委会也并不会给出一个标准答案。

    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标准答案。

    杜兰真抬眸,笑容温柔得仿佛早春晨风拂过花苞,“贪观天上中秋月,失却盘中照殿珠啊!”

第三百八十三章 玲珑无用

    每个参赛者的进度都差不多,区别只在于他们是继续做任务还是当场放弃。

    杜兰真一直坚持到第四个场景世界才退出,这时候还有大约十七八个参赛者在小洞天里。

    每个人都有触之难忍的逆鳞,评委会更是特意选取各种各样恶心人的任务发布给任务者,加上“以退为进”这个套路大家已经很熟悉了,也难怪还在场景世界里坚持的人越来越少。

    坚持到最后的,只有五个人。

    他们离开场景世界之后,大家便知道这场到底是什么情况了——完成任务是真的会给你分的,退出场景世界也会给分,但前提是你得在当前场景世界里完成第三个任务、开启第四个任务前退出。

    说实话,不仅所有有心来个“以退为进”的人,就连遵从本心退出的参赛者,此时都非常有意见。

    你要是退出不给分吧,那大家揣摩题意失误、自作聪明,又或是坚守本心、恪守本分,没什么可说的。

    可你偏偏还给分了,而且就给那么一点点,这还不如不给呢?

    毕竟,你是为了什么给分?

    是为了参赛者勇于看淡比赛、直面本心呢,还是为了还是为了参赛者勇于反抗不合理的参赛要求呢,或者是为了参赛者玲珑心思看透了套路并且敢于试探呢?

    不管是为什么,这都难能可贵了吧?如果要奖励的话,总该多奖励一点吧?

    你扣扣索索就奖励十分,到底瞧不起谁呢?

    我们的道心坚定、我们的不畏权威、我们的玲珑心思,感情就值十分?

    “真君,不知本场的得分机制何解?”眼看着评委会似乎没有提及的意思,参赛者立刻骚动了起来。

    “有什么问题?”唐玉先站在非鹤楼上,反问道。

    这……问题大了去了!

    参赛者们可不信评委会就是一拍脑袋随便定的规则,背后总得有个拿的出手的理由吧?

    否则,评委会也没法服众啊?

    “你来说,有什么问题?”唐玉先随手指了个人。

    这人刚才叫得最响,此时被点到,虽觉猝不及防,但很快就落落大方地问道,“若说设这主动退出场景得十分,究竟是为什么呢?若是说坚守本心、退出场景才是正解,那这才十分,似乎也太少了些吧?”

    “若是说尽力做任务才对,那为何还要给退出场景奖励十分呢?”

    “请真君为我们解惑,这场比赛到底要我们做什么?”

    唐玉先对这种问题早有预料,或者说,评委会这么设计、他这么作态,为的正是这一刻。他神情平淡,仿佛这人的问题不是评委会期待已久的环节。他平静地反问道,“为什么要有正解?”

    所有参赛者齐齐一愣。

    没有正解……这比赛怎么判决啊?

    “你问我什么才是对的,那我也问你,什么才是错的?”唐玉先环视了一周。

    “坚守本心确实没错,可你的本心,和别人的本心就一样吗?”

    “你忍受不了这些任务,别人就忍不了吗?”

    “我们设计场景世界,确实罗列了非常多的刁难人的任务,但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我们又岂能精准地戳中每个人的逆鳞?你被戳中逆鳞了、坚守本心退出了,焉知别人是否是坚守本心坚持下来了呢?”

    “如果以一场比赛去规定一个人的本心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这难道不可笑吗?”

    “每个人的本心都不一样,所以我们不会偏爱那些退出的人——那样的话,就意味着否认那些没退出的人。”

    唐玉先说着,神情越发冷漠,“最重要的是,无论如何,这都是一场比赛,如果你们真的想赢,无论比赛合不合理,顺应比赛规则不是本分吗?哪里都有自己的规矩,你若是坚守本心退出,那就是不想守规矩,别人又凭什么非得欣赏你?”

    “传承古迹、逍遥散人喜欢玩所谓的不舍便不得的戏码,这都是他们的个人爱好,是他们主观的偏好。他们可以是对的,我们也可以对的。”

    “非鹤楼是个组织,一个组织不能随心所欲。组织象征着权威,我们宣布的规则就是真的,绝不玩什么明一套暗一套的规则,那本身就是对权威的自我否定。”

    “当然,对于能坚守本心、退出场景世界的参赛者,我们也不会给予否定,因此给了你们十分。”

    “现在你们嫌少——这是被谁惯坏了的臭脾气?坚守本心是你的本分,是你自己的事,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又有什么值得我们另眼相看的?你们信不信,比你们修为低、出身差、实力弱的筑基修士里,和你们一样道心坚定,甚至比你们更坚定的人一抓一大把?”

    评委会这次太刚了,参赛者们短暂地集体失语。

    虽然他们对于唐玉先的最后一句话不以为然——对于自己的实力、戡梧界筑基修士的整体水平,他们也是有了解的好不好?

    但……非鹤楼的这个规则,你还真不能说它不对——规则都是人定的,有人稀罕你道心坚定,有人不稀罕你道心坚定,你总不能逼人家欣赏你、稀罕你吧?

    “况且,你们之中未必没有自诩看透套路的人精——”唐玉先似笑非笑地说道,“在第四个任务前退出得十分,就保证了没有哪位玲珑心思的参赛者为了刷分一直到最后一个任务再放弃。”

    确实,按照正常想法来说,大家一般会认为这个任务“以进为退”,但又觉得评委会宣布的规则也许也有效,干脆留到最后一个任务再退出。

    第四个任务前退出才给分的机制,算是把这些人精限制死了。

    “说了这么多,是让你们知道这场比赛的规则,而评委会真正想表达的还要落到这场比赛的名字。”

    “为了一个比赛违背本心,值得吗?你可以说不值得。”唐玉先一边说一边缓缓点头,“那么,换个说法,为了比赛克服自己的厌憎和弱点,这回值得吗?”

    “值得不值得,在每个人心里,难道会一样吗?”

    “这场比赛没有标准答案,答案在你们自己心里。”

    “我们所能保证的、我们所想告诉你们的,只有一件事——这世上有很多事情可以由你玲珑心思做到两面光,但有的时候,玲珑无用。”

    “注定有时你没法面面俱到,这时,去做你想做的事,而不是众人眼里所谓的对的事!”

第三百八十四章 权威

    唐玉先的话有点复杂,很多人听了之后,虽然明白了评委会的意思、也赞同评委会的观点——越火的套路,往往也有一大堆对它厌恶不已的人。

    但,很多人虽然懂了评委会想传达的理念,却还是不大明白评委会设计这一场的意思。

    你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本心,无法评判谁对谁错,这话很有道理。

    你说玲珑心思在某些情况下无用,此时需要遵循本心,这也很有道理。

    但——这么复杂的、尊重差异化的、没有具体纲领的任务,你到底是设置来干嘛的啊?

    真就试试每个人的运气,看看有没有幸运儿能一直抽到不违背本心的任务?

    这也太儿戏了吧?

    “你们呀。”杜兰真坐在紫凤钗大街宅院里,面对自家宗门没进第二轮、但对第二轮比赛比她还上心的同门的问题笑了起来,“唐真君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你们竟还不明白吗?”

    “我们哪比得上师姐心思玲珑啊?这还不是赶紧来请教了吗?”嘴甜的师弟师妹赶紧拍马屁。

    杜兰真笑了一声,“如果这是散修在问我,或者是哪位外门的师弟师妹问我,那我一点也不奇怪,可你们都是咱们极尘宗的内门精英,怎么反而不明白了呢?”

    为啥他们内门的就得明白?

    进内门能多长一个脑子还是咋的?——他们也没发现有这福利啊?

    “你逗他们做什么,有话赶紧说。”卫衔坐在她对面,见她卖关子,便朝她身下的椅子踹了一脚,催她赶紧招了,引来一众师弟师妹赞同的眼神。

    杜兰真太了解卫衔了,这人绝对也是看明白了,而且以他这种立志朝宁潇鹤靠拢的人来说,他绝对是想亲口告诉师弟师妹们,用以展示自己的高瞻远瞩、锐利眼光的。

    奈何,杜兰真在这,师弟师妹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往实力高强、运筹帷幄、无所不能的杜师姐靠了。

    卫衔被抢了风头,偏偏抢风头的人还是杜兰真,心里一定很憋屈、很不爽、很抑郁,但他就是没办法。

    如果现在抢卫衔风头的人是别人,杜兰真可以肯定他绝对会毫不客气地把风头抢走,但偏偏是杜兰真。

    一来,两人交情太好,卫衔不方便抢风头。二来,他了解杜兰真就如杜兰真了解他,他很清楚杜兰真不是任人抢风头的人,而他目前硬实力确实不如她,两人真要明争暗斗,那多半是他输。

    当年杜兰真和卫衔还小的时候,两人往内门一站,就好像两轮太阳,各自发光,一人自身光彩稍弱,便会在另一人身边黯淡无光。两人都是争强好胜的人,正是互相之间很清楚对方的本事,才会关系这么好。

    现在明知道不如她,卫衔更不会来招惹她。

    从谁也不知道的本心来说,杜兰真对此是很暗爽的——一晃四五十年,当年那个只能拼尽尽力追赶资质更好的天才的小女孩,终于走在了那些天生赢家的前面!

    就算明知仙途千里,她不过只走了一步,可面对这样的成就和对比,她又怎能不感到快慰和振奋呢?

    她又怎能不感到荣幸和动力,怎能不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呢?

    杜兰真微微一笑,敛去所有的自矜,温和地、亲切地说道,“唐真君难道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所以在道心对错上没有标准答案——但分数和比赛有啊!”

    “本场比赛有非常健全的、规范的得分标准,这不就是标准答案吗?”

    “师姐,你别总学那些前辈高人打机锋啊!”

    他们听不懂啊!

    虽说杜兰真很清楚自己应该算是心眼比较多的那种人,但她自觉说得够具体的了,怎么看大家还是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他们这样,以后要是遇到机缘了都搞不懂大能的意思怎么办?

    人家大能前辈万一真的对他们非常看好,几乎是明示他们机缘怎么取了,结果他们听不懂,以为大能对他们无意,自顾自走了,那大能前辈岂不是要吐血三升?

    宗门的文化教育还是要加强啊!

    杜兰真拿着筑基修士的份例,操着奉公台的心,脸上还是笑语盈盈,“意思就是说,非鹤楼就是权威。在这场比赛里,非鹤楼的规则才是唯一的评判标准。如果你想要赢,那就跟着规则、跟着非鹤楼的标准走。”

    “那岂不是把坚守本心的那些修士筛掉了?”有人不解。

    “这场比赛的分数设置很妙。”很多事情当局者迷,唐玉先一公布评委会意图,杜兰真便全都明白了,“即使你运气不好,遇到了违背本心的场景世界,然后退出,其实在这一场你损失的分数也不多。如果你上一局得分很高,这点损失是完全负担得起的。”

    “真正会被影响的,就是那些徘徊在三十二名上下的修士。运气好,三十二名开外的修士能一举进入决赛。运气不好,那原本三十二名之内的修士只能落到三十二名以外、失去决赛资格。”

    “不过,所有比赛都有一定的运气因素,所以这点影响无关紧要。”

    “况且,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认为坚守本心比非鹤楼比赛更重要,显然已经做好了进不了决赛的准备,那你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难不成,评委会还非得对你的坚守本心、放弃比赛另眼相看,哭着喊着要把非鹤牌塞给你?”

    既然说破,那就说得清清楚楚,不留一点疑问,杜兰真详尽地进一步解释道,“我之所以说各位都是内门精英所以应该明白,是因为非鹤楼所强调的权威这个概念。”

    “规则至上、制定规则者才有解释权、道心无对错但规则有胜负,这些都是完完全全地强调权威、强调组织。”

    “整个戡梧界,还有谁能比我们这些六大宗门精英弟子更懂什么是组织,什么是权威呢?”

    杜兰真望着所有懵懂的师弟师妹恍然大悟的神情,浅浅地笑了一下,不再多说。

    其实由此可窥的东西还多着呢,但那些事她自己心里有数就够了,不方便公然提及。

弟三百八十五章 连成一线!

    杜兰真不知道在她这番指点之下,面前的这些师弟师妹们是否能更进一步地去思考其中用意,反正她已经仁至义尽,能说的都说了。

    对于她自己来说,所有事情都连在一起,她反反复复想了无数遍。

    以前不明白的、认为是海上冰山只见八分之一的、藏着无数谜团的问题,随着她一路探索,终于连成了一线,为她展开了曾让她百思不得其解、又苦苦追寻的帷幕下的图景。

    虽然只是一角,但也足够让她震撼和激动。

    非鹤楼面向全戡梧界,也基本能做到公平公正,因此在整个戡梧界都非常受推崇和信任。

    非鹤楼在这一点上做得太成功了,以至于大家都忘了,非鹤楼说到底还是六大宗门的非鹤楼!

    无论是非鹤楼夺牌的组织工作、非鹤楼的评定标准,还是非鹤楼夺牌的评委会,全都牢牢地握在六大宗门的手里。

    为了显示公正公平,哪怕是得罪过六大宗门的参赛者,非鹤楼也会公正对待。哪怕是和六大宗门某一家有仇的宗门,非鹤楼也有可能去请那家的元婴真君来评委会。

    自从非鹤楼建立,这千万年来,六大宗门始终以这种手段,潜移默化地给所有人一个印象:非鹤楼是绝对公正的,非鹤楼是戡梧界所有人的非鹤楼!

    但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你得罪六大宗门中某一个,甚至某两个、某三个,剩下没被得罪的宗门会在公正立场上为你撑腰。

    你得罪整个六大宗门试试?别说做评委、进决赛了,你能活着都是气运之子!

    非鹤楼始终都是六大宗门手里的工具,只不过他们从来不用、也没必要用这把工具而已。

    但现在,他们开始用了!

    隐晦地、间接地用了。

    杜兰真了解以前非鹤楼的比赛情况,她很确定从前是没有所谓“规则至上”“既然入局就得遵守规则”这样的宣言的。虽然一场有组织的比赛本身就是在顺应这种宣言,但之前非鹤楼确实从未明确提及。

    可这次,非鹤楼明确地、强势地、光明正大地宣布了。它把“规则至上”“既然入局就得遵守规则”如此清晰地传达给所有人,而且是以这样让人容易信服的方式传达的。

    戡梧界里,有谁能比六大宗门更有资格象征规则制定者和权威呢?

    六大宗门是通过非鹤楼的这场比赛,加强自己的权威!

    可是,如今六大宗门已经很有权威了,而且前段时间又出了人口贩卖的事,短时期内强势加强权威,很有可能引起戡梧界不满。

    那么,六大宗门又为什么忽然要这么做呢?

    纵观近百年来,赤霄宗和昇阳宗拼命死磕争夺六大宗门第一、极尘宗忽然强势宣布要照我仙道永不绝、持续了无数年的人口贩卖忽然被全盘掀翻……这是何等喧嚣而又热闹的百年!

    明明底蕴还差些时间沉淀的昇阳宗为什么忽然不顾鱼龙混杂、乌烟瘴气,强势出头,和赤霄宗死磕夺第一?

    明明稳居第三、前后无忧、处于喧嚣之外的极尘宗为什么忽然摆明车马要照我仙道永不绝?

    明明涉及了无数隐秘利益、被层层相护的人口贩卖,为什么忽然被干干脆脆地连根拔起?赤霄宗明明扶持了望云阁上千年、明明随时都可以胁迫望云阁,为什么偏偏是在近百年?

    明明从无立场的非鹤楼,又为什么偏偏忽然为规则和权威张目?

    普通小事可能有巧合,但涉及到整个戡梧界局面的大事,没有巧合可言,因为所有不合心意的巧合都会被修正!

    那么,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准确无疑地指明了方向,这一切也只能指向那个方向——六大宗门整装待发,是为了某个重大的、影响整个戡梧界的转机,而这个转机,就在不久的将来!

    当然,这个不久,是对于整个戡梧界的历史而言的。

    事实上,这个转机可能发生在几十年后,有可能发生在几百年后。

    推测到这个地步,已经太远、太远了。

    但杜兰真并不止步。

    当年谭苑真君的元婴大典上,谭苑真君开坛讲道,讲的是神道法门扶乩之术。

    杜兰真最初还以为宗门讲这个是因为她刚发现的神修组织——也就是后来被她发现源头是谅事宗的那个组织。

    但听了谭苑真君的讲道之后,杜兰真便知道自己错了。谭苑真君讲的和她所发现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而也就是那次,极尘宗喊出了“化作天上月,照我仙道永不绝”的口号——那还是杜兰真亲口说给所有人的,她绝不会忘!

    从那之后,杜兰真便埋下了一个渴望和一个疑问。

    渴望是,她要早日在宗门得到更高的地位,参与到宗门的、戡梧界真正影响格局的事务中。

    疑问是,宗门为什么忽然摆明车马争第一,谭苑真君又为什么会当众讲扶乩?

    后来杜兰真到了海国,拿到了《三千世界异闻录》,看到了里面清源揽胜天君的存在、天外世界的壮阔。那时候她还没意识到,她苦苦追寻的问题最重要的线索,已经落到了她的手中!

    直到她来了非鹤楼、直到她进了第一个场景世界、直到今天,杜兰真把所有的所有连在一起,终于明白了一切!

    所谓的不久的将来会影响整个戡梧界格局的重大转机,来自天外,来自清源揽胜天君!

    六大宗门已经默默地把一切真相向戡梧界展开了,只等着所有人慢慢去醒悟。

    清源揽胜天君,真的是戡梧界道统的源头、六大宗门的祖师。他也是真的一直在绸缪着重归戡梧界,重振戡梧界!

    但是,由于天君位格太高、戡梧界维度又太低——看神道被提及的频率,可能还因为有神道的阻挠。在这些因素下,清源揽胜天君进不来,需要六大宗门的帮助。

    清源揽胜天君重归戡梧界之时,就是戡梧界天翻地覆之时!

    杜兰真想到这里,不由伸手轻轻按住胸口,她不得不这么做,即使这引起了身旁师弟师妹奇怪的目光。

    她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如果她不这么做的话,杜兰真害怕自己会按捺不住那颗因憧憬、激动和喜悦而颤栗的心!

第三百八十六章 丹会

    杜兰真曾经向杜君芝和蒲艺琼许诺过,等她从第二场比赛里结束后,会去看杜君芝的丹会决赛。

    在此之前,杜兰真不是没有机会亲自给杜君芝捧场,但她没有去,因为这次丹会的第一评委周采桑是云州岚的弟子——而云州岚,当初在望云阁拍卖会的时候杜兰真就已经见识过了,和须晨真君绝对有仇。

    当然,也许因此避嫌、担心周采桑给杜君芝穿小鞋,很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意味,但谨慎一点总是没有错的。杜兰真不希望因为一点莫名其妙的事情让杜君芝丧失一个大好机会。

    丹会的最后一场比赛,是要求丹会参赛者们进入小洞天世界辨认被演化出来的药材并炼制。

    作为小洞天世界里进行的比赛,出于公开透明的考虑,非鹤楼顺手也把丹会决赛的情况搬到天幕上了。

    杜兰真所谓的亲自到场,也就是来到非鹤楼前看看天幕。

    “好好比赛,我在外面等你们得胜归来。”杜兰真拍了拍杜君芝和蒲艺琼的肩膀,温言鼓励道。

    “姑姑就放心吧,我必能斩落头名!”杜君芝自信满满。

    杜兰真喜欢别人在她面前自信的样子,闻言欣赏地望了杜君芝一眼,正要说什么,忽然有人在旁边冷哼了一声,插话道,“好大的口气,鹿死谁手还说不准呢!”

    杜君芝仿佛早有预料,闻言一个白眼就朝那人翻了过去,“手下败将,何足言勇?”

    但凡事不关己的明争暗斗,杜兰真一般都不会插手,相反,她看着杜君芝和她的对手你来我往互呛,倒觉得很有意思。

    “好了。”杜兰真不过看了两三个来回的唇枪舌剑,便伸出手来,按在杜君芝肩膀上,“不要再说了,待会就要进场了,你和蒲艺琼都静下心来,别影响发挥。”

    杜君芝很想说她不会影响心境,她还能接着怼,但当她的目光触及到杜兰真平淡的神情时,便立刻闭上了嘴。

    “我……”杜兰真是杜君芝的姑姑,可不是杜君芝的对手的姑姑,后者怎么会听这么轻飘飘的一句?他还想说什么,杜兰真已经回过头望向他。

    “你也是要参加比赛的吧?”

    她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杜君芝的对手摸不着头脑,只能皱着眉望着她。

    “去准备吧。”杜兰真淡淡地说道。

    他为什么要听她的?她算什么人?

    杜君芝的对手简直觉得莫名其妙,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讷讷又不甘地望了杜君芝一眼,然后愤愤又憋屈地走了。

    “哎,他真的走了诶!”蒲艺琼惊奇道,“诶,师叔,你是不是用了你那一招,就是一说话别人就会听的那一招?”

    杜兰真知道蒲艺琼说的是贯珠天音。

    “没有。”杜兰真摇摇头。

    “那他怎么会那么听话?你别看他刚才好像你一说就走了,其实这人可难缠了我和杜君芝一起出门,遇到他总是被他追着怼。他嘴可毒了,心眼也小……”蒲艺琼五官都皱在一起了,几乎要滔滔不绝地数落那人,却对上杜兰真平淡而无波澜的目光。

    蒲艺琼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

    “你为什么忽然闭嘴,他也就是为什么离开。”蒲艺琼不敢再说,杜兰真却反而展颜一笑,“我从不滥用法术,不必担心在我身边会被控制。”

    她最后这句话倒不像是对着蒲艺琼和杜君芝说的,更像是对着周围人听的。

    杜君芝恍然地四下望了一眼,果然看见远处有人略显慌乱地移开目光。

    “去吧。”杜兰真却一点也没有回头看那人一眼的意思,朝杜君芝点点头,“祝你们旗开得胜,我在这里等你们出来。”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配合着杜兰真隐含催促的目光,杜君芝觉得自己现在不赶紧去准备简直就是不识好歹了,赶紧拉着蒲艺琼往非鹤楼前走。

    杜兰真望着两人的背影笑了起来。她不过是逗逗小朋友而已——当长辈,确实还挺好玩。她这么想着,忽然回过头,朝着向她走来的人挑了挑眉。

    “我就说,你果然来了。”顾霓云望了她一眼。

    杜兰真这回有点诧异了,“怎么,你早知道我会来?”

    “上次在茶楼里,你不是提到过吗?”顾霓云反问道,“反正在丹会结束、小朋友们出小洞天之前咱们都是空闲的,来看看不正常吗?”

    杜兰真记得她并没有当众提过这事。多半是她和沈淮烟闲聊时被顾霓云听见了,“那你呢?”

    “我闲着无聊,随便看看。”顾霓云随意地说道,“我就猜会不会遇见你,没想到真的遇见了。”

    本来杜兰真还担心她一个人站在这里是干看着,顾霓云一来,两人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

    她们都不是话多的人,所聊的事要么是关于非鹤楼夺牌的,要么是关于丹会决赛的。由于两人见识颇高、本身的名气也很能服众,竟把周围观众的注意都吸引过来了。

    人一多,总有健谈的插话,两人也不排斥,倘若言之有理自然也附和赞同,一时间竟在身边围成了一个讨论圈子。

    如果按照杜兰真自己的脾气,她不太喜欢当众高谈阔论,更喜欢传音。

    如果她身边的是卫衔、沈淮烟,那杜兰真绝对二话不说就和他们传音聊得火热。但杜兰真和顾霓云还没熟到那个地步,顾霓云也属于那种不喜欢她过分谨慎小心的朋友。

    因此,等到旁人也加入讨论之后,杜兰真便慢慢收了声,只听他们从丹会选手进入小洞天、对敌妖兽、寻找灵药、互相勾心斗角抢夺灵药,一直聊到各自开炉炼丹。

    这个突破了炼气期普遍水平炼制了三品丹药,那个又炼制了近年来流传的知名丹药。

    最惹人震惊的还要数杜君芝,她炼制的是四品丹药筑基丹!

    哪怕是杜兰真这种对于炼丹了解仅限于当年权田真君教的内容和几十年来的积累、水平仅仅只是筑基修士中等偏上的人,也不由为杜君芝在炼丹上的天赋震惊。

    炼气期修士能炼制三品丹药的都是凤毛麟角,更何况杜君芝炼制的还是四品丹药里尤为难的筑基丹?

    难怪杜磊敢放她出来参赛、待价而沽等真君收入门下。

    要不是杜君芝半途已经拜了卞玉为师,说不定权田真君会将她收入门下。

    丹会的评委们也进入小洞天,在其中为选手们公布成绩,宣布杜君芝为冠。

    也许对于这些选手们来说过程惊险,但对于杜兰真来说,不过是一场短暂而快速的戏罢了。她震惊于杜君芝的本事,但也仅此而已了。

    但这平淡不包括她发现从小洞天走出来的修士里少了两个人之后。

第三百八十九章 孙荣林

    杜君芝和蒲艺琼没有出来。

    这不正常。

    杜兰真静静地等了一会儿,直到确定了不会再有人出来了,她才皱起眉头,垂眸沉思起来。

    在杜君芝和蒲艺琼和她告别、前往参赛的时候,显然是很清楚杜兰真会一直等在这里的,她们没理由出了小洞天不来找杜兰真。如今杜兰真没有等到她们,显然是其中出了什么问题。

    而且,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能想到的可能的好事也就那么几桩,而每一桩都不会仓促到杜君芝和蒲艺琼没时间发张传讯符通知她的地步。

    好事多半不会仓促,只有坏事会。

    可杜君芝和蒲艺琼只是参加一个比赛而已,又能发生什么坏事呢?而且,刚才宣布冠军的时候她们还好好的,这些出来的人也面无异色,显然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变故。

    这说明……这事就发生在宣布冠军到选手离场这短暂的几个呼吸之间。

    杜兰真眉头紧锁。

    她早已向杜磊和温海蓝许诺过会好好照顾杜君芝和蒲艺琼,而杜磊和温海蓝对于她来说可以算得上是恩重如山的两个人——一个予她仙缘,一个引她道途,这是两个她必定会竭尽全力报答、但有所请义不容辞的人。

    现在这两个人把弟子交到她手里,杜兰真就得负责到底。

    想知道杜君芝和蒲艺琼的下落,就得去找丹会的负责人,或者去寻实际控制推演小洞天的元婴真君们。

    按理说,杜兰真应该先去找丹会的第一评委周采桑询问这两人的下落,无论是杜兰真的身份还是作为负责人的责任都要求他如实回答。

    但一来杜兰真和周采桑不熟,二来她家师尊和周采桑的师尊有仇隙,杜兰真在不确定周采桑性格的情况下,不会巴巴撞枪口。

    她略一思忖,便打算上非鹤楼去问谭苑真君——这位师叔系出同门、杜兰真当年还在他的元婴大典上出过力,杜君芝和蒲艺琼又都算是极尘宗弟子,他没理由不答。

    在去找谭苑真君之前,杜兰真先拈了一张传讯符,细细地把事情向卞玉说明了——杜君芝既已入卞玉门下,卞玉这个当师尊的也就别独善其身了。

    做完这件事,送走传讯符后,杜兰真才打算迈步往非鹤楼去。

    “哎,你是不是跟杜君芝一起的?”

    杜兰真挑了挑眉,朝叫住她的人望去——是那个比赛前和杜君芝互呛被杜兰真劝走的修士。

    杜君芝和蒲艺琼瞧这人百般不上眼,认为他尖酸刻薄小心眼还爱呛人,从不给他好脸。杜兰真却不大在乎小辈间的龌龊,依旧是笑盈盈地望着他,“有什么事?”

    大概是习惯了杜君芝和蒲艺琼的针锋相对,这年轻修士乍一见杜兰真的好脸竟然还有点不知所措,尴尬地咳了两声,不自在地说道,“我看杜君芝和蒲艺琼都没有从小洞天里出来——她们俩原本是走在我后面的,可我却没看见她们出来。”

    “是吗?”杜兰真不置可否,“你从小洞天里出来,竟有心去留意两个不相干的人是否出来?”

    杜兰真嘴上质疑着这人,但面上还是笑语盈盈,毫无疾言厉色,可谓一团和气。人们见了她这副情状,哪怕觉得她在质疑自己,也多半难以提起半分怒意。

    然而,这个修士却仿佛遇到了什么天大的羞辱一般,想勃然大怒,却碍于杜兰真是位筑基前辈不好发脾气,只能板着脸冷冰冰地说道,“我此番运气不佳,让杜君芝侥幸夺去了第一,见不得她得意,打算与她邀战,三十年后再来一比。我一直留意着她,知道她在我身后,只等出了小洞天就与她说,却一直没等到她出来,有什么问题吗?”

    他说这话时,双目湛湛,仿佛有团小火苗在眼里灼灼燃烧,瞪着杜兰真,显得不甘又不悦。

    杜兰真没想到一句质疑便值得这位小朋友发这么大的脾气,不由笑了起来,“慢来——谁怀疑你了?我也正是左右等不来她们,打算去问问前辈们呢。”

    “只是与你不相熟,随口一问罢了,怎么就值当你生这么大的气了?是我不对,误会了你的好意——你能来告诉我,我很感激你。”杜兰真柔声说道,“我正打算去找前辈问问情况,你和我同去吧?”

    既然人证送上门,那先忽悠了拐走再说。

    “我……”这年轻修士正要推辞,杜兰真又长叹一声。

    “可怜你们难得棋逢对手,正该龙争虎斗、一争高下,以对方为磨刀石,磨练自家本事的,谁知道竟出了这种事。”杜兰真皱着眉说道,“杜君芝之前也和我说起过你,认为你是她难得的对手,想借你来磨练自己的炼丹术呢。”

    这当然都是杜兰真的胡扯。在来决赛之前,杜兰真根本都不知道这个人。

    然而,杜兰真看得很准,这修士心高气傲,自傲于自家的炼丹术,很少有看得上的同辈对手,乍然遇了杜君芝,立刻引以为命中注定的对手,那经得起杜兰真这样诱导?

    当下,这修士便深感义不容辞,“那我就和你走一趟,问问杜君芝到底去哪了!”

    杜兰真见他一激就中,一副“杜君芝还是得靠我这个宿敌来拯救”的模样,不由暗笑。

    她在看天幕的时候也留意到过这个人,见他平素很高傲、很少说话,对着杜君芝却滔滔不绝,便知道他在旁人面前的沉默是懒于搭理,在杜君芝面前的尖酸实是引以为对手。

    这性格不讨人喜欢,但还挺好懂,杜兰真稍加观察,便拿话来激他,果然便成功了。

    “我只知道道友名叫孙荣林,还不知道孙道友师承何处呢?”杜兰真带着孙荣林往非鹤楼走,一边探他底细。她不会以修为凌人,需要的时候更是半点架子也没有,一个筑基后期修士叫炼气圆满的修士“道友”也神色如常、再自然不过。

    “我是散修,跟着师尊四处云游,没什么背景可言。”孙荣林答道。

    “原来是这样,那道友师徒一定才学过人了……”杜兰真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一直把人引到非鹤楼。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6882/ 第一时间欣赏心有明月光最新章节! 作者:口红续命所写的《心有明月光》为转载作品,心有明月光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心有明月光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心有明月光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心有明月光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心有明月光介绍:
有人视她为明月光,敬之、慕之、逐之。唯有杜兰真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舍去一副皮囊、抽去一身修为,她只能剩下一颗难以逍遥、永不知足的心。女主天才流,杀伐果断,又美又强苏爽升级流大长文有暧昧,无男主心有明月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心有明月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心有明月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