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八
天地变色,惊雷暴戟正值此时从天而降,巨响贯彻整片宫殿,隆隆声中,暴戟直插打入地面。霎时间,电光四起,这万年金钴制成的地面,生生被打裂出了一个巨大的黑洞,电光在黑洞内哔哔啵啵,朝四边飞溅着。
打中之处,不正是几秒之前萧腾所站之处,而此刻,萧腾刚好站在了黑洞的边沿地带。
只差一点点,萧腾被击到,萧腾没有落入那个黑洞之中。
只差一点点,萧腾竟然没有被击到,竟然没有落入那黑洞之中。
亏的这根没了头的长矛引得他退了几步,惊巧而又不费吹灰之力,他躲过了那暴戟。
这头的圣王却是面部狰狞,牙齿紧锁发出了咯咯咯的声响。本来长矛击中,加上暴戟和电力的叠加伤害,不死也能让他半残,谁知自己的长矛没有伤到他也就罢了,竟还因此使他躲过了这雷电戟的强击,如此境况,怎么你让他不恨的牙痒痒。
圣王立时有些踌躇,这惊雷暴戟是他最强的术法。自从萧腾消逝,万年来他从未遇见敌手,整日吃喝玩乐,被手下阿谀奉承,日子过得好不潇洒,早已将功法练习的事儿抛诸脑后。
炼得噬魂迷香后,他更是凭空多出了许多自信,萧腾一定已经不是他的对手。噬魂迷香既已得手,他更是坚定的相信,萧腾已经永无翻身之日。
圣王心中慌乱,现今的情况,几个来回,自己实在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于是才使出了这当年的拿手绝活。
然而如同他自己所说,万物的利弊都是公平的,术法越强,所要损耗的灵气自然越多。几番博弈下,他已然有些懵了,萧腾到底拥有多少能力,他不知道。再次施放惊雷暴戟是否是个正确的决定,他不知道。
然而战局不可拖。圣王再次开始召唤起来,雷电,暴击。
再一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风从周身开始环绕,意念涌动,天地再次变色,大地动摇。
“破!”圣王大吼一声,在睁眼的时刻,下巴不自觉的往下掉,他的眼睛瞪的浑圆,充满了不可置信。
他看着眼前的萧腾,不,准确的说,是他看着眼前满地的萧腾,“离魂裂变。”他喃喃道,重重地咽了口口水。
这个术法,是他曾在精品罕见术法典籍中看到过的。
一个人可以通过术法将自己分解为两个或三个人,主人可以控制分身的人。
典籍中说,能释放离魂裂变的人,御术能力登峰造极,如此才能召出两到三个分身来,而眼前,哪里是两三个,二三十个都不止。
这雷,可该往哪里打。
一百零九
众所周知,离魂裂变的分身是假的,想要有攻击效力,必须攻击的是真身才可以。
可是眼前全是萧腾,他们动作,身法,一模一样。若是只有两三个,可能还有机会一起袭中,满地都是,可怎么知道哪一个才是真身。
暴戟凝成一道,威力甚强却未必能够打中萧腾真身,暴戟若是化成多道,打落在分身上又能有什么用。分身本就不是实体,被攻击到了毫无影响。而这离魂裂变之所以罕见而强大,正是因为这些分身不会受到伤害,可打起人来,可是实打实的杀伤力啊。
圣王额头已经沁出了一层又一层细密的汗珠来,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的被动。
那些个萧腾却不顿留,迅速张开,前行,舞剑,布阵,将他团团围住。
“惊雷,破!”圣王大吼,暴戟再次从天而降,在他前方再次炸开一个巨大的黑洞,这个黑洞,比前面的更大,更黑,更可怕。
然而正如他所预料,暴戟所落之处的萧腾,毫无停滞,甚至黑洞在地,他们都没有掉落下去,悬空继续向他前行。
近了,越来越近了,圣王手指已然发白,惊雷啊,继续吧,让整个殿堂,充斥着你的戾气。
惊雷再一次从天而降,这一次,密密麻麻,雷电从天而降,伴随着整耳欲聋的咆哮声,将地面打击的马蜂窝一般。
第一波电击,第二波电击,第三波电击。
万明宫,千万年来安静,祥和,萦绕着神秘又神圣的光辉。那里是银河之王的居所,是全银河的中心,是所有银河民众瞻仰、供奉的殿堂,是目光交汇的中心。却于今日,不断的爆发出阵阵霞光,道道轰鸣。上一次发生这样的事,还是银河易主之时,却也没有这次的光景之盛。
万明宫内,必是发生了无与伦比之事。彼时,银河的各个星球也开始发生了暴动,散落各地的联盟人员纷纷现身,许多民众也开始自发的组织起游行,反抗,暴动出现在各地。
原本,四大圣卫常游行于各地,镇压着时不时的反叛。可是今日,各个星球主和星系主穆然发现,四大圣卫竟然全部消失,一个都联系不到。
暴动来势汹汹,高层又没有下达任何命令,眼看万明宫的情况复杂,当局者们都有些左右为难。有些星系主当即决定不作为,生生让这些反抗者冲破了星球,冲破了星系,呼号着,支援真正的银河之王去了。
再没有第四波惊雷,圣王的衣衫已经破败不堪,鲜红已经染透了他的衣裳。尽管奋力阻抗,萧腾的千军万马如此之多,已在他身上留下了多少不灭的印记。
若不是他身上还留有的权杖碎片的力量,若不是萧腾有着十分的力量,他怎么可能,还能支持到现在。
一百一十一
那是爆炸将肉炸裂开来的声音,那是钢铁刺穿躯体的声音,那是惊涛骇浪,撕心裂肺呼喊的声音。
圣王的泪水从面庞滑落而下,滴落到殿堂密密麻麻的黑洞中,消逝无声。
权杖水晶感应到了自己的本体,从圣王的身体里分离出来,缓缓融入进了插入他身体里的权杖顶端。
他再也无法动用自己的灵气,曲身向下,倒落在地。
萧腾的呼喊声却并未由此消竭。他保住的白雪已经软下来的身躯,跪倒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来挡!也许我也能解决他的!为什么!”撕心裂肺。
白雪的发丝凌乱的覆盖在脸上,和汗液混凝在一起。
“不要,你不要对我咆哮。”白雪胸口起伏,说话已经相当费力,“我还担心我跟错了人,是我错了,你是真正的银河之王,”血丝顺着白雪的嘴角渗下来,她慢慢闭上了眼睛,“我不能,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白雪的身体放松了下来,如睡着了一般卧在萧腾的怀间。她的脸上,没有痛苦,只有满足,和一丝浅浅的微笑。
进门之前,白雪就曾告诉过他,最危险的时候,就是圣王最虚弱的时候,进门之前,白雪就告诉过他,躲避他最强大的攻击,直击要害,一定要小心。白雪早已洞察先机,所以,她一开始就报了这样的打算吧。
萧腾泪目,为什么,他们都一个一个离开了他,为什么,所有的痛苦都要让他一人来承受。
模糊之中,眼前的娇小躯体动了一动。
萧腾迅速睁眼,没错,他还在蠕动,圣王还在向前蠕动。
萧腾满心的怒火正愁没人发泄,他轻柔的将白雪放到地上,再次举剑,欲往圣王砍去。
“爸爸。”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是圣王,“我是你的拾儿啊,你忘了吗,你在天泉星球边上拾到我,我正被人欺负,你给我取名拾儿,你说再也不会让人欺负我了,你忘了吗?”
圣王满身是血,仰卧在地面上,他的双手向后,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来,含着泪水,奶声奶气的对萧腾诉说着。他似有些惧怕萧腾,双手不住向后移,联动着自己的身体一起,也向后移动着。
“爸爸,爸爸。”曾几何时,他一直这样呼唤着自己,曾几何时,他是那样的可爱,那样的懂事。萧腾心中一阵疼痛,是那迷香的效力,从未缓解,他勉力撑着自己的身体与他搏了一回又一回,到底欺骗不了自己的身体。就是这样一个自己收养而来的,花心费力培养起来的孩子,毁了他的一切,甚至连他,也未想过放过。
“爸爸,我亲生的父亲从小打我,虐待我,还抛弃了我的母亲和我,害的我母亲被人**而死,我无父无母又长不大,才会一直被人欺凌,你说过,这是你作为银河之王管理不善的。”
“所以,你就是你让银河易主,成为这银河真正管理者的理由?”萧腾恨恨反问。
一百一十二
圣王声音呜咽,一边继续后退,一边哽咽着继续道,“爸爸,你为什么会像我亲生父亲一样打我,我不过是炸了鸟儿吃,不过是在那姑娘的胸口画了两个叉,不过是将那奴隶星球放把火烧了,那里都是会欺负人的人,可是你为什么,却要怪罪于我。你也会打我,和我的亲生父亲一样,所以,迟早有一天,你也会抛弃我,是不是?我不过是在那之前,阻止你将要发生的行为,我有什么错?”声望凄凄哀哀,可怜极了。
他还在后退,不住的后退。他的后方,有一个高台,那是权杖的安置之所。也是银河的祭台。
萧腾并未向前,也没有阻止他的行动,此刻,他已然知晓,拖延时间的圣王,心之所向。
“我既收你做义子,自然有管教你的权利,我打你,难道是为了你变得更坏?”萧腾淡淡道。
“义子?爸爸,你真的把我当成过你真正的孩子吗?”圣王看着萧腾,眼神中含着凄凉,渴望,求而不得,又转向一阵愤怒,“你今天使用的所有招式,你教过我吗?不仅没有教过,我连见都没有见过,连儿子都要欺瞒,这就是你拿我当儿子的方式吗?”
萧腾深吸一口气,依旧淡定,“拾儿,我教你法术,是为了你能够自强,能够顶天立地,不被人欺负,不是为了让你祸害他人。这世间所有的事情,不是都要靠武力来解决的。”
“那你!那你为什么都会!为什么以前从未展露!”
“我将力量分给了荣剑,李玄,雷鸣,白雪,使他们成长起来,守护银河。你让我回想起过去,回想起我的能力,你将我的部下逐一毁灭,使他们的能力再次回归于我本身。拾儿,天道不可逆,是你自己,毁了你自己。”
圣王情绪激动,见萧腾确实冷静淡然,更是激得心中怒火奋起,他往后退着,越来越近了。
碰了那高台,万劫不复。毕竟父子一场,萧腾此时对他竟还有一丝怜悯之心,最后提醒道,“天道昭昭,拾儿,不要再错下去了,你是我的儿子,我教会了你这么多,是让你回报银河的,好好反省自己,用你的能力来洗涮你这万年来的错误。”
“回报银河的,是爱,不是恨。”
萧腾最后一句话,停留在了惊天巨响之中。
圣王接触到那祭台的一瞬,血沫横飞,万劫不复。
遥远的记忆深处,圣王拉着萧腾的手问,“爸爸,这个放权杖的台子为什么一直放在这里,他是干什么的?”
这是干什么的,这是银河之力的凝聚体,蕴含了至高无上的银河之力,除了他,没有人可以触碰,一碰即死,化作烟尘,被吸收进权杖之中。可是,他怎么能和这个孩子说的那么血腥,所以他告诉这个孩子,“这是银河的命门,不能触碰,若是转动了,银河便会消亡。”
一百一十三
轰然一声,王殿之门再度被打开,群众从外轰然而入,里面有一个横躺的女子,和一个萧肃的,孤寂的背影。
那是他们的银河之王。
“解放了,解放了!”
“银河之王胜利了!”
“银河之王万岁!”
民众欢兴雀跃的声音骤然而起。
萧腾回过身来,只觉得身体绵软,万箭扎心,眼皮再也无法支撑。
他倒落下来,倒落在人民的欢呼声中,倒落在白雪的尸体前,倒落在充满光明的万明宫中。
后记
重建,历时八年,万明宫再一次恢复往日荣光,屹立于银河中心。
宫人络绎不绝,穿梭于万明宫各个角落。
“玄儿,小心一点,前面有石头,可别滑倒了。”剑王子从后奔上,抓住了跌跌撞撞往前冲的李玄。
“爸爸,你看看他俩,分开两秒就又黏在一起,我看你现在就可以给他们赐婚了,再隔几年办场盛大的婚礼,省得他俩还会分开。”白衣如雪的少女侧坐在萧腾身边,老气横秋的说道。
“我说你们,真真不是一般的无聊,学学我,再造两颗炸弹不好吗?”冥王子不屑于其他三个人的嬉笑跑闹,一心拼装着自己面前那满地的机械。
萧腾笑看着眼前的四个孩子,他们的名字分别是荣剑,李玄,雷鸣,白雪,他们总是叽叽喳喳,一刻不停,却让他觉得,琴瑟在御,岁月静好。
他声音温和,笑容浅浅,“有流星呢,快许愿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