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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映丽桃花     史上最难开启系统txt下载     史上最难开启系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九十二章 月夜

    同一轮月,同一片星空之下,大夏最西北的神京城,气温比中部的光州广域城无疑要低上太多,尤其是一连七日大雪刚停。

    大夏北方的子民都清楚,雪停之后,才是气温最低之时。

    时至深夜,银白色的月光,照射在满城皆白的神州浩土第一大城之上,竟有一种浓郁的凄美之感,因为这白,不单单是大雪覆盖的白,也是悼念老太后的丧白。

    今夜是老太后逝世之后的头七,而神京城作为天子脚下,对老太后的感情最深厚,同时悼念气氛也最为浓郁,因此整个神京城大街小巷,家家户户门口都点了引路烛,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光芒闪耀之间,道道虚影一闪而逝,待虚影闪过之后整整两息,紧随其后的风才呼啸而过,使得两边的烛火不停摇曳。

    大夏历九十年正月初九的夜,神京城时隔一十五年再次进入一级战备,司天塔一层大殿之内,一位位监吏将山海图威能提高到了极限,使得整个雄城的每一个角落都一览无余,甚至就连小巷之内一条土狗的犬吠,都会引起监吏目光的注视。

    神京城中部,紫竹巷礼部尚书游府,游庭坚自床上睁开眼眸,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一波又一波莫名的心悸之感,使得他自睡梦之中惊醒,整个胸口好似被一块巨石堵住,难以呼吸。

    随后游庭坚将吸入的空气缓缓吐出,转身看着身旁睡的深沉的妻子,目光之中带着一丝宠溺,身旁陷入熟睡的中年美妇好似做了一个美梦,嘴角还挂着些许笑容,虽然她不复年轻时候那般美艳动人,但此时露出的笑容,依旧是如此的迷人。

    微弱的月光自窗外传来,游庭坚注视着身旁的妻子许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起身,来到屋内的桌子旁坐下,随后他提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接着轻轻抿了一口。

    口中冰冷透心的冰水下肚,使得游庭坚原本有些昏涨的脑袋顿时清明了不少,随后其抬头,目光注视着射入到地面之上的月光,凝神思索。

    “大夏历九十年,真是多事之秋啊!”

    轻轻的自言自语声自礼部尚书的口中传出,随后他不再犹豫,起身之后来到门边,取下一件大氅披上之后,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

    西北的寒风袭人,而且刮在脸上让人生疼,游庭坚将大氅的兜帽提起,罩住整个脑袋,踏着积雪和月光,缓缓向着府邸的西部而去。

    礼部尚书游庭坚出身贫苦,早年便父母双亡,甚至连亲属都没有几位,而且他只有一妻一女,因此整个偌大游府,大部分的屋宅都处于闲置状态,如此情形,倒是和白帝宫有着几分相似。

    礼部尚书府邸的西宅子原本为下人居住之所,但是游府人丁稀少,为了更方便照料,几乎所有下人也都搬到了主屋所在的北边,因此西宅便闲置下来,鲜有人踏入。

    夜深人静,唯有北风呼啸。

    路两旁白雪皑皑的树木,于月光之下留下斑驳的影子,好似张牙舞爪的鬼魅,但是游庭坚依旧儒雅的面容不变,向前踏出的脚步沉稳如常。

    俗话说魅由心生,游庭坚这辈子读的最多的就是圣贤书,而且其为礼部之首,掌管大夏整个司仪礼仪,自然心正恢弘,鬼魅不侵,一路之上的斑驳魅影,于游庭坚的眼中与寻常事物无异。

    半柱香之后,游庭坚身披大氅的身影出现于西宅之外,毫不犹豫,直接推门,踏步而入。

    西宅之内房间众多,地形复杂,游庭坚于各处穿梭,随后来到一间屋子之前,再次推门,只是这一次,他的面前出现了一道人影,半黑半白的头发,佝偻的身子,消瘦的面容,赫然就是京畿府少尹。

    山文柏!

    原本在光州广域城万剑山顶,被青莲剑气斩成齑粉的山文柏,此时再次出现于礼部尚书游府之内!

    游庭坚站于门口并未踏步而入,只是注视着前方盘坐余地的山文柏,而水银一般的月光自前者的背后洒入屋内,山文柏将原本低垂的头颅抬起,其脸上的七窍,布满了黑血,并且不断向着下方滴落,渗人无比。

    这是他最后一位镜中人死后的反噬!

    “你不进来?”

    山文柏注视着站于门槛之外的游庭坚,开口传出的声音之中带着嘶哑,随后游庭坚点点头,开口回应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一次,我已经还上了当初的恩情。”

    游庭坚面前的这一道门槛,对于二人而言,就是不同道之间的天堑,随后游庭坚注视着气息虚弱无比的山文柏,张嘴继续开口道:

    “我知道,我游庭坚有今日,全拜你所赐,而且没有你,我还只是一位看管书阁的小厮,或许这辈子都出不了一州之地,何况来到这神京城。”

    “那不一定,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如你这般的人,当年我一共资助了上千位,但也只有你,于大朝试之中大放异彩,一路青云直上,最后做到礼部之首,位极人臣,这是你本事。”

    “我就知道上天不可能无缘无故掉下馅饼,曾经轻易得到的,都要还的。”

    游庭坚儒雅俊朗的面容之上,有着深深的无奈,他年轻的时候确实英俊无比,这本身就是一种优势,随后盘坐于地的山文柏沉默了几息,继续开口淡淡问道:

    “你是什么时候,对我有所怀疑?”

    “当你旁敲侧击,来与我核对大夏朝廷帝王调令样式的时候,我便隐隐觉得的不对劲,因为这是王朝机密,而你不应该染指。”

    游庭坚说完之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注视着的山文柏满是鲜血的双眼,加重了音量开口道:

    “尤其是没过几天,镇羽侯的死讯便传来,而最关键的是,他是擅自由玉龙关归京!”

    语毕之后,游庭坚抬手,重重一拳砸在身旁的门柱之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怒吼道:

    “你说,这其中和你有没有联系?”

第六百九十三章 普通人

    无论是修道还是入仕途,想要更进一步,便需要机缘,而遇贵人也是一种机缘。

    山文柏就是游庭坚的贵人,也是后者入朝为官之后,相互扶持的亦师亦友。

    对于游庭坚而言,这是一种恩情,而此时相距并不远,却以门槛为界,划分出两个世界的二人,好似距离着天与地,他们也同样清楚,这将是双方最后一次交谈。

    山文柏盘坐于屋内地面,七窍血流不止,而游庭坚背负双手,站于月光之下,面无表情。

    前者在黑暗中,后者于光明下。

    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山文柏嘶哑的声音继续响起:

    “我之事,你知道的越少越好,虽然立场对立,但是我不得不说当今圣上宅心仁厚,通情达理,因此一旦你如实告述,最坏也不会伤及性命。”

    “私通叛国逆贼,按大夏律当斩,陛下要杀我,我无半句怨言。”

    游庭坚再次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复杂地注视着屋内的人影,随后继续开口道:

    “山文柏,你我将近整整三十年的交情,但是我却没有看清你,或许正如你曾经而言,这个世界就如同一面镜子,镜子中存在另一个你,我甚至无法辨认哪个是你,还是你的镜中人。”

    “现在的是我,镜中人也是我。”

    山文柏嘶哑的声音落下之后,游庭坚握紧了拳头,淡淡开口回应道:

    “这大道之下,皆是庸人自扰。”

    “人人都知是庸人自扰,但却身不由己。”

    这是山文柏第一次透露出无奈之色,在三十年老友之前,哪怕将心思隐藏最深的人,也会有着些许情绪的流露,随后其抬右手,用衣袖将脸庞上的污血慢慢擦掉,嘶哑的声音继续传出:

    “我曾经不止一次想过斩断一切,带着妻子去一个谁都不认识地方,重新开始生活,但是可惜的是,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你的行踪,我并未告诉陛下。”

    游庭坚接下来的回应声,虽然平稳,但是无异于一道惊雷,甚至连山文柏的眼中,都露出了一丝诧异之色,随后后者仿佛好似想到了什么,叹了一口气之后,声音传出:

    “你不必如此,我命不久矣。”

    游庭坚摇摇头,随后将左手抬起,右手伸出抓住左臂袖口,向外狠狠一撕,整个袖口之上的布料应声撕裂,接着其一字一句的声音向外传出:

    “我游庭坚心中光明,这段时日的收留已还清当初的恩情,今夜之后,你我两清,再无瓜葛。”

    语毕之后,面容儒雅的礼部尚书侧身,抬手做了一个离开的手势,继续开口:

    “好走不送,你踏出这门槛的那一瞬间,我请罪的折子会送到白帝宫,望你好自为之。”

    山文柏没有再开口,而是缓缓站起,对着前方的游庭坚郑重一礼之后,抬腿向前,跨过那道门槛,走入这漫天月光之下,随后其佝偻的身子路过游庭坚的面前,向外走去。

    背道而驰!

    山文柏的身影逐渐消失于黑暗之中,游庭坚深深地望着前方黑暗翻滚虚空,久久未动,随后其全身上下紧绷的身躯逐渐放松,吐出一口气,于寒夜之中留下一道长长的雾龙,张嘴开口道:

    “来人,我那封折子,已经送往白帝宫了么?”

    游庭坚的高喊声落下之后,却没有任何回应声传来,随后面色微变,快步向外走去,待其刚刚走出西宅门口,便看门外积雪之上,静静地站着一位身穿黑袍的挺拔身影,袍上绣着一座座银色的远古石像塔。

    天辉军,军团指挥官江越!

    随后江越抬手示意了一下手中的一封折子,清朗的声音自兜帽之下向外传出:

    “游大人,陛下有请,至于这封折子,还是我替你交吧。”

    “这位小将军,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可否应允?”

    游庭坚对着江越轻轻躬身一礼,随后江越点点头,开口回应道:

    “游大人但说无妨。”

    游庭坚点头,轻轻的声音继续传出:

    “是这样,内人胆子较小,尤其是在深夜之中,因此可否让我亲自去将其叫醒,将军放心,耽搁不了太多时间。”

    “游大人,请!”

    江越侧身,伸手示意。

    神京城中部的礼部尚书游府与京畿府少尹山文柏所在的小院子相距并不远,甚至步行前往的话,只需半柱香时间即可到达,寒风呼啸,空无一人的街道之上,山文柏佝偻着身子,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天际之上不知不觉之间下起了细小的雪花,山文柏将身子缩了缩,面无表情地继续向着家的方向而去,但是风云变幻之间,以其为中心的方圆十里,全部被大夏最顶级的军队和修士团团包围,并且布下了足以逆转乾坤的惊天大阵。

    同时第一神器山海图,也将绝大部分威能笼罩住了整个虚空,可以说哪怕是真正的圣人,在如此规模布置之下,不死也会狠狠蜕上一层皮。

    正如少女剑生说的那般,年轻帝王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必是惊天动地,直接捏死,不留任何后患!

    山文柏宅子就位于神京城中部,此地属于大夏权贵所在之地,因此有着不少高阁,此时一座高楼楼顶,数道身影迎风而立,低头注视着下方远处,走向自家屋宅的佝偻身影。

    “梁大人,大阵已布下,所有人皆就位,是否就此收网?”

    一道询问声自后方传来,随后注视着下方梁破轻轻摇头,浑厚磁性的声音向外传出:

    “再等等,陛下想再给他一些时间,看看他还要做什么。”

    梁破身旁,除了身材同样魁梧至极的熔岩夸之外,还有一位身穿儒衫,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是大夏学宫的宫主东郭乐正,其本被赵御安排至前往广域城万剑山,但是慕容和一剑将大国师斩成了齑粉,因此他此时来了这神京城中部。

    随后东郭乐正一抚胸前的白须,开口感叹道:

    “未曾想到,整个大夏官场,竟然隐藏着一位如此巨大的枭雄,着实惊恐。”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灯下黑吧。”

    梁破的回应声落下,儒衫老者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继续开口说出一语:

    “我也未曾想到,这位所谓的大国师,其实是一位半点修为都未有的普通人!”

第六百九十四章 苦

    神京城是大夏跃动最有力的心脏,是帝威最浓郁的天子脚下,同样也是第一神器山海图的本体所在之地。

    哪怕这座天下第一雄城直接作为外三关之一,堵在西疆无尽山的门口,直面异族,它却依然是整个神州浩土最安全,最强大的地方。

    十五年前,太阳帝国围城三月,整个神京城四神兽城门以及高大宽广的城墙,被敌我的鲜血浸红了一遍一遍,却依旧如巨人一般屹立而不倒,这就是神京城!

    对于修士而言,无论修为多强,都不敢在此城放肆,而哪怕是修为通天的中年道士陆羽,未经允许,也不得擅自进入此城,因为整个人族的气运以及龙脉,镇压于此。

    介于此理,当早些时候司马安南利用三世相法分析出这位在西南蛮林翻江倒海,却又神秘异常的大国师,或许就隐藏于神京城,甚至还是朝廷官员之时,无论是谁,都只觉背后一阵汗毛倒竖。

    因为这就如同在纯正的光明之中,出现了一抹无法被发现的黑暗,自最深处,挑战了神京城最厚重的权威,若是自背后深思,直接让无数得知此消息官吏和将领,都难以入眠。

    光与暗本就是此消彼长的两个对立面,而能够于神京城内隐藏如此多年的黑暗,那将会有多么的可怕,根本难以去想象。

    但是此时,这一双双自神京城汇聚到此处,包括来自白帝宫的那一道目光,注视到这神京城中部街道之上,那一道寒风之中佝偻行走的身影时,才知道他们都错了。

    因为这位大国师山文柏,本体没有一丝一毫的元气波动和修为!

    高阁楼顶,望着下方老者东郭乐正,不由发出一声感叹:

    “正所谓大隐隐于市,而真正最好的隐藏就是泯然于众人,我等皆着相了。

    “神京城内不会修为的普通人数目,简直难以用数字去统计,因此这位大国师给我们,还有司天监都深深上了一课。”

    “东郭先生所言极是,是我等之前出了纰漏。”

    东郭乐正的话音刚落,紧接着便响起一道苍老的回应声,随后李淳风的身影自虚空之中走出,望着下方依旧在行走的山文柏,面色凝重,并且带着极为难堪的神色。

    随后李淳风转眼一想,自己此时都已经被贬到神京站中种田,几乎已经贬无再贬,抱着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态,他轻轻一笑,心情又一瞬间放松了大半,开始仔细打量着下方。

    说实话,司天塔平日里和京畿府的交集颇多,因此执掌司天监将近一甲子的李淳风,对同样在京畿府少尹之上为官许久的山文柏还算熟悉,正因为如此,他的目光尤为复杂。

    自礼部尚书游府到山文柏自家的府邸,只有一条笔直到底的道路,而这仅仅半柱香的路程,但无论对山文柏,还是对周围的所有人而言,都好似格外漫长,终于,山文柏佝偻的身子,来到了自家宅子的门前。

    随后他有些哆嗦地自怀中取出了一把钥匙,上前将门上的锁打开,推门缓缓进入其中,同一时间,来自四面八方注视而来的眼眸,纷纷大亮,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想看看这位枭雄于生命的最后关头,究竟要做些什么?

    以山文柏的才智,他自然是知晓自己绝对无法活着见到第二天的太阳,但是此时回到居住了将近一辈子的小宅院,他的表情淡然,目光也极为平静。

    这间小院子是大夏极为标准的四合院样式,面积并不大,但是年数久远,三面为人居住的里屋,一面是厨房及柴房,山文柏走入院内之后,并未回他妻子所在的内屋,而是直直走近了厨房之内。

    起灶,加水,扔柴,点火,切菜,下面,一气呵成,不一会,小院厨房的烟囱处,袅袅炊烟于黑夜之中升起,并且浓郁的香味弥漫于整个不大的小院内。

    或许是面香浓郁,又或者是心有所感,小院内屋的房门打开,一位披着粗布外套的中年妇人自其内走出,望着不远处厨房亮起的灯光,面带疑惑,抬步缓缓向前走近,随后厨房内,山文柏拿着长勺,搅动面条的身影映入眼帘。

    中年妇女面色微微一变,轻轻开口问道:

    “夫君,这深更半夜,你怎么在厨房里忙活,如果饿的话,叫醒妾身即可,夫君没怎么做过饭,还是我来吧。”

    中年妇女说完之后,便赶忙上前,准备接过山文柏手中的勺子,但是却被后者轻轻抬手阻止,接着山文柏挥手示意让中年妇女于一旁坐下,继续弯腰搅动着煮沸的大锅,香味也愈发浓郁,接着开口道:

    “我在认识你之前,一向都是自己做饭的,而娟儿你也许忘记了,咱们成婚那晚,没有什么宴席,也没有什么亲朋好友,我只做了一碗面,你吃了这碗面,就跟了我一辈子,现在想想,也太简陋了些。”

    山文柏说完,眼看身前的锅中的面条也煮的差不多,随后他转身准备去取上两口碗,但是就在转身之后,却发现面前的中年妇人,双眸之中,两行泪水涌出,泪流满面。

    山文柏取来两口碗,盛上热腾腾,冒着香味的面条,接着端到饭桌之上,将其中一碗轻轻推到中年妇人的面前,幽幽叹了一口气,继续开口道:

    “趁热吃,虽然这么些年没做过面,但是想来味道还是不差的。”

    中年少妇没有开口,只是拿起桌上的筷子,也不顾面汤的滚烫,夹起一大坨面,直接往嘴里送,大口大口的咀嚼着,随后还未等下咽,又夹起一大坨,再塞到嘴里。

    “娟儿,你慢点,没人和你抢。”

    山文柏嘶哑的声音之中,不知不觉之间,带上了些许温柔,随后他自个儿也拿起筷子,张嘴吃了一口,但是下一息,他的眉头微皱,因为这面放多了盐,咸了。

    尝过一口之后,山文柏放下了筷子,望着面前好似饥肠辘辘,依旧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的中年妇人,轻轻开口继续道:

    “我山文柏这辈子,对得起自己,对得的其所谓的上朝遗民,但是唯独辜负了你啊。”

    山文柏带着愧意的声音落下,中年妇人双眼之中的泪水更甚,犹如豆大的泪水,一滴又一滴滴在面前的碗里。

    泪水是咸的,不断滴落在已经很咸的面条之中。

    那尝起来的味道就是苦。

第六百九十五章 亡

    神京城中部,明亮月光的照耀之下,天辉军江越带着游庭坚和其妻子二人缓缓自游府之内走出。

    天辉大袍笼罩全身的军团指挥官江越,于一辆宽大马车旁站立,伸手示意身旁二人进入马车,接着游庭坚轻轻拍了拍手中妻子的手背,给了后者一个安心的眼神之后,率先进入车内。

    随后这辆马车在一队披盔戴甲军士的押送之下,向着白帝宫方向驶去,而游府门前,两位士卒上前直接将封条呈交叉状粘贴而上,其上两个大大的封字,在月光之下显得如此刺眼。

    距离礼部尚书府半柱香脚程的小院子外,神卫,捧日,幽翅三标上四军将其团团围住,而附近的高楼之上,一道道目光注视着小院厨房之内,那坐于饭桌之上吃面的两道光影。

    厨房之内,两人吃面,却是满嘴苦涩。

    四十余岁却老态尽显的中年妇人,用粗糙无比的手,握着筷子,继续无声地往嘴里塞着面条,但是涌出的泪水,却早已经模糊了视线,随后她只能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就好似一位落水之人,于死前最无助的呐喊。

    “这个年你一个人过,很不容易吧,方才我看到这厨房上吊着几斤腊肉,成色不错,我记得以前山子最喜欢吃的便是腊肉。”

    听到山文柏提起自己的儿子,中年妇人双眼之内的泪水更甚,停下了夹面条的手,努力咽下之后,第一次开口回应:

    “腊肉是年前游府的女主人送来的,但是山子,山子他,不见了,我这做娘的,甚至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再见到他。

    “夫君,求你你告诉我,山子他到底去了哪里,哪怕是刀山火海,哪怕是死,我也要去找他!”

    这最后一句话,中年妇人哭着喊着,还带上了哀求,但是她对面的山文柏却在这灯光照耀之下,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轻声开口回应道:

    “娟儿,我希望你知道,山子同样是我的儿子,我绝对不会害他。”

    “我只想见我儿子一面啊!”

    声嘶力竭的哭喊声自中年妇人的口中传出,随后其死死咬住嘴唇,继续一字一句地向外说出三个字:

    “我恨你!”

    “你恨我是应该的。”

    山文柏点点头,随后将头转向一侧,望着旁边摇曳的那盏灯火,继续轻轻开口道:

    “年前我曾经说过,倘若我能安全归来,我们就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告老还乡,但是现在看来,这个承诺是无法达成了。”

    随着声音传出,山文柏的七窍再次向外涌出乌黑的血液,接着其抬起袖子仔细擦拭,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中年妇人望着自家夫君鲜血淋漓的模样,闭上双眼,努力让自己颤抖的身躯逐渐平复,许久之后,才开口道:

    “夫君,年前你去广域城的消息,是我写了一封信,交给了司天监的大人。”

    此言一出,山文柏夹着面条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随后其面容不变,继续将面一口塞入嘴中,细细咀嚼,回应声响起于这间不大的厨房之内:

    “我本来以为是游庭坚,没想到是娟儿你。”

    “我不想再这样生活下去了,我很累,也很辛苦。”

    逐渐平复,收住眼泪的中年妇人,向外传出的声音之中,带着绝望以及解脱,随后注视着面前满脸乌血的山文柏,再次开口:

    “我一妇道人家,不明白夫君所谓的大事,我也从来不问,我曾以为夫君为的是整个京城子民,但是你我在一个屋檐之下住了这么久,多多少少能感觉到些许不同。”

    “尘归尘,土归土,还是死了好啊。”

    山文柏仰天发出一声感叹,随后转身望着面容平静的中年妇人,轻轻开口问道:

    “娘子,面吃完了么?”

    中年妇人面前的大碗之中,那碗苦涩无比的面条,此时只剩下一点汤,随后其点点,轻声开口回应道:

    “吃好了,很好吃。”

    “吃饱喝足,如此那便走吧!”

    “我还是放心不下山子,这孩子打小就命苦,被你丢在最危险玉龙关一走就是数年,好不容易回京见了一面,还要被赶走,如果有下辈子,我这个做娘亲的,希望他别在做我儿子了。”

    “轮回无常,倘若有来世这些东西,想来我必业火焚身,不得超脱。”

    山文柏说话声越来越低,越来越虚弱,几息之后,这间小院子厨房内的灯光直接熄灭,一旁高阁之上,梁破的眉毛向上抬了抬,向前一步踏出,整个魁梧的身形直落而下,淡淡醇厚的声音于原地环绕:

    “走吧,去收尸。”

    随后东郭乐正与李淳风两个年岁颇大的老者相互对视一眼,皆异口同声的开口道:

    “陛下他,还真是仁慈,能让其如此体面的自我了断,不过换而言之,对于这种心智通天的枭雄,也是不可能自其嘴中得到什么讯息,或许这也是最平稳处理的方法。”

    “有时候,死后可以获得的讯息,比活着的时候更多!”

    数十息之后,这间小院厨房的门被梁破推开,随后月光自外洒入其中,微弱的光芒之下,饭桌之上,趴着两个身影,乌黑的鲜血自二人的七窍涌出,已经毫无生机。

    “人如微尘,无论生前是谁,死后也都是一黄土,仵作,验尸!”

    梁破踏入其中,声音滚滚而出。

    白帝宫,御花园。

    玄天木生命精灵四处漂浮之下,身穿素白丧服的赵御笔直端坐,随后他抬手再次拿起身旁的冒着热气的苦茶,抿了一口之后,缓缓起身,走向御花园内点着的一盏引魂烛,跪于其旁。

    年轻帝王低头,用乌木般的黑眸,注视着前方跳动摇曳的烛火,而这盏红烛上升起的烟气,好似组成了一个慈祥老太太的面容,面带笑意。

    赵御静静的注视着前方,随后嘴角一笑,轻轻开口道:

    “奶奶,今儿头七,你要是回来浏览整个大夏,肯定看了很多热闹,而对于朕而言,这一切都只是开始,大夏历九十年,注定会不同凡响。”

第六百九十六章 提审

    正月初九的夜晚,有人哭,有人死,格外漫长,但是到了黎明时分,一切逐渐趋于平静,尘埃落定。

    白帝宫,御花园内,赵御独自跪在那一盏红烛旁,面色肃穆,眉心三道朱砂大道纹于光芒照耀之下,熠熠生辉,有着难以形容的浩瀚威严。

    天际之上依旧有着片片雪花坠下,随后梁破魁梧的身躯,顶着飘雪,由外快步踏入倚天接地的玄天木之下,来到赵御身后,同样跪下,轻轻开口道:

    “陛下,广域城万剑山和神京城的围捕,暂时都结束了。”

    梁破的充满磁性的声音落下,赵御那年轻的声音便自前方传来:

    “破啊,和朕说说具体情况。”

    随后梁破点头,声音继续响起:

    “回陛下,山文柏和其妻子,已在厨房之内自我了断,死前他只是亲自下了一碗面,并未做其余之事,司天塔已经连夜组织了经验最丰富的仵作修士对山文柏的尸体进行剖析。”

    梁破说完此句之后,停顿了一息,继续开口道:

    “山文柏死于难以想象的神魂反噬,其本体实为一位毫无修为的普通人,而他的妻子,死因是中毒。”

    “那位大国师或是一位普通人朕早有预料,因为神京城内,山海图笼罩之下,任何一位修士都不可能有所隐藏,而且一藏就是这么多年,更何况,山文柏还在皇极殿内上过早朝。”

    赵御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丝冷意,因为这一抹深藏于神京城光明之下的黑暗,足以让任何人都毛骨悚然。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诚然,山文柏的耐心足够的好,好到这么多年一直默默经营,忍而不发,但是赵御的出现,以及其所带来的跨时代巨变,深深刺激着这位前朝国师,若他还不有所行动,那么就没有再出手的机会。

    双方博弈,犹如下一局本就是一边倒的棋局,而进入新时代的大夏,所拥有的优势太大,山文柏想要完成那虚无缥缈的复国美梦,千难万难,因此归宿和终点便是七窍涌血,身死道消。

    其实对于大国师的死亡,赵御的内心并未起太大的波澜,因为这在他看来,这是理所应当之事,随着防御石像塔的普及,这些所谓的前朝遗民将无任何容身之地,被抓捕,被杀死只是早晚之事。

    但是大国师所拥有的手段,却让年轻帝王陷入思索,短时间的思索之后,赵御那平稳的声音继续响彻整个玄天木之下:

    “对于大国师这种人来说,尸体反而更能告诉我们更多,综合之前所得到的信息,前朝赢氏皇族传承神通为水月镜花,其除了拥有复制其余神通的强悍威能之外,还可形成一位可自我修行的镜中人,类似于另一具躯体。

    “然而大国师在南蛮战场,死了一具本体,也死了一具镜中人。”

    “陛下,南蛮战场死的本体是一具早已经死透的行僵。”

    赵御身影落下之后,梁破开口,轻轻提醒,随后依旧跪在灯前的赵御点头,继续张嘴开口:

    “所以前朝大国师姜氏一脉,所隐藏的传承神通,应该是类似于夺舍重生的手段,这些前朝遗民,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

    年轻帝王发出一声轻叹,对于一个传承久远的王朝而言,哪怕已经国祚消亡,其手段依然还是层出不穷,但是对赵御,想要向外扩张,那么一个稳固的后方必不可少。

    “陛下,这一次,臣保证,这位大国师死的不能再死。”

    梁破说出的禀告声,有着罕见的坚定,随后赵御转身,望着烛光之下前者锃亮的光头,忽然嘴角一扯,发出一阵轻笑,继续开口道:

    “山文柏到了最后依然还想着去万剑山顶送死,企图金蝉脱壳,顺便让慕容和和朕结个仇,给朕找不痛快,却没想到,朕的人比他还要早就到了广域城,而慕容和竟可以放着成圣机缘不要,也将他的镜中人直接一剑斩死。

    “倘若于朕登基之前,广域城到神京城,消息传的最快也差不多要一日光景,他此法或许还能成功,而如今,哪怕是怒兽军,朕都可以一瞬间降临广域城,因此山文柏其实是输给了这个新时代。”

    赵御的声音依旧平稳淡然,但是却将大道之下的残酷表达的淋漓尽致,无论你有多么才智无双,心思缜密,在代差之下,都是徒劳,都注定如大浪淘沙一般被淘汰。

    赵御的声音平稳淡然,但是却将大道之下的残酷表达的淋漓尽致,无论你有多么才智无双,心思缜密,在代差之下,都是徒劳,都注定毫不留情地被淘汰。

    神州浩土之上,再冗长的黑夜,哪怕是夜晚三年之久的极北雪原,都终会迎来黎明。

    因此打小就相依为命的主仆二人一番交流之后,神京城东方的夜空,逐渐出现了第一缕光芒。

    黎明刺破黑暗,梁破抬头,望着前方赵御并不宽阔的肩膀,继续轻轻开口道:

    “陛下,万剑山顶,慕容和将原本用于成圣的青莲剑气释放,再次闭关冲圣,而司马安南和怒兽军与剑阁弟子发生了些许摩擦,那些弟子们的情绪有些激动,需不需要让夜魇司也过去?”

    “剑阁弟子未参加潜龙秘境,因此心高气傲了些,剑修一向如此,让司马安南闹吧,他有分寸,而对于万剑阁,朕有预感,慕容和的能耐远不止如此,也许他能创造奇迹也说不定。

    “而朕寻找的机缘,或许就在那儿!”

    赵御语毕之后,直接抬头望着上方的虚空,整个神州浩土之上,他能感应到有两处隐隐有契机呼唤,一处为北,一处为南。

    北方琉璃城,冰原女圣!

    南方万剑山,慕容和!

    “陛下,原礼部尚书游庭坚已经收押于白帝宫之内,您是否要见一见?”

    “不必了。”

    淡淡的回应声自赵御口中传出,随后他的站起身,伸手拍了拍膝盖处的草屑,迎着晨曦,缓缓走向御花园外,只留沉稳的声音环绕于原地:

    “今日大夏历九十年第一次早朝,直接带着游庭坚上朝,朕将同六部,内阁,三司,文武百官共同提审!”

第六百九十七章 无言辩解

    神京城于后半夜,下起了并不大的小雪,就好似春天盛开的梨花,被风儿一吹,洒下洁白的几朵,充满着纯真,但于这纯真洁白之下,却是无数人的彻夜未眠。

    尤其是本就距离山文柏小院极近的紫竹,柳叶两条巷子,作为朝廷大员的住所,家中自然是有修为不凡的护卫,因此隐隐可以感觉到那于大阵之下,几乎被完全禁锢,停止了流动的天地元气和虚空。

    如此情形之下,那些护卫们纷纷开门欲探查消息,但刚刚将屋门打开一丝隙缝,属于捧日军那鲜红似血的盔甲便直接陷入眼帘,就像是一把已经出鞘的刀,携带无与伦比的煞气几欲刺入敌人滚烫的胸膛。

    大夏立朝九十载,上四军一向是整个大夏最坚固的定海神针,反之,一旦其亲自出动,那几乎肯定是举国震动的大事,因此这些护卫门二话不说直接将屋门合上,转身走向家主所在的主屋,毫不犹豫地抬手敲响屋门。

    整个后半夜,直到的第一缕晨曦刺破黑暗,朝廷官员们皆坐于书房之内等待,但是外界极为平静,没有任何响声,爆炸,以及交战波动,但就是这无声无息,压迫感才最深。

    终于,刑部尚书府,老管家敲响了书房大门,开口禀告道:

    “老爷,到了上朝的时候,马车已经在外备着。”

    “外面可有什么异样?”

    刑部尚书方前回归神,望着老管家轻声开口询问,随后后者再次躬身禀告道:

    “回老爷,外部一切如常,并未有何异样。”

    方前点头,将手中握着的书籍放下,起身走向的书房之外,深吸一口气,直接推门而出。

    莫约半刻钟之后,紫竹,柳叶两条巷子门口,那长龙般的马车开始排着队伍缓缓向前行驶,当行驶到礼部尚书游府之前时,几乎每一辆宽阔的马车都会停下几息,随后其内的官吏掀开车帘,望着门上那刺目鲜红封字,面色微变。

    “老游他,哎!”

    一些与礼部尚书游庭坚熟识之人,不由发出一声唏嘘。

    东方照射而下的光芒越来越亮,随后皇极殿门口,那位仿佛如雕塑一般的老宦官,张嘴发出一声刺破天际的高喝:

    “大夏历九十年正月初十,早朝启,百官请入殿列班。”

    老宦官那独特的声音极为有辨识度,清晰的缭绕于所有人耳畔,随后早已在皇极殿下的广场列好队形的文武百官,于雪花飞舞之下,仔细整了整朝服,面色肃穆地抬脚踏上那九十九阶白玉阶梯。

    庄严肃穆,九天之凤和四翅玄鸟翱翔飞舞的皇极大殿之内,百官一齐对着上方的年轻帝王跪下,整齐划一的问安声于殿内缭绕:

    “臣等恭迎扶摇大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太皇太后千古,大夏国殇,还望陛下的节哀。”

    大夏能上早朝面圣之官员,至少为四品上的一司之首,因此年岁也都颇大,对于老太后的感情同样极深,因此此时回绕在殿内的声音之中,带着十足的悲痛,他们永远地失去了一位平日里关爱有加的长辈。

    皇极殿御座之上,头戴通天帝冠,身着素白丧衣的赵御,望着下方跪地的百官,嘴唇微张,帝音滚滚而下:

    “诸位爱卿,都起来吧。”

    年轻帝王的声音沉稳威严,无丝毫颤抖,几日未见,皇座之上年长一岁,却经历了至亲离世的年轻帝王,愈发成熟,帝威也愈发浩瀚如渊。

    随后百官站起,低头垂首而立,接着赵御继续开口道:

    “年关旬假,早朝暂休,但是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并不少,而我泱泱大夏,也正式迈入第九十个年头,而这今年的第一次早朝,有一件事,朕要说明。”

    帝音毕,老宦官直接张嘴一声高喝:

    “陛下将联同满朝文武亲自提审,带罪人原礼部尚书游庭坚上殿!”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的列队之内直接发出一阵骚动,随后站于最前方的其余五位尚书纷纷对视一眼,都看清了对方眼中骇然之色。

    礼部尚书在大夏文官之中,为凤毛麟角的从二品,而赵御登基之后,大夏无相,只有由十人组成的内阁行使相权,因此从二品的礼部尚书,可以说位极人臣。

    同时大帝于第一日早朝便同百官御审,则说明游庭坚所犯之罪,不是叛国便是通敌,罪大恶极!

    思及此处,各部官员和军中武将背后皆一阵发凉,几息之后,皇极殿大门再次洞开,游庭坚有些消瘦的身影自外踏入,他的双脚拖着极为厚重的脚链,与殿内的黑曜石地面相互摩擦,发出一阵阵刺耳的锒铛声。

    众目睽睽之下,游庭坚自文物百官的面前缓缓走过,面无表情,但是双眸之内,满是复杂之色,随后他来到皇极殿前方,缓缓跪下,对着赵御缓缓重重叩首,开口道:

    “陛下,臣,罪该万死!”

    整个皇极殿在游庭坚带着愧疚的高喊声之后,随后陷入了针落可闻的寂静之中,殿内官员们皆屏住自己的呼吸,等待着来自年轻大帝的审判。

    赵御同样注视着下方跪地不愿起身的游庭坚许久,他同时也在考虑,该如何发落。

    寂静无比的时间流逝了片刻,赵御自皇座之上站起,慢慢走到高台边缘,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下方,黑眸之中所射出的目光,仿佛有万千重量,接着煌煌帝音自口中传出:

    “经司天塔,夜魇司探查,山文柏为祸乱西南边疆的赢氏前朝余孽大国师,已于昨夜伏诛,而原礼部尚书游庭坚于年前包庇山文柏整整十日,涉嫌通敌,包庇叛国大逆,游庭坚你可有话说,朕给你自述的机会。”

    年轻帝王于皇极殿内不断缭绕的声音平稳如常,但是在其余人听来,这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以及通情达理。

    因此所有人便又将目光转移到跪伏于地的游庭坚身上,欲听听其将会如何开口,毕竟同朝为官这么多年,对于前者的人品也算极为熟悉。

    但是随后游庭坚的话语,却让所有人的眉头都狠狠一跳。

    “吾,游庭坚深知罪大恶极,无言辩解,唯以死谢罪!”

第六百九十八章 流放

    随着早朝的进行,昼夜交替,愈来愈烈的光芒驱散黑暗,同时天际之上飘落的雪花也越下越大。

    庄严肃穆的白帝宫皇极殿外,庞大无比的广场之中,两位甲胄披身的皇城禁卫军如雕塑一般伫立,而二人的中间,站着一位穿的并不多的中年美妇,虽然整个身躯在寒风暴雪之下微微颤抖,但却死死咬住嘴唇,显得格外的坚强。

    中年妇人的脸颊紫红,双眸之中也有泪水弥漫,她望着正前方,那一座象征着大夏的皇之极暗金色大殿,满是担忧。

    这是她第一次距离这座皇极大殿如此之近,但是此时,她的丈夫正在这座大殿之内被审判。

    对于中年美妇而言,游庭坚就是她的整个天穹,而这个天,或许会在今日完全塌裂。

    皇极殿内的大帝提审依旧进行,对于中年美妇而言,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如此的漫长和煎熬。

    忽然,雪花飞舞之间,一辆宽阔的马车自白帝宫后殿缓缓行驶而来,同时于白雪皑皑的地面,留下两条长长的印记。

    马车的速度并不快,却异常平稳,而在前方驾车的那位宫女,拼尽全力去控制整个车身的平稳,不让车内的人收到哪怕一丝一毫的颠簸。

    马车之内所乘坐之人,此时是整个大夏王朝最珍贵的人之一。

    随后马车之内,一道温婉的女声轻轻响起:

    “鱼苗,你现在也是要上学宫的小大人了,怎么还要赖着本宫陪你一道去,要是奶奶还在,定要说你。”

    听胭脂提起老太后,今日第一次去大夏学宫上学的鱼苗小姑娘面色哀苦,这几日她几乎已经要将眼泪都流光,大眼睛都肿成了两个大包,随后小姑娘低声啜泣一声,轻轻开口回应道:

    “皇后姐姐,奶奶不在了,现在我又一个人要出宫,鱼苗有些害怕。”

    语毕之后,胭脂抬手摸了摸鱼苗的脑袋,继续开口道:

    “别怕,本宫今日就陪你去,而这大夏学宫内会有很多和你一般大小年纪的小孩子,相信鱼苗你肯定会喜欢那儿的,咱们白帝宫还是太冷清了些。”

    胭脂说完,淡淡一笑,虽然她这几日因为老太后的身后事,脸颊都清减了不少,但是此时展露而出的笑容,除了原本的艳丽之外,还有着与之前不一样的神采。

    那是属于母亲的光辉,温和,慈爱以及期待。

    半柱香之后,这辆乘坐着大夏皇后的马车,缓缓自被押守的中年美妇面前驶过,却忽然停了下来,因为马车内的人轻轻开口:

    “停一下。”

    马车停,胭脂伸手将马车帘子拨开,露出白皙柔嫩的脸庞,下一息,皇城禁卫军的士卒直接下跪请安,而中年美妇同样赶忙跪下,也不顾身下积雪,不停地磕头。

    “游夫人?”

    淡淡疑惑的声音自胭脂口中传出,随后中年美妇猛地抬头,忍住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开口回应道:

    “没想到娘娘您还记得我,罪人我深感惶恐。”

    “年前陛下的私宴之上咱们才刚刚见过,本宫可没这么健忘。”

    胭脂笑了笑,随后注视着中年妇紫红的脸颊,对着驾车的宫女继续开口道:

    “黄莺,给游夫人披一件大氅,外面天真的的太冷了。”

    “娘娘,三思!”

    胭脂话音刚落,两位皇城禁卫军直接开口,但是比他们还要快的,是来自中年美妇带着哭泣的话语:

    “娘娘,家中丈夫或许犯下大错,此时正在皇极殿内受审,夫妻本是一体,妾身作为待罪之身,此时不佩戴禁锢刑具已是格外开恩,娘娘的恩赐,实在不配。”

    中年美妇的话音落下之后,马车之内的胭脂原本带着笑意的面容逐渐变得肃穆,随后她将手中的车帘子轻轻挂起,目光平静地看着跪在雪地之上的妇人,淡淡开口,声音之内带着特有的认真:

    “我想你们都没有明白一件事。

    “首先,游庭坚是真罪大恶极也好,还有所冤屈也罢,但他现在都还在面前的皇极殿内受审,只要陛下一刻没定下罪证,那么游夫人便还是从三品的诰命夫人,既然是诰命夫人,那么就应该给予她应有的体面,你们说对么?”

    胭脂轻声的话语传出之后,皇城禁卫军再次单膝下跪,低头高喝道:

    “娘娘所言极是,末将领教。”

    随后驾车的宫女自马车内取出一件大氅,上前轻轻披着中年美妇的身上,胭脂点点头,目光柔和地注视着前方,继续对着游庭坚妻子淡淡开口道:

    “咱们这些做女人的,虽然有时候就如同依偎着大树生长的花朵,但还是要绽放出自己的风采来。”

    随着胭脂认真话语的传出,中年美妇原本死死忍住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跪伏余地,泣不成声,因为作为大夏皇后的胭脂,给予了她最温暖的尊重。

    胭脂和赵御二人,在某方面出奇的一致,重原则但是却不失人情味,或许正因为如此,二人才惺惺相惜,彼此相爱!

    一会之后,载着胭脂和鱼苗二人的马车继续向着宫外行驶,胭脂还要送鱼苗前往大夏学宫学习,而中年妇人对着离去的马车重重叩了三个响头之后,泪流不止。

    但就在马车离去之时,皇极殿的大门忽然大开,游庭坚的身影自殿内踏出。

    随后游庭坚缓缓自台阶走下,速度不快,但是脊背挺的笔直,而儒雅俊朗的面容之上的双眸,注视着下方的中年美妇没有丝毫的偏移。

    时间好像回到了曾经,大雪纷飞之下,二人第一次相遇,他向着她走来。

    但是时光一晃三十年,望着哭成了泪人的妻子,游庭坚的双眸之中也不禁泛出了泪花。

    最后,游庭坚来到中年美妇的身前,将后者涌入怀中,随后在其耳边轻轻开口道:

    “娘子,以后要辛苦你了,做不成大官夫人,或许还跟着我到处流浪。”

    语毕,中年美妇泪水更甚,不过那是喜极而泣,死死抱住游庭坚,哭着回应道:

    “无论去什么地方,你在就好,你在就好!”

    游庭坚轻轻拍着中年美妇的肩般,闭上双眼,脑海中的不由回响起年轻帝王那的响彻整个大殿的煌煌帝音:

    “游庭坚包庇大逆,本应斩立决,但念其知情有限,且主动请罪认错,按大夏律罪减一等,撤其礼部尚书一职,以九品礼部官吏之职发配并州,推行大夏学宫!”

第六百九十九章 红红的

    白帝宫皇极殿,百官会审游庭坚之后,早朝依旧在如火如荼的进行。

    早朝暂休十余天,各部官员所要汇报的事情的太多,同时这大夏历九十年,所有人都清晰地感觉到了年轻帝王身上的不同。

    锋芒毕露,锐不可当!

    赵御登基尚短,但是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足以载入人族发展的史册,而经过半年的沉淀与积累之后,这位少年无敌的人族大帝,还能做到什么程度,足以让所有人期待。

    昨夜的神京城暗潮汹涌,杀机四伏,而光州广域城东的万剑山,同样极为不平静,此起彼伏的剑鸣之声,夹杂着震耳欲聋的兽吼和龙啸,几欲将整个天穹都撕裂而开。

    剑生拼尽全力,甚至顶着元气耗尽的巨大反噬,将万剑阁弟子们含怒施展而出的剑阵通通卷回,但是依然有一柄漏网之鱼,直袭少女游蕊儿。

    司马安南有无数方法可以阻止那柄早已是强弩之末的道魂之剑,但是他偏偏选择了最容易表达其愤怒的方式。

    用自己的肉掌,硬生生将这柄剑捏碎,然而其实就连司马安南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愤怒。

    是因为自己突然遇到了袭击,亦或是身旁那个姑娘?

    正如他曾所言,情,算不出,不知所起,难以看透,却一往而情深。

    随后心中愤怒的司马安南,并未给曾经相识的剑生太多面子,直接自怀中拿出一张搜捕令,张嘴出一声怒喝:

    “根据司天塔山海图显示,前朝大逆山文柏进入尔等万剑阁,白帝宫下令,由吾率大夏怒兽军前来追捕,这是司天监,刑部,光州太守府共同签署的搜捕令,现责令尔等让开山门,否则以包庇罪论之。”

    司马安南吼完,未给予剑阁弟子们太久反应时间,直接拉着游蕊儿向着巨大的剑形山门踏步而行。

    本就满怀怨气的万剑阁弟子们自然不愿,纷纷堵住山门,发出阵阵怒吼,随后不用司马安南下令开口,二千位怒兽军瞬间释放出远古遗迹生物道魂,向前狂冲。

    无数体积庞大的远古巨兽展露于天际,古老狂暴的气势向外疯狂席卷之间,巨大的万剑山甚至开始不停颤抖。

    刹那间,整座山峰除了属于剑的锋芒之气之外,被一股来自远古遗迹大陆的浩瀚凶威强势入侵!

    此时整个神州浩土之上,能够正面硬撼怒兽军的宗门根本不存在,因此当五头遮天蔽日的黑龙翱翔天际之时,整个万剑阁的山门,毫无意外地被怒兽军直接踏破。

    短短半刻钟,上万名剑阁弟子横七竖八地躺于地上哀嚎,司马安南和怒兽军下手很有分寸,这些弟子们虽然无性命之忧,但是于伤上加伤的情况之下,定不会好受。

    万剑阁中心,宗主高阁,剑阁十位长齐聚阁楼一层,眉头紧锁,面色凝重,他们已经在此处坐了整整一夜,而这些长老们的周围,上万名剑阁弟子们密密麻麻将整个宽阔的大殿全部坐满,闭目调息者有之,凝神思索者亦有之。

    换而言之,所有万剑阁之人,除却山顶葬剑湖中,依旧闭关冲击圣境的宗主慕容和之外,其余全部被关押于此。

    初晨的光芒自阁外照射而入,越来越多的长老和弟子们自调息之中苏醒,随后纷纷看向所有人的最前方,那儿有一位闭眼调息的少女。

    少女面容普通,但是却极为耐看,尤其是两道剑眉,平添了一股英气,接着一位长老的询问声,轻轻响起于阁楼之内:

    “少阁主,此时朝廷的军队已经控制了整个万剑山,我等甚至不知道的山顶湖中宗主的情况,这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长老的声音刚落,清丽的回应声便直接自剑生的口中说出:

    “等!”

    语毕之后,剑生直接睁开双眸,望着前方那乌泱泱坐着的一大片剑阁弟子,目光之中有着以前从未有过的威严,而深知犯了大错的弟子们,纷纷低下头颅,面露愧色。

    “区区两千军士,便可以将我等上万名弟子冲击的溃不成军,囚禁于此,想必此刻尔等也应该明白大夏王朝所拥有的力量是如何的庞大,收起你们内心那莫须有的骄傲,因为我们手中的剑,并不是固步自封的理由!”

    剑生环顾一周,清冷的声音继续响彻在阁楼之内,此言一出,虽毫不留情,但是剑阁弟子们望着周围歪歪扭扭的惨状,面色一愁,他们也知道这是怒兽军手下留情,随后属于剑生的声音继续响起:

    “怒兽军围而不杀,且并未取我等性命,想必白帝宫里的那位另有深意,此时都给我在此安心等待,切勿再行那不理智之事,我将于今日晚些时候,亲自进京面圣。”

    万剑阁中心处的阁楼极高,虽不及神京城司天塔那般直入天际,但是依托着整个万剑山的地势海拔,使得位于阁顶之人,好似坐于云端之上。

    此时,此阁的阁顶,司马安南和游蕊儿二人盘坐,昨夜来回奔波,使得并未休息好的少女游蕊儿此时正用手撑着脑袋,打着瞌睡,而面容俊朗的司马安南,则挺直腰背,注视着前方不断翻滚的云雾。

    高阁之外,云卷云舒,伴随着半轮烈日缓缓升起,天际之上洒满整个橘黄色光芒,一出绚丽壮观的日出之景,于司马安南的眼前缓缓展开,美轮美观。

    如此景色难寻,因此司马安南抬手,对着身旁的游蕊儿的脑袋瓜上轻轻一弹,开口道:

    “游蕊儿,起来看日出了,否则今日错过,以后想再看,可没这个机会咯。”

    “哎哟!”

    游蕊儿吃痛,发出一声低呼,随后她猛地睁开眼睛,做势抬手便要打身旁的司马安南,后者赶忙抬起手指,放到嘴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接着抬手指了指前方。

    游蕊儿转头,在那一瞬间,整一轮烈日自云层之下完全一跃而出,整个天际上空光芒大放。

    “哇!”

    少女张嘴发出一声惊呼,眼眸之内充满了雀跃的神采。

    剑阁日出的美景一闪即逝,明媚的朝阳洒在少年和少女的脸上。

    红红的!

第七百章 纯粹的剑

    万剑山中万剑阁,传承久远,而司马安南和游蕊儿所在的宗主高阁,平日里鲜有人至,因此除了慕容和之外,很少有人可以看到着云海日出的壮丽景象。

    日出东方隈,似从云中来。

    游蕊儿的双眸之中,倒映出了那一轮初升的烈日,露出一个明媚笑容的同时,抬手拍了司马安南的肩膀,轻轻开口道:

    “这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的日出,司马安南,本小姐姑且原谅你,打扰我睡觉的无礼举动。”

    “那我还真是要谢谢你游大小姐的宽宏大量。”

    司马安南自怀中取出一把折扇,轻轻摇摆,继续开口,声音淡淡而出:

    “是不是觉得昨夜特别的漫长,你睡的少,要不再眯一会?”

    少年带着关心的声音落下之后,游蕊儿摇了摇头,然后双手抬起伸了一个懒腰,顿时展露出了惊心动魄,玲珑有致的曼妙身材,开口回应道:

    “司马安南,离京这么久,我此时觉得好累。”

    “你是想家了吧。”

    游蕊儿继续将右手抬起,撑住自己圆润洁白的下巴,呆呆地注视着面前的云海,继续开口回应道:

    “我想娘亲了,今年是我第一次没有在家中过年,娘亲和爹爹他,肯定很孤单吧,说实话,我这个做女儿的,在其余人眼里看来,肯定很不孝。”

    游蕊儿转头望着司马安南认真严肃的脸庞,露出了一个苦笑,双眼之内闪过一丝迷茫的神色,红唇轻启,声音继续淡淡而出:

    “曾经我想过就此妥协,乖乖按父亲的安排生活,但是我却说服不了我自己。”

    “我很理解。”

    司马安南摇着折扇,同样望着眼前的云海,轻轻开口,下一息,他叹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游蕊儿的肩膀。

    “我曾经也如你一般,不过我更不孝,一走便是近十年,也是这几年才回的家。”

    按照平时,脾气火爆的游蕊儿见司马安南拍自己的肩膀,定要怒目而视,不过此时,有着相同境遇的二人,两颗心好似感受到了彼此。

    司马安南虽然平日里喜欢口无遮拦,但是实际上却面薄的很,因此只是轻轻拍了拍之后,便缩回手,随后他好似想到了什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一向跳脱的司马公子极为反常的不说话,这让游蕊儿有些差异,随后后者侧过身子,有些好奇的开口道:

    “司马安南,你这一下子如此正经,我反倒有些不习惯。”

    司马安南注视着少女的眼眸,俊朗的面容之上有着犹豫,随后还是张嘴开口道:

    “蕊儿,有一件事,我觉得还是要告诉你比较好。”

    望着司马安南肃穆的脸庞,游蕊儿逐渐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有些试探地低低开口道:

    “何事?可是和我有关?”

    司马安南点头,自怀中轻轻取出一封信,递给身旁的少女,声音继续传出:

    “这是昨夜自神京城送来的消息,你父亲,被天辉军直接拘捕,并且今日早朝,于白帝宫内有陛下亲自提审!”

    司马安南此言一出,游蕊儿接过信封的右手狠狠一抖,随后其接过之后打开,抬眼扫视一遍,死死咬住嘴唇,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开口道:

    “司马安南,我知道你身上肯定还有传送卷轴,给我一张,我立刻要回神京城。”

    “游蕊儿,我现在在此镇守,无法抽身,而一旦你孤身回了神京城,我就没有办法再保护你了,你可明白?”

    司马安南的表情肃穆无比,声音之中也满是凝重,而其对面,游蕊儿却表现出了远超一般同龄女子的坚强和冷静。

    这位敢爱敢恨的姑娘郑重的点点头,继续开口:

    “我明白,这是我自己家里的事,无论如何,我也不想将你牵扯到其中。”

    话音落下,游蕊儿伸出右手摊开,意思不言而喻,随后司马安南轻叹一口气,不再犹豫,再次自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卷轴放在前者的掌心之上。

    游蕊儿紧紧握住手中的传送卷轴,望着下方坐于地上的少年,面色变换,欲言又止,最后到嘴边却只轻轻说出几个字:

    “谢谢你!”

    随后少女直接一把撕开传送卷轴,选择了神京站之后,剑阁中心的高阁之上,蓝白色的传送光柱冲天而起,三息之后,光柱裹挟着游蕊儿的身影消失于原地。

    传送光柱消散,整个高阁顶部,就只剩司马安南一人盘坐,高阁之上狂风阵阵,将他的衣裳和头发全部向后吹起,远远望去甚至有飘飘欲仙的出尘之感。

    但是此时少年的面容却格外惆怅,甚至带着几分茫然,这位神机阁最优秀的天下行走,呆呆的望着面前不断涌动的云海,喃喃开口道:

    “为什么,我的心里明明堵的慌,却还是什么都算不出,陛下啊,陛下,你倒是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

    正当司马安南独自惆怅之际,万剑山顶,那一座宽阔无比的葬剑湖之上,浓浓的雾气再次飘荡,此雾气并不是呈天然的灰白色,而是青,蕴含着无穷剑气的青色。

    倘若剑阁的弟子们依旧在此,则会对这种青色并不陌生,因为之前的大半年,整个葬剑湖上缭绕的都是这种青色的剑气,曾经那代表着成圣机缘的青莲正在逐渐成型。

    然而就在昨夜,那一朵由整个葬剑湖所有剑气共同汇聚而成的青莲,被慕容和直接一剑全部斩出,完全消耗殆尽,但是如今,青色的雾气再次于葬剑湖上空涌动,那所代表的意义极不寻常。

    雾气之间,慕容和身穿蓑衣,并不高大的身影稳稳盘坐于地面,双目平静地盯着清澈无比的湖面,而湖面之下,那无数柄剑魂插于湖底,向着他所在的方向微微倾斜,好似在朝拜,在臣服。

    随后慕容和平凡的脸庞之上,出现了些许思索,喃喃开口道:

    “只有最纯粹的剑,才能前往它要去的方向,我是一柄剑,原来是之前的我,不够纯粹,还要更纯粹。”

    喃喃声落下,慕容和闭上双眸,整个身子完全沉入湖面,沉下湖底。

    他变成了一柄剑,与湖底插着的无数剑魂毫无二致的剑。

第七百零一章 暗度陈仓

    北风呼啸,小雪纷飞,天完全大亮之后的神京城完全复苏,而从今日开始,年节的旬假便全部结束,家家户户的大人们早早就出门做活,小娃们同样也要前往学宫去听先生讲课。

    但或许是还未能一下子转变回来,不仅是神京这座大夏第一雄城,甚至整个大夏三十六州,都好似带着一丝慵懒的气息。

    对于大夏这一个年轻的国度而言,入朝为官的官吏们,其实比普通的子民还要辛苦,不单单是要起早抹黑上早朝,大夏吏部对于官员的考核极其完善,而且还有几乎无孔不入的司天监存在,使得一般的贪官污吏,难以遁形。

    武公主赵秀在位之时,以休养生息,发展国内为主,鲜对外发动战争,并且对朝内官员的治理极为清明,因此积累了极为雄厚的资本,这也是赵御继位之后,便可直接一连发动好几场对外战争的主要原因。

    战争从来都不是简单的利刃和坚盾相互碰撞,背后是整个王朝国度的调度和博弈,消耗的是不断积累的国力。

    穷兵黩武,动费万计,而马放南山,刀枪入库则无力守卫边疆,因此如何掌握两者之间的平衡,则是衡量一个帝王能力的重要指标。

    白帝宫,御花园。

    赵御撑一只手,斜躺在软塌之上,闭眼休息,而他的脑海之中,思绪纷飞。

    昨夜赵御一夜未眠,因此早朝归来之后,他便在御花园之内小憩片刻,随后梁破的身影自外出现,来到年轻帝王身边,轻轻开口道:

    “陛下,人到了。”

    “那让他们都进来。”

    平稳的声音自年轻帝王的口中传出,随后赵御睁眼,直立起身子,抬手喝了一口桌子上的茶水,目光平静的注视着前方,那鱼贯而入的一行人。

    吏部,兵部,户部,刑部,工部尚书皆在,还有几位老将,和内阁大学士。

    年轻帝王对于礼数的要求不高,因此每个官吏面前各放一个蒲团,行礼问安之后,便于青色草坪之上盘腿席地而坐,气氛虽不压抑,但是因为游庭坚的缺席,让众人感觉有些不自在,坐姿也有着些许僵硬。

    赵御抬头,伸手轻轻揉了揉自己有着发胀的眉心,环顾下方一周,看着那些都是二品上的大员们面色凝重,身子僵硬的模样,对着身旁的梁破轻轻开口道:

    “给他们都上杯茶,解解乏,一天之计在于晨,一个个的脸色怎如此之差!”

    不一会,一排宫女捧茶而入,小心翼翼地给每一位大员都倒上了一杯茶,随后茶香弥漫之间,赵御的声音再次自上方传下:

    “此次朕将尔等喊到御花园,是有单独的几件事要交代一下。”

    帝音落下,下方众人正襟危坐,低头领命,接着赵御取出一封折子翻开,赫然就是昨夜游庭坚送入白帝宫内的请罪书,声音再次响彻整个御花园:

    “这是游庭坚早就写好的请罪书,其上列举了与山文柏之间所有的交流经过,其中最重要的是,山文柏于三十年前便开始暗中于民间资助大量如游庭坚一般的有天赋者,这里的天赋,朕更多的指的是修行天赋!”

    此言一出,下方众人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目露思索之色,随后耳畔赵御的沉稳如常的声音再次传入:

    “游庭坚在折子中列举了一系列人名,莫约百位,都是曾经一同受过山文柏恩惠之人,朕让司天监连夜查阅卷宗,尔等不妨猜测一下,查阅的结果是什么?”

    说道最后,赵御的声音越来越响,平稳之中带着浓郁至极的威严,一字一句就好似重锤一般,敲击于下方所有人的内心。

    浩瀚帝威铺面而来之下,这些官吏们立马改坐为跪,低声回应道:

    “陛下恕罪,臣等不知!”

    赵御将手中写着密密麻麻名字的信往面前的御桌上一丢,煌煌帝音再次滚滚而出:

    “游庭坚列举的这莫约接近百位的人名,有卷宗可查者,九十七人,其中入朝为官者十六位,十一位依旧在职。

    “除游庭坚位列从二品尚书之外,其余人依旧在各品阶虽不高,但是却也不低,而且这只是游庭坚当年知晓的,而距离那时,已经过了将近三十年,贺甫,你知道怎么做了么?”

    赵御声音之中带着十足的冷意,随后吏部尚书贺甫赶忙伏地,也不顾手中的茶水洒了一身,磕头回应道:

    “臣将会对所有朝廷官员进行全面排查,保证无漏网之鱼。”

    “朕只有一个要求,勿冤枉,勿放过,朕会让司天监全力配合,而如有必要,调动夜魇司,直接给我摁死,不要再出差池。”

    “是!”

    吏部尚书贺甫起身,但是不知不觉之间,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而所有人都明白,大夏官场,恐怕会有一场即将席卷而来的风暴。

    吏部尚书应命之后,赵御目光注视着下方,停损几息,声音继续于玄天木之下缭绕:

    “名单之上那有卷宗可查的九十七人,除去在朝中为官的十六位,其余皆有修行天赋,宗门弟子六十三位,剩下的是散修,而这六十三位宗门弟子中,有六位境界到达道实宗师境。”

    赵御话音落下,众人纷纷发出一声抑制不住的惊呼,不到百位的修行者,竟然能有六位道实境,而道实境之所以被称为宗师境,那便是其足以开宗立派!

    一百出六,足以可见这些人的天赋异禀以及山文柏的眼光之毒辣。

    赵御抬起右手的手指,轻轻敲着面前的桌面,眯着双眼,眸中的冷意越来越浓,眉心处,鲜红似血的大道朱砂纹突然间变得滚烫欲滴,继续开口道:

    “最为关键的是,那六位宗师境的宗门弟子,包括名单上的一些修行者,在十年内相继离奇死亡,不知所踪。”

    语毕,赵御抬手一巴掌拍在面前的御桌之上,其上的物件狠狠一抖,同时身子一抖的还有下方的大员们。

    积蓄到极致的帝威轰然迸发,整个御花园内骤起狂风,甚至连高大的玄天木都不停颤抖,叶子沙沙作响。

    “敢在大夏赵氏的眼皮子底下,玩暗度陈仓的把戏,好,很好!”

第七百零二章 北方毒瘤

    枭雄者,操财狼野心,潜包祸谋,欲摧挠栋梁,却又果断迅猛,不受道路局限,准确短急。

    山文柏无疑是一位枭雄!

    其虽然已经身亡,但是他所留下来的影响,却依旧隐隐覆盖着整个大夏,并且随着抽丝剥茧,逐步浮出水面,但其牵扯之大,让御花园内所有的各部官员,都心惊肉跳。

    在场的众人皆难以想象,这整整将近三十年时间内,山文柏到底于暗中收罗了多少天赋异禀的人族,并且将它们全部金蝉脱壳,转移于大夏本土之外。

    换而言之,这些年,作为前朝余孽大国师的山文柏,就好似一只暗中依附在大夏王朝之上的吸血虫,贪婪无比地吮吸着原本属于大夏的人才血液,这简直是大夏开朝以来的奇耻大辱,也是赵御此时如此愤怒的原因。

    大帝一怒,虚空震颤,万籁俱寂,甚至就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作为六部的领头羊的贺甫等人,极少见到赵御如此愤怒,因为山文柏的所作所为,动摇了整个大夏传承的根基。

    许久之后,赵御的面色才恢复如常,随后张嘴开口问道:

    “诸位,尔等以为,山文柏会将这些人安置在何处?”

    年轻帝王的询问声落下,下方一位来自兵部的老将的直接开口禀告道:

    “回陛下,虽然山文柏的转移人员的时间跨度极长,数年甚至十数年,但是臣等有信心,他们绝对无法在三十六州之内隐藏,定然在国域之外。”

    这位老将的回应声掷地有声,言之凿凿,而其声音落下,御桌下方所有的官吏全部伏地,整齐划一的声音自下方齐齐传出:

    “臣等以生命立誓,绝不会在国域之内!”

    这些老臣在位时间都不短,山文柏暗度陈仓这么多年,已然是办事不力,倘若真的在三十六州之内建立一个庞大势力而不知晓,不用赵御动手,他们自己就可以拿刀抹脖子,以死谢罪。

    “神州浩土,大夏三十六州国域之外,无非为西南蛮林,极北雪原,东海外海诸岛,以及无尽山,而结合之前一系列的情报,朕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御花园内在坐的人员,皆为大夏智囊,因此许多事情一点就透,几位性子火爆的武将已经杀气肆意的开口:

    “那些极北雪原的雪民部落真的是找死,看来那琉璃城,或许也不再可靠!”

    “极北雪原太过寒冷,条件艰苦不说,资源匮乏,对于大夏而言形同鸡肋,当初太祖爷爷只是陈兵剑门关,杀光了那几个大部落的酋长,逼着雪民签下臣服条约,却未曾想过,给了山文柏钻空子的机会。”

    赵御的声音响起于玄天木之下,随后的年轻帝王抬手喝了一口手中的苦茶,眉头微皱,带着疑惑的声音再次淡淡而出:

    “但是剑门关可是北安王的镇守之地,朕很好奇,山文柏是如何骗过北安王江氏的眼睛,暗中转移修士的,梁破,剑门关那边,可查出了什么头绪?”

    此问一出,赵御身后的梁破上前一步,轻声开口禀告道:

    “回陛下,北安王嫡子今早回消息称,一日之内,必调查水落石出。”

    “朕知晓了,有什么最新消息,你直接禀告便是,既然事已至此,无法挽回,但是这条线,必须掐断,所有与此沾边之人,无论是谁,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赵御轻轻起身,走向下方,通天冠之下,目光灼灼,随后指令声滚滚而出:

    “贺甫,吏部官员摸底自查,朕限你一个月之内完成,同时兵部安排这个月内,西南蛮荒军,东北沧澜军全部融合远古遗迹士兵道魂,而这其中天赋上佳者,提拔入怒兽军。”

    “臣等遵旨!”

    下方两位尚书跪地领旨,随后赵御将头望向户部尚书,继续开口到道:

    “朝廷户部,于今日起,于全国之内加大兽衣,棉花,兽肉等御寒之物的采购,倘若最后朕还是要对极北雪原动武,那么朕希望后勤供应能提上,若有问题,你可以提。”

    年岁颇大,已经须发皆白的户部尚书思索片刻之后,直接开口回应道:

    “咱们大夏西北,一到冬季温度便极低,因此户部一直都有储存御寒之物的习惯,基本的后勤保障没有问题,只不过极北雪原的气温更低,简直可称为绝域也不过分,因此陛下,普通士卒光光只靠兽衣依旧无法保证保暖。”

    “这点朕当然知晓,但是尔等记住,以后作战,王朝的将士们根本无需长途跋涉,有了石像塔的存在,完全可以直接降临于敌人腹地,而更关键的是,继莽荒和沧澜两军开始,每一位士卒都将是可以调动元气的修士,而极北雪原虽然环境险恶,但对有了元气加成之后,那便不再是无法踏入的绝域!”

    老户部尚书起身再对着赵御再次一拜,感叹声传出:

    “陛下英明,是老臣的思维还未自过去转变而来!”

    “时代在变化,尔等也必须紧跟这个时代。”

    年轻帝王语毕之后,转头看向同样苍老的工部尚书,继续对着其开口道: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工部联和机关宗,提前研制于雪中辅助作战的战争器具,我等对极北雪民了解极少,因此无论如何,皆不能掉以轻心。

    “臣等,遵旨!”

    “自从年前知道极北雪原不安分之后,朕也已经有意地调动资源去探查其内部的情况,但是却未曾想到,其内隐藏着这么大一个毒瘤。

    “前朝赢氏,武道神通几乎发展到了极致,虽说于分崩离析的战乱年代缺失大半,但是我相信山文柏的手中依然还有着不少神通积累,这么多年下来,如此多的有天赋的修行者被送到了北边,再配合这些强悍的神通,足以打造一支强悍无比的修行者部队,保不齐,还会出现一支上四军级别的大杀器!”

    赵御发出一声冷冷的轻叹,而他面前的各部尚书等人的面色也皆不好看。

    山文柏伏诛之后,本想此事将会很快完结,但是这位枭雄只是奠基者,真正的麻烦,还在后头!

第七百零三章 迫不及待

    白帝宫御花园内,赵御再次回到御桌之后坐下,自身旁拿起一封奏折,轻轻翻开,随后沉稳声音向外淡淡而出:

    “极北雪原那儿虽然麻烦,但是对于朕和此时的大夏而言,还未到生死存亡的时刻,诸位不必太过担心,有朕在,只要知晓了,那便翻不起大浪,尔等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即可,都退下吧。”

    随后于帝音缭绕之下,赵御下方的大员们一齐伏地行礼:

    “陛下英明,臣等告退!”

    随后玄天木下,各部官员行礼过后,带着凝重的脸色,躬着身子,缓缓告退,或许是错觉,当这些朝中栋梁们刚一踏出御花园,原本还有些慵懒的神京城,瞬间变得紧凑和肃穆。

    一股自北方来的风,由九天之上直入整个神京城,同时将天际之上的小雪吹的到处跑,犹如无根浮萍,在虚空之中来回飞旋。

    随后风带着雪,义无反顾的撞向神京城中部,那一株直入天际的玄天木,但是还未等其靠近,便被神木身上所散发的一道绿芒全部融化殆尽,化作水分被全部吸收,滋养整株玄天木。

    风中的雪消融,但是那股风依旧吹下,接着直接将树下年轻帝王的衣摆吹起,猎猎作响。

    起风了。

    寒风拂面,赵御的眼睛眯了眯,放下手中正在批阅着的卷轴,轻轻开口道:

    “树欲静,而风不止。”

    语毕之后,年轻帝王抬手轻轻向前一挥,一道银色光海犹如浪潮一般向四面八方扩散,转眼便将整个御花园上空的虚空全部的镇压。

    风平,树静。

    随后赵御的声音再次向外传出:

    “梁破,询问一下夏宫的宫女,胭脂可曾醒来?”

    不一会,梁破自外走入,开口禀告道:

    “回陛下,皇后娘娘今日起了一个大早,于早朝之时,就乘坐马车送小郡主前往大夏学宫求学,此时已经在归来的途中,快到白帝宫午门之外。”

    梁破说完之后,仿佛想到了什么,再次开口补充道:

    “为了保证娘娘的安全,除开皇城近卫军中专职保护皇家女眷的巾帼司之外,司天塔安排了两位道实境巅峰的女修暗中保护,而娘娘身边,按陛下吩咐,调了一位神卫军蜚廉氏作为贴身宫女,同时山海图已经分出一部分威能密切关注,在神京城内,皇后娘娘的安全陛下无需担忧。”

    “胭脂也真是的,要出宫了也不和朕知会一下。”

    赵御笑着轻轻摇头,但是语气之中并没有太多责怪之意,其实他也知道,自昨夜一直到现在,自己一刻未歇,随后年轻帝王转眼一想,对着梁破再次开口道:

    “准备一下,朕也打算出宫,带着胭脂去琼浆馆吃一碗面。”

    赵御的声音落下,梁破点点头,随后他面容犹豫了一息,继续开口,醇厚磁性的声音再次向外传出:

    “陛下,还有一事还要您定夺,司马安南所在的广域城万剑阁传来消息,说万剑阁少阁主剑生,想要进京面圣。”

    梁破此言一出,赵御乌木般的双眸闪过了一丝思索,沉默了几息之后,淡淡开口道:

    “让司马安南给她一张传送卷轴,下午朕会在白帝宫见她。”

    “诺!”

    大帝出宫,其实所要准备的事物极为繁琐,光光安保和护卫,都需要调动大量的人员,但是白帝宫内的效率极高,半刻钟之后,一辆黑色的马车便已经自御花园内向着宫外驶去。

    黑色马车来到午门外,未施粉黛,却依旧光彩夺目的胭脂,在宫女的搀扶之下,由另一辆马车处走下,随后进入赵御所在的车厢,姑娘坐到赵御身旁,轻轻一笑,开口道:

    “陛下,你这个大忙人,今日竟然要带着臣妾去吃汤面,御花园桌子上堆着如山一般的折子不看了么?”

    胭脂红红如果子一般的脸颊之上,笑意盈盈,大眼睛眯起,想来对赵御这个举动,高兴极了,说话的声音也带着打趣,随后赵御伸手,将胭脂揽入怀中,抬手点了点后者的琼鼻,同样笑着回应道:

    “朕知晓你这段时间吃什么都没胃口,那样可不行,你可是有孕在身,所以朕就寻思着这琼浆馆的汤面能不能让胭脂你开开胃,而且朕也有些嘴馋。”

    赵御说完之后,两人相视一笑,胭脂将头靠在赵御的怀里,眯着眼,一脸满足,近来她越来越嗜睡,宫中的老嬷嬷告诉她,这是孕育小生命之后的正常现象,但是不知为何,她一个人难以入眠,总是觉得不踏实,也越来越留恋赵御温暖的胸膛。

    梁破驾驶的马车极稳,没有一丝一毫的抖动,而车内,年轻帝王能感觉到怀中胭脂那细微的变化和增加的依赖,因此他轻轻抬手,有节奏地拍着后者的后背,降低声音,轻声开口问道:

    “鱼苗第一次去大夏学宫,可还曾习惯?”

    “习惯,鱼苗这个年纪本就是贪玩,在咱们宫里,她连一个同龄人的玩伴都没有,今儿一去,望着这么多小娃,她很是兴奋。”

    轻轻的回应声自胭脂口中传出,随后她好似的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轻轻一提,继续开口道:

    “陛下,修鱼氏的容貌得天地之宠爱,别看鱼苗年纪小,出落的可是极为水灵,因此咱们鱼苗一去呀,那些小娃们眼睛都直了,有几个鼻涕都掉到嘴里了呢。”

    “哈哈哈!”

    赵御听后,仰天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然后将怀里的胭脂搂紧了些,伸出宽厚修长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后者的肚子,仔细感受着里面小生命的律动。

    整个神州浩土,论得天独厚,集天地宠爱的氏族,老太后所在的修鱼氏自然是算一支,但是执掌整个大夏的赵氏一族更是不逞多让。

    然而现在胭脂肚子里的小家伙,更是集合的两个氏族共同的血脉,未来更是不可限量,或许一出手,就是所谓自然之子。

    赵御的脸上带着慈爱,温柔的声音轻轻响起于车厢之内,好似正对着胭脂肚子里的小生命说话:

    “小家伙,快快长大,爹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你惊艳整个世间。”

第七百零四章 天门关

    大夏最北的州,是甘州,要论地理位置,整个幽州还要处于甘州的下方。

    如果将整个大夏国土比喻成一间房子,那么甘州和苍州两州,便是最上方分布于左右的屋顶,以两州之地,盖住整个庞大的屋宅,足以可见其面积之大。

    但是广义上的甘,苍两州其实还要更为庞大,因为两者的北方,还有延绵不绝的十万大山存在,难以计数的雪山和寒松林共同组成了那一道大夏天然北方屏障的虎卧山脉。

    这只由无数群山组成的山老虎,直入天际,延绵庞大,将更北方吹来的寒风和暴雪死死抵挡在外,同样被其挡在外面的,还有虎视眈眈,觊觎着中原富饶土地的雪民部落。

    倘若自天际鸟瞰整个大夏北方,则会发现其由南到北,分为三个层次。

    最下方是大夏子民生活的甘,苍两州,地势较为平坦,土地呈现可以种植农作物的褐色,还有犹如群星一般点缀其上的村镇和城市,位于中间层次的是连绵起伏的十万群山,其内地势错综复杂,凶猛无比的雪兽是这里的主宰者,而再往上,那就是黑暗,一望无际的黑暗。

    因为此时的极北雪原正处于极夜,它的夜晚要三年!

    世人常说虽九死仍有一线生机,天地之间的玄妙便在于大道永远都不会将一切都做绝,所以整个大夏北部,被天地刻下了一刀,留下了一道疤。

    这道疤的名字是天门峡!

    天门峡就是一道由大夏国土横跨十万大山,直接通向极北雪原的峡谷,同时也分割了整个甘,苍两州。

    大夏兵部和整个王朝的北方无数将领都知晓,大夏北部有两座至关重要的关卡,一为幽州南,拱卫京畿神京的虎跳峡,这其二就是最北方的战略咽喉,天门峡。

    谁扼住了天门峡,谁就在北方占据了进可攻,退可守的主动权,历代人族王朝皆对其重视有佳,花费了无数代人的努力,在天门峡的中部宽阔区域,建造了一座大城雄关,将绵长的峡谷拦腰隔断,作为最北方的门户,自古便称之为天门关。

    自史料记载以来,天门关从未失手,一直被人族牢牢掌控在手中。

    大夏开国之后,北安王江氏奉命于天门关中镇守,经过九十载的发展,以及整个十万大山内丰富资源的吸引之下,此时的天门关以及不单单是一座边关,也是一座繁华无比的贸易大城,其面积以最北方的高大城墙为界,向着南边一扩再扩。

    这其中其中值得一提的是,当年天门关向南扩城的时候,平日里整天沉溺于温柔乡不问世事的老北安王却极为高调的现身,大手一挥,将所有商会和子民全部划到即将建成的南城,搂着姑娘,拍着桌子对所有人吼道:

    “本王不反对尔等在天门峡建立商会,甚至尔等如果有能耐出关去极北雪原和那帮雪民做生意,本王也支持,但是有一点,这北城你们不能踏入,那是我江氏儿郎和北方军的军营和战场。

    “至于新建的南城,本王不管,我江氏镇守的是边疆,也不会插手这贸易之事,朝廷自会派人前来管理,本王希望尔等都按规矩做事,谁要将手伸向北城,本王就砍了他的脑袋。”

    介于北安王此言,自此天门关便分为了两部分,南城和北城,而两者的发展也产生了极为戏剧性的变化。

    南城越来越繁荣,逐渐成为了整个甘州最繁华的城市以及雪兽皮毛,兽肉等贸易中心,甚至城中还有大量雪民商人经过审查之后出没于人群之中,十万大山和更北雪原上的稀缺资源在此地被交易,随后再以高价贩卖至大夏各地,寒冷的气温,根本无法阻止无数淘金冒险者的到来。

    但是相反,北城还是那个肃杀,冷清,只有北方军日夜操练的北城,但是来自北城将士们的怒吼,常常盖过南城之中代表着繁华的喧嚣。

    一墙之隔,却宛如两个世界,这就是大夏的天门关,这是一颗于大夏最北方,危险边缘尽情绽放散发这光芒的珍珠,但是对于极北雪原的雪民而言,这就是梦寐以求的征服之地。

    不过老北安王此生,极大的丰富了大夏所有子民的茶余饭后生活,换而言之,就是自带八卦,而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一点便是,这天门关南城建成之后,最开心的就数这位老王爷,几乎每日泡在风尘之所中,也不问事物,就是寻欢作乐,甚至就连位于北城的王府也再不回去。

    因此有说书先生特地为其创造了一个词语,称之为深陷南城,乐不思北,还在整个大夏民间流传了足足好一阵子。

    但是世人皆知老北安王风流,但不知道的是,这么多年,未被人注意的北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城门大开,迎接深入雪原的江氏子弟和北方军归来。

    他们悬挂于腰间的刀,是完完全全的猩红色,那是血液被冻结之后的红,是斩下雪民头颅之后,喷洒在其上的红。

    正如老北安王所言,赢姓十四氏之一的江氏,是镇守大夏北疆的士兵,无论这天门关如何变化和发展,这最重要的使命从未忘记。

    剑门关的北城与南城之间,有一道城墙隔绝,而城墙之中有一道主门以及数个偏门。

    偏门处常年由军士把守,而城墙最中心的主门,轻易不开启,但是一旦开启,则就说明有着天门关之内有着大事发生。

    但是就在今晨,当阳光还未刺破这座北方边关天际上空的黑暗之时,天门关南北城之间的主门,缓缓打开,露出一位身穿血色盔甲,面色冷厉,和江越有着六分相似的中年将军。

    北安王嫡子,江清。

    老北安王不问政事之后,整个天门关真正的掌控者,百万北方军总指挥使,镇北疆,封天门侯。

    “都查清楚了吗?”

    凌厉无比的声音自江清口中说出,随后其身后一位将领上前,禀告道:

    “侯爷,已经有些眉目,但还要确认!”

    “白帝宫亲自下令过问,此事重大,本侯亲自却确认。”

    语毕,江清直接抬腿向前,正式踏入南城地界,而他身后,一位接着一位精锐的北方军无声无息的跟随,延绵整整一刻钟而不绝!

第七百零五章 南客商会

    作为大夏最北端城市的天门关,其地理位置其实在整个十万大山的中心地段,出关往北,穿过整个天门峡谷,便可踏上荒芜严寒的极北雪原。

    极北雪原的极夜要三年,而天门关虽然有着日夜交替,但是在冬季,真正能见到的阳光,只有短短的二个时辰,不过好在天际上空常常挂着绚烂夺目的极光,就好似一缕缕星辰丝带于空中舞动,美轮美奂,令人惊叹。

    这也是独属于天门关的美景!

    如果按照大夏神京城的标准时辰来算,此时已经是辰时末,整个大夏三十六州内所有的地域都已大放光明,但是在天门关,依旧被深邃的黑暗所笼罩。

    天门关面积宽大的南城,绝大部分的居民都自内陆而来,因此生活习惯等也和其余的三十六州别无二致,所以哪怕绚烂极光悬挂于头顶,光明还未到来,整个南城却已经复苏,而整个城市内的贸易活动,早已开始。

    一个城市的形成以及不断发展,都需要有一个强有力的心脏去驱动血液的流通,天门关地域偏僻,环境险恶,而它那颗驱动整个城市脉动的心脏,是无比繁忙的贸易。

    剑门关南城中央大街,各色商会林立,一盏盏点燃的灯火,将四面八方照耀的宛如白昼,同时大街之上,无数散户,帮派甚至是宗门之人,将全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于极光之下,拖着一头头雪兽的尸体来回穿梭,并且不断交流和吆喝。

    这一头头被斩杀之后的雪兽,除了依旧残留的凶残气势之外,还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厚重洁白的皮毛,摸于其上,就就好似绸缎一般柔软,那是集保暖和美观于一体的天然材质。

    一张完整的雪兽皮毛,哪怕是最低等的雪兔,自天门关收罗之后,转手到神京城,这价格可足足往上翻数百倍,而一旦到了楚州等大夏富庶之地,这上千倍的溢价也是常有之事。

    如此大的利润,成为了天门关南城发展的超级驱动,密密麻麻的商会多达上万家,并且还有源源不断增多之势。

    南城中央大道之上,虽然各种的商会林立,来来往往之人络绎不绝,但是总体上还是有几家人流量格外巨大,其中有一家,高墙之上巨大的招幌四散飞舞,其上红色的南客两个字尤为显眼。

    南客商会。

    此商会的建筑同样也比周围要高上一截,达到了三层楼,在周围都是二层楼房的中央大街上鹤立鸡群。

    在天门南城关,建造房子所需要耗费的财力物力会较内陆成百上千倍的放大,因此商会房屋的高低大小,无形之中也是其背后财力的象征。

    南客商会的一层和二层,皆为的交易之所,此时繁忙无比,空气之中还隐隐还带着刺鼻的血腥味,毕竟艰苦的条件之下,一切从简,而大部分狩猎归来的猎人们,根本无需清洗,直接用依旧沾染着鲜血的手,接过商会管事递过来的银子,大笑着豪迈离去。

    南客商会出的价格的极为良心,基本会比其余商会高上三至四个点,因此猎人们都喜欢来此交易,而此商会的顶层,是一间书房。

    书房之内,一盆炭火默默燃烧,虽然不是号称炭中黄金的玄天木炭,但是散发而出热量也颇足,使得整个偌大的房间,暖意十足。

    书房的左右两侧,各有着两盏高大的仙鹤烛台,仙鹤通体由木雕刻而成,皆翘起一只脚,单脚直立,且其头顶之上的蜡烛燃烧之间,散发而出光明,清晰照耀在书桌后坐着的一位中年女子脸庞之上。

    这位女子面容并不艳丽,但或许是因为常年处于北方寒冷的边关的缘故,其皮肤却白皙细腻,并没有太多的皱纹,尤其是她的双眸,蕴含着睿智之色,随后这位中年女子望着下方一位管事,轻轻开口问道:

    “王管事,老爷距离出发前往极北雪原的琉璃城,有多久了?”

    淡淡的疑惑声落下之后,下方的管事思索了几息,拱手开口回应道:

    “老爷和小姐带领商会之人前往琉璃城走商,已经莫约三月之久!”

    “这一眨眼,都已经快三个月了,时间过的真快。”

    呢喃声再次自女子的口中传出,随后她调整了一下坐姿,继续开口道:

    “珍珠这个丫头,其他的不学,偏要学她爹去北方走商,这可是稍有不慎便丢脑袋的事,她们父女一日不归来,我这心,一日安定不下来,而且不知为何,这一次我这心里啊,隐隐觉得很不安。”

    “夫人切莫担心,要论去极北雪原走商,咱们老爷说自己是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

    此言说完,下方中年管事的脸上带着浓浓的自豪,随后再次一拱手,继续开口道:

    “咱们天门关有资格和能力北上走商的就只有四大商会,其余的不说,就连据说有神京城大势力支持的第一商会,通北商会,每一次走商不都得折损几个好手,但是咱们南客,虽然成立的时间不长,但是几次商走下来,无一人死亡,这简直可以称之为天门关的传奇。”

    “我们也会托了北安王府的福,天门关的其余人可能不知道,但是我们这种北上走商的人可是清楚的很,北安王江氏带着骁勇善战的北方军,可是将那些暴虐的雪民杀的不敢吭声。”

    中年妇女的声音平和,随后其抬手自面前的书桌之上拿起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双眸之中闪过思索之色后,仿佛想到了什么,再次开口询问道:

    “据说昨夜通北商会,发生了一些大变故,可有此事?”

    中年夫人的话音落下,下方的管事点头,开口回应道:

    “夫人,属下此次来,便就是来和您汇报此事,通北商会,昨日一夜之间,包括掌柜以及数十位高层管事,全部暴毙身亡,而且诡异的是,不是他杀,是自己抹的脖子。”

    此言一出,中年夫人面色一变,身子前倾,脱口而出问道:

    “竟然有这等事!”

    “而且早些时候,南北城城墙主门大开,江侯爷亲自带着北方军,入了南城,正向着中央大街而来!”

第七百零六章 江侯爷

    “侯爷亲自带着北方军进入了南城?那这件事,就不单单是民间商会变故那般简单了!”

    南客商会的顶层书房,丈夫北上走商,亲自当家做主的中年妇人,轻轻站起,踱步来到的窗边,望着的下方极其繁忙的南城中央大街,喃喃开口,随后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随后她红唇轻启,沉稳的声音再次缭绕于整个书房之内:

    “王管事,派人盯着通院商会那边的动静,并且排查一下咱们商会里有没有人擅自做主参与此事。”

    但是中年妇人的话音还未落下,她视野的尽头,中央大街的入口处,出现了一抹猩红,那是由无穷无尽压缩到极致的煞气组成的红,而在红甲红盔的江氏子弟身后,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北方军雪甲。

    天门关北方军普通军士,通体穿戴的盔甲为与身旁雪地所融为一体的素白甲胄,人称雪甲,而在雪民部落,他们更加在意的是猩红色的血甲,因为雪甲隐于周围,一旦身穿血甲的江氏子弟来到面前,那就代表的死神的獠牙已经刺入咽喉。

    天门侯江清身后,训练有素的北方军精锐,就好似雪原上的一头头雪狼,排兵列阵悄无声息,却又犹如雷霆万钧一般向四周铺开,极为准确地堵住了中央大街每一条通向外部的出口。

    本就热闹非凡,极为繁忙的中央大街,当北方军到来之时,先是发出了一阵阵极为喧嚣的惊呼声,随后无数商人和猎人纷纷站于原地,不再言语,整个宽大的大街顿时变得针落可闻。

    在天门关讨生活之人,不单单知晓风流随性的老北安王,更对这位已然镇守天门关数十载的江家侯爷并不陌生。

    冷酷,尽职,雷厉风行,是真正的军人作风!

    随后身姿挺拔的江清上前一步,目视前方,张嘴发出一声高喝,冷厉的声音滚滚而出,转眼便响彻整个天际:

    “诸位抱歉,北安王府调查要事,中央大街暂且休市一日。”

    语毕之后,北安王嫡子江清不再犹豫,带着身后的血甲亲卫,直接踏步向前,而他前往的方向,并不是昨夜高层死绝的通北商会,而是位于中央大街靠前的南客商会!

    南客商会顶层书房,那位中年妇人猛地转身,直接对着屋内的管事发出一声凝重无比的轻喝:

    “王管事,备茶,最好的茶!”

    半柱香之后,整个南客商会三层被北方军里里外外围堵的水榭不通,而书房之内,却极其安静,只有用雪兽油凝固而成的烛火,不时燃烧的噼啪声。

    虽然已经将近五十,但是身姿依旧挺拔魁梧的天门侯江清,负手静静站于仙鹤烛台面前,盯着面前燃烧的烛火,淡淡开口道:

    “洛掌柜,尔等南客商会虽然成立的时间不长,但是这生意却是发展的很快,光光这用雪兽皮下脂肪熬制的灯烛,非但没有平常雪兽难以去除的腥味,反而还有淡淡的清香,甚至比我北安王府里的还要上佳,想来是有着独门秘方。”

    江清带着些许夸赞的声音刚落,书桌之后,原本面色凝重的中年妇人表情微松,露出了一个笑容之后,开口回应道:

    “都是些小玩意儿罢了,侯爷您要是喜欢,等天亮了我让人往王府送一些,毕竟咱们南客商会能有现在这规模,仰仗的还是侯爷镇守着边关。”

    “不必了,王府的后勤自有户部后备司配送。”

    天门侯江清缓缓转身,注视着前方皮肤细腻的洛掌柜,北安王江氏自老王爷开始,其面容都有一个特点,那便是高挺的鼻梁,配上狭长如狼一般的双眸,显得天生便煞气逼人,再配合上其身上浓郁到极致的血腥味,与之相处,则感觉深陷血海,难以呼吸。

    但是中年妇人既然能将南客商会自无数商会中脱颖而出,成为现在掌控天门关商贸的二成份额的佼佼者,自然是有其过人之处,因此尽管其同样感受到了那无处不在,挤压而来的煞气,她却依旧表现的极为得体,面带微笑,不卑不吭地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轻轻开口道:

    “侯爷突然降临,我南客商会蓬荜生辉,请坐下用茶。”

    洛掌柜话音落下,北安王嫡子江清却遥遥头,开口回应道:

    “洛掌柜你知道我江氏是个军人,因此不会像商人那般绕弯子,而且本侯时间有限,白帝宫还在等着我回复,因此我直接开门见山。”

    此言一出,尤其是白帝宫三个字,让中年妇人表情微变,随后面色肃穆,正色开口道:

    “侯爷有何吩咐,南客商会自当全力以赴。”

    “想必你已经知晓昨夜通北商会发生了变故,其和神京城内的一桩大事有关,现在本侯需要你手头里所有有关通北商会的资料。”

    语毕,江清用如狼一般的眸子盯着中年妇人的脸庞,继续开口道: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本侯知道尔等商人之间彼此探查消息一向不遗余力,而北方军和天门关司天监虽然也有情报机构,但是重心都在极北雪原,因此对于南城的商会,未必有你清楚,这也是这一趟我来找你的原因。

    “对了,除了通北以外,其余有资格和能力,北上与雪原雪民走商的所有商会资料,本侯都要!”

    书房之内,天门侯不断缭绕的冷厉声音落下,中年妇人洛掌柜只犹豫了一息,便直接抬头,对着角落里站着的管事直接开口道:

    “王管事,取侯爷所要的东西来,不要隐藏!”

    随后这位中年管事点头,直接转身走向门外,片刻之后,其再次归来,身后跟着抱着一大堆卷宗的北方军军士。

    接着一位北方军亲卫将其中一封卷宗郑重地交到江清手上。

    江清接过之后翻开,扫视一遍之后,对着中年妇人轻轻一点头,随后走向门外,同时依旧冷厉的声音响起:

    “这东西有大用,多谢洛掌柜,对了。”

    说及此处,天门侯江清在书房门口稍稍一停顿,继续开口道:

    “本侯一向恩怨分明,在写给陛下的折子上,我会写上你南客商会的名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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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6905/ 第一时间欣赏史上最难开启系统最新章节! 作者:映丽桃花所写的《史上最难开启系统》为转载作品,史上最难开启系统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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