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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口红续命     心有明月光txt下载     心有明月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秉烛夜行人副本总结

    嗯,秉烛夜行人这个副本到这里就结束了。

    在写这个副本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写这么长,更没有想过我居然会为了这个副本开个总结。

    但这是有必要的。因为这是我迄今为止最长的副本了。

    总结来自以下角度:

    1.群像。

    这本书后期会走群像流,但让人不耻的是从没写过群像的我竟敢放此狂言!所以这个副本试着写了群像。

    首先,群像非常耗篇幅,所以明明是一个现实一个月场景世界两个月的小副本,我写得比海国十五年还长。全文节奏有点崩。

    不过,不出意外的话,但凡群像都会是这个节奏。因为我发现这个节奏好像更娓娓道来一点?

    其次,群像人物的设置。这方面出了点问题,我设定的有名有姓有性格的人物有点太多了,虽然这个副本很长,但总觉得他们挤在一起还是差点意思。以后他们出场再描补一下。

    最后,主次问题。这点我在这个副本做的应该还可以,应该没有出现喧宾夺主的情况吧(确信x)

    2.副本背景。

    首先,这个背景一开始想的是有点克系风,写着写着发现不知道跑偏到哪去了,这点要给我自己差评。

    其次,这个副本设定得太丰富了。想要把我的设定展开,就导致了篇幅无限扩大的后果。不过这好像也没法改,如果太简单,不够这群人施展身手,就会显得很敷衍,出现“他们真的是天才吗?为什么好像很智障的亚子?”这种评论。

    最后,让我甚为遗憾的是,我没能在这里写出一个真正能有存在感的、代表这个场景世界的npc土著。云长老、南宗大长老都是我的尝试,我也极力去刻画了,但由于耐心和能力所限,最终也没成功,总归差点意思。

    3.感情渲染。

    这个分为两部分。

    第一部分,参赛者。作为玩家、过客,参赛者们应该是很情感抽离、很冷静很克制的,但又因为这个背景的感染力和相似性而有所触动,达到一种“既有点感动又知道这都是假的”的矛盾而复杂的情感。

    第二部分,npc。他们的情感是真实的、纯粹的,感染人的,他们让这个世界鲜活。

    第一部分我做的不错,第二部分就比较烂了,导致这个副本总有点差了什么的感觉。如果有个出色的npc,这种感觉大概就会被改变了。

    4.这个是最重要的,算是一个小调查,希望看到这里的小可爱可以理我一下(理我一下,拜托了!!)

    对我个人来说刻画男性角色女性角色都是一样的,只有个体性格差异,没有整体性别差异。而对强迫症来说,一本书达成出色男性角色和出色女性角色数量和质量上的平衡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但我自己的感觉是有偏差的。总感觉自己设定一个讨喜角色的时候,会变成一个小姐姐。哪怕想设置成一个男角色,设置着设置着就变成了女孩子……

    所以,求各位看到这里的小可爱拨冗告诉我,你们感觉这文出彩的男女配比例平衡吗?

    以上。

第三百六十八章 胥山

    遥远的大型城市的商会里,荧幕还放着刚刚结束的这一轮场景世界里的精彩片段集锦。

    裴琴华遥遥地望着那荧幕里一闪而过的秀丽面孔,眼神复杂。

    自从当年须晨打上望云阁、将她打落初入金丹的修为、使她狼狈溃逃,已有好几年了。

    这几年来,她一直在寻找办法恢复修为、报复赤霄宗,反而把让望云阁分崩离析的直接负责人须晨和极尘宗放在一边了。

    真正操控御门、利用他们、害的望云阁分崩离析还要背锅的是赤霄宗,裴琴华很明白这一点。

    但……这不代办她看见极尘宗、须晨、杜兰真风光无限时能淡然处之。

    “这么巧,你也在这里啊?”她背后传来一声招呼。

    裴琴华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但她很快收起眼底的情绪,回过头时已经是云淡风轻了。她“惊喜”地说道,“怎么这么巧?一起去聊聊?”

    “走啊。”招呼她的是个容貌俊秀的男修。他看上去非常年轻——不是普通修士那种容貌的年轻,而是很多修士在岁月里慢慢消逝的青春感。

    但裴琴华知道,这个看上去朝气蓬勃的修士其实早已不年轻了。他叫罗词安,目前已经是金丹后期的修为,性格也……十分一言难尽。

    “坐吧。”这修士带着她到了旁边的茶馆,随手设下结界,语气里很是随意,丝毫没有对着昔日元婴真君的郑重。

    这种态度裴琴华已经很熟悉了。她一言不发地坐下。

    “你想要的东西,我们可以给你。”罗词安说道,“但我们只给自己人。”

    “你们还想怎么样?”裴琴华冷淡地说道。

    “别误会,我们不会刁难自家人——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互相伤害呢?”罗词安朝她扬起笑脸,但他的语气却含着难以比及的怨毒,“错的当然不是我们,错的当然是那些负心薄情人!”

    裴琴华面不改色,但语气里竟仿佛被沾染上了罗词安的怨毒,“总有一日,定要杀尽天下负心人!”

    “你别担心,只要加入了咱们胥山,大家就都是自己人,理当互相帮助。”罗词安安抚她,“虽然须晨是极尘宗的元婴中期,有点麻烦,但咱们胥山也有好些真君元君,不怕他们极尘宗!等你修为恢复了,再去讨个公道!”

    “胥山真的敢和极尘宗对上?”裴琴华脸上露出些许质疑。

    “那是当然!”罗词安不悦地说道,他似乎有点想因此发脾气,但考虑到面前人还没见识过自家本事,又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来,“卞玉你知道的吧?极尘宗的那个元君。”

    裴琴华挑眉点点头。

    “前段时间,我们有一个新成员就是因为她加入胥山的。胥山的几位元婴真君还不就是立刻出手相助,帮着那位新加入的前辈去追杀卞玉了?”

    “可我似乎没听说卞玉出事了?”裴琴华质疑道。

    “……到了元婴,想杀人也是很有点麻烦的,这一点你曾经是元婴真君,你也该明白啊?慢慢来,不急。”罗词安一阵语塞。他总不能跟裴琴华说自家虽然派人去追杀卞玉,结果最后被她反杀了一个吧?

    “说的也是……我明白了。”裴琴华慢慢点点头,她知道这件事上胥山肯定吃了不少亏。但她本意不在此,只要胥山能提供她想要的东西就好了。她主动转移话题,“所以,我需要做什么?”

    话题转变后,罗词安立刻松了一口气,给她说起了胥山对她的要求。

    两人的交谈很短暂,大概一盏茶的功夫,罗词安便起身离去了。

    只留裴琴华一人坐在茶馆里。

    她垂下眼睑,露出厌恶与嘲弄混合的复杂神情来。

    如果有的选,裴琴华肯定不会选择加入胥山的。

    这个感情失败者抱团取暖的组织、这个偏执狂疯狂报复的团体、这个恋爱脑云集的地方,裴琴华从第一次知道它就很瞧不上。

    但她已经没得选了。想要快速恢复修为、报复赤霄宗,胥山是她最好、最快的选择。只有这里能最大程度上不问来处、吸纳新人,甚至于门槛低到让人难以相信——只要你是个偏执阴暗、一心想报复的怨妇怨夫就够了。整个胥山都是这样的人。

    为了加入胥山,裴琴华给自己编造了一个“对须晨爱而不得、想要拿杜兰真报复他,结果被须晨辣手无情”的背景。

    不出她所料,这个背景非常适合胥山上下的恋爱脑们,被他们非常自然地接受了。没谁觉得不对劲,因为他们也是差不多的背景和怨恨。

    明明这是她的机会,但不知道为什么,裴琴华总觉得无比憋屈。

    如果可以,她才不想和这些满脑子“你爱我我不爱你”的蠢货共事!

    裴琴华冷漠地放下茶杯。

    ***

    若要问起戡梧界哪里是享乐和**的天堂,十个修士里九个都要回答“阴阳宗”。

    那不是什么青楼窑子,那里的人也背靠大山、走出去底气不弱于其他大派弟子,但论起对**的研究和满足,在他们面前整个戡梧界没一个能打的!

    阴阳宗宗门内,掌教解忧仙姬正忙着应付自家亲传弟子。

    “师尊,这也太气人了!这次就差两天!”正扒着解忧仙姬撒娇的是个容貌精致之极的尤物。她的一颦一笑仿佛都带着毫不掩饰的惑人的魅力,动作间那种自然倾撒的成熟风韵让她人在看见她的第一眼就难免勾动**——无论男女。

    “好了,你也说了,就差两天。下次一定能超过她了。”解忧仙姬轻轻拍拍自家爱徒的背。

    如果说任何人在看见年玉尧的那一刻都会被勾起**,那么和徒弟比起来,解忧仙姬就是**本身。她的容貌也许没有弟子那样精致,但她身上独一无二的气质,已经胜过了容貌。

    “可是我一直被魏怜幽那家伙压一头,好不容易以为自己要赢一回了,怎么会遇到这种事?”年玉尧哭丧着脸,把头埋进解忧仙姬怀里,掩住自己脸上的窃喜。

    师尊的拥抱太难得了,她得抓紧机会!

第三百六十九章 完美结丹

    “我只是进了个场景,魏怜幽和年玉尧就都结丹了?”杜兰真坐在福山城紫凤钗大街极尘宗的院子里,无语地望着一起来福山城的小伙伴。

    “何止是结丹?那是完美结丹!”一个月不见,杜兰真错过了不少八卦,大家恨不得立马全给她补上,堪称情绪高涨、热情洋溢。

    不等杜兰真追问什么是“完美结丹”,小伙伴们就七嘴八舌地给她科普了。

    完美结丹即修士在筑基圆满境界时达到神识、灵力纯度、灵力数量等所有方面的极限,在这个情况下,以最好的精神状态结丹。

    这里的极限指的是筑基修士理论上所能达到的最强程度。

    这个概念非常之冷门,这个状态也几乎不可能达到,所以在魏怜幽和年玉尧双双完美结丹以前,戡梧界几乎对此毫无了解。

    “这么苛刻?”杜兰真咋舌。

    光是听听就知道这个完美结丹到底有多苛刻,几乎可以说是可遇而不可求。对于修士来说,一方面达到极限就已经很难了,更别提所有方面都要到达极限……那简直是在为难自己。

    想要完美结丹,那就必然会面对某一项已经达成了极限后去提升另一方面,结果另一方面的提升导致了本来到极限的方面的下降。顾此失彼,永远没有一个极限。

    因此,这种状态是真正的可遇而不可求,除非是运气、背景、天资都达到了极致,否则追求完美结丹的下场就是到死也没达到要求。

    也正因如此,完美结丹这个求全责备、苛刻到不像话的概念才越来越冷门,几乎已经被戡梧界忘记了,知道魏怜幽和年玉尧双双成功后才忽然又名声大噪。

    但关键是……

    “她俩竟然还真的成功了?还是一起成功的?”杜兰真满脸不可思议。

    “这确实很难得……”有人慢吞吞地说着,立刻被人打断了。

    “这还只是难得?这简直就是奇迹吧?”

    “怪不得魏怜幽和年玉尧到现在才结丹……”杜兰真若有所思。

    魏怜幽和年玉尧是上上届非鹤楼天元十六子第一第二,现在已经一百岁出头了,按理说她们这样的天才三十年前就该结丹了,慢一点也该在二十年前结丹。

    但她们硬生生在群芳谱上等到了小了六十岁的杜兰真。

    “群芳谱又要更换新人啦。”杜兰真随口说道。

    群芳谱上名姓改换其实挺常见。有人是因为名气不够、被名气更大的人挤下去了,有人是因为美人迟暮、寿元将至含恨离场……而最好、也是所有群芳谱上人最希望的结局,当然是成功结丹,脱离群芳谱。

    群芳谱只录金丹以下的修士,这是对金丹真人的尊重——弱者不配对强者评头论足。

    “现在好多人都眼红她们呢——完美结丹的修士比起普通结丹的修士要强好多!”

    “不过也只有杜师姐这种天才才有资格这么做了吧?我们的话……想完美结丹,连一项极限都达不到,就别做那个梦了。”

    杜兰真微微一笑,没有搭腔,并未对此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杜兰真,你跟我过来。”

    在院子里侃大山的众人齐齐一惊,他们根本没有感觉到身后有人!院子里的人猛然回过头,便见卞玉站在门口,朝杜兰真招手。

    只从表情来看,卞玉神情平淡,看不出对他们的讨论有什么感想,也看不出她找杜兰真有什么事。

    杜兰真朝众人点点头,便朝卞玉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翩然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卞元君找杜师姐干嘛啊?”

    “谁知道呢?大概是给杜师姐讲下一场的事吧?”

    这不过是众人谈天的一段插曲,很快就被略过了。反正卞玉总不能特意避开人害杜兰真吧?

    ***

    杜兰真本以为卞玉找自己是为了非鹤楼夺牌,没想后者竟带着她另寻了一间房间,布下禁制,这才转过身来望着她。

    杜兰真望见卞玉的神情,发现后者神情肃穆,不由一凛。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立刻整肃了心情。

    “你也知道华阳宗的魏怜幽和阴阳宗的年玉尧完美结丹的事了?”卞玉问道。

    “弟子刚听师弟师妹们提到。”杜兰真不解其意,只是实话实说。

    卞玉沉吟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索该怎么说,“你有什么想法?”

    杜兰真不太明白卞玉的意思,“师叔的意思是……”是想建议她也完美结丹?

    “我问你的想法,没让你猜我的想法。”卞玉翻了个白眼,“你听了她们完美结丹远胜过正常结丹,是否很羡慕?是否……也想完美结丹?”

    杜兰真心念一动,沉吟了一会儿,索性不掩饰,直白地说道,“确实有点想法。但我目前还没到筑基圆满,只是有想法,还没切实的打算——总得筑基圆满了再说。”

    话虽然这么说,但杜兰真寻思着,等她筑基圆满了——估摸着也就三五年的事了,到时她还不满五十岁,那是年轻得不得了。

    杜兰真了解自己,等到那个时候,她肯定会想尝试完美结丹的——求全责备、追求完美,这就是她的性格。

    她本来不知道这个概念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还知道了两个成功实例,能忍住不去追求才怪呢!

    卞玉抿了抿唇,沉思了一会儿。

    杜兰真不解其意,但非常懂事地不打断卞玉的思考。

    “这样吧,我把事情跟你说明白。”卞玉最终说道,“先声明一下接下来我要说的话,每一个字都不是我自己的——和我没关系,别以此判断我的立场啊!”

    她目光灼灼地望着杜兰真,似乎反倒要后者一个筑基小辈给她做出保证。

    “我知道了。”杜兰真一头雾水,搞不明白卞玉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还是顺从地点点头。

    “以下的话,来自你师尊,须晨。他知道了魏怜幽和年玉尧完美结丹之后,特意来消息让我转告你的。他想让我告诉你的事情是——”

    卞玉正色说道,“不要完美结丹!”

第三百七十章 求全责备

    “不要完美结丹?”杜兰真愕然。她怎么也没想到让卞玉这么郑重其事、让须晨特地借卞玉转达的是这么一件事。

    “莫非……完美结丹有什么弊端吗?”她皱着眉问道。

    “不是这个原因。”卞玉摇摇头。

    “那是为什么?”杜兰真是真的不理解了。她实在想不到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理由让须晨阻止她完美结丹。

    “你知道完美结丹的条件吧?各个方面都要达到极限。而人的状态不是固定的。你把其中一项状态提升到极限,不代表你能一直保持。很可能在提升别的方面的时候被影响,导致下降。而一个人每天的状态也是不同的,这就意味着你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在等待所有方面都最佳的状态——这可遇而不可求,运气差一点可能会等几十年。”卞玉说道。“你有多少时间可以等?”

    “为了根基打牢一点耐心等待也是正常的吧?”杜兰真没有被说服。

    “这就是另一个问题了。”卞玉答道,“完美结丹的修士确实比普通的金丹修士要强一些,根基深厚一些,但这差距不是不可弥补的——结丹再完美,也不过只是金丹,你要是把目光放在这里,格局就太小了。”

    “可我以为……宗门从来都在教导我们打牢根基、注重水磨功夫的重要性?”杜兰真质疑道,她实在没有被这理由说服。

    “这是为了让你们重视基础、不要急于求成,不代表根基差距没法弥补。”卞玉解释道,“这么说吧,普通结丹是八十分,完美结丹是一百分,磕药等歪门邪道结丹是五十分。五十分和八十分之间的差距永远无法弥补,意味着你绝无可能走的更远。但八十分和一百分的差距是可以后期弥补的,而且并不麻烦。”

    “这就是修为高了之后的好处——有限,但不是没有。否则,修为高了又有什么意义?干脆别看以后,只看谁筑基完美、引气完美得了。”

    杜兰真明白卞玉的意思了。

    就好比她现在回头看去,如果炼气期时有什么留下来的缺陷、根基上些微的遗憾和不足,她已经有很多办法可以反过来补足了。元婴看结丹,应该也是这个感觉。

    但这还是不足以说服她。

    “可是,既然可以从一开始就做到最好,何必非得反过来去弥补呢?总归都要花时间的。”杜兰真问道,“既然我可以拿一百分,为什么要先拿八十分,以后再慢慢补那二十分?况且,谁知道我凝婴的时候是不是就差这二十分呢?”

    极尘宗的规矩比较大,严格要求弟子尊师重道,倘若有人不敬尊长,尊长若是想计较,那他受到的惩罚是很严重的。因此,无论是不是阳奉阴违,至少极尘宗弟子表面上对尊长非常恭敬。

    但这规则默认不适用于涉及修士自身利益时。在不损害他人合理利益时,任何人为了自己的道途奋斗都是合理的。

    如果尊长想要不经弟子同意擅自安排弟子的道途,那么只要不损害他人合理利益,弟子为了反抗这种安排再激烈也是可以理解的。

    卞玉不会、不至于,也不能对杜兰真的反复质疑恼怒,相反,她必须继续解释。

    “如果说完美结丹是一百分,那么凝婴的门槛就是一万分,你觉得这二十分这么重要吗?值得你花几十年去争取?有这功夫,你花在结丹后能得到更多。”

    杜兰真有一点点被说动了,她凝神想了一会儿,又问道,“可这不是师尊特意让师叔转告我的理由。”

    如果只是因为不值得、效率低,须晨不会特意大费周章让卞玉转告她,因为无论她完美结丹与否都是她自己的选择,须晨不会干涉她,就好像当年他不阻止杜兰真一门心思二十岁前筑基一样。

    道途、道途,说到底是自己的路,师尊只负责点出最关键的部分,不会对着细节安排,否则那就不是她自己的道途了。

    如果不是至关重要,那么即使她的选择很愚蠢、很不值得,也是她自己的选择。为了保持自主和独立,这是值得的。

    但须晨大费周章地提出来了。这说明完美结丹还有别的问题。

    “须晨师兄料到你会这么问。”卞玉微微笑了起来。她想到须晨托她转达时那种笃定的姿态:“她若是这点都想不到,她就不是杜兰真了。”

    “须师兄说,之所以不让你完美结丹,是因为你的性格。”

    “我的……性格?”杜兰真愣愣地重复了一遍。她绝没有想到是这个理由。

    “是的,你的性格。”卞玉不带个人色彩,纯粹转达须晨的原话,“你的性格向来喜欢求全责备,过度追求完美,已经有些极端了。这很危险。”

    “须师兄说,如果放任你去追求完美结丹,那你的性格只会越来越极端,但世事哪能样样无缺?性格太极端、太追求完美,以后恐生心魔。”

    “况且,太极端、太追求完美,本身也与求道不符。大道五十,大衍四九,总要遁去一。我们求道之人,本就是自那一线生机去寻,怎能反而求全责备,岂非自绝生机?”

    杜兰真这回是真的愣住了。

    她今天有太多的“绝没有想到”,但这次是真正的绝没有想到须晨真君会跟她说这个!

    现今戡梧界有个风气,那就是什么都喜欢量化,达到某几个条件可以筑基、做如下步骤可以变强、灵气化液达到多少滴可以结丹……

    这符合人的期待,可以满足修士的需求,让他们知道自己距离成功还有多远,给他们继续下去的希望。

    而须晨真君这样从更虚无缥缈、更难以捉摸的大道来反过来劝她的,可以算得上异类了。

    但杜兰真从中看出了更多。

    须晨真君,是认真地、长远地为她着想、为她规划大道仙途的。

    他不像很多人那样认为金丹元婴就是圆满,也不认为杜兰真结丹凝婴就已经足够。

    他帮她看向天外。

第三百七十一章 第二场消息

    自从离开小洞天之后,杜兰真总算有时间短暂地关心一下被委托给她的两个晚辈了。

    “这么说,你们这个丹会的最后一局也是要进小洞天的了?”杜兰真听了杜君芝的话,若有所思地问道。

    “是的,就在姑姑下一场比赛之后进去,在第三场比赛前会出来的。”杜君芝恭恭敬敬地回答她的问题。现在这个小丫头面对杜兰真已经毫无傲气可言了,这得多亏非鹤楼天幕的实况转播,让杜君芝在丹会期间还能实时关注杜兰真的比赛。这段时间内,杜君芝算是彻底服了杜兰真的本事,也就因此再也难以维持最初那股傲气。

    “我听说你在丹会大放异彩,被誉为这届丹会冠军的最有力竞争者之一?”杜兰真当然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杜君芝态度的变化,但杜君芝到底怎么想的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杜君芝的傲气不能让她丧气,杜君芝的恭敬也不能让她高兴。

    弱者对强者的态度是不配让强者牵肠挂肚的。

    “实话实说,也没什么错。”杜君芝并没有客套谦虚一番,反而毫不客气地说道。

    杜兰真想起自己曾经对便宜师妹罗滢说过“倘若自信,且就自信,长辈看了,也喜欢你从容”,现在看看杜君芝,确定了她果然是喜欢自信的修士。

    “就该如此自信!”她毫不吝惜自己的赞许,朝杜君芝笑盈盈地问道,“既然你说最后一局可以带一个一起进小洞天,那你可想好了带谁进去?”

    “我和蒲艺琼说好了,到时候她陪我一起。”杜君芝不假思索地答道。

    看来她不在的这段时间两个小丫头已经混熟了嘛?

    杜君芝提到蒲艺琼,杜兰真便顺势朝站在一旁到朋友圈看去,她唇角勾了勾,调侃道,“这回可算是出来玩个够了吧?”

    “我主要是来给师叔助威摆排面的,怎么能说我是来玩的呢?”蒲艺琼理直气壮,“师叔现在声望这么高,也有我一份功劳的!”

    杜兰真一个板栗就朝她脑门敲了上去,“师叔谢谢你了。”

    “哎哟!痛死了!啊!”蒲艺琼浮夸地喊了起来,“师尊,您老人家赶紧来救我啊!我要被师叔打死啦!”

    杜兰真朝这个戏精翻了个白眼。她根本一点力都没用,说是在蒲艺琼额头上轻轻拂了一下都行。

    蒲艺琼也就在她面前闹了!换个人试试看?无论是她师尊温海蓝、师祖须晨、大师伯乐正初,蒲艺琼哪有那个狗胆戏精?还不是就仗着和杜兰真关系好、后者又不爱拿架子?

    不得不说,蒲艺琼让杜兰真一度不想收徒。这样活泼爱闹的徒弟,生在别人门下逗逗是很好玩,但要是在自己门下……

    杜兰真哪有那个精力!

    每次想到这里,杜兰真差不多就能理解须晨对弟子不远不近的态度了。这么多徒弟,一个个都可着劲关心,那须晨真君还修不修炼了?

    “你们在小洞天里的比赛会被天幕放出来吗?”杜兰真问道。

    “多半是会的吧?否则,外人连过程都不知道,怎么能确定这场比赛的公平性?”杜兰真毫不质疑杜君芝是否真的能闯入最后一场比赛,杜君芝也毫不怀疑自己的能力,敢问就敢答。

    “那等我从小洞天世界里出来后就等着看你们大放光彩了。”杜兰真抚掌而笑。

    “杜兰真,元君叫我们。”卫衔走进屋里,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这个时候,同时叫上她和卫衔,多半就是说下一场比赛的事情了。

    杜兰真朝杜君芝和蒲艺琼打了个招呼,便跟着卫衔一起去见卞玉。

    “我看你的分还挺高的,总分223呢。”路上,杜兰真随口说道,“没想到嘛。”

    “怎么就没想到了?”卫衔简直不敢相信她会这么说,不爽地反问道,“我在卫道联盟这条线上一直进度很快,而且还在散修路线上赚了很多分。最后神降的时候,不也去做诱饵了?”

    “可你不是在那被淘汰了吗?”

    “可我还是拿了分啊?我在其他部分得分也不少啊?”卫衔据理力争,“你能不能别光顾着埋汰我?理智、客观、面对实际情况行不行?我很强的!”

    “呵。”卫衔要是不说这话还好,他这么一说,杜兰真便凉凉地笑了一声,“有第一轮70分的人,现在分数还没我高。”

    “这是运气问题!”卫衔强调道,“我也是目前总分第十一名啊?要是运气好,我还能再高不少!我们就差一点点而已!”

    “是。”杜兰真轻飘飘地笑了,“我们就差,亿,点点。”她着重强调了那个“亿”字,让卫衔务必要听懂她的意思。

    卫衔装作听不懂。

    他们一见卞玉,后者便直接地说道,“找你们来,是要和你们说说下一场比赛。”

    两人洗耳恭听。

    “首先声明,为了绝对公平,评委会绝对不会泄题的。你们谭苑师叔的人品也是绝对靠得住的,不会做出假公济私的事情。所以,我这儿没什么内部消息给你们。”卞玉说话前似乎很喜欢先撇清关系。

    杜兰真和卫衔齐齐表示自己明白。

    “我要跟你们说的,就是你们去四象楼也能打听到的消息,算是帮你们省去自己打听、验证真伪的时间。”卞玉说道,“下一场比赛,不会再像上一场那样大型群体地比了。这次是单人比赛。”

    无论是杜兰真还是卫衔,听到这个消息,都没什么反应。

    对于他们这种善于交际的修士,比赛里需不需要合作、交际都无所谓,没什么好希望有或者没有的,评委会怎么安排,他们就怎么接受。

    不过,这个消息对于那些不擅长交际的修士来说,不啻为福音。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擅长交游的。而非鹤楼如果场场都纳入交游元素,难免对他们不太公平。

    “还有一个消息。”卞玉见他们接受良好,轻轻点头,“这一场比赛,是专门拉开差距的一场。”

第三百七十二章 玲珑无用

    有了第一场比赛的经验,大家对于进入小洞天世界的流程已经很习惯了,休息了三天后,纷纷提前来到非鹤楼前等候第二场。

    等候第二场开始时,韦嘉言主动凑过来跟她说话,“听说这场会是拉开差距的关键。”

    “我也听到这种说法了。”杜兰真轻轻点头,“只是不知道真假。”她这话当然是满口胡言了,卞玉亲口跟她说的话,显然已经确定是真的了。

    韦嘉言知道杜兰真这是不愿意被人揪住任何一点话柄——总有人会说六大宗门暗箱操作、泄露消息,杜兰真不想做那个被拎出来举例的人,在人前从不留话把。不过,韦嘉言还是非常自然地朝她翻了个白眼。

    杜兰真自觉也太冤枉了,大家都是六大宗门的弟子,都有这种担忧,互相体谅一下不好吗?

    每次她谨慎小心的时候,这群人都喜欢翻她白眼。先是顾霓云、秦若菱,再是陆悠然、韦嘉言……这难道就是获得好朋友的代价吗?

    这样想来,还是沈淮烟最好,看她从来都自带柔光。

    杜兰真忍不住陷入沉思——这些人和她这么相性不合,大家到底是怎么做朋友的?

    从韦嘉言的角度来说,那就是截然不同的了。

    韦嘉言觉得杜兰真什么都好,阵道造诣好、资质好、能力强,是她少有的看得上的人。但就是有一点不太好——杜兰真太精了。

    韦嘉言自忖是没有杜兰真这么精明的,想必也很少有人能像杜兰真这么精。一般来说,像韦嘉言这种高傲、一门心思阵道和修炼的人,是很难和太精明的人做朋友的。

    这是性格不合适。

    但为什么偏偏两人就成了朋友呢?

    韦嘉言思来想去,还得怪杜兰真这人性格太矛盾了。这人温柔似水下藏着冰冷的审时度势,但精明下又藏着炽烈和疯狂。

    杜兰真用审时度势把自己的疯狂约束了起来,仿佛给野马套上了缰绳。但这确实还是一匹野马。

    精通审时度势的人会觉得她是同路人,而随性率性的人也会觉得她可交。

    这就是杜兰真有朋友缘的原因。

    当然,万金油就意味着她身上总有不同的人不太喜欢的那面。审时度势的人会不喜欢她那深藏的疯狂和炽烈,率性的人也会不喜欢她的审时度势。而这不喜欢不至于胜过对她的喜欢,因此他们还是会跟杜兰真做朋友,只在遇到不喜欢的时候稍微刺杜兰真一下。

    这也就直接导致了杜兰真看似老被怼的现状。

    “非鹤楼第二场,叫做玲珑无用。”唐玉先站在非鹤楼上向所有人介绍道,“相信很多人已经知道了,这场比赛会是大家拉开差距的一场,希望大家理性对待,遵从自己的内心。”

    杜兰真挑了挑眉——上一场比赛可没这样介绍过,他们是进了小洞天才知道场景世界叫“秉烛夜行人”的。而且,上一次,唐玉先也没有提醒他们要理性对待、遵从内心。

    杜兰真原以为这一局会是非常严苛的、针对个人武力的比赛,但现在听唐玉先的意思……仿佛不是?

    “这一场的规则是,单人进入不同的场景世界,总共进入五个场景世界,每个场景世界总共会有五个任务,完成了一个会给你们下一个。每个任务十分。”唐玉先继续说道。

    “需要强调的是,这些任务都是必须要做的,不可以放弃。如果你放弃了一个任务,就代表后续所有任务、包括这一场的后续场景世界都不必进入了。”

    唐玉先的话引起了轩然大波。

    “放弃一个任务,直接从第二场退出?这是什么规则?万一实力不够呢?也许我这个任务不能做,但后面的任务都行呢?”有人忍不住质疑起来。

    “这些任务,保证都是合乎你们的水平的。你们不会有能力不够做任务的情况。”唐玉先平淡地解释道。

    这个解释显然不能满足炸开了锅的修士们。

    “好了。”唐玉先没有去理会修士们的疑惑,拍拍手,“准备一下,小洞天世界即将开启。”

    唐玉先这个态度,显然就是最终决定了,不打算解释,也不打算改变。

    谁让这是元婴真君呢?

    即使修士们满腔不解和腹诽,该听话还是得老老实实地听话。

    与第一场比赛如出一辙的白光闪过,所有参赛者都先后飞入了小洞天世界。

    “这群小朋友们这回要吃苦头了。”张惟然望着非鹤楼下,那里片刻前还有白光闪过。

    “比起大道仙途,这又算得了什么呢?”韩素莲慢慢地说道,“想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他们早晚要面对这个。”

    张惟然垂眸浅笑了一下,“说的也是。”

    ***

    杜兰真进入场景世界,眼前是繁花碎玉,仿佛世界被打成了碎片,在她面前一闪而过。

    她面前出现了一扇门。

    杜兰真走上前,那门上刻着这场景世界的名字“玲珑无用”四个字。

    杜兰真没有迟疑,伸出手来推开了门。

    随着门被她推开,她眼前一花,定睛时,发现自己正趴在地上,身上穿着一件被刀剑划开几条大口子、被尘土弄脏的罗裙。她待在一个阴暗的、破破烂烂的小房间里,房门紧闭,估计是上锁了。

    她呼吸时,只觉五脏六腑都在痛,灵力已经完全消失,简直就像个凡人。

    如果杜兰真从未有过这种体验,她大概会很慌张。灵力的消失对一个修士的影响太大了,没有哪个修士会对此无动于衷。

    但好在,她在很久以前就有过类似的精力了。那时她只是个炼气期的小修士,猝不及防毫无灵力,都敢和筑基期鬼修做交易,更不必提现在了。

    杜兰真皱着眉把四下打量了一遍,断定自己这个入场身份是个家境不错的凡人小姑娘,忽然遇到祸事被抓进来的。

    但抓她的人到底想干什么、为了什么抓她,杜兰真就一无所知了。

    她觉得脸上湿湿的,便伸出手去摸,触手凉凉的,满手的泪水。

    杜兰真望着自己的手,不由愣住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杀死直接凶手

    杜兰真不记得自己到底有多久没哭过了。可能有二十年了吧?

    当然,她很清楚这不是她的泪水,这只是场景世界给她的伪饰。

    “任务一,逃出生天。”

    话外音姗姗来迟。随着话外音一起到来的还有背景信息。

    “杜兰真”是xx村某乡绅家的小女儿,有一天出远门去隔壁村外祖家玩,回来就发现自家村子被整个屠了。

    “杜兰真”显然也没有什么特殊的隐匿手段,立刻就被屠村凶手留下观察情况的人带走了。

    这就是她一降临便趴在小黑屋的地上哭的原因了。

    “杜兰真”是个凡人,而且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更糟糕的是把她带走的人显然也不会怜香惜玉,在她反抗的情况下对她又打又踹,导致她现在全身都痛。

    杜兰真翻了个身,勉强从趴着变成了坐在地上。她脸色惨白——这是原主自带的痛楚导致的。

    她所获得的背景信息实在太少了,除了她是怎么来到这里之外,杜兰真对这个场景世界一无所知。

    这和第一个场景世界截然不同。

    这是评委会刻意刁难,还是说……一个普通乡绅家的女儿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就止步于这个程度呢?

    杜兰真希望是前者,但她知道后者在现实里并不罕见。

    不合时宜地,她心里短暂地闪过一丝庆幸、一丝后怕。如果她没有被杜磊接到极尘宗,那么,也许这就是她的命运。

    但不合时宜的伤春悲秋不是她的风格。杜兰真很快便撑着身子从地上狼狈地爬了起来——她也很想风流潇洒,但这副身躯限制了她。

    第一个任务,应该不需要思考太多,否则开局杀,唐玉先哪还配说“你们的能力绝对够完成任务”?

    杜兰真慢慢地踱到门边,用力敲了敲门。

    “干什么?”门外显然有人站着。

    杜兰真不答话,只是敲门。

    “你有病?”看守没什么耐心,骂骂咧咧张口就来。

    杜兰真这回不只是敲门了。她还用手指甲在门上用力上下抠动,发出极为刺耳的声音,在这安静的环境里尖锐得甚至让人有点害怕。

    “妈的这是找死?”看守忍不住骂骂咧咧地打开锁,粗暴地一把拉开门,撸起袖子就打算把这死丫头打一顿,让她安静一点。

    然而,门一开,杜兰真便仿佛失去了知觉,软软地倒下了。

    “草,这是什么情况?不会要死了吧?”看守吓了一跳。虽然这个丫头不太重要,但既然还让她活着便说明她说不定还有用,万一死了,他也要担责任的!

    真是烦死人了,不就踹了几脚,怎么就要死要活的了?

    看守不耐烦地弯下腰拽起她的胳膊,打算查看一下她的情况。

    而就在他握着杜兰真的胳膊,将她拽到一半时,这个脸色苍白得仿佛随时都要停止呼吸的少女猛然睁开眼!

    仿佛雄鹰即将捕猎,一瞬间,看守的心跳漏跳了一拍,他觉得眼前不是一个任他打骂难以反抗的弱女,而是一头凶狠至极的猛兽!

    这猛兽朝他伸出手来——这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她出手几乎是比她睁眼还要早,而看守也承认他确实因为她的目光而短暂地因为恐惧而呆滞了一下。

    但真的只是极其短暂的一刹那。

    那只刚刚因为抠门而破了皮、轻微血肉模糊、但看得出来平时养尊处优的手,以哪怕是天下最强的宗师们也绝难想象的速度,在一瞬间插入了看守的眼眶里!

    只是一刹那,只是短暂地被震慑,看守停止了呼吸,死在了他以为自己一脚足以踹死的小鸡仔手里。

    仿佛是仍然嫌不够似的,杜兰真一点都没有因为自己现在举动的凶残而改容。她平静地用手继续往深处捅了捅,甚至抠了抠,直到确认看守已经死透了,她才腿一软,和看守的尸体跌作一团。

    杜兰真很确认这里只有一个看守,她半仰躺着,将满手的不明物体在看守的衣服上擦了个干净。

    她再次举起手的时候,手上便只有殷红了。

    她说不清那是看守的血还是她自己的。

    这个“逃出生天”的任务,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才算完成?

    杜兰真慢慢爬起来,三浅一深地呼吸着,努力调整自己的气息。原主被这些抓她的人又打又踹,有点伤到内脏,杜兰真得小心自己在任务完成前先倒下。

    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看守的尸体拖进房间。杜兰真好久没这么疲惫过了。她拿在一瞬间爆发出远非凡人能爆发的力量,但平时还是原主手无缚鸡之力的体质。

    因为她选择下手的部位不容易喷血,杜兰真把看守拖进房间后,外面看上去没什么血迹。

    她像模像样地把门锁上了,然后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当然,以她现在一步一晃悠的状态,想不大摇大摆也没辙。

    这个院子里没有别人。既没有别的看守,也没有别的被关押者。

    杜兰真从各个角度稍加观察了院子外,然后理了理衣服,靠叠穿等非精致女人不能精通的技巧遮住了划口,姿态从容地从院子里走了出去。

    她走出院子的那一刻,话外音提示她任务一已完成。

    “任务二,查明屠村真相,杀死直接凶手报仇。”

    出了院子就会发现她其实在一座大宅门里,这小院不过是大宅的一角罢了。

    杜兰真躲在观赏用的假山里,偷偷观察着来往的人,眉头微蹙。

    直接凶手?那就意味着这只是个动刀的人,背后一定还有别的主使。

    作为出身凡间乡野的修士,杜兰真还是有点基本的凡人常识的。在一个秩序比较完善的和平国家,别看一个村子好像很小,其实一个人想屠村,必然有极高的权势!

    这样的人,仅仅只是另一个人的刀……

    要是杜兰真修为还在,那这任务简直小菜一碟,可她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啊?

    她敢打赌,杀了直接凶手,下一个任务就是杀了幕后黑手——而前三个任务已经是这种难度了,第四第五个任务怎么样还用多说吗?

    说好的每个人都不会出现能力不够的问题呢?

    评委会都是骗子!

第三百七十四章 病态任务

    “严青衣,为什么你总是这样无情?你是不是……没有感情?”夏日的月色很美,照在少女的泪水上,反射出明珠一般的光彩来,“我……为了你,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我只有你了。”少女哽咽着说着。

    严青衣冷淡地望着她。他的目光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而不是在看一个为了他抛弃显赫出身、荣华富贵、为他的强大做出赫赫贡献、对他情深义重的美貌少女。

    少女眼里含着泪水,含着希望抬起头,她的目光触及到他的,她忽然颤抖了一下。

    那是在看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看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一样的眼神。

    他的目光冷漠、平淡,不为她牵动一分一毫。

    “为什么?”她仿佛是承受不住,尖声大叫了起来,声音凄楚得能让最铁石心肠的人牵动情怀,“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不能稍微看我一眼……”她捂住脸,泣不成声。

    严青衣没有回答。

    也许在他心里这不必回答。

    少女猛然抬起头,“如果,如果你这样的话……那我只能跳船了——对不起,我也不想的,我……我也要活着,我也想好好活着……”她说着,不住地向后,跌跌撞撞地退去。

    严青衣凝望着她。

    少女露出痛苦的神情来,但她的目光却是无比坚定的。

    随着她的退开,一支支利箭如雨,朝严青衣飞来!

    严青衣面色毫无变化,猛地拔出佩剑,四下挥舞着。

    他手上似有千钧之力,手中剑舞动出奇异的频率,一转又一转中带着诡异的、超乎寻常的力量,每一剑都一口气挑飞数支箭!

    更诡异的是,这些箭不仅仅是飞出,更是按照原路返回,从哪里被射出,便带着惊人的力道反向又朝着主人飞了回去!

    谁也没想到严青衣出手竟然这么诡异!

    随着那诡异的、倒飞的箭去拥抱原主,一声声自四面八方惨叫响起,将这温柔的夏夜渲染成了血色!

    严青衣就仿佛一尊杀神,他始终面无表情地、平静地一步步走向那些并未死亡的埋伏者,然后一一将他们的性命终结。

    最后的最后,他走向了惊恐的少女。

    “你,你……”

    他冷漠地举起了剑,将少女的话语永远地封在了她的口中。

    严青衣收起了他的剑。

    他低下头望着少女惊恐混杂的、失去了活力的脸。

    在这个场景世界里,他的身份是一个一心追求力量的人。

    他没有感情,也不在乎感情。

    他只在乎力量。

    在这个场景世界里,严青衣得到的每个任务,都是杀人。

    杀所有挡住他追求力量道路的人,无论这些人是不是他的恩人、爱人或者伙伴。

    这个身份和任务显然是很病态的,严青衣很清楚。

    但这都在他的接受范围内。

    严青衣很清楚自己本质上也是一个冷酷的人。他不至于做到这个场景世界里“严青衣”的地步,但为了力量,他也确实可以放弃一切感情。

    杀道,本来就是无情道。

    约束严青衣的,只有道德。但场景世界里,不必谈道德。

    所以,他做的很顺手,也很从容。

    ***

    “你给我滚远一点!别跟着我!”少女厌恶地望着跟在她身后的青年。

    那是一个长相清秀的青年,他彬彬有礼、年轻有为,足以成为同龄人心羡的对象。

    但在少女的眼里,他一文不值。他甚至不比一坨浆糊更讨人喜欢。

    “谁许你跟着我了?”少女嫌恶地望着他,“我就算是随便找一个男人,也不会和你结为道侣的!”

    何平书脸上还挂着温和的笑容,他看着少女的眼神无比宠溺。

    “你别再恶心我了!”明明是最深情的凝望,但少女却仿佛见到了世界上最恶心的事物,露出绝难忍耐的厌恶——如果没有看见她的神情,任谁都没法想象一个人居然能厌恶另一个人到这种地步。

    “我一看见你就想吐!你怎么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你怎么好意思缠着我?你在我眼里就像一只癞蛤蟆!”

    何平书露出痛苦而伤心的神色来,仿佛被少女的言语深深伤到了。

    但少女并没有被他的痛苦打动。她几乎是宣泄般地、滔滔不绝地、变本加厉地羞辱何平书,从他的长相到他的性格和经历,丝毫不顾街上人来人往的打量和慢慢围起来看热闹的人群。

    何平书捂着胸口,露出勉强的笑容来,“我们……我们到别的地方说好不好?”

    “原来你也知道什么叫羞耻啊?我还以为你无耻到从不知道什么叫丢人?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在我面前的表现就不像个有廉耻的人!你像条狗!”

    何平书的脸皮轻微地抽动了一下。

    但少女没有看到。她仍然在极力羞辱何平书。

    何平书垂下眼睑,藏住眼里的不耐和不悦。

    这个场景世界里,他的身份是一个家世、天资都不错的修士,但——可惜的是,脑子不好使。

    “何平书”是个恋爱至上、爱情大过一切、无论被怎样厌恶羞辱也对他喜欢的人百依百顺要什么给什么的没脑子修士。

    在这个场景世界里,何平书所接到的每个任务,都是突破人类自尊底线的恋爱至上的任务。

    而任务的核心人物,自然是这位对他百般奚落、极力侮辱的少女。

    何平书不耐地想着。

    这位大小姐到底有完没完?骂一两句就够了,怎么还骂上瘾了?

    上一次被这样羞辱……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印象中,那好像是几十年前了。那时他还只是一个修炼十年仍然只有炼气一层的废灵根废物。那时他的每一天都是在这样的羞辱中度过的。

    当时让他恨之入骨的、刻骨铭心的痛恨,竟仿佛遥远了起来。他现在回想,竟觉得已经模糊了。

    仔细想来……自从他遇见了昼夫人,就再也没有这样的事情了。他手里一旦有了力量,便再也难以忍受这种事,也再没有人敢这样对他。

    不是昼夫人的垂青、不是他的运气,而是力量带给了他尊严。

    何平书抬起眼睑,眼里流露出再自然不过的爱意和痛楚,深情款款地望着少女,对奚落的话语充耳不闻,对周围嘲弄的目光视而不见。

第三百七十五章 圣徒

    “你真的……真的要去杀国师啊?”破落的屋内,有人怯生生地望着坐在中央的女人,“那,那可是国师啊!咱们斗不过他的!”

    “我的实力确实没有他强。”杜兰真坐在屋内——非常自然的,这屋里的人以她为核心。她极其平静地说道,“但我可以献祭我的身体,剑灵会回应我的。”

    “可你,可你已经献祭了一根手指了,你再献祭……”

    “如果能换来正义,那么牺牲就是有意义的。”杜兰真打断了他,“我还活着,就是因为不甘心正义死去。”

    她的眼里仿佛有灼灼的火焰在跳动,没有人敢去直视她的眼睛,他们害怕被那炽烈的火焰刺伤双眼。但他们又情不自禁地为她所吸引,胆怯又渴望地望着她。

    “就这么办吧。”杜兰真静静地说道。她说完,起身离开了房间,并没有给任何人继续劝阻她的机会。

    杜兰真离开房间,但她并没走远,只是站在院落的屋檐下,慢慢抬起手。

    她凝望着自己的左手。

    那本来是一只非常漂亮的手。每一根手指都纤细修长、莹润白皙得仿佛玉雕,看得出来是精心保养的,最初为了引起看守注意而挠门所抠出的伤也已经愈合。

    这本该是一只漂亮的手。

    但现在,这只手缺了一根手指。在无名指后,只有一个光秃秃的断根。

    杜兰真脸色平淡地摸了摸自己的断指。

    这根小拇指,是她亲手斩断的。

    她当然没有发疯,也没有自虐情节,杜兰真清醒得很,对自己也爱护得很。

    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场景世界、任务迫使她这么做。

    随着任务的一步步推进,杜兰真总算是明白了自己被分配的这个身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杜兰真”是个圣徒。她愿意相信正义,愿意亲手维护正义,她愿意为此做出任何事,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这是一个力量非常低的世界。人们只能习武,实力最多达到“宗师”级别,基本相当于炼气三层的修士。

    但这个场景世界有着非常强大的武器。每一把神兵的争夺,都会带来血雨腥风。

    背景信息里的屠村只是一个开端。

    起因是有人认为有一把神剑藏在这个不起眼的小村落里。为了获得这把神剑、并且不让别人知道他得到了神剑,这人采用了最极端的办法——屠村。

    这样一来,虽然大家都知道这里面藏着猫腻,但却并不能确定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屠村。

    而“杜兰真”返回村落还能保住性命、只是被抓,主要多亏了神剑不愿意被唤醒,无论幕后黑手怎么使用都好像一把凡剑。

    幕后黑手以为自己找错了剑、遗漏了什么信息,认为留着“杜兰真”可能还能提供点线索。

    杜兰真在接到任务后一步步去寻找凶手。直接凶手是当地的知府和江湖组织朱砂楼楼主,场景世界把他们算成两个任务。

    杜兰真杀了这两人之后,便一如所料的那样接到杀幕后黑手的任务,而幕后黑手便是她现在要杀的国师了。

    杜兰真现在只是个普通人,甚至是个体质不好的普通人,除非偶尔爆发,否则她根本谁也杀不了。

    但她没法一直爆发。

    她想要完成任务,就只能借助于外力,比如神剑。

    在场景世界的安排里,神剑有灵,不愿意认国师为主,也不愿意为朱砂楼楼主动哪怕一下,因为他们都是心怀阴暗和龌龊的人。

    神剑只认心怀正义的圣徒。

    于是非常合理的,杜兰真想办法拿到了被当成赝品的神剑,用神剑杀了朱砂楼楼主和知府。

    但神剑的驱动不是没有代价的。所有超出承担能力的力量所需要的代价也都超出寻常。

    根据被杀的人的实力和数量,她要献祭给剑灵成比例的血肉。

    为了杀朱砂楼楼主,杜兰真献祭了自己的左手小拇指。

    她爱惜地望着自己的手。

    想要杀国师,她大概要失去整条手臂了。

    杜兰真从没有这样狼狈过。她的身体从未残缺过。

    有时她望着自己无名指后光秃秃的指根,也会发自内心地恐惧和不安。

    但更多时候,她很清楚自己是在场景世界里,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她缺少的这根手指在离开这个场景世界后就会回来,一如她来时那样健康漂亮。

    这个场景世界很邪性。

    杜兰真确定了这一点。设计这个场景世界的评委会也很邪性。

    “杜兰真”所追求的那个苍白的正义,要求她奉献出自己——这超过了合理要求。

    她没有必要为了别人而奉献自己。

    哪怕国师、知府和朱砂楼楼主一直草菅人命、迫害百姓。

    但这些百姓的生命并不比“杜兰真”的更高贵。

    评委会的这些安排,甚至有些道德绑架的嫌疑。

    但杜兰真虽然有点不爽,还是照做了。

    因为她很清楚这是一场比赛。

    为了成功,在一些不涉及原则的问题上顺从是她可以接受的。

    况且,她的心里未必没有一块地方是藏着正义的。

    虽然,大部分时间这块地方都被她变强、求道的**掩盖了。

    杜兰真没有过多犹豫,而一个虚假世界里的国师也不值得她犹豫。

    至于那些因为她击杀知府和朱砂楼楼主而信任她、跟随她的追随者们对她的关心和担忧……一个心怀大爱的圣徒是无暇顾及这些细小的枝节的。

    在接到任务的第十天,杜兰真以左臂左肩的代价,献祭给剑灵,换来了神剑的大展神威,成功在重重包围和森严的防御中将早有准备的国师击杀。

    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最后一个任务的对象不是任何一个人。

    “任务五,击杀所有宗师,摧毁所有武林组织,摧毁所有神兵,还天下海晏河清!”

    杜兰真既意外,又觉意料之中。

    这个场景世界最大的毒瘤不是任何一个人,而是这个残忍的、**凌驾于秩序之上的社会。

    如果没有了武林组织,没有了惹人犯罪的神兵,建立了稳定的秩序,也许这个世界会变得好一些?

    也许真正的正义会大驾光临?

    杜兰真知道不会,因为人的本质就是**。

    没有了神兵和武林,还会有别的**和争斗。

    但这和她、和圣徒“杜兰真”无关。

    在频繁的献祭后,在摧毁最后一个武林组织、最后一把神兵后,在将自己完全献祭之后,她合上了眼睛,归于永恒的长眠。

第三百七十六章 老娘不玩了

    “何平书!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丧心病狂?”

    面对这样的指责,何平书感到的不是羞耻,也不是恼怒,而是深深的疲惫。

    是的,疲惫。

    他不知道自己和评委会到底什么仇什么怨,为什么被分配到的场景世界和任务都是这么的……奇葩?

    不,甚至说是怀有深深恶意也可以。

    这次,他分配到的身份,是一个为了力量不择手段的、丧心病狂的人。

    并非那种无情的、可以踏平一切阻碍前路的人,那种人虽然无情,但比起何平书分配到的身份,简直善良得像个和平使者!

    “何平书”是一个可以为了一枚丹药利用无关路人到死、为了一个消息灭人满门、为了一个机会踏遍他人尸体的人。

    何平书不是这种人。

    他渴望力量,但他没这么丧心病狂。

    这个场景世界的任务,引起何平书高度不适。

    “杀了就杀了,想要成道,哪能顾及那么多?”昼夫人却对此不以为然,“心慈手软、磨磨唧唧的,我才不信真的有机缘的时候你还这么优柔寡断?”

    “难道成道就要视人命为草芥?成道非得踏着无辜之人的尸体?”何平书不敢苟同。

    “网络诸天,成就一人,你以为是说笑的?”昼夫人不屑地笑了一声,“想要从诸天万界中脱颖而出、成就大道,不狠一点怎么可能呢?”

    “何小子你就是婆婆妈妈的,没有一点强者之心!你要是不改,哪怕有本娘娘护持,也早晚得中道止步!”昼夫人断然道。

    何平书没有说话。

    他第一次这样清晰地认识到,他和昼夫人不是同路人。

    何平书自认和圣人搭不上一点边。他不是什么好人。他.asxs.低,想要往上爬,底线就得放得低,即使那些大宗门的天才们知道了会嗤之以鼻。

    可何平书不这么做,他甚至没有认识这些天才的机会!

    但,何平书从来都把心狠手辣当做手段,而不是行为准则。在路可以走宽的情况下,他绝不会为了一点利益就做下恶事。他绝对不做没必要的恶事。

    何平书心里有一张清单,列满了他为了往上走所必要的东西。为了这些,他可以不择手段,也可以心狠手辣。但不在这张清单上的东西,他不会为之脏手。

    人可以心狠手辣,但不能下作。

    昼夫人却认为为了成道,什么都可以做,哪怕是非必要的东西,只要对自己有好处,都可以不择手段地取得……

    那么,何平书对她来说,是不是某个计划里必然要被舍弃,以换取利益的一员呢?

    虽然对自己和昼夫人的关系从来都有自知之明,对昼夫人的性格也深深了解,但听到昼夫人这么说,何平书心里还是泛起了一阵寒意。

    他早知道,一切东西的取得都是有代价的。

    哪怕现在昼夫人没想让他还,改日也必然会让他还的。

    何平书垂下眼睑,朝着眼前的任务对象扬起了刀。

    ***

    “任务三,获得阁主的爱。”

    向凌波面无表情地握紧了她手里的茶杯。

    “咔擦。”

    茶杯碎裂了,随着茶水一起从她手中落下,落在桌上,碎瓷片摊在一起,茶水却淌过了整张桌子,最终顺着桌子边缘流下。

    茶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向凌波的裙子上,但好像雨水打在荷叶上那样滑开了。

    向凌波的动作引来了坐在她对面的人的注意。

    “怎么了?”她的任务对象、阁主扬了扬眉,轻笑着问道,“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向凌波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她面前的这个人,俊眉修目,他的容貌虽然放眼整个戡梧界数不上号,但也足以称得上英俊。但他的笑容轻佻,眼里毫不掩饰对她的兴趣——男人对女人的兴趣、猎人对猎物的兴趣。

    当然,在某些人眼里,也许这笑容和眼神反而是加分项,让他更有魅力了。

    但那就不可能是向凌波!

    向凌波生平最讨厌别人把她当做可以争夺的、用以修饰自身、提高身价的装饰品!

    她倒也没有什么值得叹息的被歧视、被当做玩物的经历使她这样痛恨这种行为。

    向凌波“向大小姐”的名号可不是吹的,她出身的向家是万象楼最有权势的家族,万象楼把她这种天才当天赐明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容忍谁把她当做玩物?

    向凌波就只是单纯地厌恶这种行为而已。

    她从来没有那种“我不在乎你怎么想,所以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不会生气也不屑和你计较”的想法。谁的做法和想法要是冒犯了她,向凌波不管会不会生气,反正是一定要报复回去的。

    普通人她自己就能解决,实在对付不了的还有万象楼给她撑腰。向凌波属于“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她的脾气也是一等一的。她这种零容忍、直接怼、脾气暴的做法,在整个戡梧界都是有名的。

    “向大小姐”这个称呼就是因此而生的。

    不过,向凌波的暴脾气从来只怼招惹她的人,并不凌辱他人,因此人们谈及她只是觉得有意思,她的风评其实还可以。

    这是她第二个场景世界了。自从进了这个场景世界,她接到的所有任务都是取悦他人的那种。

    任务一:获得xx的偏爱。

    任务二:获得xx的信任。

    到了任务三,更是变本加厉,要她去赢得任务对象的爱了!

    她的身份“向凌波”是个一心想往上爬的人,而且她底线低,喜欢走捷径,因此不惜取悦、献媚于强者。

    前两个任务,向凌波还能以力破巧,用实力赢得偏爱和信任——所谓偏爱和信任,未必一定是对她的,也可以是对她带来的利益的偏爱、对她自身实力的信任。

    但这个任务要她获得这个猥琐男的爱?要她去献媚、勾引这个从一开始就对她觊觎不已、虎视眈眈的、把她当做美丽的玩物、从来不尊重她的人?

    评委会疯了吧?

    休想!

    向凌波在阁主的笑容里、目光中,一把将桌子掀飞,“啪叽”怼上了阁主的脸,“去你大爷的猥琐玩意,老娘不玩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 无心之人

    杜兰真进入了第二个场景世界。

    这一次,她成了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孩。

    “娘的阿真,娘的小阿真。”这个身份的母亲怜爱地轻轻抚过她的额头,嘴里呼唤着,仿佛对她的爱已经浓烈的抑制不住、必须要开口了。

    杜兰真躺在她怀里,被裹在襁褓中,平静地望着她。

    仿佛是在看活过来的话本,时间飞快地流逝,转眼杜兰真就从一个襁褓里的婴孩变成了垂髫女童。

    这七八年的时间被压缩成一张张画面,每一幅都是这位母亲对“杜兰真”的母爱最好的诠释。

    有她连夜默默做针线换钱的画面;有她自己饭都舍不得吃,给女儿买起小玩具眼睛都不眨的画面;有她在乡邻的排斥下仍竭尽全力维护女儿童年快乐的努力……

    再冷漠的人,也得承认她对女儿的爱。

    根据这些画面和片段,杜兰真很快就了解了这对母女和她这个身份的性格。

    这是一个凡人的世界。

    这个家里没有男人,只有母女两人,母亲是未婚生女、孩子生父不知所踪,因此母女在当地受到排斥和歧视。但母亲爱女儿,所以即使如此,也不愿意抛弃女儿,甚至不能远走他乡避开流言——去别的地方,她这个外乡人能获得的机会太少,而她想尽力为女儿提供好一点的生活。

    这是一个再伟大不过的母亲。

    但杜兰真很难说女儿是否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儿。

    这个漂亮小姑娘继承了母亲的美貌,但显然没有继承母亲的温柔和乐观。

    她一生下来,就冷冷淡淡的,没有太多情绪,不会因为母爱而感动,不会因为母亲忙碌时忽略她而哭闹,也不会为乡邻孩童的排斥鄙夷而伤心难过。

    做母亲认为这是女儿被排斥而伤心自闭的结果,非常担心她童年不快乐,明明维生已经很累了,仍然打起精力来逗女儿开心,开导她、取悦她。

    这是母亲对儿女发自内心的爱护和关心。

    但在杜兰真眼里,女儿更像是天生情感冷淡、性格冷情,而非母亲以为的被排斥后内心自我封闭。

    她冷眼旁观,全当看戏,并不觉得这和她本人有什么关系。

    当“杜兰真”八岁的时候,灾厄猝不及防地降临在这对母女平静的生活里。

    附近的大城市传来消息说城主府要招十岁以下的孩子培养作家臣。要求很高,小孩子要漂亮、聪明、懂事、家里牵累不多,不论男女。一旦有人送去这样的孩子,便会获得极高的报偿。

    有人把注意打到了“杜兰真”身上。

    母亲不同意。她很清楚,这个城主不是好人,而且是个堪称暴虐的人。她的女儿进了城主府,不会快乐的。

    这是杜兰真“长大”以来第一段连贯的发展,也是她进入场景世界以来第一次看见这个温柔娴静的女人发脾气。

    母亲堪称勃然大怒。

    谁都没想到这个平时温柔娴静的女人竟然能发这么大的火。她简直像是一头怒火中烧的母狮,将敌意毫不收敛地对准了每个想把她的孩子从她身边夺走的人。

    那些人被暂时吓退了。

    但无论是杜兰真还是母亲都很清楚,他们早晚还会来的。

    当夜,母女二人收拾东西,连夜就想离开。

    但也就是在这一天晚上,那些人又来了。

    这一次,他们的良心已经完全被利益吞噬了。

    小院的门紧锁着,他们就在外面一下一下地撞着门。要不是家里没有男人不安全,门一开始就修得很结实,他们甚至一下子就能破门而入抢走杜兰真。

    那个晚上,是“杜兰真”第一次见到母亲在她面前哭。

    在此之前,为了维持在女儿面前可靠的形象、给女儿力量感、让女儿不会因为家里艰难而不安,也为了让女儿快乐起来、不被负面情绪感染,母亲在女儿面前从来都是笑容开朗、乐观积极、无坚不摧的样子。

    这是母亲第一次落泪,第一次在女儿面前无助地、痛苦地面对自己无能为力的现实。

    杜兰真望着这位母亲。这是她第一次有冲动想抱住一个陌生女人,告诉她这不是她的错。

    但就在她想要伸手的时候,迟到了八年的话外音不合时宜地、让人憎恨地响起了:“任务一,藏入自家和邻居家小地窖之间的空隙里一个时辰。”

    杜兰真的手僵住了。

    她知道这个地方。那是两家地窖间因为没有沟通自行动工而出现的隐秘空间。邻居家进不去也找不到,但从母女二人家里地窖是可以进入的。

    那里非常隐蔽,绝不会被外人发现,事实上,连常年进地窖的母亲都没发现。

    但小孩子总能发现大人发现不了的东西。

    只要藏身在那里,杜兰真有把握不会被找到。

    但问题是,那里只容得下女儿这样的幼童,再难以藏下母亲了。

    杜兰真怔怔地望着这个事实上与她毫无关系的女人。

    她的痛苦和自责是这样真挚。

    杜兰真可以想象,外面那群已经失去理智的人在找不到她的情况下,会做出多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娘对不起你,是娘没用,对不起……”母亲抱着她哭,仿佛过去八年没有流的眼泪都在这一刻流尽了。

    这都是假的。杜兰真提醒自己。她真正的母亲过得很好,她也绝没有这么无助。

    她的母亲对她也非常好,而且肯定也在关注她的比赛,说不定正在注视着某处的天幕,她不该这么轻易地就认别人为母亲,那会让她真正的母亲难过的。

    而且,就算她不躲,母女两人的结果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

    杜兰真紧抿嘴唇,以至于嘴唇都隐隐泛白了。

    砰砰砰的撞门声是她们难以停止的伴奏。

    她忽然伸出手,拽住母亲的袖子,拉着母亲到了那个空隙之前,然后静静地望着她。

    再也没有谁能用言语形容这个母亲从恍然大悟到欣喜若狂的转变了。

    她微笑着,甚至是感激涕零地,把女儿推进了空隙,然后亲手糊住了这个空隙。

    杜兰真愣愣地、五味杂陈地望着她做完这一切。

    后来,后来的事情就和她无关了。

    说来好笑,这件事的核心人物,最后却反而无关紧要了。

    母亲去厨房拿了把菜刀,从容地等到家门被撞开,然后发疯了一样,一刀砍死了那个最初把主意打到女儿身上的人。

    她砍伤了很多人,最后一头撞死在院子里。

    这一切,都和参赛者杜兰真无关。

    真的,和她无关。

    如果她没有躲在地窖里哭成狗的话。

    杜兰真一直以为她绝不会被人洗脑。

    她以为自己不会被这种虚假的、实际上和她毫无关系的情感左右。

    直到她坐在地窖里,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如果外面的那个人是她真正的母亲,杜兰真根本不会坐在这里,但那不是。

    她不能放弃任务,起码,不能因为一段强加给她的虚假经历放弃。

    她做不到。

    再后来,“杜兰真”遇到了“仙人”,因为资质好被带回去修仙。

    该做任务还是得做任务。

    她抛弃了太多人。

    这个世界的“杜兰真”是个完完全全的无情道修士。她是真的一点感情也没有。

    不是有一个跟她说:

    “你真的很无情,你知道吗?”

    “你是不是没有心的?”

    杜兰真唯一一次作答,是对着一个陌生的女孩子,“我给了我自己太多的感情,剩下的感情太少,我只能分给最重要的人。”

    连最感人至深的那个她都挺住了,余子何足道?

    这个世界是假的,她不会被洗脑。

    一次落泪,是她唯一的情难自禁,也是她唯一的念念不忘。

第三百七十八章 这比赛不配!

    “任务三,暴打金家父女,为少主出气。”

    沈淮烟攥紧了她的剑。

    这已经是沈淮烟的第三个场景世界了,只要完成这个任务,她第二场比赛进度就过半了。

    前面那两个场景世界说简单也很简单,说难其实真的很难。评委会给出的任务要求奇葩得让人想打死他们。

    这两个场景世界完全是踩着沈淮烟的底线过的。

    但这个场景世界、这个任务,沈淮烟是真的没法忍耐了。

    她的这个身份是某个大少爷的狗腿子之一,在一个混乱的、朝不保夕、随时可能死的世界里,紧紧地巴着大少爷的大腿保命。

    大少爷的大腿是那么好抱的吗?

    作为一个狗腿,你需要嘴够甜——讨大少爷喜欢、眼力够好——不会撞上大少爷的枪口、能力够强——能随时收拾大少爷的烂摊子或者满足大少爷的需求,最重要的是,你得够没良心。

    有良心的只能叫随从,没良心的才叫狗腿子。

    像是因为脾气脚踢老人,拳打小孩的事情,这位大少爷没少干。像是因为兴趣欺男霸女、夺人珍宝、逼人为其所不愿为的事情,这位大少爷当做家常便饭。

    在这个场景世界里,沈淮烟所遇到的前两个任务还不算特别恶心——起码比起这第三个来说不算。

    最重要的是,前两个任务是她可以勉强周旋的。

    而这个任务太具体、太详细了,她没有任何斡旋的余地。

    这个任务要她暴打的金家父女,就是一对无辜被大少爷迫害的父女。

    大少爷看上了他们家的一幅画——其实他也根本不懂得欣赏,就只是看别人珍爱,所以非得夺人所好。

    这对父女都是爱画之人,爱惜这副画胜过自己的性命,又怎么会卖掉它?更不必说卖给大少爷这种根本不懂得欣赏、专门糟蹋好东西的人了。

    大少爷觉得自己的尊严被严重冒犯了,认为自己很没面子。

    他认为谁不给他面子,他就得教训这个人,不会去思考这些人最后会落到什么下场,也不会去考虑到底是谁的错。

    于是,从沈淮烟的角度来看,话外音简直比她这个“正牌狗腿子”还狗腿得适时发布了任务。

    欺凌弱小、卑躬屈膝、迎高踩低、是非不分……这都是沈淮烟最痛恨、最抵制的行为。

    现在评委会要让她做这种事?

    非鹤楼配吗?

    它不配!

    沈淮烟的回应很简单。

    她拔出了她的剑,然后把大少爷砍成了三截。

    ***

    “任务四,杀死秦阁主,夺回爱人。”

    严青衣准备放弃了。

    这出乎他的意料,想必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但这一切发生的是这么的合理,这么顺其自然。

    他这次的身份,是个对某个女修爱而不得的、心理扭曲的修士。

    他的一切任务、这个身份的所有行为,都是从“杀死情敌、抢到单恋对象”出发的。

    而这个女修偏偏还是一个非常古怪的人。

    是的,严青衣觉得她很古怪。

    她明明不爱“严青衣”,明明“严青衣”的行为非常病态非常丧心病狂,明明她痛恨“严青衣”杀死自己身边的人,但每次“严青衣”把她抢到身边时,她又能奇妙地对“严青衣”开启柔软的同情心和奇怪的依恋。

    正是她这种违和的、奇怪的行为,让“严青衣”坚信她是爱着自己的,一切都是那些勾引她的人的错。

    于是,两人就这么一次又一次地上演“你出逃,遇上真爱,我杀了你的真爱,把你抢回来”的戏码。

    每次都是先剑拔弩张,再温存柔情。

    前者对于严青衣来说还比较好办,但后者真的太难了。

    严青衣对这个奇奇怪怪的女修是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别说他一个杀道修士根本没有爱情可言,就算他真的出现了情劫,对象也绝不可能是这种脑子有问题的女修!

    拿分固然很好,但严青衣不想勉强自己。

    他毫不避讳自己来非鹤楼的目的——他来这就是为了战英杰、得第一的。

    不冲着拿第一来,那他来非鹤楼干嘛?他的天才需要一个普普通通的“天元十六子之一”的头衔证明吗?

    当然,他现在半途放弃,很可能导致他最后落后于人,连进决赛的资格都没有,更无从谈起得第一了。

    他眼中的实话、他人眼里的狂言壮志,可能会变成一个笑话。

    但,要是想赢比赛非得做这些莫名其妙的、违背他心意的事的话,那他不争也罢!

    他坚信,最后会变成笑话的,只可能是评委会,而不是他!

    当然,他要是咬牙撑过去,这些也不是做不到。

    要是到了紧要关头,比如性命攸关,或者毕生所求的机缘就在眼前时,严青衣也可以逼自己做这些事。

    但不是现在。

    不是为了非鹤楼。

    天元十六子,这个名号是很好听,但为了它扭曲他的心意?

    它配吗?

    它不配!

    “你们既然相爱,那就好好在一起吧,我祝福你们。”严青衣冷淡地对眼前的真爱说道。

    他说罢,转身要走。

    “哎,严青衣……”女修明明恨他至深,此时却不由自主地叫住了他。

    严青衣蹙眉望着她。

    他是这么的冷漠,仿佛之前为了她疯狂杀人的不是他。仿佛他只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女修怔怔地望着他,“你……你要去哪?”

    这人不会是要上演“失去了才知道可贵”吧?

    严青衣心里突兀地冒出这个念头来。

    他本来不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的,主要是这次来非鹤楼认识了一堆奇奇怪怪的朋友,他觉得自己整个人也奇奇怪怪了起来。

    这种浮想联翩、不着边际的思维方式……是学自谁呢?

    女修还在等他的回答,严青衣却陷入了沉思。

    他关系比较近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但好像都不是。

    哦,对了,他想起来了,这种漫无边际、满口奇怪发言的行为,来自卫衔!

    那是一个不错的对手,而且也是难得的诚于战的人,愿意和他斗法切磋。就是目前修为不够,稍微有点弱,不过严青衣也可以等。

    而且卫衔和杜兰真关系还很好,大概可以通过他想办法和杜兰真一战。

    最重要的是,卫衔也可以做个很不错的朋友。

    严青衣想到这里,忽然觉得就算非鹤楼之行就此止步也已经值得了。

    他难得露出一抹极其浅淡的笑容,朝女修答道,“我去寻我的道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取舍

    “殿下,李家人已经解决李公子了。”

    闻言,正拨弄着窗台上青瓷花盆里娇软花瓣的华服女子手里放慢了动作,平静地、甚至是带着点笑意地问道,“他怎么死的?”

    前来禀报的下属不知为何,忽觉心生凉意。

    李公子是大公主杜兰真的表哥兼伴读,从小和大公主一起长大,感情可谓深厚,大公主说杀就杀……

    “说是李公子练功走岔了气息,走火入魔,就这么去了。”

    “表哥可惜了。”杜兰真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说完这句话后,便再未开口,重新回过头去拨弄她的花瓣了。

    大公主没有吩咐,下属不敢擅动,只得垂首立在她五步远的地方,等待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再次关注。

    杜兰真慢悠悠地抚过柔软的花瓣,心里想着这个世界注定谁也不知道的事。

    她不知道评委会是怎么想的,这些场景世界都非常奇怪,显然是专门为难参赛者的。而任务的设置,更是怎么恶心人怎么来。

    杜兰真不知道评委会这样设计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反正她确实是被恶心到了。

    不会是要参赛者表演一出“有舍才有得”“以退为进”吧?

    在修仙界混的修士,对于各种各样的套路都很熟悉——没办法,不熟悉的话,以各路前辈高人的古怪爱好,早晚会错失良机。

    其中有一个套路就叫做“以退为进”。顾名思义,这种套路就是明面上告诉你竞争规则,实际上这种规则完全是假的,真正按照规则做事的结果就是被耍。而那些受不了规则、决定放弃的人反而是最后的成功者。

    评委会的这番操作,确实有点这个意思。

    但杜兰真总觉得这种烂大街的套路放在非鹤楼非常好笑——这也不是什么创新设计了,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评委会做的这么明显,是生怕大家看不出来吗?

    投机取巧的人最爱套路了,表演一场“功名诚可贵,凌云价更高,若为道心故,两者皆可抛”的戏码很难吗?

    本着“评委会没这么俗套吧”的猜想,杜兰真一路硬顶着走了下来——主要是这些任务虽然恶心,但也还没到触及她底线的地步。

    当然,考试和比赛全靠揣测出题用意也是不够靠谱的,你以为评委是在第三层,可能评委在第四层呢?

    杜兰真还没自大到认为自己永远能达到“我预判到了你的预判”的地步。

    真正支撑她一路走下来的,是她对所谓“以退为进”套路的不屑。

    或者说,杜兰真厌恶所谓的“以退为进”。

    当年在浮生小榭的时候,她就十足恨透了所谓的“不争是争”。

    既然都已经参与比赛了,那还谈什么不争?

    既然都已经踏上了仙途,又岂配谈不争?

    如果你不争,烦请你转身出门,远离仙门,去过一辈子快活凡人。该生则生,该死则死,不要来和他们这些决意一争的人抢机会!

    有的人不愿争,就请他们为愿争的人让路!

    杜兰真想,她这个人,该低头就低头、该服软就服软、该认怂就认怂,她可以为了目的做一切以退为进的事情,但她永远不会伪饰她自己的**!

    她永远不会心里想要,嘴上却说不。

    这是她的底线。

    当她还想争的时候,她装作不想争!

    所以,除非接下来有任务真的触及到她的底线、让她甘愿退出,否则,杜兰真绝不放弃!

    如果评委会真的是这样“以退为进”,那她大不了就不争了,理念不合,争了也没意思。

    杜兰真想着,转头朝下属笑了一下。

    ***

    “你八岁了,该进学堂了。我看学炼器就不错,已经和炼器堂的道友说好了,明天就去。”

    ……

    “学什么炼丹?炼器不是很好吗?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爹是为你好。”

    ……

    “你不可以和那个人做朋友,他们家太穷了,他不配和你做朋友。你得找个家境好的朋友,这样以后才能互相帮扶,我看你们那个师兄就不错。你说他欺负你?哎呀小孩子之间能有什么愁怨?你跟他说说好话,多跟他玩一玩就行了。”

    ……

    “去外处的学堂?那么远,家里还需要你。别说了,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就去你开蒙的炼器堂另一份薪资就行了。”

    ……

    “你喜欢那个女人?她不行,她们家都是烂货,你应该找个家里条件更好的道侣才能相互扶持。下午你去见见周家的姑娘,过两个月就举行婚礼吧。”

    ……

    “儿啊,爹也不想的啊!实在是时运不济啊!这样吧,你往东边走,那里有你认识的廖伯伯在,你去找他。爹往北边走,咱们分散逃,生还几率大一点。”

    奚玉山深吸一口气,紧抿着嘴唇,冷冷地望着面前高大魁梧的男子。

    这是“奚玉山”的父亲。

    也是“奚玉山”一辈子的噩梦。

    这是一个懦弱者被摆布一生的故事。

    在外人看来,“奚玉山”可谓是光鲜亮丽。他相貌英俊、家世不凡、天资聪慧,在炼器上造诣深厚,在炼器堂地位颇高,道侣门当户对、美貌聪慧,夫妻相敬如宾,如果人生是一场游戏,那他显然是赢家。

    但奚玉山很清楚,所谓的完美人生,只是提线木偶的一场表演。

    这一切都是“奚玉山”的父亲精心设计的。

    很难说这个父亲不爱“奚玉山”,毕竟他为了儿子付出了很多很多。

    但,爱就是摆布吗?

    如果所谓的爱子就是帮子女安排好人生的一切,不容许子女拥有和自己违背的想法,那为何不干脆直接爱一个提线木偶呢?

    而现在来看,这样的“爱”也是明码标价的。奚玉山很清楚,所谓的廖伯伯,不是逃生的希望,而是死路。

    这个人要他做诱饵,掩护自己逃生。

    被安排了一生的人,连死亡都要被安排吗?

    不知道为什么,奚玉山竟生起一股兔死狐悲之感。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或许他心里其实是知道的,但他不愿去多想。

    “任务三,向东走,去找廖伯伯。”

    奚玉山低下头,沉默了很久。

    “父亲”已经走远了。

    也许他从未想过自己的提线木偶会不听话吧?

    奚玉山轻轻摇了摇头,朝北追去。

    他不是为了逃生,一个场景世界没必要逃。

    他追上去,只是想对这个强势至极的男人说一次“我拒绝”。

第三百八十章 圣母?

    “任务三,杀死陈家人,为自己出气。”

    这个所谓的陈家人,其实是“陈奉云”家的远房穷亲戚,来投奔她们家时,无意中有一点冒犯,“陈奉云”这个仗势欺人、草菅人命的人便要拿他们的性命出气。

    这就是这次的任务。

    陈奉云愣愣地望着面前几乎可称作“案上鱼肉”的人,忽然非常迷茫。

    陈奉云来非鹤楼,就是为了夺取天元十六子的名号,证明自己的实力的。

    她不想、也不愿被局限于一个“有名的美女”的身份。

    她希望自己走出去,别人不是惊呼她是群芳谱上的美女,而是关注她的实力,认识她是因为她是天元十六子。

    她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光明正大地自称是她师尊的弟子,她希望除了所谓的“冷美人”像师尊之外,她这个人本身也能向师尊靠拢。

    说来可笑,她恐惧、忐忑,又忍不住担忧于自己是师尊的弟子这个事实。

    对于很多人来说,这实在是个矫情的担忧。

    无数人做梦都想像她一样,美貌、元婴亲传、背靠大宗门、天资不凡、声明显赫。

    她过着无数人一辈子都挨不着边的生活。

    但陈奉云害怕——她居然害怕!

    但对于陈奉云来说,这一切都是这么自然。她之所以害怕,是因为她内心深处常怀疑自己不配。

    为什么偏偏是她美貌?为什么偏偏是她天资好?为什么偏偏是她被师尊挑中了呢?

    这一切真的是上天注定的吗?

    这世上真的有所谓上天注定这种事吗?

    明明……明明她和师尊是那样得天差地别。师尊杀伐果断、从不优柔寡断,而她却总是有着别样的柔软心怀,做事婆婆妈妈,用师尊的话来说就是“无谓的善良”“不干脆”。

    陈奉云也觉得自己太不干脆了。

    对于一个修士来说,她实在是拥有太多的无谓的柔软心肠了。杀人这种事对于修士来说,明明应该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但陈奉云却总是犹犹豫豫,除非到了不杀则自己死的地步,她绝不会杀人。

    师尊总是很不满于她这一点,“你这么优柔寡断、无谓之仁,一点都不果断。大道争锋,你这样如何走得远?”

    是啊,这样优柔寡断的她如何才能走远?

    陈奉云就像是一个无意中窃取了宝物的小贼,抱着宝物不肯松手,但又心虚于自己的窃取。

    她总觉得自己的优越人生是偷来的。

    剥开美貌、天资,她真的有什么值得称道的过人之处吗?

    所以一切都只是一场天生的游戏,是谁在玩根本无所谓吗?

    陈奉云畏惧、但又渴慕着成为自己师尊那样的人。

    她的师尊性格冷淡、容貌美丽,但这一切都不能夺去师尊本人的光彩。天资和美貌在实力面前只是陪衬,锦上之花最多只能给锦帛添一点无足道的亮色。

    陈奉云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为此,她慢慢地沉下性格,学着师尊的模样,不苟言笑,成为了戡梧界赫赫有名的冷美人。

    她努力修炼,只为了有朝一日出手时能被人发现她的实力,明白她不是一个绣花枕头。

    她不远万里来到非鹤楼,参加这场戡梧界的狂欢,只为了证明她配得上自己获得的一切!

    所以,陈奉云比谁都渴望、比谁都迫切、比谁都希望走到最后。

    但这一切,似乎都在这里化为了一个莫大的讽刺。

    来这里之前,陈奉云下定决心,为了夺得天元十六子名号,她可以做出所有事——她是那样需要一个证明。

    证明她值得。

    但这决心在此时已经化为了一道枷锁,让她喘不过气来。

    该死的小洞天,一切都这样真实,陈奉云无法说服自己作恶。因为这一切都是假的,所以她做什么都没关系?

    怎么可能没关系?

    一切的一切,重要的是形式吗?

    陈奉云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即使知道这一切都不过是评委会推演出来的虚假存在,但她心里过不去这个坎。

    是的,陈奉云很清楚自己就是一个永远莫名其妙地发善心的白烂好人。

    ——她厌恶着这样的自己。

    “你啊,你就是个烂好人。”她记得某一次,师尊竟卸下了冷漠,罕见地露出怅惘而复杂的目光望着她,“烂好人!”

    陈奉云从此痛恨这个词。

    但——但让她杀伐果断、滥杀无辜、草菅人命,她就是,就是做不到啊!

    她要是这么做,她成什么人了?

    可不去做任务,她就会退出场景世界……那么,她就拿不到后续分数了。

    她也许会因此无法进入第三轮比赛。

    这就意味着她下定决心拼劲一切也要得到的“天元十六子”、可以证明她这个人本身值得的“天元十六子”,将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其实,在做这个场景世界的前两个任务时,陈奉云已经有了放弃的念头了。

    在了解到这个场景世界的“陈奉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后,陈奉云就已经开始犹豫了。

    但她……她不知道这个选择值不值得。

    为维护一个她决心舍弃的“白烂好心”,而舍弃一个自身价值的证明,这真的值得吗?

    傻子都知道这是赔本买卖。

    陈奉云开始有些意识到,当她真正为此犹豫不决的时候,就已经意味着她可能这辈子都做不了杀伐果断的人了。

    这个感觉一旦产生,就如山崩地裂、浪涌雷鸣,占据了她全部心神。

    奇怪的是,这个念头一产生,陈奉云心里竟同时升起了绝望而又庆幸这两种互相矛盾的隐秘情绪。

    总是追逐一个人的脚步、总是否认自己,这其实……很累的。

    陈奉云此刻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破罐子破摔了,还是理智清醒地真正意识到自我了。

    她怀疑也许这个决定一旦做下,她就会立刻后悔——这不稀罕,人总是会后悔于自己的决定的,即使,他们要是选择了另一个也许注定会更后悔。

    “你们走吧,这点小破事就不必放在心上了,我没那么小气。”陈奉云听到自己说道。

    然后,她缓缓闭上眼睛,听见了非鹤楼前喧嚣的声音。

    真奇怪,她想,好像也没有很后悔。

第三百八十一章 沉瑜宫主转世

    “任务一,扮演沉瑜宫主。”

    杜兰真睁开眼,面前一排垂首恭立的修士,每个人给人以虚无缥缈、难以捉摸之感。站在他们面前,你会恍惚以为他们就是天道。

    “宫主,一切准备就绪,是否现在启程?”

    饶是以杜兰真的见识,见了这架势,也免不了眼角轻跳——她面前的这些人,都比她见过的元婴真君还要强!

    须晨已经是杜兰真见过的最强的修士之一了,他即将踏入元婴后期,气息浑厚沉凝,如岳峙渊渟,站在他面前仿佛在面对一座山峰,让人忍不住仰首。

    但即使是须晨和应致远,他们也远远没有这种高远而虚渺的气息,他们与道相契的程度远远比不上她面前这些垂首恭立、随时待命的修士。

    这种强大超越了境界,杜兰真甚至生出了最荒谬的猜想——这不会都是天君吧?

    当然,杜兰真很清楚如果她真的站在天君面前,她的感受会远比现在强烈得多。这肯定是被弱化了无数倍的气息。

    但即使如此,这也都是超越了戡梧界维度和层次、她这种筑基小修士仰望都不配的大能啊!

    而现在,这些大能就站在她的面前,对她毕恭毕敬、随时等候吩咐……

    杜兰真不住地跟自己说“这是假的这是假的”,朝面前众人说道,“走吧。”

    她探查过了,目前的修为似乎还是她自己本身的修为——也就是说,被这群天人大能毕恭毕敬对待的沉瑜宫主,竟然是个筑基修士?

    这个猜想不仅让杜兰真感到荒谬,甚至于生出了其他更荒谬而不着边际的猜想。

    沉瑜宫主是哪位大能的女儿吗?她难道是什么奇葩世界的主人吗?还是说,她这个宫主是注定要被献祭给谁的祭品,而她在这群大能眼里就好像某样“圣物”一样被尊敬呢?

    随着杜兰真一声令下,她面前的大能们便分成两列,簇拥着她走出他们所在的这个殿堂,拥着她坐上了殿门口的白玉辇车。

    这是一辆抵得上三间屋舍的高大辇车,其华丽和气派胜过无数殿堂,其品相和气息则彰显了这件法宝的层次。限于见识,杜兰真只能拿它和自己见过最强大的法宝——极尘宗灵器玄兔宫来比较,结论是玄兔宫不配给它提鞋。

    而这辆堪称奢华的辇车前,拉车的是八条龙!

    是龙!是神话、是传说里强大无比的神龙!

    每一条龙的修为都不输于簇拥着杜兰真的天君们。

    杜兰真确定到了这个层次绝对可以化形了。

    这样的修为,他们为什么会甘愿现出原形来拉车?

    难道哪怕是在天外,妖族也是与牲畜无异吗?这和杜兰真了解的不一样!

    杜兰真几乎是感到荒谬,她打量了那辇车前的八条龙很久。

    “宫主对这几条龙感兴趣?”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人关注着、揣摩着,见她凝视着这八条龙,簇拥着她的天君里有人恭敬地问道。

    “你们抓来这八条龙拉车,龙族那里没说什么?”杜兰真打定主意了解情况——上位者是不需要时刻揣测下位者的,真实情况应该是这些天君来揣摩她这个“宫主”的心意。

    杜兰真记得卞玉说起过锦凰舟的来历,那是某位天君特意去凤凰聚集的世界选了一根适合的尾羽制成的法宝。卞玉当时非常骄傲地介绍,凤凰是非常强势的,不会输给任何一家玄门大道统,因此这样的行为非常胆大,而能做到这种事的天君也非常强大。

    凤凰和龙同是神兽,前者很强势,想来后者也不该差太多吧?

    “宫主忘了,这八条龙是您十四万年前抓回来的啊?当年龙族的岞阳公还特地为此来找您,被您打回去了。”

    这话信息量有点大,要不是杜兰真当初在海国伪装了十五年,练就了心里震惊到极致脸上也淡然无比的本事,她当场就要破功。

    十四万年前、龙族的岞阳公、被打回去了。

    这么强势的事情,有可能是一个筑基气息的小修士做出来的吗?

    一个筑基气息的小修士,有可能活十四万年吗?

    杜兰真明白了,她现在是这位沉瑜宫主的转世。

    而妖精鬼怪之属,在天外也绝没有在戡梧界那样卑微,他们和人修没什么大差别。

    这八条龙之所以会来拉车,完全是因为沉瑜宫主太强势了。

    “是吗?”杜兰真皱着眉头打量了这八条龙一会儿,“好像有这回事吧。”她说这话时,已经有点意兴阑珊的不在乎了。

    八条阳神修为的龙来拉车,在沉瑜宫主里完全就不值一提——她都已经忘了!

    众人不由垂首,努力让自己更恭敬一点。

    杜兰真落落大方地在一众天君的簇拥下坐上了辇车,她的神态之自然,仿佛赶车迎送的人和炼气小修士毫无不同。

    八条龙齐齐仰首,带着辇车朝前方飞去。

    龙本就比人修飞遁快得多,这是种族优势,更何况这是八条阳神修为的龙在拉一件灵器,杜兰真坐在辇车里,几乎毫无感觉,但周围的一切已成一片模糊的光影。

    这是杜兰真的层次不够,没法分辨外景。如果是一位天君坐在这里,一定能清清楚楚地看清周围景象。

    片刻之后,辇车停下了。

    辇车停在一座堂皇的宫室前。

    “宫主请。”

    杜兰真微微扬首,走下了辇车,在簇拥下,朝宫室走去。

    走进宫室的大门,就能里面一片豁然开朗,其中大小,远胜于在外面所看到的样子。

    这竟然是一件洞天法宝!

    杜兰真就像个没见识的土包子一样,见一件稀奇事便在心里“嘶”一声,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此生第一次经历,远超越她目前的层次。

    在众人的簇拥下,她走上殿堂的中央。

    “任务二,作为沉瑜宫主的转世,接受沉瑜宫主前世的法宝和修为。”

    从杜兰真了解到的情况来说,一般大能转世,金丹前都是没有记忆的,金丹后才能回忆起往事。而一旦转世,那就是真的前世如烟了,一切从头再来,没什么所谓的接受前世修为可言。

    评委会这是搞什么鬼?

    杜兰真心里奇怪着,手里却很麻溜地去接受沉瑜宫主的前世传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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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6882/ 第一时间欣赏心有明月光最新章节! 作者:口红续命所写的《心有明月光》为转载作品,心有明月光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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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明月光介绍:
有人视她为明月光,敬之、慕之、逐之。唯有杜兰真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舍去一副皮囊、抽去一身修为,她只能剩下一颗难以逍遥、永不知足的心。女主天才流,杀伐果断,又美又强苏爽升级流大长文有暧昧,无男主心有明月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心有明月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心有明月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