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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烟雨江南     狩魔手记txt下载     狩魔手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章二十七 胸怀 三

    苏停下了轰击,转而大步向古堡主楼走去。***二十米的距离,原本对他来说只要一步就可跨越,但苏却走得不急不忙,堂堂正正地向正门走去。他耳边忽然响起一个阴沉得有些粘腻的声音:“终于不再玩小孩子的游戏了吗?”

    这是威斯特伍德的声音,每个音节都似乎在流淌着粘稠的血液。听到他的讥笑,苏只是微微一笑,淡淡地说:“躲在窝里都不敢出来的家伙,也好意思说这种话?”

    威斯特伍德立刻沉默了,没有再回应,但是空气中却多了无形的肃杀。他并不想躲在古堡的主场中,然而贝布拉兹严令他不许离开主场范围,而上次在苏手中重伤而归的战绩,也让威斯特伍德无法反驳。同样拥有十一阶能力的苏,理论上已是和威斯特伍德同等的强者,可是感知域的战斗力和灵能域根本无法相提并论,所以威斯特伍德对上次一战极度不服。现在苏又公然打上古堡,甚至拆了古堡的大门!而苏指名道姓的叫阵中,却根本没有提到他的名字,堂堂的十一阶强者,血腥议会中可以以一已之力威慑一个大家族的存在,似乎在苏的眼中完全成了透明的。他沉默并不意味着畏缩,而是极度的愤怒。威斯特伍德似已与黑暗融为一体,再也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当他再次出现时,就是倾泄愤怒的时刻。

    临海古堡的主场功用无穷,其中非常重要的一个特性,就是抑制敌方的感知,从而形成一个对已方单向透明的战场。对苏来说,正好克制他最大的长处。

    苏带着微笑,已站在主楼的大门前。两扇镶嵌着铜皮花纹的大门古朴威严,表面擦拭得一尘不染。刚才苏至少把十几块巨石砸在了大门上,但门上却没留下一点痕迹,只有满地的矿石证明了刚刚发生过的一切。苏握住大门把手,铜制的握把已磨得闪亮,每道光泽都代表了岁月的痕迹。门没有锁,轻轻一拉,就无声滑开,于细微处显示出精湛的工艺和精心的保养。

    进入大门后,首先是一个高而深远的正厅,几组坐椅和茶几散落有致地摆放着,正面的墙壁上悬挂着巨大的黑红双色的议会徽章,徽章中心处栩栩如生的蜘蛛图案则揭示了女皇在血腥议会中的无上地位。

    几支烛火构成了厅内仅有的光源,到处笼罩着阴森的气氛,稍远些的地方就看不大清楚。这不是幻觉,而是真实的黑暗,在主场的压制下,所有的感知都被抑制,即使在大厅中摆上一打的巨形射灯,也不会让这里变得更亮一些。

    苏站在大厅的入口,提气开声,再次以响彻整个古堡的声音呐喊着:“贝布拉兹!我现在就站在你的古堡里!还不敢出来吗?!”

    回音在厅中激荡着,烛火则在声浪中飘摇不定,但是有若巨龙般的咆哮回荡许久之后,终于渐渐消失在古堡的幽深与黑暗中。

    没有任何回应。

    苏笑了,以和对面人说话的音量说:“那么好吧,贝布拉兹,我就让你的人一一死在你的面前。”

    说完,苏就步入大厅,顺着墙壁向一扇侧门走去。他知道,无论声音是大是小,贝布拉兹肯定都听得见。快走到侧门时,苏忽然停下脚步,脸上浮起一个神秘的微笑。不等那些隐藏于黑暗中的人有任何反应,他的右手突然闪电般探出,齐根没入墙壁,岩石砌成的墙壁如同无物!苏的手穿透了半米厚的墙壁,已握住一名肥壮大汉的咽喉。这是一名八阶的能力者,满身的伤疤显示出丰富的战斗经验,庞大的身躯则是巨大力量的保证。在战场上,他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名杀神,然而此时此刻,他的脸上已满是惊骇,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手臂,一时竟然忘记了反应。他只感觉到脖子上微微刺痛,然后就变得麻木,身体所有感觉都被切断,空有一身战力,却只能任凭宰割。但是他可谓凶悍之极,身体不听指挥,竟然低头一口咬在苏的手臂上!这个动作已经超过了人类本体结构所能达到的极限,喀嚓一声,他的颈骨已经折断,但却成功地咬在苏的手臂上。

    苏的手臂已完全由暗色的骨质生体盔甲所覆盖,男人一口咬下,就象咬在一块超合金战甲上,满嘴的牙齿崩落了大半,却没能在盔甲上留下哪怕是最轻微的擦痕。不用苏动手,他自己就用这种最激烈的方式完成了反击。男人的凶悍绝决让苏也感到意外,他收起了笑容,变得无比冰冷。虽然这名能力者在苏面前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但是依然得到了苏的尊重。而从他身上,苏也嗅到了非同寻常的决心。

    苏身后的空间突然染上一抹深深的黑色,一道黑线悄无声息地探出,直到接触到后背,苏才反应过来。他瞬间前冲,却没能完全闪开黑丝的切割,坚硬之极的生体盔甲居然也被无声剖开,并且在他后背上留下一条二十多厘米长的深深切口。苏哼了一声,反手向后插去,如刀锋般的五指一阵模糊,似乎**了空中某个漂浮不定的透明物体中。当他收回手时,五指指尖上已都沾染了一点鲜血。

    古堡深处,隐隐传出威斯特伍德的一声闷哼。

    黑色猛然浓郁,数十根黑丝同时从虚空中探出,挥舞着切向苏身体的各个部位。它们纵横交错,几乎织成了一张无法逃脱的网。黑丝完全没有实体,切割力却大得异乎寻常,就是苏的生体盔甲也抵抗不住,甚至被一根黑丝切进了身体的空腔中,然后才在腔体内的高温火焰下消融。而苏则不断以双手刺入虚空,每次收回时,都会带出一蓬血雨!

    激战仅仅持续了一秒不到,所有的黑丝就均已耗尽,而苏也身体一晃,几乎站立不住,靠在了墙上!

    苏周围的数米范围内,已全被鲜血染红,有威斯特伍德的,也有他自己的。生体盔甲已被切成了数百碎块,如果黑丝能够再切深十厘米,那苏早就变成了一堆肉块。黑丝是由纯粹能量构成的能量线,侵蚀和切割力高得惊人,而且带有某种空间湮灭的属性,苏溅射出去的血液经过了能量线的范围,全都失去了活力,就连入侵者细胞也悉数死亡。而他身上那些伤口,虽然已经开始收拢复苏,但是恢复速度也比平时慢了十倍不止。威斯特伍德也不好过,苏用双手撕出来的不止是血与肉,甚至还有不少骨头的碎片。相比之下,苏受的伤要重得多,他虽然每次都成功攻击到了威斯特伍德,但却再也没有象第一次遭遇战那样把他从断层空间中拖出来。其实威斯特伍德只有很少一部分时间完全处于断层空间中,大部分时候都是介于两个空间中间地带,随时准备切换。通过在两个空间之间来回跳跃,威斯特伍德拉出一条条空间缝隙,这就是黑色能量丝线的本来面目。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空间潜行都可以称得上是神之技能,自如在平行空间跳跃已经远远超过了旧时代对宇宙、空间和时间的认知。在威斯特伍德面前,人海战术完全失去了效力,就是几十上百个高阶能力者围攻,他也能够游刃有余,有把握全歼,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

    只是如此战损对比,非但未能让威斯特伍德满意,反而让他感觉到非常意外,吼叫着:“你怎么可能攻击得到我?!”

    苏勉强笑了笑,说:“威斯特伍德,你真以为,这里只是你的主场吗?”

    “什么意思?”威斯特伍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就连苏也分辨不出他在哪里,只知道肯定已经不在自己周围。

    苏没有回答,他只是伸手一挥,指尖流转的能量渗入主场能量中,就象搅浑了一汪潭水。在所有人,包括威斯特伍德的感知中,古堡内就像浮起了层层雾气,让苏的身影若隐若现,再不是完整清晰地呈现在他们的感知中。随着越来越多的能量从苏的手中流入主场,古堡中的雾气也就愈发的浓厚,到后来,就连威斯特伍德的感知只能延伸出去十米。现在,至少在感知方面,双方又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威斯特伍德大吃一惊,就是站在废墟般办公室内的贝布拉兹也是一脸惊讶。如果不是大多数功能仍在掌控之中,贝布拉兹甚至会以为主场已经完全被苏所控制。

    “怎么可能!这里可是临海古堡的不灭主场!”威斯特伍德显得难以置信。

    “不灭主场?”苏的声音从雾气深处传出,带着浓浓的讥讽。

    威斯特伍德立即哑口无言,刚刚,苏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夺取了主场的部分控制权,虽然只是很小一部分,但是所谓的‘不灭主场’,显然已到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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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七 胸怀 四

    苏开始移动,在迷雾般的能量场中,如同幽灵般飘荡着。无数能量飘带拂过他的身体,被纪录下来,再分析破解。在诸多思维中枢不可思议的庞大计算能力下,临海古堡主场规则正一条条被破解,每破解一条,就意味着苏对于主场的理解又多了些。在不断轰击古堡主楼的时候,其实苏是在探查并且试图破解临海古堡的主场。当苏决定进攻主楼时,主场对他感知的屏蔽效果已经减弱很多。被破解的规则越多,也就意味着苏对于这块主场的掌控力量越强,甚至到最后有可能从贝布拉兹手中强行压取主场。然而临海古堡主场主要的规则也有近万条,想要一一破解,至少也需要几天时间。但苏现在需要的,只是抵消掉对手的主场优势而已。

    进入主楼,全景图的范围再次被压缩到不足十米,但对苏来说已经足够。他推开一座储藏间的门,扑面而来的是一把无光的匕首。虽然藏于门后的战士对苏的出现感觉到非常意外,但不妨碍他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匕首刃锋几乎要划到苏的咽喉,再挑而向上。就这一点点转折的时间,苏的右手已然搭在他的胸口,直接破入胸腔,握碎心脏。

    匕首在苏脸上划开一条几厘米长的浅浅伤口。和身上的伤势比起来,这点小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那些伤口是威斯特伍德带来的,而眼前用匕首划伤了苏的战士依然只是一个八阶而已。然而,这个战士无论反应速度还是瞬间判断的正确性,都极为罕见。而且他更能在瞬间知道自己已无可幸免,所以完全不顾自己,只求能够在苏身上留下一道伤口。高阶能力者并不出奇,但是肯于无畏赴死的高阶能力者一定找不出几个。

    疼痛如水般从身体各处汇聚到意识深处,让苏在轻微颤抖的同时也感受到了强烈的存在感。只有最真实的痛苦才能唤醒他人类的记忆,避免成为了冰冷而冷漠的杀戮者和旁观者。

    本能已经提醒过他数次,应该削弱或者是调低痛苦感觉的等级,因为人类需要疼痛来规避危险,而苏并不需要。战斗到了这一阶段,虽然苏重创威斯特伍德的战绩已足以让所有人瞪目结舌,但是苏自己的战力也同样受到极大削弱。苏不会对这种程度的战果感到满意,他需要的是击杀贝布拉兹,乃至摧毁临海古堡,终结战争,以及他和梅迪尔丽、帕瑟芬妮所有苦痛的根源。

    为了达到这一目的,苏毅然将正全力破解主场规则的思维中枢分出一半,从一切可能的、而不仅仅是人类形态的角度来寻找解决战斗的方案。这是一个冒险,一个看似轻易、却可能是打开潘多拉魔匣的尝试。当苏开始尝试时,至少在眼前,天地似乎骤然开阔,转眼间两个可行的方案就浮出水面。

    第一个方案是能量猎手。将会调动身体储备能量的三分之二形成四颗能量结晶,构成能量猎手最初阶的形态。能量猎手将会从后脑部乃至整个头部伸出数十至数千不等的肉质触须,每根触须都是一根能量操控器,触须越多,能够同时操控的能量力场规则就越多。高阶形态的能量猎手甚至可以有数十万触须!只要能量足够充沛,如临海古堡这样的主场可以在瞬息之间织就,破解更是不在话下,而仅仅是抢夺控制权的话,初阶能量猎手已经足够了。如果临海古堡的主场转而为苏所有,那么击败威斯特伍德就不再是难题。

    而第二个方案则是捕食者形态,对苏身体外观到内部的改动会远远超过能量猎手形态。苏的骨骼结构会改变,体形相应缩小,而双臂则会延伸至三米,以齿状咬合式骨骼为基础,五指均会变成锋利的骨刃,并且可以弹射,可以爆炸。而苏的双腿会变成更具爆发力的反关节形式,并且关节方向可以随时调节。这是捕食者最初的形态,高级形态还包括一对额外的动力足和一对额外的近战刀锋,并且附加喷射推进器官、反重力悬浮器官,以及六枚空间震荡和禁锢晶体。

    能量猎手可以轻而易举地彻底瓦解临海古堡的主场,它能够吞噬和储存相当于自已力量数十倍的能量。而捕食者会将苏现有的战斗力提升至少50%,特别是空间震荡和禁锢能力,根本就是威斯特伍德空间潜行能力的克星。不同于霍尔奎拉之流的生物兵器,能量猎手和捕食者都是居于生物兵器之上的主宰形态。虽然它们仍只是初级形态,但主宰就是主宰,对于生物 兵器来说,主宰完全就是它们的神明。

    但在行将选择时,苏仍然退缩了,源于莫名的未知恐惧。他决心,以人类形态完成最后的战争。苏很清楚,虽然自己受伤极重,但持久战力和自愈恢复上几乎无人可敌,只要战局变成持久战,那么最后的胜利者一定会是他。

    从旁观者的角度看,苏只是静静地站了几秒钟,然后俯身将那名能力者的尸体轻轻放在地上,把手从他的胸膛抽离。男人的脸上依旧凝固着最后的表情,那是无所畏惧的决绝。看着这个值得尊敬的对手,苏却有些笑不出来。

    就在此时,一道能量风暴猛然出现在苏的感知中,他立刻站直了身体,右臂一横,轻轻架住了破壁而出的一拳。攻击虽然突如其来,但是全景图下,苏根本没有被偷袭的可能。然而,从手臂上传来的力量大得异乎寻常,完全超出了苏的预料,甚至硬度堪比超级合金的臂骨都在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瞬息之间,片片如齿轮咬合的骨片至少被击碎了数百片,苏的手臂以一个诡异的弧度弯曲,然后重重撞上自己的胸膛!

    苏倒飞而出,直接撞塌了两堵墙壁才止住去势,而胸口细密的喀嚓声响成一片,胸膛正中凹进去了一个深达十几公分的大坑!比合金重甲防御力还要强悍的骨质胸腔,竟在一击之下差点被彻底击穿!刹那间苏就计算出了轰击自己的拳力,那是达至数百吨力量的沉重打击,已属于十一阶力量的冲击!

    苏讶然,没想到在威斯特伍德之外竟然还有一个号称拥有众神之力的对手。可是对手的气息却又似是没有强大到这种程度。很快尘烟散去,苏也看到了自己的对手。这是一个女人,比他还要高一些,妆容打扮甚至很有些妖异,而银色的紧身衣几乎和没穿差不多。这件衣服没有任何防御力,主要的功用似乎就是降低空气摩擦,以增加行动间的速度。这种增幅显然小得可以让绝大多数人忽略,但连这点优势都愿意利用的人,绝对是可怕且难缠的对手。女人看起来很年轻,苏却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沧桑和冷漠。那是只有身经百战,反复从死人堆中爬出来的人才会有的冷漠。而且苏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死气,她站在哪里,哪里就如同尸山血海。

    亲眼看到苏时,女人目光中那缕隐约的不屑已然消失,她说:“我叫雷。记住我,如果你活着;或者忘记我,如果你死了。”

    苏晃了晃有些眩晕的头,说:“多话应该不是你这种人该有的习惯。”

    雷似乎叹了口气,说:“从血色黄昏之后,能够承受住我全力一击的人已经不多了。所以你得到了我的认可和尊重。不过今天,我们当中只有一个人会活着离开。”

    “活着的肯定是我。”苏慢慢站直了身体,碧色的瞳孔深处闪动着令人心寒的光芒,缓缓说:“这一拳很重,但你付出的代价同样很大,而且你老了!”

    雷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看着苏的胸口逐渐鼓起复原,再看着扭曲得不成样子的手臂自己拉直,脸上浮上决然之色,凛然说:“我老没老,要打过了才知道!”

    苏不再多说,一步踏出,空中明显出现了一道锥型波纹。他自音障中穿出,合身向雷撞去!相距还有几米,雷的寸发都被激扬的狂风吹得向后倒去。她的眼睛反而张得更大,不退反进,在与苏相撞的瞬间,她的身体忽然不可思议的一个转折,抓住苏的身体一托一甩,于是苏以她为圆心猛然划出一个半圆,狠狠砸穿地板,甚至穿透了地下室,在巨大的冲力下半个身体都埋进坚硬的地基内!

    苏躺了整整半秒,才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摇晃着站了起来。刚刚撞击的力量大半是来自他自己,所以沉重无比。苏用上极速突进后的全力撞击,已和雷的一拳威力相去无几。苏身体内乱成一团,齿状骨片大片大片溃散,看起来他的身体有好几处地方扭曲得不成*人型。但随着苏的站起,身体内部的自检和纠错程序已经启动,大大小小的暗伤被一一修补或者是暂时封闭,游离的骨片也正按重要程度被一一牵引就位。苏从自己砸出的深坑中爬出,走了两步,忽然闷哼一声,鼻中流下两道血线,而全身上下更有数以百计的血丝从生体盔甲裂隙中射出!保留的痛楚感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在思维中枢中引发了一场小型风暴,两个思维中枢则直接烧毁。

    不过他重重的哼了一声,还是摇晃着站直,然后纵身一跃,重新跳回一楼,与雷相对而立。苏只停留一瞬,骤然发力,这次则是飞起一脚,起腿之时空中就响起了惊心动魄的啸音,如果踢实,苏足尖上生体甲质的尖锐棱角甚至可能将雷直接剖成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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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七 胸怀 五

    不过,雷却没有等来预料中那层层叠叠的撞击声。她想了想,穿过墙壁上被苏撞出来的巨大缺口,来到苏摔入的房间中,透过重重飞扬烟尘,发现苏手脚伸展,如一只蜘蛛般挂在天花板的角落,正冷冷地看着她。

    雷的锐利目光扫过苏身上暗色的生体盔甲,发现上面虽然布满了细密的裂纹,但除了威斯特伍德留下的那些巨大创伤外,却少有可以伤到他身体内部的大型裂隙,不禁瞳孔一缩。刚才她的打击虽然大半借助了苏的力量,但是绝对攻击力已不亚于十阶力量能力者的全力一击。看来苏的防御力就算不到十阶,也相去不远。十一阶感知之外,苏瞬间爆发的攻击和速度都达到或是接近十阶标准,对于综合战力而言,每多一项搭配合理的十阶能力,战力完全是几何级数的提升。但这并是让雷侧目的惟一地方,毕竟在血色黄昏中,她就亲手放倒过不止一个极端强横的对方。

    雷只需要看一眼,就可以把苏所有的状态变化都刻印下来,每个细节都不会放过。苏身上那些纵横交错的巨大创口,不要说放在一个人类身上,就是放在任何一种生物体上都是足以致命的创伤。至少,生命求生本能所带来的巨大疼痛,一定会让它的动作多多少少有些变形,从无例外。但苏就是雷此生所见过的惟一一个例外。

    “下来?”雷向苏勾了勾指头,动作和语气都极为轻佻。

    “好。”苏的语气平静得让人心寒,他手足一松,身体立刻如铅块般坠落在地板上,然后不再使用威力巨大却难以操控的极速突进,而是大步走上,右腿如斩刀般横扫雷的腰际。

    雷面色更加凝重,放弃使用威力巨大的能力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出的选择,苏却能在瞬间决断。虽然近战格斗方面她拥有宗师级水准,但却还不能掌控一切。雷用手轻轻在苏扫来的腿上一按,身体如柳絮般飞起,一肘已砸向苏的脸。苏横臂阻挡,双臂交击时竟发出闷雷般的声音,他的手臂立刻又有些变形。苏却似无所觉,左手已经搭上了雷的手臂,用力一握!在握实之前,雷就把手臂抽了回去,但银色紧身衣依旧被撕开,肌肤上多了十几条血痕。这还是战斗开始后,雷第一次受到外伤。

    苏和雷的身影几乎缠在一起,身体的各个部位都成为武器,沉闷的撞击声连绵不绝。几秒钟之后,苏再次被狠狠甩了出去,这次直到撞塌了两堵墙壁才停下。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肋部,那里凹下去一个明显的大坑,而且几块甲片不翼而飞,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身体组织。

    雷没有追击,这时苏已经看出她不是不想,而是没有能力追击。表面上平和无碍的雷,其实身体内部已受伤不轻。那些重创苏的攻击早已超出她的能力极限,是以一种类似于爆击的技能发出的攻击,每一下都会给她的身体带来沉重负担。和苏战斗了这么久,早已超出了雷的身体极限。她甚至已经无法完全屏蔽身体内部的情况,让苏发现她身体内诸多陈年旧伤均已复发。苏身体一挺,已从地上弹了起来,再次与雷缠战。这是生死之战,苏可没有给她时间养伤的风骨。

    几秒后,苏再次倒飞而出,这次飞出的冲力要小得多,甚至没能砸穿一堵墙。苏先是稳住了身体,然后才把不自然后仰的头扶正。随着他的动作,两道血线从脸上喷射而出,完美的脸已被沉重一击彻底破坏,鼻子歪向一旁,鼻骨彻底断裂,半边脸也高高肿起。在以往的战斗中,苏俊美无匹的面容其实带给他不少便利,所有敌人,无论是男是女,都会下意识地避开他的脸,或者至少会稍有犹豫。对于过于完美美丽的事物,人类的天性使得他们在毁灭之前,总会犹豫再三。而这一次,雷终于克服了自己心理上的障碍,狠狠一拳砸烂了苏的脸!

    无需镜子,无所不在的感知力就把现在的样子映射到苏的意识中。不知为什么,毁坏了这张妖异般的面容后,苏反而觉得轻松了很多。他随手擦了擦脸上流下的鲜血,竟然笑了笑,对雷说:“谢谢。”

    被砸烂了脸,反而要说谢谢?雷很无语,但知道苏绝不是变态或是疯子。相反,他冷静和聪明得可怕,是雷一生所见最为可怖的战争机器。

    “不必,这是我该做的。”雷冷冷地说着违心的话。如果有选择,她更愿意砸烂苏的内脏或是其它什么要害部位,可是正在迅速枯竭的体力使她明白这已经成为不可能实现的愿望,所以才在再次得到机会后,半是泄愤般砸烂了苏的脸。雷也清楚,这点小伤对于苏的战力而言,完全没有影响。

    苏有恐怖的恢复力,就连威斯特伍德留下的创伤也开始缓慢复原,只要他愿意,可以在一分钟内把脸上的伤势复原。不过,苏却没有管脸上的伤,而就这样走向雷,单手如剑,刺向她的心脏。看到苏右手刺来,雷眼中全是肃穆,竟不闪不避,而是反手以同样的姿态插向苏的胸膛!

    在近战格斗技艺上,雷甚至还要超过梅迪尔丽,然而苏与她的差距并不算大。雷仍然是人,是人就会受伤,就会有体力极限。现在的雷,已经达到了人类体能的极限,所以再无犹豫,出手就是同归于尽的杀着。

    苏眼中的含义再明白不过,他已经看出雷的意图,却没有收手,而是按照雷的想法一插到底,同时挺胸迎上雷的手。望着那双翡翠般纯净的眼睛,雷心底忽然微微一颤,她感觉得到,苏正在等待,或者是在期待着什么。

    雷已没有时间思考,她的指尖已经触及苏胸前的甲胄,短而锋利尖锐的指甲则刺入胸甲上一处尚未弥合的伤口。雷将以这里为突破口,一举攻入苏的胸腔。而在另一端,苏的指尖业已刺破了雷的银色紧身服,在**的上缘点破坚韧肌肤,已作好刺入准备。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凝结,几缕深黑色的丝线在苏背后出现,绽放,蔓延,刹那间已化成千百根黑丝织就的大网,向苏罩下,甚至连雷都囊括在内!

    这是威斯特伍德,蛰伏已久的他终于找到了机会,能够一举毁灭苏的机会,虽然这意味着会牺牲雷。雷神情不变,全身力量都集中于右手上,加速刺向苏的胸膛,对眼前骤然展开的死亡之网视而不见。不,她的神情并非全无变化,当看到死亡之网绽放时,雷的眼神中有了然于胸的清澈,也有不加掩饰的轻蔑。但是她最终选择坦然拥抱死亡,只为了把苏这个自己无力对付的敌人一同拖下地狱。

    “终于让我等到了……”苏微笑,说着。时间的法则在这一刻发生了扭曲,他的语速并不快,说得也很从容,并且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可是直到他整句话说完,雷的右手几乎没有前进,毁灭能量织就的死亡之网也只移动了微不足道的细微距离。

    “……等到你们主动放弃身为人的尊严和骄傲的时刻。”苏如是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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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七 胸怀 六

    放弃身为人的尊严和骄傲?雷和隐藏于暗处的威斯特伍德根本来不及去细想这句话的含义,因为时间的流逝又已恢复了正常。

    雷的手已经深深刺入苏的胸口,如钻头般的指锋触及到了一层极为坚硬的障碍,硬得完全不象是人类应有的结构,甚至雷亲手撕裂过的几具概念型动力装甲也不过如此。而与此同时,苏的手却已深深刺入她的心口,张开的五指已在触摸她的心脏!雷猛然一声怒喝,能量如潮水般从身体各个角落涌出,最后残余的体力已然被她以无上的意志力压榨出来,澎湃能量推动着她的右手击碎了前方的阻碍,深深刺入苏的胸腔!

    但是第一个感觉,却是空洞。突破障碍之后,雷的手并没有触摸到心脏,任何想象中的器官都没有。事实上,她没有触摸到任何东西,苏的胸腔内,竟然是空的?这怎么可能?

    疑惑与惊惧刚刚浮上,第二个感觉就已袭来,那是痛,燃烧般的痛。痛苦如惊涛般奔来,瞬间就已达到**,然后是无知无觉的麻木。但是作为人类中的顶级强者,作为战斗经验无比丰富的血色黄昏幸存者,雷已从瞬间的感知中分辨出痛苦就是来自于高温,而且是接近两千度的高温!她的手等如是直接插进了沸腾的钢水里!可是苏的身体内部,又怎会有如此高温?一个生物体内,怎么可能会出现如此高的温度,这已经颠覆了这个世界的常识。

    就是十阶的防御也无法抵御近两千度的高温,雷尖叫着,抽回了右手,可是自小臂以下的部分已完全消失,只留下一段完全晶化的创口。而她的尖叫,则是混杂着惊讶、不甘以及心脏破裂的痛苦。苏胸前多了一个碗口大小的创口,但深处完全幽黑一片,看不到任何光线,如同在胸腔中藏着一个微型的黑洞。创口还未收拢,让雷的右手彻底消失的热流就从创口中流泻出来,极度炽热的炎流一喷出创口就化成近于白色的火焰,猛烈喷射在雷的脸上、身上,瞬间将她引燃!极高的温度和庞然的能量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内就将雷的半边身体烧成飞灰。雷仰天缓缓倒下,身体残余的部分开始猛烈燃烧,而空中收束中的死亡之网裹上她的身体,失去能量保护的**根本阻挡不了带有空间属性的能量切割线,瞬间被割裂成数以百计的碎块,又全部被遍布空中的炎流所引燃。刹那间如同下起一场流星雨,数百颗细微火流星坠落在地,散成一地的火焰花海。

    不知在血色黄昏中曾经有过怎样辉煌的战绩,毕竟每个从那场战争中活下来的人都是一段传奇,不过雷的死的确辉煌壮丽。

    苏胸前的创口迅速合拢,截断了不断喷射的炎流。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流溢的鲜血居然从鲜红色变成淡而透明。这些能量流失对他造成的创伤,甚至比身上那些切裂的创口都要严重。死亡之网同样覆盖在苏的身上,被甲胄覆盖的躯体上爆出成片的电火,身体正在拼命抵抗能量丝线的切割。而苏的裸露在外的脸上则瞬间出现了数十条纵横交错的红线,每一条红线,都是一道极细的切口!那些能量丝线一直切到头骨,才第一次遇到阻碍。但是能量丝线一遇到苏的双眼,就悄然消逝,如同从没出现过。

    所有的死亡之网都覆盖到了苏的身上,能量丝线拼命收拢着,切割着,与苏的头骨或是甲片相摩擦,发出噼噼啪啪、吱嚓戈拉,各种千奇百怪能量爆炸的声音,一秒钟数百上千次的爆炸,更让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震颤着。在这一刻,苏眼前奇怪地出现了威斯特伍德的脸,他正拼尽全力收束着能量切割线,想要把苏送上和雷同样的道理,因为过于用力和期待,威斯特伍德的脸已经完全扭曲却不自知。

    这只是苏想象中的画面,他却知道,事实也必定如此。

    到此为止了吗?被切成数百上千块,苏也会受到重创,下一次重生又不知是什么时候,更不知道还能不能保留自己的意识。

    苏身体内突然剧烈蠕动,无数细碎的晶体从身体各处储藏的器官被吐出来,随着各种血管通道汇聚到喉咙处,混和,然后随着灼热气流喷出,瞬间在苏面前形成一团闪耀着无限星光的绚烂光雾。又是一团极度高温的热流从苏口中喷出,喷在了那团由无数细碎晶体构成的光雾上。高温瞬间引爆了部分晶体,晶体中所储藏的可怕能量则以十倍百倍的力量爆发出来,立刻引爆了所有的能量晶体!

    一团极度炽亮的光芒在苏面前形成,刹那间已布满整个房间,墙壁、天花板和地板都在无声消融。

    临海古堡震动,或者说是跳跃了一下,然后不下数十个窗户中如同点亮数百盏大功率的按照灯,亮得让人根本无法直视。然后,炽烈得无法想象的火焰从这些窗户中喷出,而古堡一大块屋顶也高高飞起,在下面托扶着它的是一股数十米高的火焰。这是一场几乎将临海古堡掀飞的爆炸,或者没有那么夸张,但至少已经让它洞穿!

    站在已成一片废墟的办公室中,贝布拉兹面前的墙壁已经消失,熊熊烈焰如同地狱喷出的烈火,就在距离他不到两米的地方喷涌而上,火焰所舔舐到的一切都被消融吞噬。仅仅是扑面而来的滚滚热流就引燃了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甚至将金属饰件为之变软。就在贝布拉兹的面前,临海古堡彻底变成了火焰地狱,只有贝布拉兹周围是最后的净土。他周围一米的范围内,温度没有任何变化,再猛烈的炽流也无法穿透。静静看着面前升腾而起的烈焰之海,贝布拉兹站立了似乎有亘古冰河纪融化那么久,但实际上的时间,却只过了短得无法预计的一瞬。

    他叹了口气,转身走到身后一扇不起眼的门旁,打开门,后面是一条盘曲向下的旋梯。里面没有灯,却有幽淡不知从何而来的光芒照亮了阶梯。空气中没有阴潮或者是其它味道,却总会让人感觉到古老而深远,并且充斥着某种强悍而不受约束的气息。这道旋梯,如同通向巨龙巢穴的通道。

    贝布拉兹走上旋梯,随手把门在身后关好。烈焰随后吞噬了办公室的剩余部分,却没能带给这堵墙壁以及这扇门一丝一毫的伤害。贝布拉兹一直向下走着,不知走了多久,面前才出现了阶梯的尽头。那是一个小小的门厅,有两扇古老的包铜红木大门,门上铜件和把手生满了斑驳的锈绿,看不出已经有多久没有动过了。

    贝布拉兹走完最后一级台阶,步入门厅。门厅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房间,里面一盏摇曳的烛火为房间带来一点昏暗的光线。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一把椅子和一个古老的木柜,到处都散发着浓郁的老人味道。因为这个小房间中真的坐着一个老人,一个老得已经无法形容的老人。他头顶几缕稀疏的头发已经不是白色,而是斑驳的褐色。松驰的皮肤挂在脸上、身上,层层叠叠,象揉搓过的旧报纸。他身材很小,瘦得只剩下骨头,却有一个圆鼓鼓的肚子。看上去他似乎随时都会咽下最后一口气,可是一双眼睛却明亮纯净得如同婴儿。在他手边,有一本读了三分之二的老书,还有一个老式的水杯,里面盛了些不知是水还是什么的东西。

    贝布拉兹走进小厅的时候,这个老人的眼睛终于动了动,视线落在贝布拉兹身上,足足辩认了几秒钟,才说:“小贝布拉兹,你来得好象早了点,哦,早了十几年?我本来以为你不会来的。”

    贝布拉兹苦笑,说:“是啊,来的太早了。我也不希望会来这里,不过出了些意外,不得不来。”

    老人喉咙深处滚动着什么,却没有说出来。他深深看了贝布拉兹一眼,有气无力地问:“那么小安吉莉娜呢,她怎么样了?你们两个还是和以前一样吗?”

    贝布拉兹的笑容显得更加苦涩,不断咳嗽着,说:“她嘛……怎么会有变化呢?一切还是和当年一样,她的心里根本没有其它的人,只有……就只有那件事。这些年来,她索性呆在深红城堡里,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事,都不再出现。”

    “什么?安吉莉娜一直呆在深红城堡?难道在外面的不是她?”老人显得十分惊讶,声音也大了许多。只是他实在太老了,说话的声音就象漏了多处的风箱,含糊不清。

    “当然不是。所以我说,这是一个意外。”或许是已经开了头,贝布拉兹显得越来越平静了。

    “不是安吉莉娜,怎么会有人把你逼到这里来?这个世界上,真有那么强大的存在?”老人喃喃自语着,目光却始终落在贝布拉兹的身上。看到贝布拉兹越来越平静的表情,老人终于沉重地叹了口气,双手撑住扶手,慢慢把老迈的身体支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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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七 胸怀 七

    他一边挪动沉重的脚步,一边缓缓说:“一转眼,你也是个老人了,时间过得可真快。)直到现在,我一闭上眼睛,还能够看到你们两个年轻时的样子。唉,当年我就知道,一定会有这么一天,你们两个会走上不死不休的结局。因为你们都太聪明,也都太执著了,只要是你们认定的事情,就一定会去做,而且一定会做到底,谁也不会为对方作出一点点的让步。我原本以为,那几样东西牵扯你们的注意力,至少十年内你还不会下来。我想我活不到那一天,也就不用去看你们之间的结局。可是我没想到,你现在就下来了,而且,来的还不是她。”

    “是谁还不都是一样?结果是不会变的。其实早一点晚一点也是这样的结果。不是安吉莉娜,也很不错。至少不用去直接面对她了。”贝布拉兹笑了笑,平静地说。

    “那好吧,我去给你开门。”老人吃力地挪动着脚步,并从腰间摸出一把已生满了绿锈的铜制古老钥匙,想从门房中走出来。

    可是贝布拉兹站在门口,却没有让路的意思,而且双眼平静而安宁。

    “您还忘了一样东西。”贝布拉兹微笑着说。

    老人的五官皱到了一起,看样子似哭似笑,每道皱纹都深了少许。他张开浑浊的双眼,凝望着贝布拉兹的眼睛,似乎是在确认他的决心。几秒钟后,老人终于放弃地收回了目光,沉重地叹口气,说:“我只是想给你个建议,至少这次不必考虑那个东西。因为,你以后还会有面对安吉莉娜的机会。”

    贝布拉兹摇了摇头,微笑着说:“如果这样的话,我和她还有什么区别呢?自己所坚持的理念如果都做不到,那也就谈不上坚持。我还能怎么去说服她?”

    “死了的人是无法说服别人的。”老人说。

    “死亡本身就是最有力的说服。”

    最终,老人只能深深地叹了口气,转向房间中惟一的一个朽烂不堪的木柜,打开,从里面拿出个积满灰尘的小木箱,用钥匙打开箱子上面的老式锁,然后才取出一个用厚绒包裹的注射器。注射器不大,上面的编号证明了日期的久远。但经历十几年的时间,它依旧崭新,显然是精心保管。注射器中,有小半管血一样的液体。老人用布满皱纹的手拿起注射器,递给了贝布拉兹。越接近贝布拉兹,注射器中的液体就翻涌得越是厉害,到后来简直是沸腾!这是神秘液体自己在沸腾,而非老人那颤抖着的手所能起到的效果。

    在把注射器交给贝布拉兹之后,老人就回到了小屋内,关上了门,合拢了窗户,然后吹熄了灯火。

    贝布拉兹接过注射器的手稳定而温暖,他没有停留,而是挽起左臂衣袖,把针头刺进手臂,然后将沸腾的神秘液体压进肌肉。第一滴血色液体注入时,贝布拉兹的脸就不自禁的微微抽*动,眉宇间也露出一丝痛苦之色。或许其它人看到这一幕会有些惊讶,忍耐痛苦是每一个高阶能力者必备的能力,而能达到贝布拉兹这种层级的人,甚至可以说能够忍受细胞级别的痛苦,所以无论是何种程度的痛苦,贝布拉兹都可以做到不动声色。但只有很深切的了解他的人才会知道,贝布拉兹是个崇尚自然的人,痛就作色,喜就开颜。

    在门厅尽头,是一扇不起眼的木门,同样因为久远的年代和潮湿的环境而显得有些朽坏,门上的那把锁只有象征性的意义而已。不过贝布拉兹在抚摸那把锁的时候,神情显得庄严而肃穆。他从贴身的口袋中拿出一把暗金色的钥匙。钥匙十分沉重,擦拭得熠熠生辉,握柄部分镶嵌着一个蜘蛛图案,是由黑金双色宝石拼成,手工已细腻传神到了极致,似乎那只蜘蛛正在爬动。

    卡卡察察的声音响起,钥匙在锁孔中转动半圈,锁栓才不情不愿地弹开。门后是一座异常安宽广的空间,足有十几米高,面积数千平方米,完全是一座恢宏的殿堂!殿堂中异常寒冷,墙壁上都挂着霜花。在大殿中央,有一座粗糙的石台,上面摆放着一个铸铁箱子。箱子没有锁,里面摆放着一个密封的玻璃皿,盛放着浅浅一层血一样的液体。在玻璃皿上刻着一行细小的诗句:

    他饮下神血,从此即背负神的命运,别无选择。

    贝布拉兹捧起玻璃皿,脸上浮上一层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撕开玻璃皿的封条,打开了玻璃皿。在玻璃皿打开的瞬间,那些血一样的液体忽然有了自己的生命和灵性,竟从里面弹射而出,闪电般刺入贝布拉兹的胸膛!

    那些血极度的锐利,瞬间破开贝布拉兹的胸口,深深刺了进去,在那一刹那,贝布拉兹的胸膛几乎整个打开,甚至可以看到跳动的心脏!然而那些血在深入胸膛之后,竟然在后部分出数十条血丝,每根血丝末端都是一个小小的爪子,而且爪子中央部分,居然还张开一颗小小的眼睛!几十只小爪子抓住裂开胸膛的边缘,居然把裂开的胸腔生生合拢。然后在伤口裂痕上泛出层层白色泡沫,将伤口糊住。

    贝布拉兹起初是愕然,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伤痕,又恍然般的笑了笑,然后仰天倒下。

    剧烈的爆炸几乎将半个临海古堡掀上天空,喷发的火焰直接升上百米高空,数十公里外都可以清晰看到这道惊天火柱!视力稍好些的人,甚至还可以看到火柱中翻滚上升的屋顶。

    在火柱的中央,苏站着,高举双臂,象是要拥抱整个天空,无穷无尽的能量不断从他身体中涌出,推动着火柱迅速升高,似乎永无止歇。苏可以感觉到每一丝能量的溢出、爆发。他尽情挥洒着身体内的能量,不停地推高着火柱,每比火焰都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刹那间,苏仿佛成为接天立地的巨人,每声咆哮都可以让世界震动。这种尽情,这种肆意,在苏数十年的短暂生命从未有过。

    这是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苏忽然抬头,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了他并不高大的身躯。

    PS: 虽然少,但是一个好的转折。总算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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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七 胸怀 八

    烈焰中亮出几点耀眼的电光,甚至连刺目的火光都不能压制,电光连接成线,中间突然一阵震颤,出现一片蒙蒙的黑暗,火焰一触到这片黑暗就会被吞噬进去,似乎被吸入了一块另类的空间。

    烈火中响起一声低沉的闷哼,威斯特伍德从黑暗中跌了出来。他显得极为狼狈,身上的衣服全都消失不见,而肌肤上则血肉模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许多深可见骨。黑暗迅速消失,烈焰则重新填补了所有的空间。只是一靠近威斯特伍德,火焰就会偏斜,如同他身上有某种无形的力场一样。

    空间潜行并不是真正完全脱离了这个空间,必然要与这个世界保持联系,否则的话就是真正被封闭到其它空间。也就是说,威斯特伍德肯定以某种方式保留了身体的某个部位在这个世界里,只是他隐藏得很好,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连苏都无法准确定位到他的位置。但是不能定位,并不代表没有解决的方式,苏直接释放能量,把半个临海古堡都炸上了天,一举粉碎了古堡的主场。狂暴的能量流动摇了空间的结构,而轻微的不稳定对于隐藏时空间之后的威斯特伍德来说都是巨大的伤害。就这样,他被炸了出来。

    真正带给威斯特伍德伤害的,仍然是空间本身。

    苏停止释放能量,临海古堡烈焰如瀑,徐徐垂落。而苏则站在散发着热量的废墟上,安静地看着仍浮在半空的威斯特伍德。威斯特伍德神情依然庄严,虽然形象狼狈,却在努力维系着最后的尊严。他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摔在地上,却耗费着所余无几的体力飘浮在空中。在这个时候做这种无谓的事,显然,他也只余下这么一点点的体力了。

    “你……是怎么做到这个的?”威斯特伍德喘息着,声音断断续续。

    苏的微笑永远那样迷人:“我虽然实力不如你,但只要知道了空间潜行的弱点,击败你却不困难。”

    “你怎么可能知道空间潜行的弱点?……”威斯特伍德说完,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变了变,喃喃地说:“全知即全能!果然,议长说得不错……”

    这抽走了威斯特伍德身体中最后的一丝力量,他颓然落地,再也站不起来。苏默默走过去,手扶在他的后颈上,微一运力,指锋已切入他的后颈,挖取了一段椎骨出来,吸入体内。这样,威斯特伍德的基因和空间潜行的秘密,很快就会为苏所掌握。同阶强者的基因,也会给苏带来大量的进化点。

    此时此刻,无数细小的声音正从苏体内各个角落发出,并且在他的意识中汇聚成庞大无比的洪流。这个声音在不断提醒着苏,要他立刻撤离这里。这是本能的声音,它感知到了巨大的威胁正在苏醒,而且苏现在状态已经差到了极点,所有的能量储备均已耗空,夸张点说,这个时候或许稍微沉重点的打击,都有可能让苏的身体彻底崩解。

    对于现在的苏而言,身体结构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能量,以及牵引、吸收和储存的能量的能力。失去了能量的苏,才是失去了爪牙的猛虎,而**上的伤害反而无需过多的关注。

    这就是进化之路的前方吗?**已经不再重要?这两个问题,已经在苏的内心深处徘徊良久,却并无答案,或者说,苏不愿意去面对那个答案。

    威斯特伍德的血肉在苏身体内分解溶化,条条完整的基因序列被解析出来,由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被吸收到特殊的细胞内。每当一条基因被吸入,就会在苏的大脑中形成一条同样的基因,然后一个思维中枢就会自行接管对它的破解,直到半数的思维中枢都有了分派的任务为止。

    进化似乎是本能的第一选择,即使是在能量行将枯竭时,也要分出来破解强者的基因。

    苏环顾周围,只剩下小半边的临海古堡残破不堪,破损边缘处却是异常光滑,如果被挖去一块的大蛋糕。在缺损边缘,还可以看到几个扭曲焦黑的尸体。虽然它们只剩下了部分身体,但仍然可以看出奋力扑击的姿势。在苏释放出烈焰后,这些人一个个奋不顾身地冲入烈火,想要攻击烈焰风暴中的苏的本体。可是极高温度的火焰连混凝土都能熔化,哪里是人类身躯所能抵挡的?即使是没有进入火焰范围的人,也被高温辐射烤成焦炭。看着这些毫不顾惜自己生命的能力者,苏心底悄然升起一团疑惑,贝布拉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让这些应该万分珍惜自己生命的能力者也如此悍不畏死。

    就在苏刚刚浮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一个雄浑厚重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并不是他们不爱惜自己的生命,而是认同于我的理念,并且甘愿为之牺牲自己。”

    苏面色一肃,心中凛然。能够感知到他心中的想法,并且直接以意识在他心底发出声音,只有感知域至少达到十一阶的强者才有可能办到。全景图中并无敌人的踪迹,不过也不奇怪,当感知域同样达到十一阶时,自然就有能力规避全景图的探测。

    前方,那些刚刚凝固的流岩熔石还在散发着高热,并末完全冷却,就突然破碎,然后崩裂飞起。那些断面上,还能看到片片暗红的火光。迸飞的熔石中,探出一只一米方圆的巨掌,扒住地面,用力一撑,然后一个略有些秃顶迹象的大头从地下探出。另一只巨掌也从地下探出,合力将庞大的身躯从地下拔出。

    半分钟后,苏微眯着眼睛,仰头看着屹立在自己面前超过十米的巨人。巨人拥有近于完美的身体比例,右臂末端是一截巨大的刀锋,左手的位置则是数十根挥舞不定如章鱼般的触手,身体表面隐约闪耀着金属的光泽,而下半身如昆虫般,由四根多节的支撑腿撑起庞大的身体。按说该是腹部的位置和每根支撑腿上都各自生着一个散发着淡淡光芒、如灯火般的奇异器官。从它们内部散发出柔和的力场,排斥着这个世界的引力。拥有这些器官的巨人,或许表现出来的重量还不到十吨。

    仔细看过巨人身体的每一个部分,苏才抬起头,凝视着巨人的脸。在这具明显不是人类的身体上,却生着一个人类的头颅,不过比正常人类大了数十倍而已。那张脸苏非常熟悉,正是血腥议会的议长贝布拉兹,就连头顶那些稀疏头发的位置长短都没有变过。

    苏在看着贝布拉兹,贝布拉兹也在俯视着苏。他的一双眼睛依旧有些浑浊,目光也平淡柔和,似乎没有什么穿透力。但事实绝非如此,能够感应到苏心中想法,并且把自己的声音投注到苏的意识中去,这种能力,几乎稳稳凌驾于苏之上!从贝布拉兹的眼中,苏看到的不是杀机,而是混合着好奇、欣赏、痛恨、惋惜以及一丝哀伤的复杂。

    “真没想到,你的真实形态原来是这样。如果换个时间 ,换个环境,也许我们之间会成为共同探索世界的伙伴。”贝布拉兹说。

    “我也没想到,你的真实形态会是这样。至于你的后一句,不用我回答,我想你也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的。”苏回答,但是微笑已经自他的嘴角消逝。

    贝布拉兹笑了笑,说 :“真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了解我。的确,那种情况根本不可能出现。”他停顿了一下,忽然绕开话题,向苏问:“你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样?”

    苏再次认真地上上下下观察了一遍贝布拉兹,说:“从生命和这个世界环境的角度看,这个形态充满了力量和对环境的适应力,如果强大和永恒是美,那么你现在的形态非常美丽。”

    贝布拉兹怔了怔,瞬息间的神情有些呆滞,然后浮上一丝苦涩的笑容,缓缓地说:“你和她的评价一模一样……看来,你们才是同一类的人。”

    “她?”苏有些奇怪。

    “安吉莉娜.芬.拉娜克希斯,一个你应该非常熟悉的名字。”

    “蜘蛛女皇?难道,她也是……”苏双眉微皱。他对蜘蛛女皇的印象,仍然停留在当年小镇惊艳与恐惧兼而有之的那个下午上,很难想象,如此美丽、冷酷而富有魅力的女人,在变成超级生物后会是什么样子。

    贝布拉兹摇了摇头,说:“我并不知道她的近况,也不想知道。而且现在,恐怕我也没可能知道了,唉。或许你们觉得这样的形态充满了美感,毕竟,只有巨大的身体才能容纳更多的力量。但我却不这么认为,或许我老了,变得更加固执了,我还是喜欢自己身为人类的样子,也愿意永远保持人类的身份,虽然,一个秃顶的老头并不好看。”

    苏微微皱了皱眉,贝布拉兹的观点并不能都让他认同:“巨大化?这并不是必要的吧,至少不是最后的终点。能量的强大并不一定与体型大小保持一致。”

    这是苏得自神秘符号的知识,却不曾想这句话竟让贝布拉兹脸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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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七 胸怀 九

    贝布拉兹用右臂长而锋利的刀锋扶了扶眼镜,尽管它并不存在,慢慢地说:“力量需要载体,强大的力量需要足够的体积来支撑,这是我们的常识。***而且即使是现在的我,也只是知道这个原理,却仍然没有破解其背后的全部奥秘。我现在的身体,并不是源自自己,而是继承自某个古老且神秘的外宇宙文明的产物。在多年的研究中,我推断,那些拥有无尽力量的超级生命至少分为三个进化阶段,第一阶段都拥有庞大无匹的体型,以承载它们无法想象的力量。比如说,现在潜藏在北冰洋最深处的那个大家伙。或许在宇宙深处,还有体积足以媲美行星的家伙。第二阶段,就是力量已经不需要依赖载体的大小,它们或许只和我们差不多大小,却可能有毁灭一个行星的能力。而第三阶段,则生命和力量已不需要依靠载体而存在,或许,那就是所谓的能量生命了。”

    停顿了一下,贝布拉兹凝望着苏,神情十分复杂,说:“你让我很意外,在我还没有理解第一阶段的秘密时,你已是处于第二阶段的超级生命了。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现在的力量并不强大,但危险性却毋庸置疑。这个星球,以及这颗星球上的人类劫难已经够多。这里的生命已经足够脆弱,容纳不下超级生命。所以,我必须杀死你。”

    苏说:“你现在难道不是超级生命,这难道不是自相矛盾吗?”

    “不矛盾。”贝布拉兹说。他已不想再多解释,庞大的身躯上浮现出颗颗淡蓝色的神秘符号,竟赫然与贝萨因都语有三分相似!

    看到那些符号的瞬间,苏的脑海中轰的一声,如同爆开了一颗核弹,所有的意识都零星飞散。就在他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本能已借着这短暂的空白接管了身体。几乎在意识无法捕捉的刹那,苏胸前浮出五块鲜红色的能量晶体,中央一颗足有十几厘米长,犹为醒目。五颗晶体还未完全浮出皮肉,就猛烈炸开,多道纯粹由狂暴能量构成的光束四面八方射出。由于贝布拉兹体型巨大,又正对着苏,所以大多数能量光束冲着他轰击而来。

    贝布拉兹毫不在意,只是以刀锋的侧面挡住了脸,左臂甚至根本没有抬起,任由这些足以扭曲钢铁的狂暴能量束轰击在自己身体上。他庞大身体的表面在能量冲击下起伏不定,片片焦黑,少许地方甚至被冲得皮开肉绽,但也仅此而已。可是苏的攻击声势浩大,甚至是以不惜自残为代价,给贝布拉造成的伤害却可以忽略不计。

    感觉到冲击到身上的能量不如想象中恐怖,贝布拉兹放下刀锋,微眯着眼睛,警觉地看着苏。虽然苏的力量远远不及他,而且他感觉到得苏体内的能量已消耗得七七八八,然而贝布拉兹深知,对于超级生命,再怎样谨慎都不为过。

    可是,当贝布拉兹张开双眼时,所见只是一片废墟,哪有苏的影子?他大吃一惊,刚刚苏还在感知中清晰存在,怎么这一刻突然就消失了?

    贝布拉兹心中忽然微有感应,于是抬头望去,却只见到近百公里外的天际地边上一个小小黑点,而且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远去。只一瞬间,苏已脱出了贝布拉兹足足一百五十公里的感知覆盖范围!

    贝布拉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狂吼一声,纵身一跃闪出数十米,又迈开大步,一步五十米!他跨了几大步,忽然停了下来,苦笑着看着苏离去的方向。原来,就在贝布拉兹追出几公里的时间内,苏已逃出数十公里,彻底脱离了他的感知。只有空中淡淡的焦糊味道标识出了苏逃离的方向。

    可是贝布拉兹心里明白,即使他能够一直锁定苏,也不可能追得上。这就是体型庞大带来的副作用,在速度,特别是瞬间加速度上远远不及体型小、力量却相若的苏。双方同为感知域强者,意味着都精于隐藏闪避,苏这一逃,又要到哪里才能找得到他?

    贝布拉兹分明是感觉到了苏沸腾的战意和决死一战的决心,才没想到苏竟然会逃走。苏怎么会逃?!在临战前的一瞬,贝布拉兹以更胜苏一筹的感知力探知到苏当时意识中的场景,那是梅迪尔丽正在被他的独子摧残的一幕。梅迪尔丽平静而安然的表情,无比清晰。探知到这一幕时,贝布拉兹就已知道了苏死战之心。

    可是他突然逃了?难道梅迪尔丽在他心中并不重要?贝布拉兹知道,绝不是那样。在那幕场景中,他完全可以感觉到苏心底最深处的那种痛,痛得无法呼吸。

    正因如此,贝布拉兹就更不能理解苏逃走的理由。不过,世界上人不能理解的事情才是大多数,贝布拉兹稍稍想了想,也就放弃了。其实以他的感知域能力,所谓稍稍想想,也已相当于大型计算机运行数天的工作量。

    贝布拉兹不再追赶,而是站在原地,静静地想着什么。他并不真正在意苏逃走的原因,而是在细细体味着从苏内心深处感觉到的那种痛苦。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在已经记不得的许久之前,他也曾经如此痛苦过,痛不欲生。时间太久了,以至于当年的记忆都已模糊。贝布拉兹甚至有些想不起来,当年曾经如此痛苦的事由是什么。其实时间并不久,至多不过数十年而已。数十年前的往事,随便哪个心智健全的普通人都能够记得,贝布拉兹却已模糊。

    不是贝布拉兹记不住,而是不愿再回想起那些尘封的往事。

    感知到苏内心深处那最深沉的痛苦,是一个意外,但让贝布拉兹想起了许多被刻意忘却的事,也改变了一些原本的想法。在这个时候,他决定去做一件本来绝不会去做的事。

    至于苏,那已经不再是他的责任了。贝布拉兹虽然权倾一时,能力却也有极限,不可能把每件事都做完。

    “而且,或许事情还不会那么糟糕。”贝布拉兹想着,在心中反复品味着从苏那里得来的痛苦。

    这种痛,很熟悉。痛到深了,也就成为一种习惯,若没有了它,有时却会觉得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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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八 年华 上

    其实还没有到夜的时候,只是今天的云格外的厚重低垂,也就使得天色昏暗如夜。)风也很急,而海浪波涛更是汹涌,浪一排排的从海中生成,涌向矗立的岩崖,最后化成惊心动魄的巨浪狠狠拍在岩岸上,深黑色的水浪甚至会没过十几米高的岩岸!

    码头早已淹没在海潮下,盘旋登岛的小路也消失大半。路旁几盏没有没入水面的路灯还在努力发着昏暗的灯光,却没有给这如夜的白天带来一点点生气,反而更增添了些许恐怖凄凉。若大的岛有四分之三已在水下,只余了地势最高的一小块地方在海面上,还要时时经受一层高过一层的浊浪拍击。在一块稍稍能够躲避风浪的岩石凹处,两个面容丑陋、体型巨大的巨人正蜷缩在那里,平素的凶恶早已不知去向,眼中剩下的只有惊惧和畏缩。它们力大无穷,凶残成性,又总是驾船往返于岛和大陆之间。作为摆渡人,它们对大海非常熟悉,简直就象是自海中而生的水族。但是今天,也只有今天,在大海和天地出离的愤怒前,它们也感到了畏惧和惊恐,只会本能地找地方躲起来。强健的身体,恐怖的力量,在这天、这海面前,根本脆弱得不值一提。

    但是,再高再猛烈的巨浪也无法威胁到矗立在岛中央的城堡一分一毫。那深红为底、夹杂着黑色条纹的城堡通体散发着淡淡血光,在暗夜中显得格外醒目。血光的穿透力强得已经超出了这个世界的常识,即使数百公里外也清晰可见。

    只是深红城堡过往数十年中从不曾点亮过血光,今天如此做,并不似是示威,反而象是在黑暗中点亮了一盏灯塔,在接引着什么人,为他指亮前途。

    吱嘎嘎一阵涩耳的声音,深红城堡的大门缓缓打开,黑暗散播者戴克阿维达从打开的一线缝隙中走出,满天的风雨对他来说,似乎和温暖的晨曦无异。他懒洋洋的舒展了一下筋骨,甚至打了个哈欠,才引开迷蒙的眼睛,向周围望去。和深红古堡一样,他身上也有一层无形力场,将所有的风雨排开。天地威力再大,如果打湿了黑暗散播者身上的衣服,那才是一个笑话。

    可是他扫视过面前的一切,脸上慵懒的笑容登时凝固,慢慢的化为惊讶和冰霜。过了整整数分钟,黑暗散播者才向前奔出。而在这几分钟内,风和雨已经彻底打湿了他的衣裳,让威名曾经只在真正强者之间流传的黑暗散播者显得狼狈万分。戴克阿维达却浑然不觉,甚至连所有的异能秘术都忘了干净,而是在风雨中踉跄奔行着,甚至还狠狠地摔了两跤,脸上添了青肿。

    这是大**份的事,可是戴克阿维达却没有感觉,而是不断在雨中奔行,摔倒,再爬起来,再摔倒,再爬起来。几百米的路途,不知道让他摔了多少次,终于来到了一个倒地的巨人前,伸出颤抖的手,将巨人埋在积水中的脸翻了过来,然后如被雷殛,蓦然呆住。巨人的面容,无比熟悉,所有血腥议会真正的核心人物都会认得,那是贝布拉兹,放大了十倍的贝布拉兹,一个让许多人痛恨,让更多人怀念的名字。

    这张脸早已失去一切生机,可是脸上依旧挂着从容平淡的微笑,就象,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邻家老人,没有任何与众不同的地方。也许,惟一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那洞悉人世的微笑。它虽然凝固,却传神,如同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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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八 年华 二

    “……贝布拉兹?!”在心底确认了无数次,戴克阿维达才叫出了这个名字。泡-(这是个如同有着魔咒的名字,出口之后,戴克阿维达才恢复了正常和清晰,猛然想起一事,霍地站起!在他周围,黑暗如同有了自己的生命,悄无声息地扩散开去,笼罩了越来越广的地域。在这些黑暗中,绝没有一点的光,所以黑暗笼罩之处,万物皆为遮蔽,只有巨人的身体仍是清晰可见。

    “威斯特伍德,出来吧!我们可是老朋友了!”深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口气中却绝无善意。只是呼唤了一声后,周围却没有任何动静,让戴克阿维达大出意外。既然贝布拉兹的尸体已经出现在这里,而且是从未现世的完整形态,那么身为贝布拉兹麾下第一强者的威斯特伍德理应就在附近,说不定正潜伏于某个空间断层中,准备给予致命一击。

    虽然战力要略逊于威斯特伍德,但是戴克阿维达的黑暗正好对空间潜行具有克制作用,这里又是深红古堡,凌驾于一切之上的蜘蛛女皇就在城堡中,戴克阿维达根本不惧一战。不过他等了整整一分钟,却都没有得到回应,不觉有些疑惑:威斯特伍德何等身份,他可不会干出不告而袭这种勾当。可是,难道他真的没有来,那么贝布拉兹的完整体又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

    戴克阿维达慢慢俯身,凝视着巨人宛如沉睡般的脸。虽然已从巨人身体上感觉不到任何生命的气息,但是他却仍显得极为谨慎小心,丝毫不会做出任何过份、冒失或者是亵渎的举动。在同一代的老人中,黑暗散播者的名字无比响亮,与死亡属于同义词。但是正因为是从血色黄昏之前的年代走过来的,戴克阿维达才更加清楚贝布拉兹的不凡,而他虽然从没见过,但一眼就认出眼前的贝布拉兹属于‘完整体’。

    完整体……昔日的贝布拉兹之所以能够与蜘蛛女皇相随,最终坐上血腥议会议长的宝座,绝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智慧,他的胸怀,而是因为他拥有‘完整体’,虽然从来没有使用过。

    而现在面对着完整体,即使是拥有十一阶能力的黑暗散播者也深为戒惧。

    就在他准备再次试探检验贝布拉兹的生命反应时,夜空中忽然响起了一个悠远而悦耳的声音:“不用这么小心,他已经死了。”

    戴克阿维达挺直了身体,问:“您是说贝布拉兹?”

    “就是他。”

    随着语声,一个穿着复古式宫庭裙服的女人缓缓自虚空中走出。那完整诠释了古典美丽含义的面容,其实已有多时未在世人面前出现。不过这不要紧,只要看到她纤长十指末端长长的黑红相间的指甲,哪怕是最底层的龙骑列兵都能够立刻认出她的身份,凌驾于一切强大者之上的蜘蛛女皇,安吉莉娜.芬.拉娜克希斯。

    不会认错,因为那是蜘蛛女皇的独有标记,没有任何人敢于复制或是模仿。甚至在血腥议会的法典中亦有相应的条款。这就是动荡年代的特点,强者可以以任何方式留下自己的烙印。

    但是从黑暗中行来的拉娜克希斯却并非是实体,至少不完全是实体。她显得有些模糊,让人看不太清真正的样子。而随着前行,一片巨大的阴影从她身后升起,悄然间笼罩了整座岛屿。

    拉娜克希斯走到贝布拉兹的身体前,俯身看着他安详沉睡的脸。不过与其说是她在看着,倒更象是空中某个不可见的巨大存在同样睁开了眼睛,把视线投注于贝布拉兹身上。

    良久,良久,拉娜克希斯才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说:“他真的死了。”这句话象是在说给戴克阿维达听,也象是在说给自己听。

    知晓许多当年往事的戴克阿维达惊讶之后,疑问丛生,问:“难道,他是想把完整体带过来,送给您?”

    “不是送,而是交给我,交到我的手里。如何使用,完全看我。他一直是按照他的理念在活着,所以现在,他认为已经结束了自己应有的使命,而把命运的选择权交给了我。”蜘蛛女皇的声音悠远而悦耳,却透着洞穿时间的苍凉。停顿了片刻,她终于叹息一声,又说:“虽然……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我想,他的本意,是以完整体的姿态与我决一死战。”

    她缓缓蹲下,伸出右手,将食指前端黑红双色的长长指甲刺入贝布拉兹的颈侧。刺入的瞬间,贝布拉兹竟然轻轻地哼了一声,双眉微皱,露出痛苦之色。戴克阿维达登时大惊,黑暗立刻疯狂般涌动,可是却没有看到贝布拉兹再有接下来的动作。

    鲜血不断从拉娜克希斯刺入之处涌出,沿着一根无形的管道喷涌,最后洒落在大地上。几丝近乎于透明的血浆从鲜血中分离出来,被牵引到拉娜克希斯的指尖。她凝神看了看这颗近乎透明的小水滴,然后才将它递给了戴克阿维达。戴克阿维达接过水滴,稍一探查,就明白了它是什么,脸色登时微微一变:“定制**基金崩解剂?”

    蜘蛛女皇点了点头,说:“贝布拉兹并不是死在敌人手上,而是死在自己的**基因崩解上。他早就用自己的血制成了这些**基因崩解药剂,在成为完整体后,同时给自己注射这种制剂。这样……无论战斗胜负,他都将死去,完整体也就没有进一步成长的机会。他曾经说过,他的一生只会有一次以完整体战斗的机会,只是我也没有想到,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兑现。”

    “他为什么不选择您的方式呢?”戴克阿维达问,这也是他不得其解的地方。

    “那是因为,他并不具备可以和我相提并论的能力。这一点他很清楚,我也很清楚。他知道自己做不到。除了我,他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其它人能够控制完整体,所以他才出现在这里,好把完整体交到我的手上。”拉娜克希斯说,她的声音已经归于平淡和冷漠,就象在述着一件与已无关的事情一样。只不过戴克阿维达知道,这,只是贝布拉兹最后的几个心愿之一,也许还是并不那么重要的一个。

    血依旧不断从巨人颈侧喷出,竟如一眼喷泉。这些血都在散发着微微的光芒,将拉娜克希斯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她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张久已放置在记忆深处的面容。那是一张还带着稚气的脸,虽然仍有小半被布带缠绕,但露出的部分已足以展示出惊心动魄的美丽。他有一双碧色的眼睛,同样清澈透明,左眼灵动有神,右眼却显得机械且没有生机,明显失去了视觉功能。可是在那一刹那,她似乎觉得那只失去了功能的右眼深处好象藏着什么东西。但是这种感觉在当时只是一闪而逝,现在回想,却不知道为什么格外的清晰。

    “也许,他也可以。”拉娜克希斯想着。

    血不断地喷着,巨人的身体正在等比例缩小,刀锋、触爪和四根支撑足也在相应缩小,那些不属于人类的器官则正在逐渐消失。渐渐的,一个人类的身体轮廓开始显现。而无休止喷洒向夜空的血液正在快速挥发,可是其中丝丝深紫色的血液却显示出超乎常识的活力和运动性,它们象是游鱼般在血液中穿梭着,寻找着下一个目标。不过它们一出现,立刻就会有一丝无形的力场准确无误地缠绕上来,把这些紫血从普通血液中抽离,汇聚一处,向拉娜克希斯飞去。紫血象是拥有自己的智慧,一被力场缠绕,立刻疯狂挣扎着想要逃离,而且从内部不断迸发出极为强大的能量爆炸。然而缠绕它们的力场却更加强大,并且被抽离了普通血液后,紫血也就失去了能量补充的来源,逐渐安静下来。

    片刻之后,一小团深紫色的液体已盘旋在拉娜克希斯的指尖。在它们周围,是强大得不可思议的力场,将所有的反抗与挣扎通通压制下来。而为了压制紫血,拉娜克希斯看起并不是很轻松,她轻咬着下唇,脸色都显得有些苍白。当紫血终于安静下来,凝结成一块紫色宝石时,她才轻轻吐了口气。这时,她的目光又投下了那安静仰躺在地面上的贝布拉兹。他已经老了, 躺在地上的一具普通的老人的身体,皮肤显得有些松驰,但非常真实和自然。只有拉娜克希斯和很少的几个人知道,回归人类的真实和自然,一直是贝布拉兹的信念。

    但是在他身边,掉落了一个皮面的笔记本,封皮边缘已经磨损,显示出悠久的岁月。拉娜克希斯拾起了这本笔记本,随手打开,恰好是惟一写有字迹的一页。那一页上,用流畅的字体写着:

    我触摸众神之门,却并不准备开启。它通向力量与永生,是永无止歇的升华。

    然我迷恋我的凡躯,我依然戴着锁链。

    当**失去了枷锁,也就没有了向前的路。只能向左,或者转右。

    左边是地狱,右边也是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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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八 年华 三

    沉默中,拉娜克希斯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但即使速度再慢,这么寥寥无几的几行字,也转眼间就应该读完。可是每掠过一个字,都可以看到拉娜克希斯的身影在明灭起伏。她这个身体并非实体,也不完全是投影,而是介于二者之间。身影的波动,意味着她本体的能量有所起伏,或者是心情正在剧烈波动。无论哪种,都本来是不太可能出现的情况。

    风和浪依然迅疾咆哮,黑色的波涛如地狱中涌出的怪兽,前赴后继地冲上荒岛,但远远的就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拦住,不能再象刚刚那样溅落在贝布拉兹的身体上。

    “贝布拉兹……”拉娜克希斯轻声念颂着这个名字,声音不算轻,但戴克阿维达却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这是拉娜克希斯不想让他听到的表示,想要听清并不困难,可是他没有那么笨,笨到在这种时候去试探拉娜克希斯的底线。

    地上的老人神态宁定而安详,表情栩栩如生,如同仍在睡梦中。被风浪和雨水打湿,他的身上还挂着几片墨绿的海藻。拉娜克希斯蹲下,用手将海藻从贝布拉兹的身上摘除,动作温柔而细心。那只在黑夜中也散发着光泽的手和他身上皱纹的皮肤形成强烈的对比。如果只以年纪的差距来算,贝布拉兹其实还要比拉娜克希斯年轻。以绝对能力而方,贝布拉兹也有能力维持二十多岁的容貌和身体。但他的选择,却是让自己自然而真实的老去。

    “原谅我,我不知道你会在这个时间来。我有很不好的预感,但是这个时候我很脆弱,所以选择逃避一会。等我感知到你的存在和到来已经晚了,才让这些海藻玷染了你的身体。你总认为我不了解你,不理解你,其实你也是一样的。我们很相似,都有着自己的原则和信念,绝不容许动摇和置疑。但是我们之间的处理方式不同,在达到同样信念的路途上,我们只会越走越远。原谅我,这许多年以来,我知道你的想法,也理解你的坚持。可是我不可能同你选择的一样。完整体太过重要了,重要得不容我们插入个人的好恶私心。你是这样说我的,不过我想,你现在应该是理解和明白我的,不然的话也不会发动这场针对我的战争。可是,贝布拉兹,你不能明白的是,扼杀与控制,并不仅仅是两条道路的选择,那是……”

    停顿了片刻,拉娜克希斯才说出最后的一句话;“……两种完全不同的境界 。”

    最后面的几句话,戴克阿维达是听清楚了的。对于当年纠缠不清的种种往事,他还是很清楚的,而且在最初的时候,他也是有资格追求拉娜克希斯的极少数几个人之一。然后,他是最早退出的一个人,其后则开始追随在她身边。当拉娜克希斯为自己冠以蜘蛛女皇的称号后,他才以管家和仆人的身份出现,并且从此之后,后半生大多时间都消耗在深红城堡高高的围墙之后。再见到戴克阿维达时,熟识的老朋友们几乎都认不出这个老人就是当年那杀伐一方、高歌一时,手段凌厉狠辣,同时也极有风度的男人。只有戴克阿维达自己最清楚为什么,只有他才知道为何黑暗散播者的名字不再响亮,甚至落于威斯特伍德之后。不是因为他天赋不佳,也不是因为他不够勤奋,更不是运气不好。一度,他甚至跑在了贝布拉兹的前面!但是让黑暗散播者心灰意冷,从此放弃了尊严和努力,心甘情愿地追随在安吉莉娜身边干些俗务杂事的真正原因,却是拉娜克希斯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是因为,境界已然不同。

    在势头最凌厉的当年,戴克阿维达的实力和力量甚至要超越拉娜克希斯,然而那时的少女以一种恐怖而绝望的速度在拉近着与他的差距。她实力提升的绝对速度或许还可以让人留点希望,但是那种数学意义上的稳定,却真正的让人绝望。每一天,拉娜克希斯力量的成长都是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所以当戴克阿维达看到自己被追近后,就非常清楚地知道,在不远的将来,他一定会看到拉娜克希斯的背景在自己面前远去,乃至彻底消失。而当这个那时看起来经常带着呆呆表情的少女一手掀起血色黄昏的序幕时,戴克阿维达终于明白,自己所有的担心终将成为现实。

    拉娜克希斯,这个少女从弱不禁风时起,看着他时那双清亮眼睛的最深处,就满是没有任何情感的冰冷。他的力量,他的权势,他的一切,都不能让她的眼神有分毫的动摇和波动。

    没有羡慕,没有恐惧,也没有欣赏,当年,拉娜克希斯就象看一个最平凡普通的男人那样看着戴克阿维达。在许多年之后,戴克阿维达才明白,那是因为那时起拉娜克希斯就知道一定会超越,然后把他远远地抛在身后,直到差距大到永无可能弥合。所以他当时拥有的一切,在她的眼中都属于可有可无,自然看他的眼光和看待普通人不会有任何不同。就如人看蚂蚁,大点小点,甚至加上了点花纹,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戴克阿维达,选择了在她身边做个普通而平凡的人,这样,至少可以在视线中留住她,而非永远于她身边消逝。

    后来,贝布拉兹展示了大智若愚的本质,也逐渐显示出不输于任何人的天赋。也许这个世界上惟一的例外,就是拉娜克希斯。贝布拉兹是个会逐渐赢得尊重的人,他后程发力的特点和拉娜克希斯有些相象,甚至于两个人同样得到了完整体,也同样证明了有和完整体融合的能力。从这一点看,他们是属于同一位置的天才。而戴克阿维达,威斯特伍德,甚至是黑暗之龙摩根,都在这场特殊的比赛中被淘汰了。

    大的格局似在血色黄昏后定格,真正的巨头们都知道,不管局势如何演化,最终血腥议会都将成为蜘蛛女皇与贝布拉兹的角力场。当贝布拉兹真正掌控了完整体的那一天,他才能真正有和拉娜克希斯在一起的机会。而在那之后,顾萨格拉布在一个雷雨之夜离开了血腥议会。不管他离开的真实原因是什么,其中一个必然的原因就是想要寻找第三枚完整体。

    只是在今夜,此时此刻,拉娜克希斯的一句话把戴克阿维达送回数十年前的昔日,又将他拉回现实。那安睡中的贝布拉兹,亦让他心潮难止。

    拉娜克希斯的化身已经站了起来,恢复了平静和淡然,向深红城堡深处走去。那本笔记本又被放在了贝布拉兹的身边,只有分离出的紫血留在她的手心。

    “帮他…....好好的收拾一下。”

    “是。”戴克阿维达恭敬的回答着,和几十年来做的一样。

    当拉娜克希斯走入古堡后,他才来到贝布拉兹身边,先是拾起笔记本,小心地贴身放好,然后看着贝布拉兹的身体,忽然有些唏嘘。回归本性和自然,是一句很简单的口号,但真要做起来却需要绝大的勇气,至少戴克阿维达做不到。他现在三十至四十之间的面容下,是一具极具健美和力量感的躯体,不比任何年轻人差。让他变成贝布拉兹现在这样,可根本做不到。曾有许许多多的人对贝布拉兹不肯保持青春的做法感到置疑,虽然戴克阿维达知道贝布拉兹并不是一个会做无用蠢事的人,然而那时也不明白他的用意。

    但是,当抱起他冰冷而安详的尸体时,戴克阿维达终于明白了内中原因。

    这是对信仰的宣示,也是对自我的警戒,贝布拉兹是怕当真正选择的时刻来临时,自己会没有足够的勇气。

    抱着贝布拉兹的尸体,戴克阿维达一步步走向大海,然后双臂一振,看着贝布拉兹的身体远远飞出,最终被混浊的大海吞没。然后,他也向深红城堡走去,黑暗如有生命,在他身后将古堡的大门缓缓合拢。

    回到了自己的居处,戴克阿维达把灯点亮,在椅子上坐了片刻,才把贝布拉兹的笔记本拿出来。他所住的只是一间小小的房间,石制的墙壁上甚至缺少必需的装饰,朴素到了极致。除了必要的衣服,看起他没有一点属于自己的财产。就连那张木床也是硬而光洁,连张床单都没有。

    房间中非常的昏暗,无形的压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他终于还是打开了贝布拉兹的笔记,刚好就翻到了惟一有字的那一页,细细地读了起来。拉娜克希斯既然留下了这本笔记,那就是给他看的。一遍读完所花的时间,是拉娜克希斯的数倍之久。再抬起头时,他不由得长叹一声。

    因为从不曾拥有过完整体,戴克阿维达还不能体会到短短几句话背后的真正意味。但跟随拉娜克希斯这么多年,亲眼看过她的所作所为,他也能多少隐约感觉得到贝布拉兹想说什么。可是,这只让他更加的黯然,因为最终贝布拉兹也到了和他当年同样的处境,只能看着拉娜克希斯逐渐远去。

    独坐在昏暗灯光下,黑暗散播者不禁想,在这个世界上,是否真的有人能够跟得上她的脚步,熔化她双瞳最深处的坚冰?于刹那恍惚中,竟然有一个身影跳入了他的心中,让他大吃一惊。

    是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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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八 年华 四

    苏?

    戴克阿维达对直觉给出的答案感到十分吃惊,当初到深红城堡领走梅迪尔丽时,苏还只是个很漂亮的年轻人。他的才华和能力说得上惊才绝艳,但在黑暗散播者眼中却也不值得震惊。相比之下,梅迪尔丽反而是更加接近于拉娜克希斯的一个,她天生的那种杀伐果决,那种傲然凌厉,甚至比拉娜克希斯还要纯粹。那时的苏,至少和梅迪尔丽比起来都稍有逊色,怎会是他?

    但是到了他这个层次,每一个念头的产生都不是凭空无据。戴克阿维达忽然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烦燥,于是走出了自己的房间,信步走着。刚走了几步,他耳边就响起了一声轻轻叹息,然后是拉娜克希斯的声音,让他过去一下。

    片刻之后,在深红城堡最高远的殿堂中,戴克阿维达站到了如镜般光滑的石台边缘,在他前方是黑暗笼罩着的虚无。在这间殿堂中,空间已然被扭曲,石台前展现出的真实空间甚至足以装下整座岛屿。于黑暗中,浮现出拉娜克希斯的脸,在无边虚空内,这张从下至上超过五十米的美丽面容显得并不太大,可是在她面前的黑暗散播者就小得象个虫子。和那具化身一样,虚空中浮现的面容也是介于实体与虚幻之间。但和化身不同的是,这张脸上有的只是冷漠与森寒,而化身却会有忧郁欢喜。

    “戴克阿维达,我感觉到你的内心在震动。”并不响亮,却宏大的声音在殿堂中响起。

    黑暗散播者微微躬身,说:“我感到十分抱歉。只是看到当年的老朋友离开了这个世界,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这个世界上,能够理解您的人又少了一个。”

    沉默了片刻,拉娜克希斯终于说:“不,你错了。我很了解你们,从最开始就了解。而你们从来没有了解过我,包括贝布拉兹。如果不能更深入的了解我们身处的世界,也就不能理解我现在所做一切的意义。”

    “我真心同意。”戴克阿维达说。

    “现在,我需要你去做两件事。一是尽快恢复你真正的力量,我预感到,真正的危险正在到来。我们需要在那之前做好备战。其次,想办法找到苏。他或许可以帮助我们抵御这次的危机。”

    戴克阿维达离开殿堂后,蜘蛛女皇的头像并没有消失,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双眉微皱,自语着:“真正的……危险?会是谁呢?”

    在深红城堡外的世界,已经过了夏天。旧时代的初秋原本是最好的时节,气候适宜,收获即将开始,但是在辐射云笼罩的今天,初秋时已是十分寒冷,偶尔几天甚至会到冰点以下。这样的气候是旧时代大多数人难以适应的,但是在现在,生存下来的人们都对恶劣环境有了惊人的适应力。

    在大陆北方的山脉中,许多山峰都是终年积雪覆盖,雪线比旧时代南移了近千公里。这里本来是十分宁静的世界,雪林中的生物并不多,严寒和食物匮乏是所有生命的天敌,变异生物也不例外。然而,此时此刻,北地的宁寂却被机器的轰鸣声所汇成的洪流冲破。在云端下,星舰瓦尔哈拉正静静地悬停着,舰身下方打开了数以千计的舱门,无数雪白的光柱照耀而下,射在下方的山峰上。在那些光柱中,有着无数大大小小、千奇百怪的机械在不住上下飘浮着,它们或是落在山峰上,不断向内挖进。或是运送着大大小小采选出来的石块,飞向遍布整个山体的工作单元。也有许多临时改变用途,会由数十甚至上千个小型机械体组合成一具数十米高的巨型机械,只消轻轻一击就可以掏出数十立方米的泥石,然后吞进腹中,大多的废料从后方喷出,而提炼出数十种各色结晶体的原矿则向空中喷出,再被密集穿梭来去的各式运输机械抓住,送往专门的精炼单元。

    就和天空中飘浮着的机械一样,各种工作单元风格不一,大的占地近一平方公里,小的甚至只有拳头大小。而且各个单元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风格,象是数百个不同文明种族的作品。现在这片山地,几乎完全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工厂,山腹内更是被掏空了大半,数量过半的机械正在山腹内永无何止地工作着。

    在星舰的中央,菲兹德克悬浮于空中,他的意识已经分成了数以千万计,操控着所有的机械。这个时刻,甚至可以说,数以百万计的各式机械都是他本体的一部分。能够将意识分流到这种程度,在使徒中也惟有菲兹德克才能办到。可以拖垮旧时代最先进的超级中枢的数据以菲兹德克为中心汇聚,并且几乎是即时得到处理,每个机械单元都得到了属于自己的命令。而它们共同构成了一个无比复杂的机械帝国。每一分钟,都会有数以百计的机械单元从工业单元中飞出,走向自己的岗位。在创造之初,它们就有了自己的使命,而且随时等候并执行新的命令,哪怕是毁灭和回收。

    机械的数量还在无止境地增加着,物质来自于取自山脉深处的各种矿脉。少量这颗星球并不存在的元素则是通过人工的方式合成。而能量则来自于空间炉的供应,少部分则是由新建立起的微型聚变单元供应。

    这是一个机械帝国的雏形,而建立起这一切仅仅用去了一个月的时间。在菲兹德克的大脑中拥有这个帝国发展的全部路径图。虽然这是低效并且很无意义的一种举措,不过应用于这颗星球倒却是合适。而且这也是菲兹德克目前最好的选择,在这样一颗星球上,他的可选余地并不多。因为在诸使徒中,他并不是以战斗见长的,他真正的舞台应是辽阔无际的星辰大海。在这个世界里,失去了其它使徒的分担和支援,菲兹德克就只能以自己最不擅长的方式来战斗。还好,他终于又找到了一位伙伴,那持剑的天使,梅迪尔丽。虽然她现在仍处于最深沉的沉睡中,并且以坚硬的甲胄将自己包裹起来,但是使徒的强大本能注定将突破这具身体的束缚,从而恢复最古老且遥远的记忆。

    菲兹德克对此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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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八 年华 五

    当梅迪尔丽恢复了记忆后,他就会等来第一个真正的伙伴吧?

    菲兹德克自己至今都无法克服本能中的恐惧,去翻寻旧日的记忆。隐藏于数十万年黑暗中的事实真相,哪怕距离揭开还很遥远,也沉重得想让人发疯。在漫长的岁月中,他潜心苦等,直到遇到了潘多拉,菲兹德克才找到了在这个世界落脚的基点,能够重建躯体,以这个世界可以容纳的方式复生。在复苏后不久,又一名使徒瑟瑞德拉也降临于这个世界。然而让菲兹德克失望的是,那时的瑟瑞德拉受到了这个世界的严重束缚,在她的身躯中产生了一个新的意志。或者说,她原本的本能变得不再纯粹,而受到这个世界意志影响的部分已经强大到可以压制本能的地步。也正因如此,才会出现后来那么多的变数。瑟瑞德拉听不到菲兹德克的呼唤,而菲兹德克也感应不到瑟瑞德拉不再纯粹的本能,没有身躯的他当时也没有能力去阻止后来的变故。

    那是一场事故,对使徒来说,则是一场灾难。

    不知发生了什么,瑟瑞德拉的本体意识受到了强烈刺激,因而和本能发生了最激烈的冲突,最终的结果是两败俱伤,瑟瑞德拉陷入了接近永恒的沉眠。她身为使徒的本能衰减到了最低点,让苏醒后的菲兹德克也难以定位,最乐观的误差范围也可达数百公里,其实这就相当于只能模糊地感觉到一点方向而已。而那时的菲兹德克仍在搜寻着可以补全自己缺陷的基因,对他来说这件事的意义更加重大,也就无瑕顾及瑟瑞德拉。而且作为他所使用的工具,灾祸之蝎用起来并不十分顺手,因为战车和导弹无法和真正的高阶能力者匹敌。所以东方的圣辉十字军已经是非常强劲的对手,东南方的血腥议会更是他也不敢招惹的庞然大物。

    瓦尔哈拉中央,在无止尽的数据流中心处,菲兹德克仍然保持了一小团自我的意识,安静且悄悄地回想着。依旧沉睡的梅迪尔丽则让他感觉到温暖和安慰,哪怕是不知道她何时才会醒来,

    使徒之间也是有分工的,无论负责国度建筑与支援的菲兹德克,抑或是负责洞悉侦察的瑟瑞德拉都不以意志见长,虽然身为使徒,他们的意志比较普通生物还是要强大千万倍。所以,在降临于这个世界后,他们会受到这个世界的束缚和影响,乃至于麻烦不断。

    但是梅迪尔丽不同,她是使徒中的剑,锋锐无双,一往无前。只要她恢复本能,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斩断世界意志所强加的束缚。至于时间,在使徒的眼中并不重要,她多睡几百年还是少睡几百年都没有关系,只要醒得过来就好。到了那时,他们就可以一同打开囚笼,重归自由而无限的宇宙。是的,这个世界本身,已经成为束缚它们的囚笼。

    除了剑,能够破解囚笼的,还有大脑。在剑与大脑之外,应该还有一位使徒,但是它究竟是谁,分工如何,菲兹德克却怎么都想不起来。那是深藏于记忆中的秘密,现在的菲兹德克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却揭开。

    就在沉浸于往昔的记忆时,菲兹德克忽然感觉到异样,一缕期待已久的感觉从远方某个非常微妙的信息流中传出,顿时让他全身震动。空中飞舞的万千机械一齐停滞了一刻,然后忽然大乱,甚至每秒钟都会发生数以千次的碰撞!

    菲兹德克用了整整十分钟的时间才把整个工业帝国的秩序重新调整过来,所有的资源都被重新分配,备用的工作单元和能量单元全部启动,一时之间,数十平方公里内的山峦都在震动着。而几分钟后,数万吨重的各种原材料就被提炼出来,然后送入指定的工业单元,数秒至数分钟不等的时间内,以亿计的零部件就被加工出来,而后拼装成各种组件,再组装成一个个特殊用途的机械虫体。瓦尔哈拉上不断射下如雨的光线,这些包含能量的光线激打在机械体上,激活了它们的智能核心,并且将需要完成的任务输入到核心中。在光雨中,无以计数的机械体逐渐泛起光芒,正在快速填充能量。

    瓦尔哈拉上光晕流动,能量护罩的光芒变得飘忽不定,巨大的舰身微微颤抖,空间炉出力已经超出极限,而星舰能量储备的指数直线下降,一泄到底。在海量物质和无止尽能源的支持下,一片由机械体组成的阴云正在成形!

    一小时后,引擎的蜂鸣声汇聚成惊天动地的洪流,在一只长达五百米的巨大浮空机械的带领下,数百万用途不一的浮空机械腾空而起,汇聚成一片数十平方公里的阴云,向北方飞去!

    两小时后,机械阴云已经飞临极北冰洋上空,在它们到来之前,于冰洋中生活的生物们就感觉到了什么,早已仓皇四散。这时已是秋天,冰洋上到处是飘浮的冰山,厚厚的冰盖从海岸边伸出,深深探入冰洋。

    机械阴云浮停在冰盖上,片刻后数十万道能量光束就当空射下,冰洋上即刻是连绵数百平方公里的猛烈爆炸,数米厚的冰盖被轰然炸碎,露出下方汹涌的波涛冰海。不需要任何命令,无数机械虫就纷纷冲入波涛,转眼间潜入深海。它们有的形如鲨鱼,有些则是扁平而锋利的圆碟型,都是适合在水下移动的外形。而推进方式从螺旋浆至喷水推进乃至反引力力场推进,不一而足。从高空看,会看到海面上绽放出数十万朵白色水花,然后条条白线迅速向四面八方扩散,更向深海潜进。白线所到之处,本是相对平静的海面上立刻会涌起怒浪,一圈浪峰即以机械阴云入海点为圆心,向四面八方扩张开去。

    浪峰过后,又有一朵朵血云缓缓从海底浮上。

    在冰洋深处,一队六只鱼人正在巡游,在它们身后还跟着两头凶猛变异鲸鲨。正巡游间,为首那只体型明显粗大一圈的鱼人忽然停下,唇边十余根肉须一齐挥动,感知着什么。突然,它所有的鳍都扩张到极致,这是最高级别的警告和恐惧的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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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八 年华 六

    鱼人战士们还没来得及扩散队形,远方就传来细微而尖锐的啸音,周围的海水也开始产生共鸣。几十条白色细线正在海中以超过200公里的惊人速度掠进,转瞬间就到了这些鱼人战士面前!

    两头鲸鲨凭着强大的本能勉强掉头转向,想要逃跑,但也就能做到这一步而已。而那些鱼人战士们的反应要整整慢上一拍,它们只来得发出尖厉凄凉的惨叫,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细线在自己身上一掠而过!

    六只鱼人、两头鲸鲨,瞬间成为穿在网上的猎物。细线又冲出了数十米,才停了下来,赫然是一根根螺旋型钢针,尾部装有微型推进装置,头部则是稳定和导向器,完全就是微型导弹,只不过弹头没有爆炸力而已,但贯穿力极为强大。

    鱼人和鲸鲨还保持着或战斗、或逃跑的姿势,却浮在海中动也不动,身体早已僵硬。突然,大团的血晕从它们身上喷发出来,这时它们才阵阵抽搐,慢慢翻身上浮。

    海水的流动突然激烈起来,数十只小潜艇般的机械虫破浪而出,围住尸体,各种探测波动纷纷从尸体中扫过。然后留下一只,其余的机械虫则调头继续向大海深处驶去。片刻后,海水猛然涌动,扑天盖地的机械大军从远方出现,然后挟着巨浪滚滚而过!从机械大军中分出数十只特种机械,扑向鱼人和鲸鲨尸体,几分钟就把它们彻底解剖,各器官分门别类地装进专门的检测艇内,然后继续前进。

    这样的场景,每一分钟都会在冰洋深处上演多次。而海面上,母船已经彻底展开,变成长达两千米的庞然大物,悬浮在海上五十米的低空,缓缓开行着。它舰体上开着数百个舱门,时时有各式各样的破损机械虫飞回母船,过上一会后就会修复一新,甚至变得全新的机械虫飞出来。由无数白线构在的圆在扩散到极致后,打开拉直,变成一排白线,如海啸浪涌般向着冰洋深处席卷而去。

    在这条白线之后,大大小小的血花朵朵绽放,再被海水吞没。在白线锋芒所指的前方,突然跃出一头体长近百米的巨型章鱼,高高扬起的触手甚至还要超出身体。它发出如象鸣般的巨大啸叫,叫声甚至在海中掀起了一圈波浪。几根触手沉重一击,顿时将白线居中截断,不知有多少机械虫因此损毁报废。它再度举起触手时,远在数公里外的母船舰首已缓缓张开,探出三根长长的金属方柱,方柱尖端猛然迸射出夺目的电火,一颗重达一吨的弹丸沿着方柱导出的轨道弹出,以每秒超过五千米的速度射向正在肆意发威的巨型章鱼!

    深沉阴暗的冰洋上骤然燃起一团耀眼的火球,章鱼的身躯虽然极为巨大,但被这记物质炮一轰,小半个躯体已经化为升腾的火球!

    它的生命力异常顽强,这样居然还没有死,挥击的触手依然有着排山倒海般的力量。然而无数白线即刻以它为中心汇聚而来,先是数千道扫描力量光波瀑布般落在它身上,随后为数以万计的机械虫护卫着的母船就将指令分发下达。冰洋立刻沸腾,无数机械虫从海中跃出,也有从天上飞落,密密麻麻地扑在章鱼身上,竟似给它穿上了一件金属铠甲!

    一团巨大得让人喘不过气的血雾在冰洋上炸开,一分钟不到,这头巨型章鱼就被彻底分割解剖,变成大小不一的肉块。

    在散落的肉块中,突然有一块在附近机械虫的扫描系统中由灰色转为红色!这一讯号即刻经在过层层传递,被送回母船。于是大海再度沸腾,片刻后,由机械虫拼接而出的一块金属平台从海中浮出,平台上数十根机械臂固定着引起红色讯号的肉块。更有数千只比蚂蚁还要小的机械虫正在清理肉块上多余无用的部分。清理了表面部分的腐肉后,露出的是一具只剩下上半身的女人身体。她虽然有着人类的外表,但体型比一般的人类巨大得多,仅一个上半身就超过两米。在她的腹部,浮着一个少年的脸,表情极度的痛苦,更是不断呐喊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女人身体上到处都是伤口,下半身完全消失,在横截身体的断面上,爬满了无数手指大小的微型章鱼。它们拼命啮咬着女人的身体,想要撕扯下来一点肉块。可是她的身躯坚硬无比,哪怕是最微小的肉丝坚韧度也远过钢丝。只是偶尔,才会有一点肉丝被某只小章鱼撕扯下来。在她身上没有破损的部位,也同样爬满了小章鱼。不过在这里的进展更加微小,小章鱼一口咬下去,根本连印痕都留不下。但是它们依然不停地啃咬着,偶尔造就了一个微小伤口,就会慢慢扩大。女人的身体虽然强大,但依旧一点一点地侵蚀消耗着。如果没有救援,那么终将有一天被这些小章鱼彻底撕碎吞噬。而现在,机械蚂蚁们的数量十倍于小章鱼,而且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小章鱼根本不具备攻防能力,顷刻间被机械蚂蚁们清理一空,女人这才露出了全貌。

    竟是瑟瑞德拉。而她腹部那个少年的脸,从面容看就是圣辉十字军的启辉骑士。

    金属平台托扶着瑟瑞德拉的残缺身体,徐徐向母船飞去。就在这时,远方的云层突然剧烈翻涌,海平线上明显出现了异样。再过一会,就看得更加清楚了,那是一排高达二十多米的浪墙!对于旧时代任何船舰来说,这种规模的浪墙都是毁灭性的打击。母船的引擎开始轰鸣,整个船体上升了一百米,所有的机械虫能飞的都环绕在母船周围,其余的则潜入深海。金属托台则加速被母船收入舱内。

    浪墙行进到一公里外时竟然神奇般地凝停,然而那高高在上的大水,威势只有更加恐怖。一个深沉而奇异的声音轰然响起:“菲兹德克!为什么你要入侵我的国度,杀害我的孩子?立刻退出冰洋,把你抢走的东西留下,我们之间还可以避免战争!”

    母船舰桥上射出数道激光,在空中绘出了菲兹德克的全息影像。影像的高度超过了百米,从气势上看倒是不弱于冰洋之主掀起的浪墙。他冷笑一声,说:“普利德克拉,你这是在威胁我吗?我还没有追究你窥视瑟瑞德拉的躯体,你反而敢来威胁我?你还以为是当年我还没有恢复身体的时候吗?现在,我,菲兹德克,已经是完整的大地雷霆使徒,你想要和我进行一场战争的话,我会很欢迎这个决定。你以为躲在冰洋底部的海沟里我就拿你没办法了?现在你也看到了我的军队。而在我星舰瓦尔哈拉面前,你就会知道你这所谓的冰洋之主,不过是这世界豢养的一条低等爬虫而已!”

    冰洋上空沉默下来,气氛凝固得几乎要将人冻结,浪墙在一层层升高。菲兹德克只是冷笑着,甚至连母船都没有提升高度,只有母船舰首那三根合金方柱偶尔闪过电光。

    僵持了片刻,菲兹德克皱了皱眉,说:“我现在还有要事,如果你不想将战争进行到底,那么现在就到此为止。不过我想警告你的是,以后不论是瑟瑞德拉还是其它的使徒,都不许你打他们的主意。如果你再敢把手伸到我们的头上,我会彻底把你从这颗星球上清理出去!”

    冰洋之主并未多说,而是消逝在冰洋深处,浪墙也随之缓缓降落,浪峰渐行渐低,至数十公里外终于消失。空中的母船则徐徐掉头,率领着如蜂群般的机械体群向来的方向驶去。

    终于,瑟瑞德拉残缺的身体被运回瓦尔哈拉。菲兹德克即刻将大半精力都放在她身上。瑟瑞德拉的身体早已失去生命,但许多部位却又生机盎然。放置在培养槽中后,菲兹德克用去了整整一天的时间规划她的修补方案。不要说还留下大半身体,就是仅剩下一小块肉,使徒也能复原。但瑟瑞德拉身体的复杂程度真追星舰瓦尔哈拉,甚至犹有过之,整个修补过程可能会长达一个月,需要单独一台空间炉的全部能量供应,这也让菲兹德克不得不小心从事。

    培养槽中慢慢注入淡银色的培养基液,对瑟瑞德拉的修补终于开始了,这让菲兹德克也有着莫名的激动。等瑟瑞德拉苏醒,有他在旁边协助,她的本能必将重新取得上风,哪怕是受这个世界影响的意识依然存在,也不会影响到她的纯粹。

    然而培养开始后,从海量的数据流中,菲兹德克感觉到了一丝异常,有一缕微小却坚定的意志在抗拒着修补。这缕意志很奇特,它并不强大,却能与瑟瑞德拉紧密联系在一起,甚至融为一体。它能够指挥和调动瑟瑞德拉的力量,却并不属于她。而且,菲兹德克察觉到,这缕意志和世界意志有着共鸣,属于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换句话说,它就是束缚着瑟瑞德的枷锁,至少是其中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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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八 年华 七

    菲兹德克眉头紧皱,全力解析着从瑟瑞德拉那里传回来的数据,最终,他确定了这缕异样意识的来源。)这种工作不是他所擅长,所以又耗费了几个小时才得以完成。每当这时,他都会十分想念拥有大脑的时日,这点工作在大脑手里,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菲兹德克双眸闪耀着多彩光芒,然后凛然而生寒意,右手更是向前方狠狠斩下,如同断头斩首。这根本就是个毫无意义的动作,但是不这样不足以发泄出他心底深处的那股怒火。而随着这个动作,数百个机械虫扑到了瑟瑞德拉的培养槽上,瞬间完成改造。一共七根尖刺从附加的装置中探出,一齐刺入少年脸孔!那张清秀的脸瞬间扭曲,显然已痛苦到了极致,他拼命地叫着,可是眼睛却怎么都张不开,嘴里也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在瑟瑞德拉的皮肤下突然蠕动出无数凸起,就象藏了众多细小的虫子,它们从外缘开始吞食着少年的脸,他拼命挣扎,象鱼一样想要游走,但被七根钢刺牢牢钉着,根本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那些小虫吞噬。瑟瑞德拉的身体异常坚硬,少年的脸更是如此,所以吞噬的过程异常缓慢。

    在这件事情上,菲兹德克有的是耐心。这少年和瑟瑞德拉有极为密切的联系,密切到足以影响瑟瑞德拉的决定。最主要的是他和瑟瑞德拉属于这个世界的意识联系紧密,虽然菲兹德克自己没有办法彻底消灭瑟瑞德拉的这部分意识,但是仅仅给与重创的话还是可以办到,比如说,杀了寄生在她体内的少年。

    时间流逝得很慢,也很快。当少年最后一丝面容也被吞噬后,他终于成功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嘶喊。凄厉的叫声很轻,和苍蝇的振翅差不多,但是穿透力却强得不可思议,甚至远在舰身另一端控制室内的菲兹德克都听到了,清晰得如同就在耳边回响。少年的凄厉叫声还未散去,整个星舰中突然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这次的音流无比雄浑,震得整座星舰都在颤抖,数据光流彻底紊乱,无数小型机械凌空爆裂。不过菲兹德克早知会如此,已经有了准备。在数据流被切断的瞬间,备用设备已经启动,数十根针管刺入瑟瑞德拉的头部,将具备强烈麻醉与镇静效果的药剂注入她的头部。

    终于,那声声凄厉的哭喊喝斥逐渐安静下去,数据流又恢复了连接。而在幕后掌控着一切的菲兹德克,唇边也浮现出得意的微笑。不过他并未意识到,这种微笑,其实也带上了这个世界的强烈印记。

    几天后,在中央控制舰岛上,身材高大的瑟瑞德拉站在已转为透明的舱壁旁,静静地看着几乎压到舰身的辐射云。她**着的身体,体型有所扩大,现在身高超过了五米。这是一具富有魅力的女人身体,醒目的是后腰处两排如舱门般的鳞甲,以及小腹上一块丑陋的疤痕。这时控制室中亮起数条数据光带,在空中织出菲兹德克的虚拟影像。

    “瑟瑞德拉,我亲爱的伙伴,欢迎回归!”菲兹德克飘浮上前,张开双臂去拥抱瑟瑞德拉。他真实的形体最多够抱她的大腿,但现在是虚拟影像,自然想要多大就可以多大。不过影像并不完全是虚拟,它和制作出的人类身体一样属于一种载体,可以承载使徒的意志。从这一点上来说,这个虚拟影像也可以视为菲兹德克本人。

    瑟瑞德拉和菲兹德克拥抱了一下,就冰冷地推开,用十分危险的目光盯着他,说:“你杀了我的孩子。”

    “是你这个身体的孩子,啊不,是你上一具身体的孩子。”菲兹德克纠正着,他的神态口气自然而认真:“亲爱的瑟瑞德拉,你很清楚,我这是为了帮助你打碎这个世界强加给你的束缚。”

    瑟瑞德拉脸色阴沉,并没有再发作,但是显然不是高兴。她用极具穿透力的目光盯着菲兹德克,目光的落点竟然激起大片电火花,构成虚拟影像的数据光带大片湮灭,菲兹德克闷哼一声,整个影像都有些波动。这是无形的交锋,属于半精神层面的交战,菲兹德克一时不察,就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亏。

    “菲兹德克,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不喜欢你所使用的手段,非常不喜欢。你给我带来了很大的麻烦,而且让我的心情变得非常不好。在找到大脑之前,你和我都不可能完全摆脱这个世界的影响。所以别做蠢事,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来插手!”瑟瑞德拉冷冷地说。

    菲兹德克眉头一皱,脸上闪过一丝怒色,转而叹了口气,说:“瑟瑞德拉,我们是不一样的。我已经可以抵御世界意志的侵蚀,而你呢?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和你刚才所说的话,如果我不帮助你解除这层束缚,你现在还能够恢复使徒的本能吗?你沉睡多少年了,本能已经削弱到我完全感知不到的程度!甚至还丢失了无限之心!你真的以为,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恢复本能?如果你做得到,那么怎么会出现在冰洋深处那头章鱼的肚子里?如果不是我把你从那里带回来,你早就被那头章鱼消化了!”

    “那又怎么样?”瑟瑞德拉不以为然,说:“最多是再花一段时间,重新降临这个世界。”

    “重新降临?”菲兹德克的声音提高了许多,显然已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重新降临可能需要几百年,而且摆脱世界意志的束缚又不知道要多久!睁得你的眼睛,使用你的洞察好好看看,这里并不是一个蛮荒的普通世界,而是一个精心准备的囚笼!不要以为这个世界的生物很弱小,很脆弱,现在一切都在改变,进化的速度在千百倍地提高着。核战之前这颗星球上的生物的确进化缓慢,而且脆弱得不堪一击。但是现在,战争才过去了多少年,这颗星球上就已经出现了足以威胁到你我的强者。这种进化速度,快得已经不符合我们的常识了。你难道没有想起点什么?”

    瑟瑞德拉的脸色终于变了:“你是说,那一位……”

    菲兹德克沉重地点了点头,缓缓地说:“只有他的生体兵器才会超出这种进化速度!”

    瑟瑞德拉沉默了,在她的记忆中,这也是一段不愿回想的黑色。

    沉默了许久,菲兹德克勉强笑了笑,说:“不过还有一个好消息,我找到了我们的剑。”

    “梅迪尔丽?”瑟瑞德拉也显示出压抑不住的惊喜。

    “就是她,不过她受到世界意志的侵蚀很深,现在已经启动了自我修复的程序,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成功蜕变。”菲兹德克说。

    瑟瑞德拉立刻问:“第几次蜕变?”

    “从数据看,应该是第四次了,不过前三次中只有一次完整蜕变。”菲兹德克说。

    瑟瑞德拉也舒了口气,说:“第四次,那就好办了。这颗星球的世界意志虽然强大,但是四次蜕变后的梅迪尔丽肯定拥有了粉碎它的力量。到那时我们就可以找齐曾经的伙伴,然后离开这座囚笼,回归宇宙……”

    “然后继续永无何止的逃亡……”菲兹德克苦笑着接道。

    瑟瑞德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菲兹德克的话无意中勾起了她心底最深处的梦魇。一想到这件事,不,是仅仅触摸到它的轮廓,她就会从内心深处泛起无法抑止的恐惧。在这个时候,菲兹德克杀害她孩子的行为才显得有情可原。她默默地转身,望向星舰外的世界,安静地问:“既然梅迪尔丽还有可能沉睡许久,而且大脑和……嗯,那个人也不知道在哪里。那么现在,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先想办法找到大脑。她一定在这颗星球上,但未必觉醒。所以,我需要打造一只可以征服整个星球的军队,再慢慢想办法把她找出来。她应该有办法找到触摸失落记忆的方法,把我们最后一位伙伴找出来。然后,我们就离开这座囚笼,回归宇宙……”说到这里,菲兹德克突然一怔,猛然想起刚刚瑟瑞德拉也是如此说的。

    回归宇宙,是多么瑰丽、浪漫以及漏*点的一件事,因为前方就是无尽的星海。但是回归宇宙之后呢,会不会是又一个循环的开始,在永无尽头的逃亡中逐渐老去,乃至消亡?最为悲哀的是,使徒是不会老去和自然消亡的。拥有了永生,也就意味着永恒的恐惧。

    星舰中的气氛显得沉默而压抑,不知过了多久,瑟瑞德拉忽然说:“东南方353公里,地下1500米,有复合硫铁矿脉。东方200公里,地下900米,有一座大型铀矿。可以做为原料开采利用。”

    “很好。”菲兹德克平淡地回应着,他麾下的机械帝国即刻开始作出调整,几分钟后两道机械洪流就轰鸣着出发,前往瑟瑞德拉指出的两处矿点。

    两个使徒之间有着难言的默契,都没有再继续刚刚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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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九 平淡 一

    夜色已降临,但深而低垂的夜幕丝毫不能遮挡战火,猛烈的爆炸和处处燃烧的火光将半边天幕都映得火红。

    在烈火与硝烟中,走出一身黑衣的奥贝雷恩。他的双手中,不断有火、风与雷电生成,最终汇聚成颗颗散发着蓝红双色的火球,向四面八方弹射出去。如网球大小的火球飞射速度惊人,一旦遇到障碍就会爆发出猛烈的爆炸,其威力竟不比重炮轰击弱多少。奥贝雷恩的脸依然如当年的英俊,但稚气已经全部脱去,脸上的线条棱角也显得刚硬明晰了许多。多时战火粹炼,以及无数次生死之间的磨砺,现在的奥贝雷恩早不再是当年的青涩少年,举手投足间不仅仅是挥洒和大气,还有着沉凝如风雷般的威势。

    他蓄着短须,已经很有几分三十以上成熟男人的味道,虽然真实的年纪不过20出头。

    随着奥贝雷恩的缓步推进,连绵不绝的爆炸就象层层推进的弹幕,在大地上轰出一条滚滚烟龙。也不知发射了多少枚威力惊人的火珠,可是他却丝毫没有疲劳和休息的迹象,如同一座人形炮台,轰鸣着向前推进。他在敌人的阵线中突破着,并不是没有遇到反击,而且反击也十分凌厉。大威力的狙击弹时时从阴暗处飞来,射击的时机恰到好处。雷电、冰风乃至大片火雨平空生成,扑天盖地向他砸下。天空中更是时时会响起厉啸,几发重炮炮弹如同长了眼睛般飞来,落点误差竟然不超过五米。不过攻来的不管是类法术,还是重炮炮弹,奥贝雷恩都会还以蓝红双色的霜炎火球,以剧烈的爆炸中和对方攻来的类法术,或是凌空引爆重炮炮弹。

    至于那些大威力的狙击弹,到他身周数米时,就会被一层无形的力场弹开。有些特殊弹头的狙击弹甚至会喷射出一缕专门破解防御力场的金属液态射流,但也被力场包裹弹开。想要用狙击枪射杀一名早有准备的高阶类法术能力者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是狙击弹可以极大的消耗防御力场,从而削弱类法术者的能量储备,则是战场上的常识。因此狙击手依然在战争中活跃着,并且在某些局部战场发挥出决定性的作用。在数名富有经验的狙击手合击下,战死的六阶甚至更高的类法术能力者不在少数。而从黑暗中射出的狙击弹数量看,此时围绕在奥贝雷恩周围的狙击手至少也有十几名之多!

    这里是一处非常关键的战场,是亚瑟家族领地外围一处核心的战略要地。多日以来,议长麾下军队主力已经转进到了这里,发动连绵不绝的猛攻。毕竟此时此刻,女皇麾下的势力已经所余无几,大多被议长军打得溃不成军。成建制的部队几乎不存在,所有的永固据点和工事都被拔除。放眼整个血腥议会的版图,除了蜘蛛女皇所居的深红城堡,最醒目的目标就剩下亚瑟家族了。龙城是另一块不被战火波及的地方,当然,这仅仅是在地图上。事实上双方早就把战场延伸进了龙城内部,只是都小心翼翼地把交战范围控制在暗黑龙骑总部周围一百米的范围外,以免招惹到摩根将军。而在几个月之前,这条无形的边界线还是一公里。作为扈从最多的龙骑将军,摩根的扈从规模正在迅速减少,特别是底层扈从和佣兵,不断被交战双方以高额报酬挖走。而摩根似乎对此视而不见,因而在战争进入中期后,双方挖人的动作就变得有些肆无忌惮了,特别是处于劣势的女皇一方。所以摩根将军的扈从数量从近万变成几千,再变成几百,以及到目前为止的不足一百。但是留下来的都是真正核心的高阶扈从,他们才算是摩根将军的嫡系,也是家族力量的中坚。所以其实摩根家族的真实实力并未受到太多的影响。

    一个多月以来,亚瑟家族已经成为整个血腥议会关注的中心。它如一座孤岛,矗立在墨色的深海中央。而议长的军队有如晨昏之潮,一**一群群拍击着孤岛。

    战争艰苦卓绝。

    亚瑟家族几乎是以一已之力在抗争着大半个血腥议会的实力,而且对面的威廉家族实力并不弱于亚瑟,无论是家族战士的数量、质量,还是代表着家族底蕴的高阶能力者数量。在一场场看似绝望的战斗中,奥贝雷恩的名字逐渐为人所知,所惊讶,最终是被震慑。他每每于绝境中扭转战局,不光展示自身在类法术上惊人的天赋,还显示了作为指挥官的敏锐直觉。在初期的战争中,奥贝雷恩率领着家族战士转战千里,充分利用了战场的每一寸空间,任何一场战斗都是以弱击强,甚至过半情况下处于绝对劣势。在战争初期,奥贝雷恩可说是每战必败,但是却不会败得没有反击之力。而且想要击败奥贝雷恩,往往要付出数倍伤亡作为代价。慢慢的,就连对手们也明白,如果手上只有微弱优势的兵力,那么和奥贝雷恩决战纯属自取灭亡。而在高阶能力者的决战中,奥贝雷恩同样展示了恐怖的战斗天赋,当他拥有九阶类法术能力后,几乎可以在一对一的战斗中格杀一切九阶能力者。至少议长的军队中还没有能够单独与他决战而不败的九阶强者。

    奥贝雷恩并非不死之身,他身上的伤始终不断,甚至伤口多得自己都数不过来。就连跟随他作战多时的家族老兵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支持着这个原本热爱艺术、性格敏感的少年屡次压倒死神,一路走到今天。惟有一点可以确定,奥贝雷恩是有信仰的,或是疯狂的执着。因为惟有狂信徒或是偏执狂,才有可能带着破碎的身躯,从死人堆中一次次站起,连舔净伤口都不及,就又投入到下一次战斗。

    这场看似绝望的战争,在一个多月之后,竟然奇迹般的被奥贝雷恩扭转了局势。而其中关键,就是死在奥贝雷恩手下那诸多的强者,从而使双方的战损对比过于极端,慢慢改变了局势。

    在战争中,其实还有一个响亮的名字,艾琳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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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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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魔手记介绍:
当欲望失去了枷锁,就没有了向前的路,只能转左,或者向右。
左边是地狱,右边也是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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