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强求不来
眼前好像出现了顾潜山顶着娃娃脸，皱着一对粗眉，手指无助地扭着，腆着小肚子，无奈又可怜的样子。
武云昭理解了顾潜山的异样的幼稚感，心道：“难怪活泼泼的，原来是在宫里受苦，好不容易找到诉苦的人了。”
顾潜山道：“大当家的，还有别的事儿吗？小孩子得多睡觉，我明天要是起不来，定要挨罚的。皇帝哥哥特别关心我呢。”
武云昭道：“那快去吧，有什么不懂的来问我，毕竟在宫里混过那么多年，水深水浅都明白。”
顾潜山道：“多谢！”就此无声。
次日午后，武云昭一行人拜别龙霸天，继续北行。途中也遇到了几伙小贼，都是不成气候的，尽数给打跑了。
又过十几天，他们来到了一个叫做庆安的地方。
庆安是一个大镇，薛家在这里有一家粮铺。有近一半的粮食要留在这里补仓、贩售的。
卸货的事情有薛家的伙计办，无须凤凰寨的人插手。但为表交情，铁老二和阿鸡还是留下帮忙。他俩膂力强大，一人顶三，分担了不少。其他人各自休整。薛家的铺子后就是住的地方，无须另找客店。
武云昭出行的主要目的是打听消息，自然不能留在屋里头闲着。她眼看时辰还早，简单梳洗之后，拉着阿蛇到外头闲逛。带着孩子的女人最安全，会遇到麻烦却轻易不会被怀疑居心不良。
自从被龙霸天的直接性情刺激后，薛朗逸也有了些微的变化，对武云昭的示爱大胆了许
多，一路殷勤备至。他见武云昭和阿蛇要出去，主动提出跟随。
胡大娘在门口坐着，见三人并排出门，打趣道：“瞧你们，不知道的，还以为一家三口呢。”
薛朗逸闻言，偷瞧武云昭一眼，耳根发红。
武云昭伸臂揽着阿蛇，笑着接话道：“怎么不说我是阿蛇的童养媳呢。”
阿蛇夹在两人中间，识趣不言语，眼珠溜溜转。
胡大娘笑道：“姑娘，你要真是阿蛇小子的童养媳，阿龙做梦都得笑开了花儿。”爽朗大笑。在外头，凤凰寨的人都叫武云昭是“姑娘”。
武云昭拒绝的意思这么明显，薛朗逸也不好意思继续跟，推脱想起有事要处理灰溜溜走了。
胡大娘道：“姑娘，太直接了吧。薛少爷一片真心呢。”
武云昭道：“就因为一片真心，才要赶紧斩断，莫让他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薛公子人品、相貌、家世样样不差，何必在我面前低三下四。世上姑娘有的是，自然有乐意爱他，喜欢他的。我若不言不语，一直吊着他，成什么样子，那不是占他便宜吗？心计、手段都能玩儿，可不能玩弄人家感情，多可恶啊。”
胡大娘叹口气，说道：“姑娘说的是。”
武云昭道：“胡大娘，等会儿见了阿龙，跟他说一声，我带着阿蛇在外头吃，晚些时候回来，让他别担心。”
胡大娘笑道：“恩，知道了，这话一定传到。”目送武云昭和阿蛇，直到两人转了弯儿，转身去寻阿龙。
路过天井时，胡大娘见薛朗逸坐在台阶上，垂头丧气的，心下不忍，走过去安慰道：“薛公子，没事儿吧。”
薛朗逸摇摇头。
胡大娘不放心，怕没经过事儿的大少爷想不开，干脆在薛朗逸身旁坐下，面带微笑，温言道：“薛公子，我们姑娘性子直，她怕耽误了你，说话重了些，你别介意。”
薛朗逸道：“本来也是我一厢情愿，不怪她。”苦笑道：“我早就该识趣儿，不该纠缠。姑娘不拿鞭子抽我，已经算对我够好了。”
胡大娘为武云昭解释道：“我们姑娘是这个出身，打小就混江湖，最懂的是兄弟情义，姐妹义气，懒得理会儿女情长。人情难还，我们跑江湖的，最怕的就是欠人情，有的时候啊，一份人情债能要了我们的命呢。就说大娘吧，当年若非为了还一份救命之恩，也不至于孤孤单单到现在。”
薛朗逸怎听不出胡大娘是打算用自己的惨事开解他呢，忙道：“大娘不必如此。缘分天注定，强求不来，我就是一时糊涂，过一阵子就好了，不至于那么不争气。”
胡大娘道：“薛公子能这么想最好！”呵呵一笑，说道：“不过大娘忍不住，还想说一说过去的糟心事儿，薛公子卖个面子，听大娘诉诉苦，如何？”
薛朗逸道：“承大娘看得起。”
胡大娘笑一笑，正要开口，恰在此时，阿龙从屋里出来寻阿蛇。胡大娘将人拦住，转告了武云昭的话。她见阿龙也没什么要事，将人一并留下听故事。
第227章 以身相许
言未开，泪先流。
胡大娘接过薛朗逸和阿龙递来的手帕，笑道：“都是体贴人，当年大娘就没这么好的命。”点了点眼角，将手帕攥在手里，眼光动了动，说道：“那时候，大娘跟姑娘差不多，也是一朵花儿的年纪，可万万比不上咱们姑娘漂亮，就是个人样，挺招人喜欢的，不像现在，脸胖，腰粗，跟个大木桶似的。”捏起腰间的肉抖了抖。
薛朗逸和阿龙对看一眼，笑不出来。
胡大娘拍拍衣服，接着道：“我呀，早早就出来混了，一把双刀砍四方，拿钱办事，偷鸡摸狗都干过，难免有仇家在身后追。也是我运气好，一直都打赢。一来二去的，我心气可就高了，变得目中无人，什么事情都敢掺和。要说这人啊，可真不能嚣张。也就逍遥了不到一个月，嘿嘿，大祸临头。”
“大娘我啊，碰上一伙儿人，玩不转了，被打得全身都是伤。对方人多势众，我一看不好，死了命就跑啊，跑啊。当年的江湖比现在还乱，大姑娘落强人手里还不如进窑子呢。我就想着，真没辙，我就抹脖子，但又想，活着总比死了好，就这么的，又惊又怕，还是死了命跑。”
“我也不管路在哪儿，有林子我就钻林子，有田地我就钻田地，眼瞅着，天亮了三回，黑了三回，已经跑了三天三夜了。这三天三夜，我是一口水没来得及喝，一口饭没来得
及吃，头晕眼花，两腿灌了铅似的，真走不动了。我听着那帮人还在后头追，心说，老天爷要我死啊，卯起最后一口力气，要找地方自尽，可谁知道呢，天无绝人之路，我才跑了几步，脚下一空，从一个大山坡上滚了下去，眼前一黑，晕了。”
“那帮人为何不继续追我？我到底怎么脱险的，那是一概不知。反正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安安稳稳躺在屋里了。我被吓怕了，兵刃也不知道掉哪儿了，不敢掉以轻心，躺了半晌，确定周围没人才敢动一动。小屋里挺干净，最多的东西就是书。我一看啊，放心不少，这里肯定不是江湖人家啊，活动活动腿脚就要走人。”
“可脚一踩地，就跟踩上棉花似的，那个软啊，没法子，“咣当”又坐回去了。这么一动，扯得身上的伤生疼，原来，救我那人没给我裹伤。过没多少时候，我就听外头有人来了，听说话声是一男一女。那男的说：“男女授受不亲，小生也不敢给人家裹伤，劳大娘走一趟。”那女的说：‘张相公心眼儿可真好，不亏是读书人，知书识礼，不占人便宜，放心，交给大娘吧。’”
“我听两人的意思来给我治伤，当即躺好装睡。听着脚步声响，有一个女人来了，给我宽衣解带，涂抹伤药。而那个男的没跟进来。我当时心里想的也跟那大娘说的一样，读书人就是知书识礼，不占人便宜。等那大娘走了之后，我又装了一会儿，才起身
。那书生在外头给我做饭呢。从那天起，我俩就认识了，我呢，看这书生人挺好，还有些呆，是个正人君子，干脆留下养伤。”
“两个月后，我的伤全好了。不过啊，我留了个心眼儿，一直没说我是江湖人的事情。那书生住的村子不大，怕给村民吓坏了。我临走那天，那书生对我说：‘小生对姑娘一见倾心，不知姑娘可愿与小生共结连理’反正是这么个意思，他说了不少文绉绉的话，我也记不住，有些连听也听不懂。”
“养伤的时候，这书生对我那是百般照顾，我也很感激。心想，江湖人都讲究报恩，那不如以身相许吧，趁此机会退了江湖，跟他安生过日子也不错，就这么，我就答应了。当天晚上，书生招来了四邻作见证，我俩简简单单地拜堂，成了夫妻。”
“成亲之后啊，书生对我是更好，说是百般呵护不为过。我还成天谢老天爷成全我，赐给我这么一个好相公。读书人买书的花销大，家里并不富裕，吃的也不好，跟我从前比，那是天上地下，有咸菜就不错了。可我就觉得，日子过得真甜。我努力学当好老婆，学做饭、学绣花、学做衣裳，书生力气小，还得读书，后来我仗着有几分内力，体力足，就把农活也担下了，没日没夜，起早贪黑。可我啊，还真没觉得苦，就觉得有人陪着真好。再苦再穷，我也是有家的人了，咬咬牙，什么都能认了。”
第228章 人面兽心
“一年后呢，我就有孩子了。有孩子之后，我就没法干重活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压在书生身上了。我过意不去，可得先急着肚里孩子啊。书生也说，孩子重要，累点儿没关系。他这么说，我就这么信了，还夸他有担当。”
“十个月后，孩子出生了，是个女孩。我是当妈的，哪有不喜欢身上掉下来的肉的，很欢喜。可从孩子生下来第二天起啊，我就觉得书生不对劲儿了，他看我的眼神儿都让我觉得慎得慌。我想不通啊，以为他怪我生了闺女。可我想，我俩还年轻，孩子不还得有吗？闺女就闺女呗，反正都是他的骨肉，我心想，不顺心也就一两天，忙着照看孩子，也就没在意。”
说到这儿，胡大娘眼泪忽然涌了出来。她边哭，边骂道：“谁成想这个天杀的狗东西，人面兽心，撇着人皮不干人事。”顺手拉着薛朗逸，哭道：“你猜，他做什么了？”
薛朗逸哪儿敢胡说啊，重复道：“他做什么了？”
胡大娘道：“这个畜生啊，他在我闺女满月那天，拉来五六个人，要把我们母女卖了啊。”
薛朗逸大惊，问道：“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卖了？”阿龙也好奇，一下一下为胡大娘拍背。
胡大娘抽噎道：“我也问啊，我说，相公啊，咱们好好过日子，有什么话说开就是了，何必闹这么大呢。你们猜，那没良心的说什么。啊，他说，养我费钱，连书都买不起了。还
说我没用，没给他张家留下香火，不如卖了省心，说我们娘俩是白吃饭的，就累他一人。”
阿龙怒道：“这不是强词夺理吗？骗人没这么明骗的。”
胡大娘一把鼻涕，一把泪，骂道：“可不是。姑奶奶我不认字，可我听得懂人话。这个畜生，该死的东西，他就是嫌弃我们娘俩，想拿我们娘俩换银子，哪儿是什么没给生儿子，连累他一人啊。”
“我当时就认清楚这个禽兽的脸了，抱着孩子，不吵不闹，坐在床上听着他们商量我们母子的价钱。我倒要看看，我们娘俩在他心里值多少银子。那畜生除了认字，说好听的话，根本什么都不会。他开一个价，人家眼睛一瞪，他就怂了，立马改口，三番四次，我们娘俩两个大活人，一共才谈成了十两。他奶奶的，姑奶奶随便出去干一票，都比十两多。我当时那个后悔啊。我怎么看上这么个没用的废物，一对招子白长了。”
“趁着他们签字据，没人看我们娘俩，我把孩子放在床脚，悄悄下了床，冷不丁出手掀翻了一个。这一下，他们可都吓呆了。哪里想得到我会功夫啊。奶奶我气啊，也不说话，逮着人就打，将那帮人打得头破血流、鼻青脸肿。等抓住了那畜生，我一听他求饶，心就软了，想着他毕竟是我孩子的爹，就没下重手，抽了他两耳刮字了事。”
“可谁成想，这两年跟着他过苦日子，我把身子熬虚了，产后又没好好调理，这么一动气，一动功夫，身子受
不了，刚想回身抱孩子走，还没碰着床沿儿，我就又倒下了，眼前一片雾蒙蒙的，脑袋沉的不行，就要睡了。”
“可突然啊，我那宝贝儿哭了。我一听闺女哭，心想，我不能晕，不能晕，我要是晕了，闺女可就没了。我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勉强睁开了眼，可孩子已经没了。我赶紧爬起来，循着声音追，那天杀的狗东西，居然还想卖孩子。”
薛朗逸惊道：“怎么还卖，那是他亲骨肉啊，怎么干得出来？”
胡大娘恨恨道：“人心黑了，还管是不是亲骨肉？就是他亲爹，亲妈，该卖，他也卖。”又骂一阵子，接着道：“那畜生他没想到我能爬起来，一见了我，慌得不行，撒腿跑。我呢，不敢喊，怕泄了气，提不上劲，闷头在后头追。也是巧，老天爷不长眼，偏偏那天下大雨，地上又湿又滑，我是怎么都追不上。”说到这儿，语音又转呜咽，捧着脸道：“我追啊，追啊，眼瞅着他没影了。我急啊，气血上冲，再也支撑不住，还是倒了。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啊，雨停了，天也晴了，月亮就跟大盘子似的，又亮又圆，照得地上清清楚楚的。我不甘心，我得把孩子抢回来。那是我心头的肉啊。我从泥里爬起来，仔细看着地上的脚印，一步一步找过去。”
薛朗逸轻声道：“找到了吗？”
胡大娘点点头，缓缓道：“找到了。脚印一直到河边，他们父女俩跌河里了，一块去了。”
第229章 卷毛绿眼
胡大娘讲完了故事，心里的怨恨、痛苦消解不少，面挂泪痕回房去了。
薛朗逸和阿龙受故事感染，同情胡大娘的遭遇，颇为动容。
阿龙道：“我到山寨快十年了，头一次听大娘讲自己的事情。平日里见她乐乐呵呵的，还以为”叹口气道：“真没想到。”
薛朗逸点点头，不多说什么，心道：“跟大娘一比，我真是矫情了。这世上谁不苦呢。”被武云昭拒绝而产生的惆怅消散得差不多了。与生离死别相比，不伤筋，不动骨的情伤真是不值一提。
阿龙不知道薛朗逸遭遇，见他神情落寞，以为他在为胡大娘感伤，心道：“薛公子虽然多情善感，但心地还是好的。”安慰道：“胡大娘今日将往事说出，想来是看开了，薛公子不必过分担忧。”
薛朗逸闻言，知道阿龙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但也不能将自己的真实意图和盘托出，点点头。
阿龙不善开导，眼看午时将至，心道：“不如喝一顿，醉得迷迷糊糊的，薛公子也就不理会这些糟心事了。”主意打定，邀请道：“薛公子，你饿了吗？要不要一起去吃饭？阿蛇不在，我就一个人。”
“我就一个人”五字，戳中了薛朗逸的心窝。
薛朗逸心说：“两个人吃饭总比一个人好得多。”点头答应了，说道：“辛苦阿龙兄弟一路照顾，为表感谢，今日的饭我来请吧。”
阿龙笑道：“那怎么好意思。我巴巴请人吃饭，反过来叫客人付账，好像故意吃白食似的
。薛公子不用客气，今日的饭算我身上，又不是吃龙肝凤胆，兄弟还请得起。”
薛朗逸与凤凰寨人相处时日不短了，清楚这些江湖人性格豪爽，当即也不来回推脱，笑道：“恭敬不如从命，阿龙兄弟，请。”将心事收敛。
阿龙心道：“这回倒痛快！”笑道：“薛公子请。”
两人搭伴，刚走到门口，帮忙卸完货的铁老二和阿鸡走了进来。铁老二和阿鸡都是少有的壮汉，一个如铁塔，一个如桥墩，将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连一丝日头都照不进来。
铁老二道：“你们要出去啊。”紧走两步，让出路来。
阿龙道：“我们要去吃饭，铁二哥，阿鸡哥，你们一起吗？”
阿鸡摆了摆又白又厚的手掌，笑眯眯道：“不用了，我跟铁二哥让厨房给做了，我们哥俩比赛，看谁是寨里的第一大饭桶。哈哈。”说着，松了松腰带，看样子，已经开始做准备了。
薛朗逸笑道：“两位好兴致！”招呼伙计，给两人去打酒，说道：“二位尽情比，酒水管够！”
铁老二和阿鸡一齐抱拳，说道：“谢薛公子啦。”胳膊挽着胳膊，往后头走。
爽朗的笑声从后头传来，薛朗逸赞道：“嗓门真大！”
阿龙道：“可不是嘛！我们铁二哥是天生的嗓门大，薛公子，小心门槛。”
薛朗逸道：“你也小心。”迈过高门槛，与阿龙来到了街上，伸手指了指前方，道：“咱们也别走远了，就哪儿
吧。”
阿龙笑道：“薛公子贴心给我省银子啊，行，你说哪儿就是哪儿。”
薛朗逸道：“铁二哥的嗓门是天生的，听你的意思，那阿鸡大哥嗓门大不是天生的。”
阿龙道：“恩，我们阿鸡大哥的嗓门是练功练出来的，他有狮吼功，真放开了嗓门，那声音从我们凤凰山山顶能传到山下。自从阿鸡来了，我们都没睡过懒觉。他就跟大公鸡似的，到时辰就打鸣。”
说起兄弟们，阿龙很有兴致，滔滔不绝。
薛朗逸也很好奇武林人士的新奇武功和奇妙经历，听得津津有味。
武云昭和阿蛇走街串巷，掩饰性地买了些物件之后，随便找了个面摊歇息。
阿蛇突然指着一个过路人，问道：“姐，你看那人，眼珠子是绿的。”
武云昭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那人已经走过，只看得到背后了。不过，武云昭从那人的帽子下面，看出了些不寻常，对阿蛇道：“头发跟咱们还不一样呢。”
阿蛇道：“是吗？我再看看。”抻着脖子望，失望道：“找不着了。”问道：“姐，他头发什么样？”
武云昭道：“卷的，有些发红。”
恰在此时，面摊老板送面过来，听到二人的对话，笑道：“那是外邦人，有的时候会来这儿逛逛。”
武云昭问道：“老人家，这些外邦人经常来吗？我们姐俩是外地人，头一回来北边儿，没见过外邦人呢。”
第230章 小生有礼
面摊老板道：“难怪姑娘和小兄弟都这么水灵，不像我们这儿的，干巴巴的。”呵呵一笑，接着道：“那些外邦人是不是经常来，老头我说不好。但毕竟摊子在路边，看到过几回。他们都是包得严严实实的，露一对眼睛，今儿这是绿眼珠的，以前我还看见过蓝眼珠的呢。”
阿蛇笑道：“有一个绿眼珠，一个蓝眼珠的吗？”
面摊老板笑道：“那不成妖怪了吗？兴许有，老头以后多注意、注意。”
武云昭又问道：“老人家，这些外邦人能随便进咱们境内吗？看起来鬼鬼祟祟的。”
面摊老板摇头道：“这个老头就不懂了，想来，人家既然能走到这儿来，官家就是许的吧。哎呦，水开了。两位慢吃，老头得看锅去了。”
老爷子遮掩的意思太明显，反而说明，外邦人是不能随便入境的，但凡进来的，一定有不可告人的内情。
阿蛇对外邦人感兴趣，正要多问问，忽然，听有人说道：“外来的都是大爷，官老爷捧臭脚来不及，怎么会不让人家来，上赶着迎接来不及呢。”声音不小，引得路人频频侧目。他话里意思分明在说当官的媚外。
面摊老板站在热气腾腾的锅后，横了那人一眼，怪他乱说话。
武云昭和阿蛇循声望去，见说话的是个书生打扮的中年人，看样子，也是来吃面的。
武云昭伸手扳过阿蛇的脸，说道：“好好吃饭了。”
阿蛇点点头，拿起筷子一口口吃面。
武云昭亦如此，对那书生视而不见。
书生一怔，他听武云昭和阿蛇的意思，该对外邦人很感兴趣，既然如此，自己说了有关外邦人的事情，这两人对自己应该很关注才对，怎么能置之不理呢？
他不能接受被忽视，轻咳一声，朗声道：“在我朝边疆，外邦有四。”顿了顿，瞧一眼武云昭和阿蛇，见二人仍不动声色，心道：“我就不信你们不好奇。”继续道：“这四个外邦分别是布瑞提斯、者门”又停一停，见武云昭和阿蛇还是没反应，眉头攒起，接着道：“弗兰池和斯班尼克。”
阿蛇背对着书生。这四个地方是他没听过的，越听越好奇，向武云昭眨眨眼。
武云昭笑道：“来，这个配菜不错，多吃一点儿，等会儿问问老板单卖吗？”夹了一筷子盐渍的白萝卜条儿到阿蛇碗里。
阿蛇知道，这是不让理会的意思，继续埋头吃面。萝卜条儿吃在嘴里咯吱、咯吱响。
面摊老板听那书生一口一个外邦，怕他给自己招来麻烦，喊道：“那书生相公，你是来吃面的吗？”
中年书生答道：“来面摊可不就是要吃面的，难道还能吃米吗？来碗鸡蛋面，要俩鸡蛋的。”
面摊老板横他一眼，心说：“还挺贫。”沉声道：“坐着等吧，别挡了旁的客官的路。”话中带刺，有点儿骂人的意思了。
书生听了，微微一笑，脑袋晃了晃，却没有发作，扫了一眼他的旁边的空桌、空凳，一甩头发，走到了武云昭和阿蛇的桌旁，笑眯眯作揖，道：“
小生有礼了，姑娘，小兄弟，拼个桌如何？”
武云昭抬眼，不言语。
阿蛇早就忍不住要动一动，左看看，右看看，对书生道：“大叔，旁边都是空位，不用拼桌。”
书生瞪大了眼睛，惊道：“大叔？”
阿蛇眨眨眼，懵懂点头道：“是啊，大叔，要不然我叫你什么？大爷？”他被书生的眼睛瞪得心里发毛，缩了缩脖子，向武云昭求助。
武云昭轻咳一声。
书生看向武云昭，脸色乍青乍白，难以置信的样子。
武云昭道：“大叔，你到另一桌坐吧，别吓着我弟弟。”
书生提高了调门，质疑道：“大叔？”
面摊老板看不过眼了，端着满满一碗鸡蛋面走了过来，大声道：“面好了！”“哐当”一声，将面放在了旁边的桌上，面汤洒了一圈。
书生犹若未闻，手指头指着自己的胸口，认真问道：“你们叫我大叔？没叫错？”
武云昭和阿蛇对视一眼，均想：“这人莫不是个疯子？”
面摊老板有些生气了，道：“我说书生相公，你耳朵聋是不是？人家姐俩除了叫你大叔还能叫谁？你要是不吃饭，也别打扰人家成不成？”拍拍桌面，说道：“我这碗面白送你，过来吃吧。”对书生的行为很不满。
书生好像受到了打击，身子晃了晃。他拍拍胸口，喘了两口气，咬牙道：“小生今年二十五。”
第231章 美白养颜
四下一阵静默。
书生倒抽一口凉气，颤声道：“我我不像？”充满期待地看向阿蛇，心里想着，小孩子会说实话。
阿蛇抿着嘴，皱起了脸，心道：“这人有病吧，会不会咬我？要不要说实话呢？”眼睛左动、右动，心一横，摇了摇头，轻声道：“不像！”
书生叫道：“不像！”声音尖利，好像被踩了脖子的公鸡。
阿蛇被吓了一跳，心说：“疯子杀人不偿命，不能还手打，死了也白死。”蹭一下站起，嗖一下，窜到了武云昭背后，只露出个脑袋，看着那中年模样的，实际上二十五岁的书生捂着胸口抽气。
书生忽然转头，再次盯上了阿蛇，走上两步。
武云昭拈起一根筷子夹在两指之间，御剑般指向那“疯”书生，只要见他发作，立刻催动内力，将筷子射出，结果了他。
书生却不前进了，问阿蛇道：“小兄弟，说实话，小生像多大年纪的人，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嘶”不肯将“三十”说出口。
阿蛇低声问道：“姐，他这什么情况啊。”
武云昭沉吟道：“估计以为自己年轻，长生不老吧。大胆了说，他要敢动你，姐姐立马收拾。”
阿蛇有了底气，大声道：“最起码四十。”
周围人听了，不住点头，交头接耳，低声道：“不错，小兄弟有眼光，是像四十的。”“哎呦，原来才二十五。脸上褶子比我爹还多。”“他怎么说得出口。”“自己心里没数”“依我看啊，不是傻子就
是疯子。”“哎，老兄说得对。”
书生听着周围人一句句扎入心脏的“恶毒言语”，双手抚上脸颊，抖如筛糠，突然一声大喝：“不可能，不可能！”
阿蛇紧抓着武云昭的袖子。
武云昭冷冷看着书生发癫，声夹内力，说道：“多抹点儿珍珠粉，或许有用。”
书生猛然定神，怔怔道：“珍珠粉？”
武云昭站起身来，拍了拍阿蛇，要他莫怕，走到书生面前，凝视他的双眼，淡淡道：“对，珍珠粉，内服外敷，美白养颜。”
书生连连点头，喊道：“对，对，珍珠粉，美白养颜，美白养颜，哈哈，我要吃珍珠粉，哪儿有珍珠粉，啊，哪儿有？”
武云昭抬手一指，眼光不离书生面目，道：“哪儿，同安堂。”
书生大喜，径直冲过人群，奔向同安堂。
武云昭视线追着书生，伫立良久。
人群当做笑话议论几句，各自散开。
阿蛇打了个哆嗦，走到武云昭身边，见她神色端严，心中惴惴，过了一会儿，鼓起勇气扯了扯武云昭的衣袖，轻声道：“姐，没事吧。”
武云昭道：“没事儿。阿蛇，还吃吗？”
阿蛇道：“不吃了，没胃口。”
武云昭“恩”一声，对阿蛇道：“走，咱们去前头酒楼吃。” 摸出银子扔在桌上，对面瘫老板道：“不用找了。”
到了酒楼门口，武云昭仰头看了看，带着阿蛇走了进去，要了
窗户冲西的包间儿。
她一进屋，随即跃到窗边，挑开一条缝儿，看着下面的街道。
阿蛇大为疑惑，见武云昭神秘兮兮的，不由得放低声音，问道：“姐，看什么呢？”
武云昭道：“方才那疯子。”指了指下头，只见那书生恰好从同安堂里出来，手里提着一串纸包，满面春风，神色喜悦。
阿蛇奇道：“他真去买珍珠粉啦。”挠挠头，问道：“姐，他到底真疯还是假疯？”
武云昭合上窗子，道：“边吃边聊。”话音才落，店小二提着热水壶进来了。
阿蛇心中佩服：“大当家的功力真深厚，谁来都知道。”
武云昭道：“随便点，咱们慢慢吃。”
店小二走后，阿蛇又问：“姐，快跟我说，那人到底真疯还是假疯？”
武云昭道：“听得懂人话的，一般不疯。”
阿蛇道：“他算听得懂啊，让买珍珠粉就来买了，那就不疯呗。可他为什么那么在意岁数，他长得就是老啊。还不许旁人说，嗷嗷叫的。”
武云昭道：“越没有什么，越追求什么。执念深了，人就疯魔了。”
阿蛇又给绕糊涂了，似懂非懂，心道：“那就是时而疯，时而不疯，反正是有病。”接着问道：“姐，那你为何追着他？”
武云昭笑道：“傻小子，难得一见的武林高手，你说要不要追？”
阿蛇这一惊非同小可，瞪大了眼，心说：“还有这样的武林高手？”
第232章 夜间暗探
武云昭道：“方才乱，你可能没注意。他虽然跑起来跟一般人差不多，也是一步一步的，但他的脚步声轻如鸿毛飘过水面，轻功造诣已到顶峰。”进一步解释道：“在这么多人围观的情况下，他懂得掩藏武功，可见他不是个心智失常的人。他对年龄和容貌确实在意，神情不假，可知他确有执念。”
阿蛇又奇怪了，问道：“那他以前没被叫过大叔吗？”
武云昭耸耸肩，说道：“谁知道呢。或许就是这么巧，他头一回碰上咱们这么实诚的人，看到什么就说什么，一下子接受不了事实，痛心疾首。”
阿蛇叹道：“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
武云昭对外邦人还是很在意，在饭后，又带着阿蛇在街上搜寻。经打听，那外邦人竟然入了官府。武云昭知道，其中必有猫腻，决意夜间暗探，暂且与阿蛇返回。
入夜后，武云昭换了夜行衣，潜入府衙。
找过一间间屋子，武云昭终于摸到了书房，发现了此地的潘知府和路上遇到的那个绿眼珠、红头发的外邦人。她伏在屋顶，轻轻推开瓦片，听二人密谈。
潘知府穿着一身锦缎，金丝滚边，在烛火的照射下，流光溢彩。那外邦人也换上了本朝服饰，深邃的五官，白里透红的肤色，使他显得不伦不类。
只听那潘知府道：“威廉先生，我已经跟朝里的敖钦大人商量好了，只要叶广文再败一回，敖
钦大人就能以失职为由将他查办，没了他从中作梗，破关之日不远了。”
武云昭对本朝官员不熟，不知道敖钦、叶广文是谁。但听潘知府的意思，敖钦是朝中与外邦勾结的重臣，叶广文是他们忌惮的对头，并可以推知，叶广文应该是个竭力抵抗外邦入侵的良将。
不过，最令武云昭想不到的是，外邦人已经开始进攻，且不是一回、两回了。
武云昭一路北行，沿途没停止过打探消息。她只知道北方边关附近很乱，经常受到外邦人骚扰，却从未听说外邦入侵之事，当真匪夷所思。这是在古代。消息闭塞可以理解，但外邦入侵这等要事竟然从北到南没有半丝风声露出，太令人难以置信。武云昭一时想不透其中关节，只好按捺心思。
那叫威廉的外邦人很高兴的样子，笑道：“潘大人和敖大人如此尽心尽力，待叶广文死后，大事得成，我不会忘记向沙赫郎王回禀你们的大功劳。”
潘大人潘洋感激道：“多谢威廉先生。”将书桌上早就备好的四方木匣捧起，双手奉上，谄媚道：“小小意思，请威廉先生笑纳。”
威廉伸出一根手指，挑起木匣盖子，见里头满满是珠宝金玉，满意道：“潘大人很好，很好。”这才接受赠礼，接着道：“其实，叶广文不足为惧，只是他的老婆太厉害，我们几次三番安排人刺杀，都被那个女子挡下了。若非如此，也不必这般早动用敖大人。”
潘大人却道：“想来敖钦大
人很想为沙赫郎王做事，求之不得呢。”
威廉笑道：“潘大人说的好，说的好。”
谋害叶广文事后，潘洋和威廉谈的尽是以后的荣华富贵，高官厚禄，武云昭怕里头掺杂要事，一直耐着性子听。
待潘洋和威廉离开书房，武云昭将瓦片重新推好，翻下屋顶，悄悄进了书房，一通翻找后，查无所获。想来，潘洋谨慎，将所有来往的信件全都毁了。
武云昭靠着书桌寻思，外邦兵强，若让他们破关而入，要不了多久，北方就会沦陷。到那时，天下二分，自己的凤凰山腹背受敌，想要起事难上加难。更或许，崇元皇帝一甩手，干脆投降，外邦尽占天下，自己就更没机会争了。
因此，当务之急必须得延缓外邦入侵。
想到达到这个目的，叶广文就不能死。
不管什么时候，忠臣良将都值得尊重。
武云昭决定，保下叶广文的命。而想要留下叶广文的命，潘洋和威廉就得死，不能让威廉有机会将计谋安排之事传回到什么沙赫郎王的耳中。至于敖钦，此刻鞭长莫及，以后有机会再处置。
叛国之人可恶，人人得而诛之。
武云昭主意已定，杀心大起，摸出书房，辨别方向，搜索潘洋和威廉住处，要他俩命丧今夜。
可惜，潘洋今日兴致颇高，三更半夜的，竟还找了歌娘舞姬陪他和威廉吃夜宵。
第233章 谋财害命
屋里灯火通明，丝竹声声，笑语欢声，一片乱糟糟的。
武云昭正趴在屋顶发愁如何动手，忽见墙头之上，人影晃动。
那人一身白衣，在黑夜中很是刺眼。
武云昭心道：“好嚣张的贼子！”
那白衣人动作迅捷，轻功卓绝，循着光亮而来，眨眼间也落到了屋顶上。他发现了武云昭，微微一愣，不离去反而靠近，很快到了武云昭的身边，笑嘻嘻道：“姑娘，你我好有缘分啊！”
武云昭也笑道：“是啊，缘分不浅。”见他面皮白净，笑问：“珍珠粉的效用怎么样？”
来者正是午间“疯疯癫癫”的书生。
书生伸手在脸上一抹，说道：“还行！就是太贵。这不，出来借些银两花花，要不然明天连碗面都吃不起了。姑娘来此为何？”
武云昭道：“夜黑风高，谋财害命，你占其一，我占其二。”
书生一怔，随即笑道：“姑娘好雅兴。不知下头的人如何得罪了姑娘？”对“害命”之事并不放在心上。
武云昭道：“倒是没得罪姑娘”指了指屋中对饮的二人，接着道：“只是不巧，被姑娘我听到了他们通敌卖国。”
书生点点头，说道：“该杀！该杀！姑娘，可否分我一个，让我也做做好事。”
武云昭笑道：“好事人人做的，你要哪个？”
书生捏着下巴，往屋里瞧，说道：“要那个红毛的。小生至今还未宰过外邦人，尝个新鲜。”
云昭道：“好，归你了。”抱拳道：“小妹武云昭，大哥如何称呼？”
书生听武云昭识趣，改口称他为“大哥”而不是“大叔”，很是欣喜，笑道：“小生周佳琪。”接着问道：“武家妹子，怎么还不动手？”
武云昭道：“事关重大，不想闹太大动静，想再等等。”
周佳琪笑道：“这个好办。合着我跟武家妹子该碰面，天定的缘分。”说着，从怀里摸出个纸包，在武云昭眼前晃了晃。
武云昭问道：“这什么？”
周佳琪道：“好梦正酣！我独门秘制的蒙汗药，撒一撒，放倒一群牛！武家妹子，你上我这头来，别误伤。”
武云昭赞道：“周大哥周到！”挪到周佳琪身侧。
周佳琪笑道：“哪里、哪里，出门在外，总有手头紧的时候，东西带齐全些，办事方便些。”说着，又揭开两片瓦，撕开了纸包一角，将白晶晶的药粉撒入了屋内。
过不多时，歌声、曲声止歇，屋里静了下来。
周佳琪笑道：“成了，武家妹子，咱们大大方方进去吧，请！”率先跳下屋顶，点倒了门口的守卫。
武云昭跟在其后，不立即进门。
周佳琪笑道：“妹子莫担心，风过无痕，不药自己人。”抬步先行。
武云昭见他确实无事，也跟了进去。
屋里，歌娘舞姬倒了一地，潘洋靠着椅背儿，脑袋后仰，手里还握着半杯酒。那个外邦人威廉趴在了桌上，手边儿是潘洋送给他的木匣。
武云昭将木匣拿起晃了晃，递给周佳琪，说道：“周大哥，够你吃好长一阵儿了。”
周佳琪接过，打开一瞧，笑呵呵道：“见一面分一半，武家妹子，你挑一挑。”单手托着木匣，摆在武云昭面前。
武云昭道：“恭敬不如从命。”挑了个臂钏扣在臂上，道：“小妹家当还有，不贪图许多了。”
周佳琪道：“好，那我就腆着脸全收了。”从袖子里抽出个布袋，将木匣里的东西倒进布袋，扎了口，往腰间一缠。一连串的动作很熟练。
武云昭笑了笑，运劲于掌，在潘洋的面上一抹，了结了他的性命，悄无声息。
周佳琪见状，大感震惊，赞道：“妹子好手段！”行走江湖多年，周佳琪第一次见到内功如此深厚之人。
武云昭谦逊道：“见笑了。”
周佳琪伸手扼住威廉的脖子，用劲儿一扭，嘎吱一声，笑道：“功夫比不上，也就不显摆了，直接上手不露怯。”
武云昭道：“周大哥过奖。”接着道：“周大哥，这两个贼子联合朝廷要臣，里应外合，谋害守边大将，小妹明儿一早要赶去救人，得跟家里人安排、安排，不耽搁了。后会有期。”抱拳一揖，转身就往外走。
周佳琪急道：“妹子，等等，算我一伙儿。”追在武云昭身后，随她一起到了薛家的粮铺。
武云昭交待铁老二和胡大娘领队继续北上，约定好汇合地点，次日清晨，骑着黑凤凰赶赴边关。周佳琪凑热闹，拍马跟随，与武云昭并骑而行。
第234章 自知之明
这日，武云昭和周佳琪到了一个叫做永泉镇的地方，距离边防驻地仅有半日路程了。周佳琪是个很有趣的人物，有他一路相陪，这十几天来，武云昭并不感到无聊。
此时，他们正在茶寮歇脚，饮马。
边关附近人员混杂，武云昭和周佳琪不聊要事，随便谈天，免得被旁人听去只言片语，引麻烦上身。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救叶广文的命，不想横生枝节。
自从体会到珍珠粉的好处，周佳琪每日随身带着，逢饮水喝茶必要冲上一杯。
武云昭看着他为了“永葆青春”努力，暗暗好笑，劝道：“周大哥，你不怕吃太多吗？”
周佳琪道：“天生老相还能改怎么着，吃个安慰。我就等我真到三、四十岁的时候，看着比同龄人年轻就成。”
武云昭心道：“还挺有自知之明。”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听人家叫你大叔的时候，为何反应那么大？”
周佳琪笑道：“这不心里作下病了吗？谁还没个不能碰的逆鳞。这不仗着功夫好，仗势欺人嘛。要是没武功在身，就我这身板，人家说我，我也不敢回嘴啊，还不给打死。哎，妹子，你有逆鳞吗？”
武云昭眼皮上翻，想了想，说道：“逆鳞算不上，我就是看不惯旁人把我当女人看。”
周佳琪道：“你的病也不轻啊，身为女子，不要人家把你当女人看。这事儿你得找阎王爷，投胎归他管，在阳间解决不了。”
武云昭笑道：“你看我，哪点儿比不上男人
，凭什么男人能做的事情，我就不能做，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周佳琪扁扁嘴，点头道：“也是，你是太厉害了点儿。”将最后一口珍珠末吞下肚，满足道：“又年轻好几岁。”
武云昭被都逗笑了，茶杯抵着嘴角，歪头看向茶寮外，忍不住叹口气。
周佳琪问道：“怎么了？”也歪着头向外望。
武云昭道：“没事儿，边地荒凉，连这里的树、草枯黄得都比旁的地方早，触景生情罢了。”
周佳琪道：“我还以为怎么了。歇够了吗？咱们紧走两步，晚上好投宿，大晚上的冷啊，睡野地可受不了。”将茶寮伙计招了来，边结账，边问道：“小哥儿，前头有客店、驿馆之类的地方吗？”多给了几个铜板当问路费。
小伙计接了铜板，抬手指了指西北方向，说道：“您二位骑马稍微快着点儿，擦黑以前能入落雁城，那边儿近军营，元帅、将军的府邸都在城里，算繁华的地界了，要什么有什么，也安全。”
周佳琪道：“谢啦。”对武云昭低声道：“咱就去哪儿吧。或许，能碰上叶广文呢。”
武云昭点头同意，与周佳琪牵了马，直奔落雁城。
落雁城内与落雁城外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武云昭和周佳琪投好客栈之后，结伴出游。武云昭太过美貌，为了免去旁人骚扰，扮作了男装。
周佳琪捧着包儿瓜子，边吃边走，突然指着前头大红灯笼高高挂的地方，说道：“嚯，这儿的人还挺滋润，烟
花之地比皇城的都大。”
武云昭望了两眼，说道：“看客人形貌、服饰，大多都是兵将。”
周佳琪鄙夷道：“力气都投在这里头了，还能打仗？这不说笑话吗？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管事儿的多半也好不了。要是叶广文也这样，咱们还救他吗？”
武云昭道：“看吧，他要是好人，咱们就救他一命，他若不是东西，直接做了他。”
周佳琪翘起大拇指，赞道：“不亏是当山大王的，有决断。”挑挑眉毛，笑道：“要不以后周大哥跟你混得了，我也不要什么一把手，二把手的身份，管吃、管住就够，闲的没事多给我讲讲怎么保养，让我看着年轻，我就心满意足。”
武云昭笑道：“那我可赚大发了。周大哥看得起，是小妹的荣幸。你若来我这儿，一定以贵客之礼相待，天天准备珍珠粉给你洗澡。”
周佳琪笑道：“那咱们说定了。”
武云昭道：“届时妹子我扫榻相迎。”
说话间，后头突然蹄声杂沓，人群大呼小叫。
武云昭和周佳琪闻声回头，对视一眼，齐齐后撤，退到路旁。只见三匹高头大马，风驰电掣而过，留下满路狼藉和被撞伤惨呼的人们。
周佳琪骂道：“哪儿来的强人！”
这时，他们身旁的一个大婶忙拦道：“嘘，小点儿声儿。”
武云昭愤愤道：“怎么？撞了人还不许说吗？”方才，若非二人身手伶俐，一定要被马蹄踏在当地了。
第235章 夜探帅府
大婶瞧瞧左右，微露惊惧，低声道：“两位是外来的吧。”
武云昭和周佳琪点头。
大婶又看左右，见众人都忙着救人，顾不到他们三个，才压低了嗓子道：“难怪了，二位有所不知，刚才骑马过去的是大元帅，李宝成。可惹不得啊，城里不少他的人，您二位可千万别瞎说话，若被他听到了风声，给抓了去，不死也得掉层皮，快些回去休息吧。啊，听婶子的话，快走，快走，别管闲事。”说罢，捂着心口，后怕似的，赶紧走了。
武云昭和周佳琪都皱起了眉头。
周佳琪道：“妹子，你怎么看？”
武云昭道：“在这儿是看不出什么来的。所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要想行路顺利，必得从善如流。任他外头风雨大作，藏于屋中才能安然无恙。”一扯周佳琪的袖子，拉着人快步返回客栈。
武云昭听了听房前屋后的动静，察觉两侧空空无人居住，说道：“这个李宝成元帅行事乖张，不顾人命，肯定不是善茬儿，看那大婶连大声说话都不敢，那些被撞伤的人连怨言都不敢说，便可知他淫威深重，横行霸道不是一时了。”
周佳琪点点头，嗤笑道：“看来又是个窝里横的主儿，只知道祸害自己人，见了外邦人就腿软的怂货。”
武云昭鄙夷道：“但凡他硬气些，咱们的百姓不至于被那些外邦人骚扰至今，生活难安。”
周佳琪道：“妹子，咱们要不要去他府里探探？还是说”手掌横放喉头，轻轻一划，道：“解决了他，为百姓们出出气。”
武云昭道：“周大哥不可鲁莽，探是要探的，可人暂且不能杀。”
周佳琪道：“为何？”
武云昭道：“他毕竟是元帅，无能如何，若死了，也必会引起军中骚乱。若此时外邦人进攻，军心散乱之下，边关受不住。还得留着他撑门面。”
周佳琪“哼”一声，点头认可武云昭说法。
武云昭又道：“你我不懂军务，也不知道若这位元帅大人暴毙，能不能有合适的将官替补，所以得多查一查，不可草率。”
周佳琪道：“妹子思虑周全，我听你差遣。”
武云昭道：“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走，那李宝成夜里匆匆归来，或许是有特殊原因的。”随即与周佳琪跳窗而出，前去探查帅府。
周佳琪是长干夜探勾当的，熟悉宅院布置。武云昭在他的带领下，很快找到了李宝成的身影。帅府不同于一般的宅子，里头能人众多，指不定有高手潜伏，因此二人多加了几分小心。
两人刚爬上屋顶，忽听屋里一阵暴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他是要害死本帅吗？”紧接着是噼里啪啦摔花瓶、掀桌子的声音。
周佳琪努努嘴，轻声道：“谁要害死他？”
武云昭摇摇头，贴耳瓦上。
只听有人劝道：“元帅莫气，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当的。”
又有人劝道：“元帅，那浑人就这样，油盐不进，能有什么办法，您消消气，消消气。”
李宝成怒道：“你们知道他今日做什么
了？”
有人接口道：“请元帅分说。”
李宝成道：“他跟他那个婆娘，宰了上国贵人一队人马，足足二十人啊，二十人啊。这不是把我往绝路上逼吗？啊！”
武云昭越听越糊涂，心道：“这时候的人怎么都不会说话，故弄什么玄虚，你倒是说到底是谁啊？”轻声问道：“周大哥，上国贵人是什么人？有这个国吗？”
周佳琪摇头道：“尚国？就是咱们本朝吧？他是元帅，官封一品，比他贵的也就是当今皇帝了。难道什么皇亲被他认识的人杀了？他怕被牵连？”
武云昭怀疑：“口风不大对啊。再听听！”
里头还是怒骂不断。
过了好一阵子，或许李宝成终于吼出了胸中怒气，才有人敢道：“元帅，上国贵人什么意思？咱们照办就是。您位高权重，他们不敢拿您怎么样？以后还得求着您办事儿呢。”
李宝成冷哼一声，说道：“人家没说什么。就跟我把这事提了提。可照这么下去，本帅早晚被牵连至死。你们，赶紧给我想个法子，这回不能瞻前顾后了，得赶紧解决了他俩，否则后患无穷。”
有一人道：“元帅，他们夫妇没有过错，杀不得啊。真要动了他们，手下人还不造反？您三思啊。”
另一人道：“是啊，元帅，没由头啊。真把他宰了，京城里要是下来人查，咱们怎么交代啊。”
李宝成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本帅怎么办？我不管，想法子去，十天内，我得看着叶广文跟他老婆死，必须死。”
第236章 投石问路
元帅要杀自家大将军和大将军的老婆，这话从何说起？
周佳琪心头疑云密布，认为自己一定错过了不少东西，带着求知的眼神看武云昭。
武云昭联系潘洋和威廉的密谋，结合李宝成的言语，略一思索，豁然贯通，向周佳琪勾了勾手指，压低嗓子道：“周大哥，我明白了，先跟我走。”
周佳琪心道：“这都能明白，神了啊。”不多话，跟在武云昭身后，一路向西。周佳琪心道：“这不是回客栈的路啊，这是去哪儿呢？”也不多问，闷头跟在武云昭身后。
穿过了四五个大宅后，武云昭终于停步，伏在墙头上。
周佳琪自恃轻功卓绝，稍慢一步，留神扫了一眼府门，见门前牌匾上写着“叶府”两字，心道：“怎么直接来叶府了？通风报信？”足尖儿点地，跃上墙头，落在武云昭身侧，问道：“妹子，你什么意思？”
武云昭道：“周大哥别急，事情不复杂，但叶广文夫妇在场最好，反正李宝成想要杀他们的事情也得一并告诉了，咱们就别做二回的活儿了。”
周佳琪心道：“不复杂还不赶紧的说，欺负我知之甚少。”放眼望了望，伸手一指，说道：“睡觉的屋子多半在那边儿，走！”当先跳下。武云昭相信他的判断，紧随其后。
武云昭和周佳琪隐身在假山后。在假山的对面，应该是叶广文夫妇的寝室。
周佳琪道：“要打一架吗？”
深夜之中，不请自来，一定会被误会。
武云昭道：“最好别打，我觉得，叶广文夫妇已经被
李宝元盯上好长一段时间了，动静太大，对他们不好。李宝元可正愁没由头找他们麻烦呢。咱们两个外人，一个匪，一个偷儿，随便诬陷，罪名一抓一大把。”
周佳琪深以为然。
武云昭沉吟片刻，挑眉道：“有了！”从假山上抠下一小块儿石头，笑道：“投石问路！”将石块弹了出去。石块穿透窗户纸，投入屋中。
很快，屋中亮了起来，人影晃动。
周佳琪道：“很警觉！功夫都不算太差。”
话音刚落，一男一女手执兵刃，推门而出，来到院中张望。他们很谨慎，并不大吵大闹。
武云昭手掌轻按周佳琪肩头，借力从假山后跃起，凌空发力，手指连弹，隔空打穴，将叶广文夫妇二人定在院中。空中无处借力，武云昭唯有坠落。
叶广文夫妇仰着头，兵刃高举，表情皆又惊有骇，他们想得到外头有人，怎想的到自己还没动手，就被擒了呢。他们依然不能动，唯有一双眼珠随着武云昭的身影从上到下移动。
假山后的周佳琪也是第一次见识到“隔空打穴”，惊得嘴巴张大，何不拢来。直到武云昭唤他，他才回过神，从假山后奔出，来到叶广文夫妇面前。
武云昭了解周佳琪性情，笑道：“周大哥莫急，先说正事，回头再说其他。”
周佳琪道：“一定要说。”
武云昭道：“一定。”转身向叶广文夫妇抱拳道：“深夜叨扰，实是万不得已，二位见谅！”
周佳琪也抱拳道：“见谅！”
叶广文夫妇
还是镇定的，见二人态度恭谨，心中稍安，眼角的余光互相交流了一番。
叶广文道：“二位深夜至此有何贵干？”直接发问。
武云昭道：“叶将军，叶夫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之事事关你们夫妇性命，实在紧急，我俩才鲁莽打扰，希望二位相信，我们并无恶意。”
叶广文惊道：“我们夫妇的性命？”
叶夫人虽然未出声，但眼光动了动。
武云昭道：“是，叶将军，我现在就解了二位的穴道，希望二位莫要声张。”
叶广文笑道：“姑娘武功高强，当世少有，我们唯有束手待擒的份儿，何必反抗呢。”武云昭没有控制声音，一说话便是女子声口，男装掩盖不了她的身份。
武云昭道：“得罪！”手指再次连弹，隔空解穴。
叶夫人动了动身子，确定全身没有暗伤，笑赞：“妹子功夫高妙，佩服、佩服。”
武云昭道：“叶夫人过奖！”
叶广文道：“请进屋一叙吧。”挽着夫人，带二人入内。
四人各自互通了姓名，方知叶夫人就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丧门星”万宝儿。但“丧门星”这个名号实在难听，各人默契不提。
武云昭先将在潘府中所得消息讲了。
叶广文怒道：“他们竟然敢！”
万宝儿劝道：“相公，先别着急生气，这不，老天有眼，二位朋友不辞辛劳来救咱们夫妇了吗？”
叶广文深吸口气，歉然道：“让二位见笑了。”
第237章 滴水不漏
武云昭道：“叶将军客气。叶将军夫妇保民为国，高风亮节，我二人很是钦慕，自然不忍看到忠臣蒙羞，良将受辱，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周佳琪附和道：“是啊，该做的。”
叶广文夫妇齐声道：“二位高义。”
武云昭继续道：“叶将军，叶夫人，还有一事更加严重，我得问得仔细些，希望二位莫嫌我罗嗦。”
叶广文笑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嗦几句何妨呢。”
周佳琪在一旁听武云昭叙述前事，结合今日李宝成的言语，思通了前后。此事以武云昭为主，他并不插话，默想隔空打穴的功夫。
只听武云昭道：“将军，外邦人可开始正式攻打咱们了？”
叶广文心道：“怎么突然问起外邦的事情了？”疑虑一瞬，如实道：“正式的攻打还没有，只是常派小队人马骚扰、劫掠，弄得人心惶惶。”
武云昭道：“那就是了。敢问将军，今日您和夫人可曾斩杀外贼？”
叶广文夫妇点头。
武云昭又道：“二十人？”
叶广文夫妇一怔，均想：“这是军中事，她怎么知道？”互相看了看，桌下的手握在了一起，还是点了点头。
武云昭笑道：“二位莫紧张。接下来的事情可比方才凶险，小妹不问清楚实情，是绝不敢冒然说出口的。国主虽然无道，可到底是咱们自家人的事情，小妹身为玉国人，绝不会
与外邦人沆瀣一气，坑害自己人。实不相瞒，那潘洋和威廉此时已经成了鬼，再也无法作乱了。”
叶广文夫妇惊道：“你们杀的？”
武云昭笑道：“正是，我与周大哥一人一个。”
周佳琪这时插口，语带调侃，说道：“我俩一个匪，一个贼，不杀一两个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身份，放心，放心，干净利落，没留下半分痕迹。”
万宝儿是江湖人，了解江湖人的性情，对二人的做法很理解，当即赞道：“二位性情中人。”
武云昭拱拱手，接着道：“将军，我二人无意打探军中要务，这二十外邦人的事情才听来不久。”她将说辞铺垫完成，接着说起李宝成纵马行凶、二人夜探，前后印证，有根有据，让叶广文夫妇不得不相信。
叶广文听了之后，气得全身发抖，怒道：“李宝成身为元帅，竟敢勾结外敌，当真”怒气勃勃，说不出话来。
万宝儿也愤愤不平，说道：“李宝成针对我们夫妇不是一日两日，起初，我还以为他忌惮我夫才干，怕我夫抢了他的元帅位才如此，没想到唉，世事难料，不必多说了。”站起身来，恭敬谢道：“若非二位机缘巧合，我夫妇二人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请受小妇人一拜。”
武云昭忙起身，将人扶起，笑道：“夫人折煞我们了。”将万宝儿重新按在椅上，接着道：“叶将军，叶夫人，事情就这么多，再有旁的，小妹也不懂了。我们只是过
来提个醒儿。如何处理，由您二位自己决定。如果有不方便的事情，反正我们是江湖人，您二位知会一声儿，保证做到。夜深了，不打扰二位休息，我们兄妹就在悦来客栈，告辞！”武云昭话中所谓“不方便的事情”自然是宰了李宝成。
叶广文夫妇将二人送至门口，看着他们眨眼间跳出宅院，消失在夜幕中。
叶广文忍不住赞道：“此等功夫，生平未见，咱们孤陋寡闻了。”
万宝儿也道：“是啊，那位周大哥的功夫高却见过的，那姑娘才是世间少有，单凭她一手隔空点穴的功夫，我猜，连我师父都做不到，她小小年纪能有如此造诣，当真是天赋异禀了。”说着，手臂环抱丈夫强壮手臂。今夜事让她心中难安了。
叶广文歪头倚着妇人的头顶，又道：“难得那姑娘心思缜密，说话、做事滴水不漏，胆大心细，这等人才若在军中，真是再好没有。”
万宝儿笑道：“想得美，人家可不想留在军中陪着糙汉子呢。万里江湖，好山好水，哪里不比这苦凉地好上千万倍。也就我一时糊了眼睛，被你给忽悠在这儿，无法自拔了。”
叶广文握着万宝儿的手，玩笑道：“我若手段不高明，怎么把你留下？”
万宝儿道：“你就变着法儿夸自己吧。”眼望无边夜空，娇容含忧，问道：“相公，这事儿你想怎么办？李宝成在朝中靠山强硬，咱们走正经路子怕是抵不过，别反过来被戴个叛国贼的名头，当真冤枉！”
第238章 黑白双煞
私心里，万宝儿与武云昭想法一样，不如干脆宰了李宝成，以绝后患！
不过，她清楚，她的丈夫，正直的将军，是不会轻易走这一步的。
叶广文叹道：“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出好对策来。官大一级压死人啊。”顿了顿，又道：“可又不能眼看着外邦贼子作乱，什么都不做。”
李宝成与外贼有勾结是肯定的了。
叶广文心知，若自己对外邦作乱的贼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李宝成定不会如此急切要自己夫妇二人性命。
一方是身家性命，一方是百姓安全，孰轻孰重，如何抉择，当真艰难。
万宝儿嫁与叶广文多年，熟知丈夫心事，劝慰道：“相公，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问心无愧就好，夜深了，先好好休息，养足了精神，明日再想吧。”微微一笑，说道：“你要是心烦，多想想那姑娘，那姑娘美貌，赏心悦目呢。”
叶广文道：“怎么恁大醋味儿！人家是不请自来，可不是我招呼来的。”
万宝儿笑道：“你不觉得她美？”
叶广文道：“美啊，可她美她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好啦，这么多年，什么危险没碰过，只是累你跟我担惊受怕。”
万宝儿笑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呗。进屋吧，起风了。”
两日后，叶广文和万宝儿再三思量，未找到破局之法，将武云昭和周佳琪邀请到府中，共同商议。
只听叶广文道：“二位，我夫妇有一事相求。”
武云昭和周佳琪齐声道：“将军言重。”
叶广文苦笑道：“说来惭愧，我为保合家性命，竟不敢再触那李宝成的眉头，不敢再去奋勇杀敌。可眼见黎民受扰，于心难安，不得已，只能求二位援手，帮我夫妇去杀一杀外邦贼子，保一方百姓周全。”
原来，叶广文得到消息，时隔不到三日，又有一队外邦贼子要来抢掠百姓。李宝成放纵，不会派人去抵御，就算派了人，说不定还是帮忙去的。
叶广文大感棘手，心焦如焚。
万宝儿想到武云昭和周佳琪武功高强，对付几个外邦莽汉不是问题，提出要找二人帮忙，暗中抵御。明面上，便是叶广文知情识趣，不再挡李宝成的攀附路。他们夫妻不是真想交卸肩上重担，只为拖延时间，搜集证据送入京城，将李宝成通敌之事坐实，依法查办，也好还得军中清明。
料理几个人不是问题，武云昭一口答应。周佳琪也好事，欣然接受。出了叶府之后，两人即刻返回客栈，退房结账，扬鞭出发，奔出了落雁城。
落雁城是军事重镇，外邦人不来这里捣乱，否则就是公然挑衅、意图开战。他们只是在周边的地方“打草谷”。
武云昭向叶广文要了地图等物。地图上标注了外贼常出没的地点。两人的坐骑都是宝马良驹，速度奇快，早早等候在白水村村口，准备大干一场。
周佳琪笑道：“没想到我当了十几年的偷儿，竟然有一天出来保护百姓，防别人偷抢，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托了妹子福了。”
武云昭道：“周大哥
本就是豪义之人，路见不平，自会拔刀相助，哪有小妹什么干系。大哥言重。”
周佳琪摆摆手，说道：“非也，非也，跟你说实话，若不跟你一起出来，我才不管这些个闲事，有道是刀剑无眼，真要划了口子，那可疼得紧，若是倒霉破了相，那更不划算。我才不理会。”
武云昭奉承道：“小妹真是荣幸了。”
周佳琪道：“这叫近朱者赤，跟着好人混，自然往着好人长。哎，妹子，你我想个名头吧，人家高风亮节的，做好事不留名。可哥哥我自认不如，想留一留名号，日后听人家说起谁谁谁来，我也好偷着乐呀。不过，我脸皮薄，不能留真名字，要是听见人人夸我，哎呦，那可臊死了。”
武云昭心道：“这人还挺别扭。”暗暗好笑，说道：“周大哥，你别忘了，妹子可是匪，算得上好人吗？别把你越带越歪。跟着我，叫近墨者黑。”
周佳琪道：“盗亦有道嘛。你还能有我手黑！” 灵光一闪，道：“要不叫雌雄大盗，咱反过来得抢他呀。”
武云昭道：“人家当夫妻的才雌雄大盗，怎么，周大哥，你想娶我啊。”
周佳琪摇头道：“我可没那个福气。换一个，换一个。”
武云昭道：“你我一个穿黑衣，一个穿白衣，一个乘黑马，一个乘白马，黑白分明，可惜都是半路出家，根儿上都不是好东西，不如叫黑白双煞吧。”
周佳琪拍手笑道：“恩，不错，贼匪一家，不能忘了根本，这票做完，以后还得回老本行呢。就叫黑白双煞。”
第239章 不能如愿
半个月以来，号称“黑白双煞”的一对豪侠因在边关抵御外敌侵扰而名声大噪。人人都传说，这一男一女武功高强，豪气干云，将一众外来毛子打得落花流水，功劳胜过驻军千百倍，好似天神降世。也有不少人慕名寻访，想要一探这对男女是何许人也，但辛苦一遭，皆无功而返，给黑白双煞添上了另一抹“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传奇、隐秘色彩。
这日，薛家的运粮队在凤凰寨众人的护送下终于来到了最后一个城镇，也是武云昭约定与众人汇合的地点----永乐镇。
午后，从南至北，忙碌小半年，终于成功交差的凤凰寨众人在暂租的宅院里喝酒、聊天。
铁老二对胡大娘道：“大姐，你说，道上传的黑白双煞是不是咱们当家的跟那姓周的。”
胡大娘道：“多半是吧。按着时候推算，也就他俩人。”
铁老二闷一口酒，又道：“大当家的又是救人，又是打外贼的，她到底要干什么呀，什么时候能回来？”
胡大娘道：“谁知道呢？当家的心思，你个大老粗就别猜了。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算吧。”
铁老二道：“这不着急吗？常听人家说外邦毛子有什么巫师、巫术，还会什么魔法，我怕咱们当家的吃亏。”
胡大娘呵呵笑道：“你还信这个？要按你这么说，咱们这头又是鬼、又是仙儿的，抓只黄鼠狼都能成精，皇帝老儿请几位大仙儿做做法，岂不是年年风调雨顺，还用怕外来的毛子来
打？”
铁老二晃晃脑袋，憨憨一笑，道：“也是，咱们这头仙儿比他们多。打群架肯定不会输。”
胡大娘伸指头狠狠戳了铁老二一下，笑道：“就你胡话多。”扶着铁老二的胳膊站起，揉揉后腰，说道：“我去屋里眯一会儿，你们别太闹，咱们家大业大的，容易招眼。”
铁老二道：“行，知道了。”
百里外，被众人挂念的武云昭正与周佳琪在叶府中与叶广文夫妇密谋大事。
原来，二人行侠仗义过程中截获密报，得知布瑞提斯与弗兰池两国打算联合攻打玉国，已经到了万事俱备的地步，只差一个发兵的由头了。近些日子以来，外邦频频骚扰，便是为此。
然而造化弄人，布瑞提斯和弗兰池两国打算虽好，却因计划实施过程中意外频发，一直不能如愿，只能按兵不动，继续等待时机。
不过，经武云昭和周佳琪查探、推测，令布瑞提斯和弗兰池两国料想不到的是，他们所遇的意外，从根由上来讲，全是因为李宝成和者门有牵连所致。
说来也巧，那日被叶广文夫妇斩杀的二十个外邦人既不是来自布瑞提斯，也不是来自弗兰池，而是来自者门。
正因如此，李宝成受到了者门使者的警告，恼羞成怒，驰马在街头逞凶，险些冲撞了武云昭和周佳琪，并引起了二人注意，促成二人夜探，听到李宝成在府中大吼大闹要处死叶广文夫妇，进而发生后续之事：武云昭和周佳琪报信，叶
广文夫妇为避风头，也为了搜集李宝成通敌证据，将抵御外侮的重任托付给了武云昭和周佳琪。
黑白双煞就此大展身手，大显锋芒。
武云昭和周佳琪次次将布瑞提斯和弗兰池派出挑衅的人马屠戮殆尽，导致两国人员损失惨重。但因为武云昭和周佳琪武功高强，行事诡秘，布瑞提斯和弗兰池的人抓不到二人的痕迹，也就不能借二人生事，将己方人马被害之事推给玉国，只能吃闷亏。
玉国这方，李宝成怕误伤者门人得罪者门，一直对外邦骚扰听之任之，不加管束。叶广文夫妇一改先前奋勇抗御姿态，闷头不出。双重影响下，玉国兵将齐齐守在城中，充耳不闻，视而不见，竟与外邦没了半分牵扯。布瑞提斯和弗兰池的人马想跟玉国兵将见一面都难，何谈挑起纷争，借机发难呢！发兵之愿一再推迟。
叶广文听了武云昭的分析，点头道：“恩，武姑娘说的有理，哈哈，这叫人算不如天算。布瑞提斯和弗兰池两国算不到我玉国有高人相护。”与夫人万宝儿相视一笑。他们夫妇都明白，若无武云昭和周佳琪从中周旋，战乱早起了。
武云昭道：“眼下虽然平安，叶将军，布瑞提斯和弗兰池既然已做好准备，早晚是要为难的。真的被逼急了，直接发难不是没有可能，还是要提早做好部署，以防不测。”
叶广文怎不知其中凶险，摊摊手掌，无奈道：“话虽如此，可有李宝成在上头压着，我夫妇二人”懊丧叹道：“无计可施啊。”
第240章 是个傲娇
李宝成是帅，叶广文是将。
李宝成早就想除了叶广文，怎能忍得了叶广文再立功勋！
况且，李宝成已经投靠了者门，一颗心向外，又怎么会在乎母国安危！
叶广文的处境上不上、下不下，当真尴尬。
周佳琪脑袋灵活，不落俗套，见叶广文夫妇愁苦，无计可施，引导道：“叶将军，反正还没打起来，先别想打仗的事情，从别的方向琢磨、琢磨法子，有缓兵之计也行啊。”
叶广文听他这么讲，眼前闪过一丝希望，忙道：“周大哥有好法子了？但请指教。”
岂料，周佳琪霎时黑了脸。
叶广文看看夫人，不明所以，心道：“难道我态度不够诚恳？”
万宝儿也不明白，目露懵懂，细细思索“周大哥有好法子了？但请指教。”这句话有什么不妥，越想越觉得没什么不妥，字字恰当。叶广文是守国大将，官封二品，如此说话，直言求教，已经算是低声下气了呀。
夫妇两个怕周佳琪赌气不给良策，未免失言，不敢再说什么，只能看向武云昭，求武云昭劝解周佳琪。
武云昭扯了扯周佳琪的的袖子。
周佳琪“哼”一声，抱臂看向一旁。
武云昭心道：“还是个傲娇！”笑问叶广文：“敢问将军今年贵庚？”
叶广文一怔，心说：“问我几岁干什么？”但想武云昭应该不会在这个当口开玩笑，答道：“三十有二。”偷眼瞧周佳琪，只见周佳琪面色更沉，不
由一惊，心道：“这、这又怎么了？嫌我老？”
周佳琪狠狠瞪着武云昭，怒道：“妹子，你不厚道，要你哥哥出丑！”
叶广文和万宝儿更看不明白了，均想：“这人怎么如此乖张，怎么突然发脾气了？”
武云昭却不在意，手肘搭上周佳琪的肩膀，笑眯眯道：“我周大哥今年二十有五，叶将军，您是他长辈，叫大哥不合适，得叫兄弟。”
叶广文和万宝儿愣怔，只听周佳琪的磨牙声。
武云昭拍拍周佳琪的脸蛋，笑道：“周大哥，别气，别气，妹子回头教你怎么用胭脂水粉，保证让你水灵灵，十**岁模样。”
周佳琪没好气道：“真的？”
武云昭笑着点头。
周佳琪撅嘴道：“这还差不多。”动动肩膀，说道：“起来，男女授受不亲，有大姑娘模样吗？”
武云昭道：“咱们俩谁跟谁啊！”继续压着周佳琪肩头，偏头道：“叶将军不必理会，咱们继续说正事。”
叶广文和万宝儿均想：“这怎么谈啊！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孤陋寡闻，孤陋寡闻！”
缓了一会儿，叶广文硬着头皮，问道：“周周兄弟，请指教。”嘴巴有些软。看着周佳琪的脸，“兄弟”两字真是不容易说出口。
周佳琪道：“我没主意，就是给你们个思路，这种事情费脑子，我想不了。”指了指武云昭，说道：“我妹子是山大王，手下好几百号人，抢山头这种事情，她有经验，问她吧。” 将几国之争说成是抢山头。
若在平时，有人敢这么不给面子，叶广文早就怒了，可今日，此时此刻，他真是谢天谢地。
叶广文看向武云昭，笑道：“武姑娘，请指教。”
万宝儿躲在丈夫身后偷笑。
武云昭沉吟片刻，说道：“有了！”站直了身子，走到地图前。
周佳琪嘟囔道：“就你聪明！”跟随在后旁听。
叶广文追问：“姑娘有何良策？”万宝儿暗暗佩服武云昭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主意。
武云昭伸出指头，在边界相邻的布瑞提斯和弗兰池两国上画了圈，又在位于两国东边的者门国上画了个圈，看向叶广文夫妇，说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而后，武云昭又将布瑞提斯、弗兰池和者门三国划入一个圈中，说道：“螳螂捕蝉。”又点了点一旁的斯班尼克国，续道：“黄雀在后。”抱臂胸前，笑道：“咱们玉国嘛，与世无争，偏安一隅，坐山观龙虎，安然无恙。”
周佳琪看懂了，说道：“你就说让他们四个争来斗去，咱们看戏不就得了，故弄玄虚。”
武云昭笑道：“周大哥明鉴！”
叶广文赞道：“法子很好！”随即问道：“可怎么引他们四个争斗呢？”
武云昭却卖关子，问道：“叶将军，可想当元帅？”
叶广文眼光微动，心中有了几丝猜测，郑重道：“高官厚禄只是浮云几片，本将只求国安、民安。”
武云昭拍手称赞，道：“将军赤胆忠心，小妹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