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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口红续命     心有明月光txt下载     心有明月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九章 太易桂魄无对

    一共六十四名筑基女修,皆着广袖宽袍,锦衣华服,凤冠金钗,分为四列,次第飞来,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齐声唱道:“若有人兮波中,折杨柳兮采芙蓉。”

    四队女修每人脚踏一盏莲灯,依次在场中飞旋,广袖羽衣,仿若真从广寒宫里走出来一般,“振瑶环兮琼,锵鸣兮玲珑。衣翩翩兮惊鸿,身矫矫兮若游龙。”

    似是不胜瞩目,这些秀美无俦的女修挥袖半遮住脸颊,“轻尘生兮罗袜,斜日照夕芳容!”她们放下衣袖,重新露出俏脸,盈盈笑了一笑。

    “蹇独立兮西复乐,羌可遇兮不可从。忽飘然而长往,御泠泠之轻风!”

    歌罢,曲未尽,场中女修高低飞旋,如流水一般在空中交错飞舞,既叫人目眩神迷,又有种如行云流水般的自如。

    不过三息,便汇成七列,每列九人,款款凭虚而来,拥出一个灵生淑美、出类超群的少女,捧着一盏青玉莲灯,貌凝寒玉,神凝秋水,神采飞扬,含笑启唇道,“我姐妹自长生仙界戡梧而来,恭临盛会,不胜荣幸。一贺真君长生,二谢宾客厚谊,三愿化作天上月,照我仙道永不绝!”

    说罢,将手中莲灯向空中一抛,那莲灯化作千万朵芙蕖,飘飘散散,落于在场每个修士手边。有修士捞起芙蕖,“这竟是灵气所凝的!”

    每朵芙蕖都是灵气凝聚而成,精致巧妙,每朵都抵得上一块下品灵石,这少女一抛,抛出的可是十万灵石!

    这六十四个女修盈盈笑着,次第退归月宫,清辉散去,黑夜复明,月宫已经不见,唯有四周弥漫着的浓郁的太阴之气提醒人们这不是一场梦。

    那赤霄宗的金丹真人此时才回过神来,又惊又怒,“化作天上月,照我仙道永不绝,极尘宗好大的口气,这是要争戡梧界第一宗吗!”

    “静心!”元婴真君目光沉沉,金丹真人连忙噤声,他却不再说话了。

    杜兰真和其余女修一起从玄兔宫里出来,望着绝世宝物倏忽消失,都露出些不舍与向往,这很有可能是她们一生中唯一一次近距离接触灵器的机会了。

    “这次我们表现得极好,各位师妹发挥的太棒了!”真央师姐笑道。

    诸女纷纷议论起来,“我们一出场,那些修士都呆掉了。”

    “你们看他们那个表情……”

    “一准儿成了,三五十年内,咱们必是戡梧界的话题!”

    “杜师妹那个祝词一出来,那些人简直都傻了哈哈哈!照我仙道永不绝,赤霄宗和阳宗斗了百年想争个第一,现在肯定都懵了,没想到我们忽然会横插一手!”

    杜兰真说的祝词当然不是她自己想出来的,而是掌教亲自写下,交给真央,由真央师姐考虑之后,让她在众人面前说出来。

    她微微一笑,算是应和话题,自己却陷入了沉思。这段话肯定是把在场修士下巴都惊掉了,等元婴大典结束,宾客散去,这话会被传到天南海北,在整个戡梧界掀起轩然大波。

    极尘宗甘于六宗第三的位置有近千年了,前面两个排名轮轮转转换了几次,唯有极尘宗稳稳的坐在第三的位置,赤霄宗和阳宗争了近百年第一,极尘宗稳如泰山,永远置身事外。

    到底是为什么,宗门忽然旗帜鲜明的表示要争这个第一呢?

    杜兰真这时才开始苦恼于自己在宗门内的地位、影响力太弱,与须晨真君也不算很亲昵,以至于这样大的事,她不仅事先不能察觉,事后竟都不能猜出一二原因。

    莫非……戡梧界将有什么巨变吗?

    “兰真,你不是迎宾弟子吗?待会说不定有人点你挑战呢!”秦瑶禾推了推她。

    “啊?”杜兰真回过神来,“是了,我得去了!”她跟众人告辞,换下华服,穿上极尘宗宗门弟子服,急匆匆的赶回了忘机峰,与迎宾弟子站在一起。

    这样庄重的场合,极尘宗弟子必须穿弟子服,松绿道袍、水蓝罩衫,她这一身毫不起眼,混进迎宾弟子的队伍里,几乎没人注意。

    “你刚刚说的话,是你自己想的吗?”卫衔悄悄传音给她。

    “我哪有那么大胆子?”杜兰真传音道,“是掌教给我的。”

    “我猜也是。”卫衔微不可见的点点头,“这词写得霸气,看来咱们极尘宗是要牛气起来了!”

    “难道我们现在不牛气吗?”杜兰真笑道,“六大宗门还不牛气?”

    “第三哪比得上第一?”卫衔眼神暗示她,“哪怕是并列第一,那也不是第三能比的。你看阳宗,这两年虽然明知比赤霄宗稍有不如,不还是争得厉害?”

    若论杜兰真私心,自然也是希望自家宗门是天下第一的,“我觉得咱们可比阳宗强多了。阳宗门风没咱们正。”

    “阳宗的元婴真君还在那坐着呢。”卫衔眼神飘远了。

    “在我也这么想。”杜兰真才不担心阳宗的元婴真君听见自己在说他们宗门坏话呢。虽然只要他想听,她和卫衔的传音就跟直接说话一样,但如今元婴真君好好的也不会偷听两个筑基弟子的闲言碎语。

    就算真君听见了,这是在极尘宗,他还能怎么样?记仇一辈子等她出门再报复吗?

    此时开场助兴的节目已经一一结束了,宁潇鹤肃然道,“请掌教训示。”

    全场肃静,看着徐灵雨一步步脚不沾地的走上台。这不仅是位凝聚元婴、实力属于戡梧界最顶尖的元君,还是戡梧界最强大的宗门之一的掌教,无论实力、权势还是能力都傲视天下的大修!

    性别毫无所谓,没有人去想她是位女修,人们只知道她是强者。

    “本宗谭苑真君,修道有成,不负祖师遗训,道心惟微,成就元婴,光耀宗门,特开元婴大典,贺谭苑真君成就元婴,长生久视!”

    “请谭苑真君!”

    空中忽地金光大放,凭空开出一扇门来,仙音缭绕,云雾飘渺,谭苑真君也着极尘宗弟子服,在金光里一步步走出。

    在场所有修士一同起身长揖,齐声贺道,“恭贺谭苑真君成就元婴,长生久视!”

第九十章 讲道扶乩

    谭苑真君身着松绿道袍、水蓝罩衫,与下方数以万计的极尘宗弟子并无不同,神情肃穆,一步步走至台前,朝徐灵雨展袖长揖,徐灵雨躬身还礼。

    一筑基弟子捧着一叠衣物,一筑基弟子捧着一顶冠,恭立于徐灵雨身后。徐灵雨伸手取过衣物展开,是一件雪青色罩袍,灵光粲然,俨然是一件品类非凡的法宝。

    “凝成元婴,授你君服冠冕,为我极尘宗脊梁,愿君珍之重之,不负道心,无愧道义,急流勇进,早证天劫,霞举飞升。”徐灵雨说罢,将罩袍披在谭苑真君身上,又拿起冠冕,郑重的托起。

    谭苑真君微微躬身,徐灵雨将冠冕戴在他头上,谭苑真君再次长揖,这次徐灵雨没有避开也没有还礼,坦然受下此时她不是以个人的身份接受谭苑真君的大礼,而是代表极尘宗。

    谭苑真君礼罢,转过身来,朝着所有人揖了一揖,在场上至元婴、下至炼气修士无不肃然还礼。

    礼成后,新晋真君便要开坛讲道,一是答谢来宾厚谊,二是显示自家功底,三来则是表明自己的道途,一方面吸引同道,一方面传播自家思想。

    因为真君积累深厚,显然不可能一口气全讲出来,而道这种东西,也不是笼统讲一讲便能清楚的,因此一般来说,讲道者会挑一个具体的话题,比如某个法术、某种现象,由此散发开来,从自家角度、道理来阐述。

    谭苑真君熟悉流程,自然早有准备,入座后,理了理衣冠,开口道,“本座今日要讲的是扶乩之术。”

    众皆哗然。

    须知以六大宗门为首的戡梧界向来是仙道世界,对于其他道统一律采取打压灭绝的态度,几乎是见了一个神道修士便要杀了一个,千万年来,戡梧界就没有哪个神道修士有过上万信众这相当于是仙道修士筑基的境界。

    大家都早有默契,戡梧界虽然不小,但修士多啊,这资源自己都不够分,还是不要找来外道修士掺和了吧!

    然而此时极尘宗的元婴真君竟然要在元婴大典上讲扶乩之术!扶乩之术是什么?是神道法门,走街串巷的骗子也能耍两手,什么请笔仙之类的请些未知存在附体。

    在场修士自然不似凡人那般无知,所谓的扶乩,请来的有可能是未散的魂灵,也有可能是神道修士的一缕神念。

    谭苑真君在此讲这个是什么意思?极尘宗是什么意思?众人惊疑不定。

    杜兰真本已拿偷偷出留影留声符来记录,此时也不由愣了起来,茫然的看了卫衔一眼,便对上他一般无二的困惑眼神。

    “扶乩之术,乃是神道法门,请来侥幸未散的亡魂、神道修士的神念,有一人肉身为舍请降,这种人便叫做鸾生,又或是乩身。”谭苑真君面色如常,似乎下面嘈杂的议论声既不是他引起的,也与他毫无关系,顾自讲道。

    “在我戡梧界,此等法门几乎已经失传,就算出现,多半也只是凡夫俗子、愚夫蠢妇自愚的把戏,请来些侥幸没有散去的魂灵,便以为自己请来了神仙。”

    “然而虽然我们未见,扶乩之术却是确确实实的一门厉害法门,其厉害不在于有多大威力,而在于施展门槛极低,就算是凡人,若得了神道修士青睐,也可以请来一缕神念附体,施展出远超自身的法力。”

    “我戡梧,无神道修士,向来无此忧虑,但三千世界、十万诸天,焉知没有能跨越界域,投来注目的神道至尊?故而,本座以为,道统之争不死不休,即使如今仙道占尽上风,也该居安思危,知己知彼。故特开此讲坛,与诸君坐而论道。”

    杜兰真听了,不由往徐灵雨脸上看了一眼,只见她神色平静,目光灼然,再想到她递来的那句“照我仙道永不绝”,虽然早知其中豪情,却也是到如今才始知内里气魄。

    而她一瞬间又想到更多。她之前遇到并且杀掉的神道修士,那个已经有些规模的神道组织。她筑基后回宗门,立刻便上报了这件事,但后续与她已经无关了。如今谭苑真君忽然讲神道法门,是否与此有关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当初遇到的神修组织一定规模不小、已成气候,结合谭苑真君的讲道,说不定是有传承、有后台的。

    她心里一紧。戡梧界够小的了,不需要神道修士来分地盘。在仙道修士眼里,神道修士简直就跟蝗虫一样,见啥收啥,连凡人都不放过,收作信徒。好好的人,一旦信了神道修士,那多半就是废了,无论如何聪慧,内心深处已经被种下神道修士的思想,无法察觉,也无法改变,只能终生甘愿做神道修士的奴仆。

    有人以为神道修士或许会因为需要信徒而为信徒谋利,给信徒更好的生活,这其实是错的。神道修士也是修士,凡是修士没有不为自己打算的,信徒确实很重要,但重要的只是这个整体,作为个体,神道修士根本不在意。

    神道与仙道从道统上就不同。仙道通过感应天人,提升自身,达到天人合一的效果。神道则有信众的念力加持神道修士,塑造出一个以神道修士为核心的心灵共同体,能够反过来影响信众的思维和潜意识。作为心灵共同体的核心,神道修士也会被信众裹挟影响。

    仙道修士对此嗤之以鼻,觉得这是外道,但也不得不承认神道修至高深处的威势煌煌。

    “值得一提的是,这种扶乩降身之术,无论一时从中得到了什么样的好处,最终都不是一件好事。”谭苑真君郑重道,“世上没有不劳而获,得到什么,总是必然会失去别的东西。神道修士不是做慈善的,他们青睐某些人,是因为这些人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谭苑真君举了几个例子,如请来神灵,得到指点获得财富,谁知慢慢变成个怪物,三目犄角,嗜血暴虐;又如陷于情网,祈求神灵让心上人也爱上自己,谁知变成只有**的怪物;再如渴求力量,招来神念,一面获得了力量,一面变成了无情无爱,一心只有神灵的狂信徒……

    “若非有所图谋,神道修士也不会分出神念降身,虽说我仙道修士珍重己身,但焉知没有妄图不劳而获的,去请那外道修士,纵是不上身,也极危险。”谭苑真君直白的道,“若是天外神修,那更是修为莫测,与我等不是一个层次的,说不定只消投来一道目光,你我便会丧失自我。”

    “若是碰上了这等大能,那什么也不必说,只能怪咱们运气不好,本座今日要讲的却是寻常神道修士。”

第九十一章 落魄书生

    谭苑真君将一门神道传承细细的讲了一遍,从最初入门,一直讲到度天劫,详细之极,仿佛他亲自见过一遍。

    这与杜兰真猜测的、她自己上报的神道绝不相同,她不由怀疑自己想错了,真君讲神道另有原因。这样一来,她推测的什么已成气候、有后台,就都站不住脚了。

    那无缘无故的,真君为什么忽然讲神道,掌教又为什么要说出“照我仙道永不绝”的豪言呢?以宗门一贯的谨慎低调,很少争这虚名。

    一切又扑朔迷离了起来,杜兰真再次感到自己在宗门还是人微言轻,难以摸着头绪。

    真君讲道,长达一天一夜,数万修士就在那听了一天一夜。杜兰真用掉了四张留影留声符,谭苑真君才总结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此乃上术。”

    “难道咱们戡梧界有什么了不得的神道修士出现了?”卫衔悄悄传音给她。

    “我上次见了两个,但跟谭苑真君讲的这完全不一样。”杜兰真道,“但想必真有可能是什么了不得的神道修士,再不济也是了不得的神道传承出现,否则何必在这种场合讲这个?”

    两人说着,各自离开了倒不是离场而去,元婴大典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环节呢,各宗门会带来自家得意弟子,互相切磋。杜兰真两人是自觉走到自家师尊身后侍立。

    “恰逢盛会,今日群贤毕至,本宗愿开法会,为各位英才提供一个展示才华的机会,也好叫小弟子们长些见识,知道乾坤之大,能人辈出,不致使井底观天,小瞧世人。”徐灵雨上台宣布道。

    众人静默了一下,虽说大家都早有成算,但毕竟都是有道仙家,还是要端着矜持的架子的。过了一息,阳宗的元君笑道,“如此盛会,不如叫我们抛砖引玉,姑且助兴。鄙宗小辈勉强还算拿得出手,为免他们自高自大,还请赤霄宗的小友指点他们一番。”

    来了来了!

    众人纷纷精神一振,上来就是重头戏!阳宗和赤霄宗掐了这么多年,即使极尘宗忽然表明态度也要争第一,还是把矛头直指赤霄宗啊!

    纵使陆泠等筑基弟子巴不得没自己的事,听到阳宗元君这样挑衅自家宗门,还是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冲上去把对方弟子全都打趴下,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谁才是戡梧界第一宗。

    “道友有命,岂敢不从?”被人直接点名,赤霄宗的真君怎么可能避退,自然应下,“不知道友想怎么比?”

    “自然是遵循常例,炼气、筑基各比三场吧。”阳宗元君说道。

    “可以。”赤霄宗真君眼都没眨一下,回过头看了看自家弟子。方才义愤填膺恨不得冲上去暴揍对方的弟子纷纷低下了头,努力装作不存在的样子。

    唯有炼气期弟子跃跃欲试,个个眼含期盼的望着真君。

    赤霄宗真君看了这群人一眼,朝时昊空和另一个金丹真人点点头,这两人便立即意会,点了三个炼气期弟子,在筑基修士中犹豫了一下,点了两个人,对最后一个人选迟疑了一会,最终还是时昊空道,“陆泠,你去。”

    陆泠在心里哀嚎一声,表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道,“是。”

    “小师妹,好好看,说不定待会这些人会来挑战你呢。”立在杜兰真一旁的是个望之近而立的修士,他暗中传音过来,朝她挤了挤眼睛。

    杜兰真翻了个白眼,传音回去,“樊师兄,咱们可说好了,小妹我如今已经在二十岁前筑基了,你承诺我的事,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

    “哈,哈哈。”樊靳干笑了两声,对上杜兰真灼灼的目光,尴尬的道,“小师妹,你的天资真是非凡啊。”

    “樊师兄,别转移话题呀。”杜兰真似笑非笑的望着他,“我最近认识了一位师姐,美貌惊人,艳若桃李,在咱们宗门很是有名,唤作韩媛,她可是落魄书生的忠实书粉,一直心心念念要结识落魄书生前辈,一睹他的风姿。”她叹了一口气,温柔的道,“韩师姐长的可好看了,人又爽利,修为又高,对落魄书生一片痴心,我都不忍心看她这样苦苦追寻了。”

    “前段时间落魄书生为我们写了一首歌,就是我们今天唱的这首采莲曲,韩媛师姐高兴得不得了,得知落魄书生真的是金丹前辈,简直是腰杆子都挺起来了,在我们一众师姐妹面前为落魄书生极力张目……”杜兰真含笑道,“你说,我是不是该怜韩媛师姐的一片痴心,把落魄书生的消息透露一二?”

    “你威胁我。”樊靳苦哈哈的望着她,控诉道。

    “对。”杜兰真郑重点头。

    “你明明答应好不会说出去的,怎么能这么威胁我呢?”樊靳企图用怨念召回杜兰真的良心。

    “樊师兄守诺写下文,我就不说,樊师兄不守信用不写下文,我就说出去。”杜兰真眼神暗示。

    “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说谎骗人。”樊靳瞪她。

    杜兰真笑道,“樊师兄可别再说了,否则你便会知道,漂亮的女人不仅会骗人,还很会气人。”

    樊靳脸都黑了。

    “谁教师兄当初瞧不起我,非说我绝不可能二十岁前筑基?”杜兰真悠然道,“这事我可一直记得,师兄要是不服,咱们到师尊那评评理。”

    “我还不是见你当初执念太深,要点拨开解一下你?”樊靳怒瞪她,“小没良心的,就记得我说了一句你不可能二十岁前筑基?”

    “一码归一码,师兄的恩情我铭记在心,改日再报,但话本还是得写的。”杜兰真偷笑。

    “写写写,我莫不是上辈子欠你的。”樊靳仰天长叹。

    “这谁知道呢。”杜兰真心情大好。

    樊靳也是须晨真君的亲传弟子,但与杜兰真这等从小培养的不同,他是带艺投师,从一介散修修到金丹期,在某届升仙会上被须晨真君收入门下,拜师时其实已经是可以威震一方的金丹真人了。

    樊靳作为散修,能修到金丹期,其中艰难,唯有自知,也正因此,他能写出庾道人沧海寻仙游这样的散修成仙话本,引起广大修士共鸣。又因为拜入极尘宗,有了正经师承,目光高远,让很多修士折服。

    不过他性子疏阔放达,兴起而写,兴尽便搁笔,才有了如今越来越慢的更新。

    同样的事情可不只是话本,樊靳还干过各种各样的事,一时去学制香,一时去学琴,一时甚至跑去研究怎么能快速完整的给某种灵植去皮入味。

    须晨真君对这个弟子简直是恨铁不成钢,每次见了都恨不得揍一顿。樊靳一般都躲着须晨真君走,今天是逃不掉,才远远的立在须晨真君身后,和刚筑基的小师妹猫在一起。

    杜兰真几年前与他相识,偶然发现了他是落魄书生,不忿他说自己绝不可能二十岁前筑基,怒而与他定下了如果自己能做到,他就要在三个月内写好一卷话本的赌约。

    如今她赢了,自然快快活活的任樊靳哀叹,专心看起了场中比试,忽的“咦”了一声。

    “这个女修,竟是有几分沈妙姬的意思呢!”

第九十二章

    “哪个?”樊靳听她这么一说,目光投向场内,是一男一女两个筑基修士在斗法,女子使一对双钩,一炽烈,一绵柔,颇有几分水火无情之感。

    “哎,你别说,还真是。”樊靳奇道,“这妥妥的一个低配版沈妙姬啊!这难不成是我的书迷?”

    “说不定还真是。”杜兰真也有些兴奋了。沈妙姬是庾道人沧海寻仙游中一个很有些名气的女角色,是某个名门大派的弟子,容貌秀美,法力高强,道心坚定,更重要的是与主角从来没有感情纠葛,不仅是很多男修士的梦中女神,其实也是很多女修向往崇拜的对象。

    从性格上来说,有人分析沈妙姬的原型是华阳宗的魏怜幽,就连魏怜幽和沈妙姬都喜欢某家的胭脂都被拿来当佐证。然而魏怜幽用的法宝是一对招魂铃,而非沈妙姬所用的冰火峨眉刺。

    反倒是面前这个赤霄宗的女修使的一对坎离钩,像极了沈妙姬。

    “我记得她好像叫陆泠。”杜兰真说道,“有空了我倒是可以去认识一下。”

    杜兰真刚知道樊靳是落魄书生时便跟他说过自己最喜欢沈妙姬,故而樊靳听了这话并不惊讶,只是笑道,“小师妹,你小心了,倘若哪天惹我不高兴了,我就把沈妙姬写去殉道。”

    杜兰真听了,也不慌张,学着他的模样笑道,“樊师兄,你也小心了,倘若哪天我结丹了,我就把你关起来直到写完寻仙游再放。”

    樊靳张口结舌,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说,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杜兰真是说真话还是在逗他,虽然他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但以他对杜兰真的了解,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丫头资质又极其不凡,若是修练个一百来年,他们之间还真的可能胜负未知。

    若是别人,这也许只是玩笑,但据樊靳的观察,杜兰真这丫头有时候性子有点轴,寻常人谁会一门心思想二十岁前筑基啊?她就是一门心思死拉不回头。虽然最近看来有些变好,但谁知道她怎么想的?

    “我逗你玩呢。”杜兰真见他这副模样,翻了个白眼。

    “那就好哈哈哈。”樊靳干笑了两声。

    杜兰真可不知道樊靳是怕她疯,说了两句,便又看起了那个使坎离钩的陆泠斗法。

    此时场中正是焦灼之时,陆泠与那阳宗的男修战成一团,场里黑光、红光夺目,陆泠气势正盛,每一击都好似压制着那男修。然而阳宗的男修守得滴水不漏,游刃有余的接下陆泠每一招。

    “你猜,谁赢面更大?”樊靳看的无聊,有意指点一下师妹来打发时间。

    “自然是陆泠。”杜兰真头也不回的答道。

    “嘿,那男修可是养精蓄锐,以逸待劳呢,别看他好似被压着打,其实陆泠攻势虽猛,其势却不能久,等到陆泠疲了,就是局势翻转之时。”樊靳笑道。

    “樊师兄又来逗我。”杜兰真白了他一眼,“这我难道能看不出来?我之所以认定陆泠会赢,不过是因为我笃定在陆泠力竭前必能拿下此人罢了。”

    “哟,你对这个低配版沈妙姬这么有信心?”樊靳打趣道,“沈妙姬虽好,可也不能蒙蔽灵智啊!”

    “我不是对陆泠有信心,我是对我有信心。”杜兰真反驳道,“我知道她来得及,依照的是我的判断。”

    “那你又是怎么判断的?”樊靳问道。

    “我也说不清楚,就是一种感觉。”杜兰真含糊的道,干脆道,“樊师兄一路修炼到结丹,斗法只会比我有经验十倍百倍,难道就不能意会一下吗?”说完,眼巴巴的看着樊靳。

    “我这是在指点你。”樊靳翻了个白眼。

    “哈哈哈我知道。”杜兰真笑了起来,“可我也说不清楚,就是直觉。”她笑道,“这就是斗法多了,有一种自然而然的感觉。师兄肯定懂吧?”

    樊靳点点头,“你才打了三个月,就有这种感觉?”

    “天赋异禀?”杜兰真笑了起来。

    樊靳没忍住,敲了她脑门一下,“跟我皮!”他想了想,道,“你别说,还真是。我当初那都是筑基了才有这种感觉的,你筑基才多大,我筑基都多大了?同人不同命啊!”

    “我觉着,我的天赋不在修炼上,恐怕在斗法上。”杜兰真想了想,说出了她从未说出过的话,“我不过最近斗法了三个月,便觉茅塞顿开,这是修炼时从未有过的事情。”

    “后生可畏啊!”樊靳故作惆怅状,仰天长叹了一声,“你要是多说几次,你的人缘该差到家了。”

    “真的会在意的人,我说都不会说。”杜兰真笑起来,“很多事情对我只是事实,听的人却会觉得我在炫耀,索性啥也不说,只跟心性好的朋友说。”

    “你对自己看人的眼光很自信啊。”樊靳笑道。

    “身为修士,修那财侣法地,‘侣’不就是拼这份看人的眼光?”杜兰真理所当然的道,“不然我该怎样?每天紧张兮兮的担心自己会不会看错人?有那功夫,倒不如时刻留心这人的行为处事。”

    “小丫头很有点见识嘛!”樊靳问道,“那倘若你就是没看准人呢?须知这天下之大,能人辈出,那演技精湛的绝不在少数。”

    杜兰真还没遇到过。她这么些年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方面固然是她什么也不缺,无欲则刚,另一方面便是她看人确实有几分眼光,轻易不交心。她沉吟了一会儿,斟酌道,“若是有这种事,我便当买了个教训。”

    “你能买一个教训,万一这教训是要你的命的呢?”樊靳追问道。

    “师兄这问题就没道理了。”杜兰真笑了起来,“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看人都准的?倘若时运不济,真的看错人,致使身死道消,那也是我的命,死前能弄死一个赚一个。若是我侥幸不死,就亲手结果此人,也算是对得起我自己了。”

    樊靳喝了一声彩,忽地笑道,“这可好了,我知道下一卷该写什么了!你等着吧,三个月内,我必然能写好。”

    杜兰真颇感诧异,正要细细询问,忽然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不由望了过去。

第九十三章 秦若菱

    就在杜兰真和樊靳躲在须晨真君身后窃窃私语时,有人站出来。

    “在下听说贵宗有一位二十岁前筑基的天才,不巧,在下年初筑基,今年正好二十岁,想请教这位杜兰真道友,看看我们到底谁的手段更高。”站出来的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女,并不十分貌美,但行动之间,自信昭彰,目光灼灼的望着徐灵雨。

    徐灵雨有些诧异。场上赤霄宗和阳宗的比试还在进行,虽说一般来说比试都是多线并行,但这可是戡梧界最顶尖的两个宗门,大家都会看完,找找有什么可以学习的地方。

    不过既然是二十岁的筑基修士,自信些骄傲些也是正常的,徐灵雨点点头,唤道,“杜兰真。”

    那些杜兰真还想问樊靳他下一卷写什么,冷不丁听到掌教在叫她,猛地回过头,精神饱满的答一句“弟子在!”

    “这位浮生门的修士想与你斗法,你可愿意?”徐灵雨问道。

    “弟子愿意。”杜兰真自然不能说不愿意,气度从容的从台上下来,暗暗把这个点名要挑战她的少女细细的打量了一遍。对于真的被点名,她除了暗中叹自己树大招风,也不乏跃跃欲试。奇怪的是,她那长久的对于输了丢宗门的脸的担忧这时已经想不起来了,她想及锋而试,仅此而已。

    在场的修士都对这个手捧莲灯,说出“照我仙道永不绝”,异常美貌的少女很有印象,此时见她出列,始知她竟然还是个二十岁前筑基的天才,不由纷纷议论了起来。

    “极尘宗,杜兰真。”她自报家门。

    “浮生门,秦若菱。”她的对手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勾了勾唇角,傲然道,“我知道你,我也知道杜兰真,不过,我没想到你就是杜兰真。”

    杜兰真听她意思,似乎觉得自己看着像个花瓶。如果是几个月前,她一定心里很不爽,表面上却会装作云淡风轻。

    “承蒙厚爱,不胜荣幸。”杜兰真心平气和的说道。

    秦若菱撇了撇嘴,似乎觉得她的反应很无趣。

    然而其他注意她们的人却很欣赏杜兰真的平静。

    “你们小师妹也算是锻炼出来了。”须晨真君盯着杜兰真看了一会,见她心口如一,始终淡然,不由点点头,对着身后侍立的弟子道。

    “小师妹本性聪敏,自然能看的透。”乐正初笑道。

    “那可未必。”须晨真君把徒弟递来的台阶拆掉,“越是聪明人,才越容易钻牛角尖呢。”

    乐正初大笑道,“那是他们不够聪明。倘若聪明只是能解谜题、习术法、通人心,那也只是个偏才罢了!明心见性,方知本我!”

    只听乐正初这话,便知宗门真传眼界何其高,又何其傲,纵是天纵之资,在他口中也不过是个有些偏才的普通人罢了。

    “我听说你一直在宗门内找人斗法,想必很熟悉这种登台斗法吧?”秦若菱扬眉道。

    杜兰真知道秦若菱一定是听说自己二十岁筑基后升起好胜心,细细的打听过自己,对自己的手段了如指掌。她对此人一无所知,却并不因此而有半点慌张,甚至称得上和气,“还算有点心得。”

    “我倒有点别的玩法,不知道你敢不敢试试?”秦若菱抬了抬下巴。

    杜兰真见她居然对自己用上了激将法,不由觉得有些好笑,貌似看上去更骄傲更受不得激的人,是秦若菱她自己吧?

    明明杜兰真作为主人,是不可能拒绝的,对方敢提,她就必须敢应,秦若菱还特意激她,不免让她觉得此人除去骄傲,还不失有点天真。她想到这里,更加平心静气了,柔声说道,“还请道友指点。”

    “在下久闻六壬阁韩情元君有一副千千幻世图,能演化山河湖海,红尘仙境,心向往之,今日有幸得见元君当面,不知是否有幸请元君一开幻世图,让我二人入内一展身手?”秦若菱转身,朝六壬阁方向深深一揖。

    杜兰真挑了挑眉,偏头望去,六壬阁派来贺礼的韩情元君面露错愕,很快又勾起唇角,“这个嘛,又有什么值得为难的?只不过我这幻世图,并不是什么洞天法宝,只是以六壬自行推演出来的世界,终归是一件杀器,你们在其中斗法,可不是安全的,既要与对方斗,也要提防这幻世图本身的危险。”

    韩情元君笑意盈盈的望着她们,“这样的环境不能让你们完全发挥实力,也许平地上这个赢,在里面却是另一个赢了。你们若是不怕,那我就给你们开幻世图。”

    以戡梧界的风气,杀人夺宝常见、上位者对下视若蝼蚁也常见,但温情和煦、体下怜弱、扶持鼓励后辈也常见。至少在秩序为重,甚至就是秩序本身的六大宗门里,如果没有直接利益牵扯,高位者是不吝于对后辈做些提携的。

    若非如此,杜兰真说不定在浮生小榭就给权田真君打死了。

    “杜道友可愿意吗?”秦若菱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悉听尊便。”与韩情元君所言正好相反,听了幻世图的特点,杜兰真不仅不觉得担忧,反而隐隐跃跃欲试起来,安然道。

    “好。”韩情元君笑道,手一招,一束卷轴便在空中慢慢转开,放出幽幽的光,昏黄斑驳,仿佛带来的是千万年的沉淀。

    自此,元君一出手,场中泰半目光算是被秦若菱和杜兰真吸引过来了。那边比试虽然各出自名门,但就是普普通通斗法,哪里比得上这边新奇有趣。

    何况,这边要斗法的两人也都出自名门,杜兰真是极尘宗弟子不必提,秦若菱所在的浮生门也是有五位元君的一方巨擎。最重要的是,这两人都是天才中的天才,可看性自然远远胜过那边。

    堂堂赤霄宗和阳宗弟子的比试居然成了两个筑基修士比试的陪衬,这哪怕放在几百年来也是头一遭,两宗弟子隐隐有不忿,两位元婴真君却只是微微哂笑,不以为意。

    “我这千千幻世图可以幻化三千山河,八方人间,既然是你们要进去,且说个景来。”韩情元君手指微点,扬眉道。

    “比试方法是我提的,这场景就请杜道友选吧。”秦若菱不甚在意。

    杜兰真也不大在意比试场地,想了想,忽的笑道,“烦请元君,在非鹤楼六十四叶秘境里择一秘境演化吧!”

    秦若菱听了她的提议,眼里忽的一亮,看向杜兰真的目光里高傲中带着赞赏,仿佛在说“没想到你居然能提出这么好的建议”。

    韩情元君错愕,旋即大笑道,“你们两个小朋友,竟是一个比一个更有主意的吗?”

    “凡此大争之世,若有薄力,何以不争?”秦若菱傲然道。

    “看你这样子,似乎视非鹤楼天元十六子的名号如囊中之物?”

第九十四章 留不得

    浮生门的真君不轻不重的唤她一声,隐隐带着警告,“秦若菱。”

    “有何不可?”不等他说完,秦若菱已经抢先答道。

    “秦若菱!”浮生门的真君再次唤了她一声,语气已经带上不悦了。

    “若是明明有是心而不敢认,岂非懦夫行径?”秦若菱态度强硬,并不因为面对的是两位元婴真君就有半点退却。

    浮生门真君见她是个劝不动止不住的,干脆不再说了,韩情元君只觉有趣,“那极尘宗的小友,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杜兰真见韩情元君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微微一笑,“我嘛,惟愿改日坐在主位上讲道的是我,其余倒没什么大不了的。”

    嚯!秦若菱够狂的,杜兰真比她还狂!一开口就说自己目标是成就元婴,什么非鹤楼,筑基修士的荣誉,人家看不上!

    在座皆哗然,纷纷议论了起来,“这小女娃真是牛皮吹破天。”

    “够狂,够牛气!”

    “真是一代更比一代强,一代更比一代会吹啊!”

    “他们大宗门天才弟子都是这个德行,越有本事越敢吹。”

    “有本事才敢夸海口呢!如今这些元婴真君,谁年轻时还没说过两句狂言了?”

    韩情元君大笑道,“我等着那一天!等你凝婴了,我必来听你讲道!”

    杜兰真才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呢,反正牛皮吹破天,谁还不会啊?别说这都是心里话,就算真的达不成,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至多当作陈年笑话被人拿出来笑两句,杜兰真难道还会放在心上吗?

    重要的是她没有堕了自家声势!秦若菱狂,她就比秦若菱更狂!

    杜兰真微微一笑,“多谢元君厚爱了。”

    “幸好我年轻时也登上过非鹤楼,进过六十四叶秘境,否则你们两个小朋友豪气干云,我这个老的居然不会,岂不掉脸皮?”韩情元君洒然笑道。

    “韩道友何其谦也?道友当年意气风发,岂是一句‘登上过’说得尽的?道友可是当年天元十六子第一人,神机妙算,智掌风云,睥睨群雄啊!”有位元婴真君打趣道。

    “陈年往事,说它作甚!”韩情元君哂笑,“六十四叶秘境里,我进去过九叶,其中三叶印象最为深刻,算你们运气好,我给你们演化一个来!”

    “多谢元君赐下机缘!”杜兰真与秦若菱当即拜谢道。

    成功登上非鹤楼的十六个人,被唤作“天元十六子”,会被评委大能赐下批语和称号。

    非鹤楼有一株洞天树,上有六十四叶,每一叶都是一个秘境洞天。所有有意争夺天元十六子名额的修士都会被分组进入六十四叶秘境。杜兰真和秦若菱此番请韩情元君演化其中一个,其实深究起来简直有作弊嫌疑了。

    但这都是机缘运气,大家卡得没那么死。真正要说,谁家参加之前不去请教一下师长的?

    “你们进去吧。”韩情元君淡淡道。

    杜兰真与秦若菱对视了一眼,齐齐应诺,不分先后,纵身跃入那图卷中。

    “许你们十息观图。”韩情元君说着,话音一面在场内扩散,一面由灵气裹挟,传入千千幻世图中。

    杜兰真甫一如图,便觉如芒在背,似乎满室刀兵,在她背脊上刮过。

    两人入图后,并不急于斗法,俱是依韩情元君所言,定神细看,场地四四方方,均等的分成了十六个小方块,依照一黑一白交错排列,黑的方块上下左右相邻的都是白色方块,反之也一样。

    “六十四叶秘境中每一叶秘境都是这样的格局。”秦若菱开口道,“在不同颜色的方格里,会有不同的限制和增幅,最多十息,黑的会变成白的,白的会变成黑的,变化频率不定,完全考验人的应变能力,你知道的吧?”

    “这个自然。”杜兰真微微点头。秦若菱说的属于整个戡梧界筑基修士的常识,只要稍微关注非鹤楼天元十六子的争夺便能知道的。事实上,杜兰真作为极尘宗核心弟子,知道的远不止这些。但她不会说出来。

    若是只是她自己的经验,就算拿出来分享,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既不屑、也不必敝帚自珍。但是这是宗门一代代师兄师姐的经验,是他们的东西,杜兰真没资格拿出来慷他人之慨。

    “我要变图了。”韩情元君提醒道。

    杜兰真在白色区域内,顺手掐了个法诀,只听“呼”的一声,一条火龙张牙舞爪呼啸而过,倒把杜兰真自己吓了一大跳。

    那火龙却只是往空地去,并不对着秦若菱,这是因为杜兰真本就只是随手一试。因为没有目标,飞出了白色区域,进入黑色区域内,一下子变成了一簇极微弱的火苗,飞了两步,忽地熄灭了。

    秦若菱本来也立在白色区域,见了此情此景,略移了移脚步,站到了黑色区域内,轻轻吹了口气,化作一道几乎微不可见的虹气,吹出了五六步,消散了。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话可说。

    她们都听师兄师姐说过,这不同区域里,各种手段可能会有不同的威力,比如有的区域里金行法术威力特别大,有的区域里越精妙的法术增幅越大,哪怕在外面华而不实的法术在这里也会媲美道术。

    但一般来说,这些增幅损益最多只在原基础上有个七八成,哪里会像这里,简直要有数十倍的区别了!这简直闻所未闻!

    韩情见她们观了图,轻轻挥袖,那张图卷里风云忽起,波澜狂卷,她喝道,“好叫你们知道,我幻化的这一叶,叫做留不得!”

第九十五章 留不得中显神通

    “道友是客,道友先请吧。”杜兰真彬彬有礼的道。

    “那就我先。”秦若菱毫不推辞,站到白色区域内,在身前一翻手,面前便飘出一本厚厚的书来。她轻轻拂过书册,曼声道,“君不见金粟堆前松柏里,龙媒去尽鸟呼风。”

    那书页翻卷,忽地窜出数道流光,万马奔腾,引天长嘶,声势如雷,朝杜兰真奔去。

    杜兰真直面这滚滚马潮,一时间几乎以为自己在某座莽荒中面对兽潮,脸色微变,但很快意识到这是在得到幻世图增幅后的场面,有心看看自己在这增幅下能使出什么样的法术,挥袖拂过,自她袖中生出一道翠影,一瞬而繁,转眼生成漫天碧色,铺天盖地的朝那万马奔腾盖去。

    场地本就不大,两者速度又都势如奔雷,几乎一瞬便撞在了一起,万马嘶鸣,翠影摇动,在下一刹双双化作清风,在原地绕了两圈,消散了。

    杜兰真反手掣了胭脂色,顺势挥出,在空中化作琼影,似流星般朝秦若菱坠去。

    “美人娟娟隔秋水,濯足洞庭望八荒。”秦若菱翻动书页,在身前拂过,顺着她的手势,她身前凭空出现了一条长河,飞流而下,她立在河中,双手舞动,波涛翻滚,每一朵浪花都精准的吞没了一道琼影,狂风巨浪后,她仍不偏不倚的立在河中,高声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河水倒卷,浩浩汤汤,朝杜兰真涌去,涛声滚滚,似乎要将杜兰真完全吞没。

    “奔流到海不复回!”秦若菱厉声道。

    滔天巨浪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卷起千尺,当头朝杜兰真打去,不过一息,便将她完全吞没,唯余水声涛涛。

    然而秦若菱半点喜意也无,再次翻过书页,高声道,“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那渐趋平息的河水忽地散发出寒气来,不是冰寒冷意,而是森森寒气,带着凄冷怨气,幽幽的弥漫着,厉鬼哀嚎,新鬼哭号,凄凉哀怨,恨苦怨愁,徘徊在河水上,似乎要撕碎所有生者。

    “贵宗这位小朋友真是了不得,这手长歌吟很是有些火候了,道友,贵宗人才辈出啊!可喜可贺!”有元婴真君奇道。

    “小孩子仅得皮毛拿出来显摆罢了,让道友见笑了。”浮生门的真君矜持的道,“不过有些小聪明,道心上差得远,不如极尘宗这位小道友沉稳有度,不偏不倚。”

    “道友此言差矣,贵宗这位小朋友也是道心坚定,自有章法,不过是胸有成竹,心有成算,不愿做那连自家追求都不敢直言的懦弱之辈罢了。想咱们这些老家伙当年,不也是个个豪气干云,恨不得上九天揽月,下四海捉鳖?”

    浮生门的真君眉毛微微抖了抖,暗道,谁跟你是“咱们”,谁又是“老家伙”了?他寿元长长久久,数千年内不会殒身,现在三分之一还没到,年轻着呢!他照样还是锐意进取、豪气干云的年纪!只不过现在成熟稳重了而已!

    虽然心里这么想,口上还是一团和气,“小儿辈不够稳重,张狂不知收敛,早晚栽在这脾气上,咱们做长辈的,自然能提点就提点,让他们能少走弯路,自然再好不过了!免得当年栽过的跟头,如今却还要眼见着小辈们也栽一次。”

    “话是这么说,可世事难测,这都是人一生难免的经历。人啊,这一辈子,任你是再三苦劝、千般引导,该走的弯路,最终还是一步都不会少!”那位元婴真君长叹道。

    两人俱是默然。

    幻世图里,河水滔滔,忽地一道刀光破水而出,如鹤唳龙吟,一刀既出,万鬼止啼,清光乍现,照亮了阴森森的天空,以锐不可当之势,朝秦若菱斩去。

    “晚年惟好静,万事不关心。”秦若菱见此刀光,面色变也不变,低吟两句,却忽地一怔,脸色猛然大变,飞身而退,原是黑白颠倒,她所在的区域已变成了黑色,使出的术法威力消减十倍,自知绝不可能招架住杜兰真有了十倍增幅的刀光,只得退走。

    杜兰真已从滔滔苦海里走了出来,正见到秦若菱招手要对着那本书翻页,脸色却是又一次变了。

    书页上宝光全无,仿佛只是一本普通的书,任秦若菱怎么催动灵气,也绝不回应她。

    刀光转瞬已至,秦若菱无奈,反手甩出一张符,喝道,“开!”

    狂风漫卷,吹散了那寒芒,很快也自行消散了。

    杜兰真早已追到秦若菱所在的白色区域了,不出所料,她手里的胭脂色在她踏入白色区域的一瞬间变成了一把凡铁。

    意料之中的事,连一根眉毛也不值得杜兰真动一下,她猜到是目前白色区域内禁用法宝,合掌轻斥,“去!”

    她背后凭空生出万千箭雨,万箭齐发,朝秦若菱飞去。

    “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秦若菱收了书,伸出手指来轻轻点了一点,只见那箭雨光泽飞速消退,飞到她眼前时,已落下悉悉索索的锈渣,她手指在半空中画了个圆,轻声低吟道,“红颜零落岁将暮,寒光宛转时欲沉。”

    随着她话音落下,那万千箭雨竟在转瞬化为飞灰。

    然而秦若菱还没喘口气,却见那飞灰又重聚,化为流水,波光粼粼,朝她当头浇来,寒光无数,绝不是寻常奔洪。

    “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秦若菱略一思索,沉声道。

    那流水奔洪转瞬而来,朝她冲下,却奇异得仿佛真的只是普通水流,连秦若菱的衣襟也没有打湿,任她稳稳的立在水中。

    杜兰真微微一笑,轻轻挥手。

    流水绕着秦若菱转了一圈,汇成数道泉流,竟转瞬凝成数道剑光,寒光数点,以一去不回之势、锐不可当之态、水滴难漏之阵朝她刺去,将她团团围住,让她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无处可逃。

    秦若菱脸上首次流露出焦躁的神色来。

第九十六章 留不得中显神通2

    秦若菱深吸一口气,还没有所动作,脸色却是猛地变得难看了起来,她与杜兰真坐在的区域再一次由白转黑了。

    她怎么会这么倒霉!秦若菱在心里疯狂呐喊,这个剧本不该这么写!哪怕她运气差点,可是也不该这么差!她简直要怀疑自己因口出狂言而被韩情元君刻意针对了!

    这一刻,不仅秦若菱在内心里狂喊运气太差,就连杜兰真都不由得诧异起来。她的运气有那么好吗?斗法遇到天时地利人和占全了?如果是这样,就算赢了也没什么意思的样子……

    “小师妹这运气未免也太好了!”樊靳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须晨真君和乐正初身边,此时拍案道,“这可难办,这要是赢了,也没多光彩啊!谁都觉得是小师妹运气好,占了便宜。”

    须晨真君冷眼瞥了樊靳一眼,淡淡道,“一切愿赌服输罢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以杜兰真的心高气傲,只怕难以接受这种几乎是白捡的胜利。”樊靳假装没看见须晨真君的冷眼,嘿嘿的笑了两声。

    “你师妹没你想的那么狭隘。”须晨真君冷声道。

    樊靳一脸不信的望着须晨真君,“师尊,不是我说啊,虽然你才是杜兰真的正牌师尊,我不过是个普通师兄罢了,但论起相处时日、了解程度,那我可是遥遥领先的。别的不提,你说说,你统共见过小师妹几次啊?”

    须晨真君的眼神几乎可以把水结成冰,“你道人人都同你那般游手好闲的吗?本座要修炼,你师妹也要修炼,纵使见得少,也是常理。”

    “况且,你虽然熟悉以前的她,却未必了解现在的她。你虽然年纪老大不小,也早没了锐意进取和青春朝气,起码应该还算曾经年轻过,岂不知如她这般年纪、这般修为俱是人生巨变的时期,两者同时发生,那更是一天一个样,每天都有变化成长,你拿她筑基前的性格去套她现在的行为,荒谬!”

    樊靳被须晨真君一连串“年纪老大不小”“早没了青春朝气”“起码曾经年轻过”怼得说不出话来,张口结舌,没能第一时间接话。

    乐正初见这师徒二人简直针锋相对,不由失笑,出面给师弟解围,“樊师弟秉性聪慧,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不是放纵的性子,只不过在找他自己的路罢了。师尊这么说他,实在太伤人心里。”

    又安慰樊靳道,“师尊也是担心你不能专心,东一榔头西一榔头,最后自误。须知金丹寿元不过八百载,经不起浪费,我知道樊师弟你是个心里有数的,这话也不多说了。”

    “可巧,你大师兄这话之前也有人说过。”须晨真君忽的又道。

    “是谁说的?”乐正初是须晨真君的首徒,与须晨真君的关系、感情比被须晨真君亲手带大的温海蓝犹有过之,谈笑之间毫无生疏,不会如杜兰真那样过于小心,他想知道,便问了。

    须晨真君果然也不以为意,答道,“正是你们小师妹。”

    “杜兰真?”樊靳有些诧异。

    “你小师妹说你能算个杂家。”须晨真君冷笑道,“觉得你很有些本事的。”

    “小师妹也算是有眼光啊。”樊靳感慨道。

    “小师妹机敏权变,念头通达,就算没有二十岁前筑基,也绝对能讨师尊喜欢。”乐正初说了句公道话,“我这些日子看下来,觉得她很是不错。”

    “很是不错?”须晨真君听了,微微一哂,但也没说什么,专心看起幻世图里斗法。

    那厢秦若菱已经使了两轮神通了,只是稍稍消减了剑光的锐意,后者几乎是以原速原势朝她冲去。

    这不怪秦若菱手段不够,任谁在被削弱了十倍的威力后,都不可能成功挡住旗鼓相当对手十倍增幅的攻击的。

    剑光交错击打在秦若菱周身的防护层上,逼得她脸色泛白。正当她倍感运气太差,不忿不满时,她脚下的区域竟再一次悄无声息的变了颜色!

    距离上次变换猜不到两息!

    秦若菱眼睛一亮,忽的伸手在鬓边轻轻一拂,掣下一支描花金钗来,在周身一划,曼生道,“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自那金钗上飞出千花万瓣,芬芬馥丽,飘飘洒洒,软绵绵、轻巧巧的接住了剑光,在那锦绣堆里,剑光慢慢消散了。

    却是法宝又可以使用了!

    看到这里,无论在场斗法的杜兰真和秦若菱,还是在外面观看的人都大致明白了这一叶秘境的规律。

    白色区域内法术威力增幅十倍,但有时不能使用法宝,黑色区域内法术威力削弱十倍,但一直可以使用法宝。

    两者不定时转换,但不会超过十息。当黑白区域转换时,之前已经使出来的、得到增幅或消减的法术不会因为所在区域颜色的改变而忽然变了威力。

    白色区域内法术威力被增大了十倍,忽然转换颜色,这法术虽然变成了黑色区域内,但还是十倍威力。不过当这法术离开原区域,到了别的区域,也就是原本的黑色、现在的白色区域内,也不会再得到十倍增幅了。

    杜兰真遥遥的朝秦若菱打了个响指,低声笑道,“秦道友,何必哀离人泪呢?须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啊!”

    却是杜兰真打定主意,不让秦若菱专美于前,否则秦若菱出手时诗情画意,出口成章,她出手就闷闷的横劈竖砍,也忒没排面了些,没得堕了自家宗门声势。

    她一出手,那点点花瓣里竟横生纹路,下一刹,竟各自从花瓣中抽出绿芽来,转瞬变成了一束束娇艳夺目的花,朝着秦若菱拥去。

    “贵宗弟子这一手基础术法逆转相生实在是精妙!”有位金丹真人见了,忍不住赞叹道,“她才多大年纪?许多初入金丹的修士也做不到吧!”

    在场金丹修士一齐称是,还有洒脱些的真人道,“在下当年初入金丹,于基础术法上还真的没有这小女娃玩得好。”

    “那不过是因为真人你不研究基础术法罢了,倘若你研究这个,这一手也是手到擒来的。”

    “杜师妹跟着她师姐温海蓝学艺,在基础术法上很有些底蕴,并不奇怪。”有极尘宗的真人笑道。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秦若菱翻开书卷,宛转道。

    随着她话音落下,清风漫卷,落花蔌蔌,轻飘飘的朝杜兰真舞去。

    杜兰真指尖窜出一道绯红流光,婉若游龙,在漫天飞花里宛转舞回,搅乱了飞花,但那落红散复又聚,飘飘洒洒,在流光飞舞下坚持不散。

    修士斗法,斗的便是一个势,并非谁凌厉谁就能占上风的。若是那样,剑修岂不是天下无敌了?凌厉无匹固然是力量,锋芒内敛也是!

    然而杜兰真知道自己将那飞花搅尽也不过是一两息的事情,她手指轻点,胭脂色高低舞动,就要逐退群芳却忽然威力大减,在飞花里流离起来。

    黑白再一次转换。

    杜兰真也不慌张,遥遥收回胭脂色,带着追逐着她的飞花,飞身进入白色区域。

    正当那胭脂色飞入白色区域时,忽的,灵光散尽,猝然落地!

第九十七章 留不得中显神通3

    杜兰真早有准备,就怕这次白色区域不许使用法宝,翻手取出两张灵符,正要扔出,忽觉灵气晦涩,脸色微变,低头一看,手里的符似乎如一张废纸般,输入灵气,也不见有反应。

    这次不仅禁用法宝,连符也禁用了!

    杜兰真无奈,收了符,轻轻挥手,风雪回舞,那飞花片片碎裂,点点斑斑,飘散开去。

    那厢秦若菱早已抓住这机会,高声道,“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杜兰真被那星星点点团团围住,灵光闪动,一阵暴雨浇落之声,转瞬之间,飞花去尽,杜兰真漫步而出,手中生出一道绿影,宛转生长,转瞬绕着她长成一树翠茵。

    下一刻,花开满树,异香遍洒。

    不过一个呼吸,树上从花苞逐渐开合,绽放出极灿烂的花来,却在下一个呼吸里凋零枯萎,让位给青黄的果实。

    下一瞬,果实落地,如颗颗流星,朝秦若菱飞去。

    秦若菱挥袖,狂风漫卷,欲将那果实吹开,但果实只是顺势在空中绕了一圈,又朝着她飞去。

    秦若菱连连弹指,每一指都点在一颗果实上,那些果实被她点到,爆裂开来,里面飞出无数金针,密密麻麻的向她刺去。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秦若菱拍掌,再打开时,掌中飞出簌簌花瓣,如一场花雪,一一拦住了金针。

    金针被花瓣拦住,忽地化为流水,绕过花瓣,流到秦若菱眼前,又忽地一变,从那风花雪月蓦然气势一改,化作铁马冰河,萧肃而来,秦若菱只觉一寒,流水化为风刃,气势汹汹的朝她飞来。

    秦若菱急忙去挡,却见风刃未到,寒光先至!

    每一片风刃,都是一把剑,这里不许使用法宝,杜兰真的每一片风刃,便都是一把法宝!

    若是秦若菱可以使用法宝,那她多的是方法化解,可是她不能用法宝!她固然是知道杜兰真剑法很好、基础术法很精通,却没想到她在完全不使用法宝的情况下,竟丝毫没有影响!

    她运起灵气,勉强挡住寒光,却脸色发白。秦若菱咬了咬牙,低声喝道,“爆!”

    “轰”的一声,她周身炸开波澜,灵气翻卷,将剑光逼退,她脸色惨白,正要再次开口,身侧翻腾的灵气中竟凭空生出熊熊火焰来,爆开劈里啪啦的火星,似乎要把一切焚尽。

    火光里,秦若菱眉头紧锁,“我认输。”

    她话音刚落,两人便觉山河倒转,一阵眼花缭乱、目眩神迷后,双双立在了场中,杜兰真伸出手,正好接住自半空中落下的胭脂色。

    “经此一战,你们可有什么感想?”韩情元君笑道。

    “是我太过依赖于法宝了。”秦若菱坦然道,“若非这秘境中如此限制,我绝不会输!”

    众人听了,有的忍不住偷偷去瞧杜兰真脸色,却见她微微一笑,并不开口说什么,不因胜利而骄矜,听到秦若菱的话,也一派虽不言语,也自信卓然、不言而明的气度。

    杜兰真心里想的却是,你有法宝,难道我就没有吗?

    两人互相谢过,便要下场。杜兰真往自家师尊那里走去,却见秦若菱疾走两步,追了上来,与她并肩而行,不由微露诧异:貌似这位应该走的方向,与她不是一道吧?

    浮生门的真君脸色又黑了。

    众人见了,不免暗笑。又见两人对视了一眼,并不说话,便猜到她们是在传音,有那好奇心重的金丹真人乃至于元婴真君便暗戳戳偷听起来。

    “你的基础术法用得不错。”秦若菱说道。

    “多谢夸奖。”杜兰真轻轻点头,礼尚往来,“你的法术也很精妙,是浮生门的长歌吟吧?”

    “没错。”秦若菱矜持的点了点头,却不再说话了。

    杜兰真颇感诧异,但她沉得住,秦若菱到底想说什么,自然最后会开口的,若是不说,杜兰真也不稀得听。大不了秦若菱跟着她去见须晨真君。

    走出一段,秦若菱终于再次开口道,“你不错,但我并不输给你,若非这次运气不好,你未必会赢。”

    杜兰真想了想,将她打量了两眼,忽地笑道,“纵是在平地上咱们再打一场,赢得还会是我。”

    秦若菱眉毛一立,显然很是不服。

    杜兰真笑道,“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手段没使出来,有很多法宝、符没机会用,就这么输了,定然是很不甘心,是不是?”

    秦若菱仍然横眉瞪着她,眼神里却带着催促,让她赶紧说下去。

    “可你想过没有,我也是有法宝、手段、符没使出来的,我也有底牌。我和你一样都被秘境限制了。论起底蕴,我绝不会输给你。”杜兰真笃定的道,“我之所以说我一定会赢,倒也不是因为别的,却是因为你。”

    “我怎么了?”秦若菱冷冷的道。

    杜兰真丝毫不以她的冷脸为意,柔声道,“我们虽然不熟,但你禀性凌厉骄傲、心怀四海、志若鸿鹄,绝不是浣花玩月,婉转绮丽的路数,我都看不出来,你岂能不知吗?”

    秦若菱没有反驳。

    “因此,我才觉得你选的法术不适合你。”杜兰真亲切的笑着,似乎丝毫不清楚自己说的话简直交浅言深,指点起别人的功法术法来了,“你该唱那大江东去、鹏程万里、山河万千的,却去悲那落红飞花,朱颜辞去,不觉得难受吗?”

    秦若菱冷冷的问道,“难道我就不能有一颗纤细敏感的心吗?”

    杜兰真笑道,“若真是这样,恕我直言,那你大概在长歌吟这门术法是没什么天赋的,否则,以你的天资聪慧,不该就这般威力。”

    “我们根本不熟,你就跟我说这话,不怕我恨上你,觉得你在嘲笑我吗?”秦若菱面色冰冷。

    “若是如此,那就当我看错人了罢。”杜兰真不以为意,洒然笑道,“那就是咱们没有做个好友的缘分了。”

    秦若菱脸上忽然露出极其诧异的神色来。

第九十八章 秦若菱的第一个朋友

    “你们小师妹,如今看来还算是不错了。”须晨真君丝毫没有自己在偷听该有的觉悟,光明正大的点评道,“我本来还担心她一心想做到最强,心胸难免狭隘,敝帚自珍,生怕别人优秀了就超过她去了。如今她居然肯出言指点别人,可见是长进了。”

    真不知道杜兰真若是知道了她师尊对她的评价后会是个什么反应。她绝对不会想到,自家自觉不错,在须晨真君眼里,却是这也有不好,那里也有不足,到处都是毛病,很需要改进。

    她见到秦若菱满脸溢于言表的诧异,不由也有两分好笑,“你似乎很是惊讶的模样?”

    “你要跟我做好友?”几乎是同一时间,秦若菱满是诧异的问道。

    杜兰真颇感莫名其妙,仍是笑着,“若是你愿意,我自然求之不得啊?”

    秦若菱一脸不可思议的打量了她一会,似乎是怕她一时冲动没考虑周全一样,提醒道,“我从小到大一个朋友都没有。”

    “是吗?”杜兰真诧异的笑了起来,“那我岂不是有幸做你平生第一个朋友了?”

    “你真的想好了?”秦若菱再三确认。

    “怎么?做你的好友要先上刀山下火海吗?”杜兰真大笑。

    “我的脾气不会改的。”秦若菱面无表情。

    “何必改它?”杜兰真笑着问道。

    秦若菱仔细观察了她一会,发现她似乎确实是发自真心,抿了抿唇,故作矜持道,“既然这样,那我就交你这个朋友吧!”

    杜兰真觉得有点好笑,也正色道,“那么,往后请多指教。”

    “我得警告你,我的脾气可不好。”秦若菱面无表情的道。“而且,你也别想着改变我,我要是想改,我自己早就改了。”

    “自然不会。”杜兰真郑重保证。

    秦若菱看了她一会,这才露出点笑容来,飞快的往杜兰真怀里塞了点什么,昂首道,“要是有什么事,就叫我帮忙。”说罢,飞快的转身走了。

    杜兰真一把捞住她塞过来的东西,拿到眼前一看,原是两张传讯符。杜兰真失笑,收了传讯符,施施然走回了须晨真君身边。

    樊靳悄咪咪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师尊。”杜兰真在须晨真君面前立定,后者淡淡点头,“不错。”让她到后面去了。

    杜兰真对她师尊的脾气很是了解,恭恭敬敬的走到后面去和樊靳窝着了。

    她和秦若菱这一场斗法,出来时赤霄宗和阳宗的斗法已经结束了,她悄咪咪的问樊靳最后是谁赢了。

    “赤霄宗。”樊靳道,“你不知道,那个低配版沈妙姬,她可是有点手段的,把阳宗的那个弟子打得都怀疑人生了。”他欣慰的点点头,“不愧是低配版的沈妙姬啊!”

    杜兰真闻言,不由得好奇起来了,“莫非我进了幻世图之后,她使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手段吗?”

    “她那一对坎离钩,越到后面越凌厉,似乎毫无灵气枯竭、锐气散尽之虞,人们多半以为她会越到后面越力竭,谁想到她却是越打越强。反而是她的对手,本来就落在下风,渐渐力竭,简直是被按着打。”

    杜兰真升起兴趣,打定主意要认识这个陆泠。

    “咱们修仙,财侣法地,哪个都不能落下。宗门给你们安排了一个多好的机会。”樊靳啧啧叹道,“正好让你们见见英才,结识一番,若是能成为知交好友最好,若是不成,起码也增长见闻、拓展人脉,以后想做些什么事,知道可以去找谁帮忙。”

    人脉对于修士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比如杜兰真若是想要什么稀罕的资源,便可以去找宗门内专门负责这个的部门的师兄师姐,花灵石或是贡献点,把它提前买下来,不需要和别人抢。

    再比如她想结识某人、甚至是想讨好某个前辈,也可以去找熟人稍微帮上一把。

    哪怕是她要做点坏事,比如盗取谁家宝物、功法呢,也大可以找些根本不熟的朋友做点看上去毫无关系的帮助。

    并不是修道了就脱离了红尘俗世了,修道红尘中,修仙界,就是红尘!

    “你等着吧,等到元婴大典结束了,来结识你的人一定多如牛毛。”樊靳总结道,“谁叫你今天算是露脸了呢?”

    杜兰真对他还有事相求,故而亲切的道,“谢谢师兄提点我。”

    樊靳眉头一皱,一副受不了的样子,“你怎么回事?怎么忽然怪里怪气的?是不是憋着坏呢?”

    杜兰真露出一个无辜的神情来,“也没什么,就是想请师兄帮我个忙。”

    樊靳狐疑的望着她,“什么事?”

    杜兰真一五一十的把时昊空的事说了,隐去了事情的始末,只强调这件事对她的重要性,“樊师兄可千万得帮小妹这个忙,不然,哪天小妹性命不保,你就没有小师妹了!”

    樊靳翻了个白眼,倒也没拒绝,“可你想过没有,咱们就这么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一天,大家可都看在眼里的,时昊空一打听,就知道咱们关系极好,你想隐瞒自己的身份,这可不好办啊!”

    杜兰真踌躇了起来。

    “这有何难?”樊靳见她犹疑的模样,笑道,“你且跟师尊报备一下,亲自去问时昊空就是了!”

    杜兰真愣了一下,樊靳抢先说道,“就算你说的这件事对那个时昊空来说真的很重要,重要到他甚至不惜彻底得罪死极尘宗和一位元婴真君,当场将你击杀,那师尊也会为你报仇,一命换一命,你也不算太亏!”

    杜兰真本来还在犹豫,听了这话,鼻子都差点给他气歪!

第九十九章 紫阳城故人

    元婴大典结束后,各宗来宾纷纷离场。赤霄宗的来宾也要离去。

    “时道友。”有人唤道。

    时昊空回过头,唤他的却是个他不认得的金丹修士。倒是这修士身边垂手立着的美貌少女他还有印象,就是那个二十岁前筑基、跟另一个天才打了一场的年轻天才。

    时昊空犹豫了一下,同领队的元婴真君说了一下,离了队伍,向那一男一女走去,等到走到他们面前,微微蹙眉,问道,“道友叫我?”

    “时道友好,在下极尘宗樊靳。”那个金丹修为的男子自我介绍道,“这是我家师妹杜兰真。”

    “樊靳道友。”时昊空点点头,算是互相认识了,他直白的问道,“樊道友找我有什么事?”

    “其实也不是我找道友。”樊靳笑道,“我只不过是给人搭个桥罢了。”他说着,笑着看了他身边的少女一眼,“真正想找道友的是我师妹。”他用眼神示意杜兰真开口。

    时昊空颇感诧异,蹙眉看向杜兰真。这少女不卑不亢的朝他笑了笑,“时前辈好,我冒昧打扰前辈,是有个问题想请教前辈。”

    时昊空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所有的迟疑、思量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杜兰真既然已经做好决定,就不再有半分犹豫,毫不迟疑的道,“前辈可知道,晁璧这个名字吗?”她说罢,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着时昊空。

    时昊空的脸色已在她说出“晁璧”这两个字时变了。虽然极其细微,但仍然没能逃脱杜兰真的观察,她笃定的道,“前辈认识她!”

    时昊空冷冷的与她对视了一会儿,意识到这种情况下否认也没了意义,“你同她定下了金丹之约?”

    这回轮到杜兰真惊诧了。

    时昊空冷冷的道,“你也不必一副如临大敌的惊诧模样,无论你是怎么认识她的,既然你现在来问我,那你一定是也与她立下了金丹之约。”

    也。

    杜兰真诧异的望着时昊空,后者并没有掩饰的意思,“我之所以帮她,也不过是因为这个罢了。你不必以为我们是多么深厚的交情,倘若你毁约,我反而要谢你。”

    “莫非,前辈当初遇到那个变故,从那里出来,是靠晁璧的帮助吗?”杜兰真大胆猜测道。

    “不错。”时昊空没有否认。

    紫阳古城被黄沙掩埋的那一天,百年前的哪一天,时昊空还只是个炼气修士,那时没有杜兰真与他合力开空间玉符,他可能找的是别人……但不是所有人都是有实力、有人品的大宗门弟子。

    时昊空很有可能没有成功逃脱。但他没有死,被困在了已经成为鬼城的紫阳古城里,唯有借助晁璧的帮助才安然脱身。也正因如此,他与晁璧达成了协议,帮助晁璧掩盖紫阳古城的踪迹,甚至于同样缔结了金丹之约……

    “晁璧要结丹?”杜兰真忽然问道。

    时昊空沉默了一会儿,很快便肯定了她的猜测。

    “她想摆脱那座城?她想做个正常修士!”杜兰真越说越笃定。没有人愿意被限制在一座没有前途的鬼城里,过着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发现的生活。但是,还有个问题……

    “晁璧,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她会有那么特殊的地位?”杜兰真问道。那么多人都死在那里,凭什么是晁璧?

    时昊空犹豫了一下,传音道,“紫阳城覆灭前,晁璧是紫阳城的少主,曾经领导紫阳城的人赢过很多次战争你知道,那里有很多类似紫阳城的城邦。那里本来就缺水缺资源,相互之间斗争很激烈。”

    “我明白了。”杜兰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晁璧她当初……是个凡人吗?”

    “她没有灵根。”时昊空答道,“脸上的伤,也是在某次失火中烧伤的。”他望着杜兰真,最终冷冷的道,“我只提醒你一句,你需要提防的从来不是我,而是晁璧本身。”

    “多谢前辈赐教。”杜兰真谢过他,就见他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了,一时陷入思索,直到樊靳碰了碰她的胳膊,这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这么出身?”樊靳随口问了一句,并没有让她回答的意思,“若是事情了了,我可走了啊?”

    “麻烦师兄了。”杜兰真点点头。她心里已有成算,但那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现在还不急。

    “刚才乐正初跟我说,你事情完了就去找他,你别忘了。”樊靳说道。

    “什么事啊?”杜兰真颇感奇怪,升仙会在即,乐正初应该忙得脚不着地,怎么还有空找她?莫非是要抓她的壮丁了吗?

    “你们的事,我怎么知道?”樊靳一脸无所谓,“总之他叫你去,你就去呗。”他百无聊赖的挥挥手,“走了走了,还要去把欠你的一卷话本写上呢。你记得去啊!”说完,一阵风似的走了。

    杜兰真望着他的背影,一时无话。

    樊靳与她不同,不是极尘宗自小培养大的弟子,带艺投师的、半路出家的,自然在宗门内受到的信任和重视不如杜兰真这样从小教大的。他若是非常争气,一个真传弟子的名额,极尘宗不会吝啬。但如果他想做掌教,那是万万没有可能的。

    极尘宗不到万分危急的时刻,不可能让一个半路弟子做掌教。

    樊靳本身也是个闲云野鹤的性子,今日喜欢这个就去做这个,明日喜欢那个便去做那个,没有太强的进取心,也没有太强的**。极尘宗掌教之争他插不上手,也不愿意插手,为此甚至愿意放弃一部分同门的助力。

    他拜师时已经是金丹真人,并不比乐正初差,自然也不愿意和杜兰真一样,毕恭毕敬的尊称一句“大师兄”,处处以长幼尊卑为序。若非乐正初已经金丹中期,樊靳见了面愿不愿意叫一句师兄还不一定呢。

    杜兰真艳羡樊靳的潇洒,但也并不排斥自己的行为。

    樊靳能这样潇洒,皆因他已经是个可以自开道场的金丹真人了,杜兰真却还只是个刚筑基、需要师门帮扶的菜鸟。她心里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就绝不会因为一时的拘束而后悔。

第一百章 修真经济学

    杜兰真找到乐正初的时候,他正在与几个筑基期的管事说话,核对着三天后的升仙会事务。她自觉地等在一旁,并不出声打扰。

    一炷香后,乐正初与管事们把事情商量完了,这才把目光放到杜兰真身上。他看了杜兰真一眼,没有半句废话,“跟我来。”说罢,快步往屋里走去。

    杜兰真不明所以,跟在他身后,进了奉公台的某间房间,乐正初最近一直在此处处理升仙会相关的事务。升仙会关系到宗门的弟子择选,既需要公平公正,有需要择优选佳,很多事情要和掌教商量,因此乐正初就在掌教办公的奉公台理事。

    元婴大典则更多是处理宗门内部协调,放在执事堂更加方便。乐正初、宁潇鹤、辛眉平时办事不在一起,也少了很多直接的比较,能够更好的做事,还颇有些“王不见王”的意味。

    “坐。”乐正初挥手把角落里的椅子招来,放在桌前,自己则绕到桌后坐下了,双手交叉,见杜兰真依言落座后,说道,“师妹刚刚筑基,往后修行有什么打算?”

    杜兰真万万没想到乐正初特意把她叫来,第一句竟然是问她接下来的打算。她很清楚乐正初一定是有什么事要交代给她,这个问题不过是铺垫罢了,故而略一斟酌,直言道,“甫一筑基,倒没什么具体的打算,想出去走走,增长些见识。”

    “可想过去哪里游历?”乐正初追问道。

    “哪里都想去。”杜兰真笑道,“大师兄有什么吩咐,且直接说与我罢,免得我猜来猜去。咱们是兄妹之间,难道还要拐弯抹角的吗?”

    这都是难免的事情。自从乐正初要为她出头时,杜兰真已经做好了早晚有一天要还人情债的准备。

    “那我就直说了。”乐正初一哂,郑重道,“这事并不如何着急,也并不怎么困难,但非常重要,师妹若是不愿意,必须烂在心里,若是愿意,那也必须慎而重之!”

    “师兄请说。”杜兰真收敛了笑容,认真的看着乐正初。

    她有一种预感,乐正初即将说的事情很有可能是她参与到宗门核心事务的一个契机。她不怎么贪图权势,但她需要地位。明明猜到发生了什么重要的变化,明明猜到了宗门会有什么动静,却苦于地位不够而对此苦思冥想也不得的感觉,很差!

    “师妹想过我们的灵石是怎么来的吗?”乐正初欲开口,只觉千头万绪,无从说起,斟酌了一下,问道。

    杜兰真愣了愣,思索了一下,“灵石是由灵石矿中开采得来的。灵石矿则是千万年戡梧界自然形成的。将灵石矿开采后,得到原始矿石,经过加工炼制,制成上品、中品、下品三种标准灵石,由六大宗门作为信用担保流通。”

    “灵石矿是由谁来开采?”乐正初问道。

    “是由六大宗门统一控制、开采、炼制、发行。”杜兰真答道。这都是戡梧界的常识当然,至少对于六大宗门的弟子来说是常识,至于其他宗门修士以及散修清不清楚,那就不一定了,毕竟,不是谁都有工夫对自家弟子进行通识教育的。

    “当今最主要的灵石矿有几个?由谁看守监督?”乐正初追问。

    杜兰真在这个问题上磕绊了一下,努力回忆十几年前江师叔教的“戡梧界通识”课本上怎么写的,“一共有三个,由六大宗门共同监督、共同开采。每个矿上,六大宗门各出一位元婴真君守卫。另外,以六大宗门为首,有一个戡梧界经济会,取经世济民之意,由六大宗门分别为常执事,其余宗门轮流当选执事,打理灵石事务。”

    “灵石兑换比例是多少?”

    “在官方公布的兑率中,上品兑换中品,中品兑换下品,都是一比五百五十。”杜兰真答道,“但是在整个戡梧界,标准灵石因为工艺巧妙、灵气保存完好、便于储存、方便使用等特点,兑换比例一直高于这个比例,通常在六百到八百之间波动。”

    “通识课学的不错,没有忘掉。”乐正初点点头,“不过这些都是书本上有的内容,只需要死记硬背,都能答得上来,接下来我要问的,可是书上没有的东西。”

    “师兄请说。”杜兰真说道。

    “你知道每年经济会发布的标准灵石数是怎么确定的吗?”乐正初问道。

    杜兰真愣了一下,还不等她开口,乐正初又道,“这问的太大了,我先问你,为什么每年总共发布的灵石数目不一样?”

    杜兰真思索了一下,“每年戡梧界消耗的灵石数目不一样,故而每年发布的标准灵石数目也不一样,自然是切合需求。”

    “那怎么确定该发布多少灵石?”乐正初问道。

    乐正初问的问题太大了!杜兰真越发明白这件事对她有多重要。她低头想了一会儿,斟酌道,“多做些调查,根据戡梧界灵石私下的兑换率大小,可以得知当前的灵石需求。”

    “就算你能知道兑换率的变动,从而推断灵石是否够,可你又怎么知道该发多少来恰好满足这个需求?”乐正初追问道。

    杜兰真想了许久,苦笑道,“也许,先发着看吧?”

    乐正初笑了起来。他看着杜兰真道,“经济会有千万年底蕴在,经验丰富,你这么年轻,能想到这里,已经很不错了。至少对于我想交给你的事情来说,已经够了。”

    “根据往年的数据,再经过实时调查,大致能估算出每年需要发行的标准灵石的数量。这个数据是有很大波动的,经常会因为某种新兴的技术的出现而突然上涨,也有可能因为某个遗迹的出现而上涨。”

    乐正初总结道,“总的来说,每年需要发行的标准灵石数目在数千年来一直呈现上涨趋势。如今需要的灵石,可比一千年前多了十几倍。”

    “这些增长都是有规律的,在经济会的推测预算之中。不过,这十几年来,灵石的需求量上涨有轻微的超过经济会估算的最大灵石需求增长量,这不太寻常。”

    杜兰真聚精会神的听着,听到这里,恍然道,“师兄的意思,难道是要我去调查一下这之中的原因吗?”

    乐正初点点头,“根据经济会对灵石的监测,这种不正常涨幅的来源在于海国,也就是古三山十州。我想叫你去看看,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杜兰真隐隐感到一丝疑惑。经济会这样的庞然大物,掌握着整个戡梧界的日常活动,就连元婴真君也未必有资格掺和其中事务,更不要说乐正初只是金丹中期了。若是他已经被选为下任掌教,那倒是有资格参与其中事务。现在嘛……远未够格。

第一百零一章 海国差事

    “这不是正式的差事。”乐正初看出她的疑惑,坦然承认,“这是我想知道。我偶然得知了这件事。”

    他这么一说,杜兰真便什么都明白了。

    这是极尘宗从经济会里得来的消息,乐正初有渠道得知。甚至于,极尘宗关于经济会的事务,也有他的参与对接。这件事不是领宗门任务去办,她是为了乐正初这个人的情面去跑腿。

    “宗门里,是否派了哪位师兄师姐去?”杜兰真思忖了片刻。

    乐正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似乎考量了一番,最终道,“小师妹,你禀性聪慧,有的事我纵是不同你说,你总也能看出来,索性我也坦诚些吧!”

    他说着,坦然道,“这事情,主要是在宁潇鹤手里,我能插手的地方不多。不巧,最近与我交好的师兄弟要么脱不开身,要么不适合,我思来想去,这件事放到你手里最合适。”

    杜兰真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何以见得?”虽说她早就在拜师时上了乐正初的贼船,但这不代表她是乐正初可以随便打发糊弄的。

    上次帮忙出头找场子,她没有深究,是因为不必要。但这次可不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乐正初无缘无故把跟他并不十分熟悉的杜兰真安排进这么大的事情里,杜兰真可不至于天真到以为这是乐正初看重她。

    “宁潇鹤派去海国的人,是封轶。”乐正初知道自己这个小师妹也是个人精,等闲不能把她哄了去,本来就没想瞒她,直言道。

    他只说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似乎毫无逻辑。但乐正初并没有在说什么的意思,只是望着杜兰真。如果有了他这句话,杜兰真还想不到事情的来龙去脉,那乐正初觉得也没必要和她解释了。

    杜兰真微微一哂,她有时觉得如乐正初、宁潇鹤、辛眉这几人实在是太精、太滑了,若他们想和谁打好交道,那必然就能与那人打好交道,想和谁保持距离,谁也贴不上去。有时又觉得这些人太傲了,等闲人完全不入眼,若不是心机手段、天赋神通、出身眼界、修为法力样样出挑的人,他们都不放在眼里。

    如乐正初此时一句话,就是在考量她有没有这个想通始末、由表及里的本事。倘若她不能猜出来,乐正初难免会觉得她驽钝,虽然待她还会同以前一样,但以后也不会再拿这类事到她面前了。

    不知道为什么,杜兰真明明对这些人手段、气魄、能力、天资、修为,甚至于他们的待人接物都无有不满,认为他们任何一个都配得上真传弟子的身份,却总觉得他们做掌教还欠缺了点什么,少了徐灵雨身上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度。

    非要说的话,徐灵雨身上,有一种不偏不倚。

    只说人品,如乐正初等人,杜兰真不担心他们不公正、不大方,有他们做后盾,其实也很放心。但如果背后是徐灵雨,那就不只是放心了,更是安心。

    归根结底,宁潇鹤、辛眉、乐正初比之徐灵雨,过于锐利,失之宽厚。

    “想来这是宁师兄同大师兄的默契了?”既然很清楚这是乐正初在考量她,杜兰真便直言不讳,“之前封师兄欠我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大师兄这次是要我去把这个人情用掉,央他带上我一起去海国。宁师兄安排封轶去海国,想必也是同样的打算,一方面给大师兄一个机会参与,一方面也算是让我把这个人情赶紧用掉。”

    乐正初唇角慢慢翘起,却问道,“你既然知道我和宁潇鹤明争暗斗,这次事关经济会,如此重要的事情,宁潇鹤怎么会故意给机会让我安插自己的人手掺和?”

    “这种事情,就算宁师兄严防死守,以大师兄的人脉也总能知道的。他拦得住你安插人手,拦得住你暗中派人吗?”杜兰真笑道,“不如直接让你把人塞进来,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自己占据主导权,有功劳,他占大头,也不介意你捞点。必要时,还能借你的力。”

    杜兰真一口气说完,“至于派封轶去,正是考虑到他欠我一个人情,我修为低,就算求了封轶带我去海国,也只有听他安排的份,不可能喧宾夺主。如此一来,这事不就牢牢地握在他们手里了?其他人可没我这么合适。”

    乐正初大笑道,“现在的年轻人,都已经这么精明了吗?我还道你年纪小阅历浅,没想到你心里什么都清清楚楚的!”他收了笑,正色道,“只有一点不对。”

    杜兰真挑了挑眉。

    “不是我,是我们。”乐正初认真的说道,“你是我的师妹,不是我的从属,所有收获的利益,是我们共同的利益。”

    他说这话时,很认真,也很真诚,哪怕杜兰真自觉冷心冷肺、看破机关,也不免动容,默然,“师兄能这么说,再好不过。”

    她说的是“这么说”,而不是“这么想”,可见她心里仍不信乐正初这话有几分可信,只是时势、利益使然,让她这么说,也这么希望罢了。

    乐正初知道她不大信,也很理解她这份不信。这世上信誓旦旦、不思其反的事情还少吗?有人演技精湛,骗得人看不透看不穿。有的人当时真心,随着时光变迁反悔,甚为遗憾。

    但他说这话时,既是真心实意,也信自己能不忘初心,经年不改。

    “我接下这差事。”杜兰真答应下来。

    “这很好。”乐正初拍手笑道,“这件事不必着急,但是必须要慎重,一定要慎而重之,绝不能图快。”

    以他的性格眼界,能在一件事上反复说出“慎重”这样的话,可见这件事有多重要、多需要重视了。杜兰真问道,“既然是慢些也无妨,大师兄且跟我说个年限,三年五年?总不能让我没了时间观念,查个地老天荒。”

    乐正初听到她说出“三年五年”时,不由怔了怔,很快反应过来,笑道,“是我没想周全。小师妹你刚刚筑基,二十岁还不到,这也正常。”

    他说的没头没脑,杜兰真不由露出疑惑来。

    “我们修士之中,既然说到慢,那都是十年起步的。”乐正初含笑道,“三五年,白驹过隙,弹指而过,已经算得上快啦!”

    杜兰真愣住了,颇感不敢相信,“这么大的事,我查个十年?”那岂不是黄花菜都凉了!

    “这事不紧急。”乐正初笑了起来,“经济会既然发现了这个异常的趋势,重新估算数据,安排发行的灵石数量就是了。你要去查的,只是这件事到底是怎么产生的,而不是怎么解决它。”

    杜兰真恍然,也觉得自己之前的问题十分搞笑。如果真是十万火急的事情,经济会早就派出元婴真君火急火燎的杀到海国去了,哪会把这事悠悠闲闲的放给筑基修士?

    “我从未去过海国,此次出行,大师兄可有什么指点我的?”她想着,索性问道。

第一百零二章 见封轶

    “日前忝颜得兄许一人情,今日厚颜请乞,万望不弃,拨冗一见。”

    “妹,杜兰真顿首。”

    封轶看着那张传讯符慢慢烧成灰,沉吟了一下。这两日,自从他受到宁师兄的委托去海国之后,他一直在等杜兰真给他发传讯符。没人愿意一直欠别人人情,封轶也绝不例外。

    也许有人乐得欠杜兰真这样美貌的女修人情,好寻到机会献殷勤,封轶也绝不是这样的人。

    不得不说,封轶对杜兰真这个便宜师妹算得上很有好感这样一个既有美貌、又有天资,脾气也好、风骨也佳,最妙的是还很懂得为人处世,没有天才的心高气傲的师妹,想来很少会有人不喜欢。

    封轶曾想过杜兰真会怎么来要求他兑现这个人情,不知她是不情不愿的,还是故作大方,又或是真的心平气和?毕竟,这件事是为了乐正初,却要用掉她自己的人情,她和乐正初也不熟,她不情愿,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别的不提,当时出头的是董无命,差点被打的可是杜兰真。

    对此,封轶也没有愧疚。虽然这算是宁潇鹤和乐正初一手策划,但能帮他还掉一桩人情,他没什么不乐意的。杜兰真若是不乐意,大可以不来,若是来了,便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情我愿。

    考虑到杜兰真还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小女孩子,封轶觉得就算她心不甘情不愿,自己也可以包容理解。这一路上如果需要他照拂,他也能帮一把是一把。

    但他绝没有想到杜兰真的传讯符是这样的。

    非常简洁,简洁到甚至有点敷衍,颇带着点“反正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快走个过场得了”的意味。但又非常周到,礼数周全,事情交代的很清楚,给人一种彬彬有礼的得体感。

    封轶依照传闻和这段时间不多的相处,在心里刻画的杜兰真,是一个温柔大方、秀美灵动,又不失坚定道心、机敏聪慧的少女,因为年纪小,有时还带着两分不谙世事的天真。

    但当他再次见到杜兰真时,忽而又不确定了起来。

    “封师兄,好久不见,小妹叨扰了。”杜兰真见了他,微微一笑,十分自然的招呼了一声,在他的对面坐下,“今日求见,实际上是有事相求,希望师兄不要把我打出门去。”

    “不知是什么事?杜师妹但讲无妨。”封轶明知故问道。

    杜兰真柔柔的笑了笑,“我听说师兄要去海国?不知能否带上我一个?小妹长这么大,还未曾去过海国,都说古三山十州是仙道圣地,小妹倒想去见识一番。”

    “我正是要去海国。”封轶说道,明知杜兰真来意,还是按照套路先推辞,“可我却是有些差事在身,恐怕不太方便带师妹游历?”

    杜兰真看着他,没有按套路往下说,只是眼巴巴的望着他。封轶见她眼里反复蕴含着两泓清泉,就这样带着笑意望着自己,不由得感到些不自在,咳了一声,“师妹看我做什么?”

    杜兰真觑了他几眼,忽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倘若我能帮上师兄些忙,岂不是更好?左右我也没事做。”她笑吟吟的望着封轶,“封师兄,咱们心照不宣的事情,非得走一遍流程的吗?”

    封轶绝没有料到她会这么直白的点出事实,不由愣了一愣,沉默了一下,“也是,咱们互相心里有数,作此姿态,未免好笑。”

    “万望师兄带我去海国长长见识,开开眼界,小妹到那,就为封师兄你摇旗呐喊,加油助威。那玩笑一般的所谓人情,小妹厚颜,权当作交给师兄的学费了,希望师兄看在咱们都是同门的份上,别把我打出门去。”杜兰真拍手笑道。

    “师妹说笑了。”她这么直白,封轶倒反而觉得有些对她不住了。不管怎么说你情我愿,大道无情,不分年纪,他总归是和宁师兄一道算计了这个年纪还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一把,“带挈同门,也是本分。”

    杜兰真懒懒的笑了一下。她不知道封轶心里在想什么,但她也没兴趣知道。自从知道自家要和封轶一起去海国,她就有股懒洋洋、意兴阑珊的感觉,颇觉无趣。

    固然,她是有几分喜欢封轶,若是以前,得了这个机会,能合理的同封轶一道外出游历,那她一定很开心,快快乐乐的准备。

    但是她既然知道这次同行都是宁潇鹤与乐正初明争暗斗,暗中算计的结果,就颇感无趣。

    杜兰真虽然嘴上不说,但毕竟还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心里还是有点憧憬“天定姻缘”这种说法的,她之前自觉对封轶算是一见钟情,显然是有点天命所归的意思了。后来发现封轶是同门,更觉得这就是所谓缘分,不免有些起劲,一手导演了那场让人印象深刻的初遇。

    但此时被安排和封轶同行,她知道全是人意,机关算尽,而非所谓天意,她和封轶,也绝不是什么天定姻缘,兴致消减,冲动逐渐褪去,理智重新上来,便觉得意兴阑珊了。

    若说对封轶完全没感觉了,倒也没那么快。但杜兰真一想到往后几年,乃至于十几年,都要和一个所图不同的人相处,哪怕这个人她有点好感,也是件很烦人的事情了。

    杜兰真还没那么大脸,认为以她和封轶浅薄的交情、稀少的见面,能让他对自己情根深种,连自家亲亲师兄都抛在脑后了。

    勾心斗角,杜兰真不怕,也不厌恶,但这种事是为了图一个大道得求。找个道侣、谈谈情说说爱,却是拿来解压松快的。若是在情情爱爱里还要勾心斗角,未免让人疑惑这到底是图些什么了。

    况且,只要稍稍思索,便知道这只是个开始。倘若杜兰真还要同封轶亲近,那即使作为友情,偶尔也会掺杂利益不合的勾心斗角。

    不巧,在感情上,杜兰真是个很纯粹的人,友情也就罢了,若是爱情,她不愿意接受这种亲密里也难免算计的关系。因此,她这次见了封轶,便失去了那份刻意想要的亲近,态度自然,又有些懒洋洋的了。

第一百零三章 升仙会1

    “你往东走,走三千里,就到戡梧了。”垂垂老矣的家老握着她的手,殷殷叮嘱着,“去戡梧界,去修仙,去长生!如果你哪天走不动了,不想走了,记得这么跟你的子孙说。”

    三千里,又三千里,他们家一代又一代的人,就为了这虚无缥缈的仙缘,一代又一代的向东迁徙。有的人走不动了,留在半路定居,有的人还在走。

    “如果我没有寻到仙缘,如果我老了,走不动了,我就让我的儿子继续找,子子孙孙,总有一天能寻到!”这是他们家祖先曾经说出的话,也是他们家族这么多年来一直遵循的。

    每次有人从家里出发,都会有老人这样叮嘱他们。

    但这么多年了,到底有没有人找到仙缘了呢?

    罗滢坐在简陋的茶棚里,慢慢的转着茶杯,望着远处宏大巍峨的山峦,幽幽的叹了口气。

    茶棚老板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听她叹气,笑呵呵的问道,“姑娘,这两日极尘宗升仙会,你也是来拜师的吧?”

    罗滢看来他一眼,想到宗门脚下,就是个凡人,见识也比人多些,因此轻轻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来来拜师的人真是太多了。”茶棚老板说道,“极尘宗好不容易开一次升仙会,大家都想去碰碰运气呢!,对了,现在这个点,大家都去排队候着了,姑娘,你怎么还在这坐着啊?”

    罗滢想起心事,不由又是轻轻一叹,忧愁涌上心头,不由问道,“老板,你说,如果你坚持一件事,你的祖祖辈辈也都坚持一件事,坚持了数代,最终在你这里实现了。可是当你历尽千辛万苦实现了这件事,想回去跟他们汇报分享时,却发现你再也找不到他们了,你还有必要再坚持这件事吗?”

    茶棚老板问道,“怎么?是他们去世了吗?”

    “我不知道。”罗滢沉默了一会儿,“我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这个世上。我,找不到我从哪里来。”

    茶棚老板笑道,“若是这样,姑娘,我劝你还是赶紧去升仙会吧!既然你确定祖祖辈辈都追求这件事,可见这件事他们有多看重,你既然有机会实现它,就别再犹豫,不要辜负了祖辈的坚持啊!”

    “等你修为高了,你的困惑你才有能力去解开。光是坐在这里叹气,可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罗滢愣了一下,低头转着手里那朴素简陋的青瓷茶杯,半晌道,“你说的是,我不该在这里自怨自艾。这个机会来之不易,我不能辜负。”她说着,将茶杯放在摊上,放下一块灵石,转身就走。

    一杯茶当然不需要一块灵石。罗滢是在谢茶棚老板的指点。

    茶棚老板收了灵石,望着她的背影,悠悠的笑了笑,茶棚里没客人了,他便又悠悠闲闲的收拾了起来。

    过了一炷香,一道流光落入了他的茶棚,恰恰好坐在了罗滢刚刚坐过的位置,化作一个如明珠生晕的秀美少女,撑着下巴,幽幽的道,“劳烦老板,为我来一碗茶。”

    老板一言不发,伸手取了茶碗,倒了慢慢一大碗茶水进去,伸手一推,那茶碗竟就在空中快速的飞过,平平的落在少女手边,连一滴也没洒出来。

    如果罗滢看到了这一幕,一定会十分震惊。这个茶棚老板,竟然不是她所以为的凡人!而是一个,连她也看不出修为的修士!

    那美貌少女却毫不惊讶,伸手端起茶碗,同样是一滴也未洒,凑到唇边抿了两口,夸赞道,“叔祖好手艺!铫煎黄蕊色,碗转尘花,唇齿留香,清而不涩,好茶!”

    “别给我灌**汤了!”老板好笑的摇摇头,“这就是最普通的茶叶,最普通的手艺,我未修仙前怎么煮茶的,我现在还怎么煮茶。区区凡人的手艺,能让养尊处优的杜仙子惊叹?”

    “叔祖这话就不对了。”美貌少女正是杜兰真,她笑吟吟的道,“几百年前煮茶的只是个凡人,几百年后这茶摊上煮茶的可是位前途无量的金丹真人!金丹真人亲手煮的茶,就算再寻常,它也不寻常啊!”

    茶棚老板虚虚的点了点她,笑道,“你这丫头,惯会哄人!”说着,也随意的在她对面坐下了,谈笑之间,不乏亲昵,正是给了杜兰真一份仙缘的金丹叔祖,杜磊。

    “你不是忙着升仙会?怎么今天有空来我这喝茶?”杜磊问道。

    “正是因为这些天都在忙着升仙会,好不容易忙里偷闲,来叔祖这里躲躲清静。”杜兰真微微露出苦笑来,“我才知道,原来如升仙会、元婴大典这些宏大的活动,居然是这么累人的吗?”

    杜磊笑道,“如你这般忙的,还是少数。大多数人还巴不得能和你一样忙呢!你得了便宜还卖乖,且偷着乐吧!”

    杜兰真苦笑。确实,她这么忙,也是被人艳羡的忙碌。要不是她前途无量、又有师兄提携,她哪里能在这些事上插上手?

    她其实也不是抱怨,这些事虽然真的很复杂,但对于修士来说,忙一阵也就行了。甚至于对于拓展人脉来说,是个极好的机会。杜兰真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只不过,脚不沾地的日子过多了,见了亲近人难免诉苦两句。

    “你来之前,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倒是个很有意思的小姑娘。”两人闲聊了两句,杜磊随意的说道。

    “怎么?”杜兰真有点好奇。

    “她祖祖辈辈都在寻找仙缘,到她这里寻到了。她想衣锦还乡,把仙缘带给亲人,却发现找不到亲人了。”杜磊三言两语说完。若是罗滢听到了,一定会很惊讶。她明明没有具体说是什么事情,杜磊却一眼就看出来了。

    “找不到亲人了?”杜兰真惊讶道,“难道是亲人不在了吗?”

    “她说她不知道。”杜磊微微一笑。

    “这又是怎么回事?”杜兰真奇道,“莫非……她是某个小世界里出来的吗?”她开始猜了起来。

    “谁知道呢?”杜磊不甚在意,“这小姑娘看上去心性不错,道心坚定,已经筑基了,若是有缘分,说不得有什么机缘。”

    杜兰真笑道,“叔祖若是愿意,这份机缘说不得可以亲自给她。”

    “我可不凑这个热闹。”杜磊哂笑,“不过稍稍提两句罢了,你若是见了她,也可以观察观察。”

    “叔祖给我看看长什么样,我来观察观察。”既然是杜磊说的,不管是不是随口一提,杜兰真自然都要应下。虽然她手里握着她师尊一个记名弟子的名额,需要慎而重之,但记下来观察一下,也无所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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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明月光介绍:
有人视她为明月光,敬之、慕之、逐之。唯有杜兰真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舍去一副皮囊、抽去一身修为,她只能剩下一颗难以逍遥、永不知足的心。女主天才流,杀伐果断,又美又强苏爽升级流大长文有暧昧,无男主心有明月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心有明月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心有明月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