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新瓶旧酒
武云昭看向方程、沈星海、林子文和阿龙。
方程摆摆手，笑呵呵道：“打架，我成，这个，我不成。你们说说吧，你们怎么安排，我怎么干。”
沈星海捏着下巴，说道：“我得想想。”
林子文摊摊手。
阿龙干脆摇头。
武云昭又看向欧阳永、周佳琪和阿蛇。
周佳琪道：“我跟方兄弟一样，只管办事，不管想主意。”
阿蛇道：“我也是！”
欧阳永道：“当年，我那位义兄也是这样死的，不过，那时候昏君他爹拿我们兄弟们的命要挟，他想也没想就把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担了，堂上问什么，他就应什么，都是对过词的，惊堂木敲三敲，画押待斩，不知道林将军夫妇他们是不是也这样？”想起旧事，不免心伤，面露愁苦。
武云昭道：“叔叔？”
欧阳永叹口气，沉静心情，笑道：“没事儿，咱们这回不能让旧事重演。”想了想，说道：“叶小子家里没有旁人了，听说他那个夫人身后也没亲人了?”
周佳琪点头道：“万宝儿江湖出身，起初是碧影派的，后来被蓝叶教灭了门派，只剩了她一个，因此得了个‘丧门星’的外号。”说到这儿，呵呵一笑，续道：“这回叶广文要是真死了，她算名符其实了。”周佳琪是不一般的性情，他说话习惯刻薄，但无恶意，众人听了倒是不反感。
这时，沈星海道：“我看这帮
狗官也想不出新招，估计是新瓶装旧酒，再来一回。咱们且去探探，随机应变吧，事先不成，事后再找补。子文文采好，让他多写几篇赋啊、诗啊、曲子词什么的，将叶广文夫妇两个的事迹传扬、传扬，让大家伙知道知道。只要叶广文活着，总有真相大白的时候，咱们还是不改初衷，专注救人，尽量少分心吧。”
欧阳永赞道：“星海说的不错，该要主次分明。丫头，你说呢。”
武云昭点头道：“就按星海说的办。”向周佳琪一笑，说道：“暗探这事儿又得落在周大哥手里啦。”
周佳琪搓搓手，很兴奋的样子，连连点头。
一连两日，周佳琪昼伏夜出，进出官府，直到第三日上。
武云昭等已经整装混入人群，打算一同听官府如何审理叶广文“勾结外邦”的案子，岂料，府门一直紧闭不开。
阿蛇轻声道：“当家的，周大哥还没回来，这个”挑眼看了看紧闭的朱红大门，续道：“是不是跟周大哥有关？”
武云昭道：“多半是吧，或许，他又找到好玩儿的法子了。论偷鸡摸狗，整人闹事，咱们万万及不上他灵巧。且看吧。”
话音刚落，武云昭和阿蛇就看周佳琪从人群中推搡了过来。
周佳琪来到二人面前，呼了口气，说道：“人真他妈多，好家伙，都喜欢看人砍头！”他这话有意讽刺，音量颇高，引得周围的人神色异彩纷呈，有露出惭愧的、有无所谓的、有愤怒的、有不满周佳
琪闲他多事的
周佳琪道：“走吧，不看了。咱们啊，别幸灾乐祸，指不定哪天倒霉，掉脑袋的就是自己，还是多去拜菩萨吧。”拉着武云昭和阿蛇往人堆外闯。
分散在府门周围的欧阳永、阿龙、林子文、沈星海和方程见了，互相使个眼色，从四面八方退出，转而与武云昭和周佳琪、阿蛇三人在无人处汇合。
武云昭急问：“周大哥，怎么了？”
周佳琪道：“这堂开不了了，咱们等见了叶广文夫妇俩被押上车，直接劫人。”
欧阳永问道：“为什么？”
周佳琪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大把宣纸，晃了晃，说道：“对词的状纸被我拿来了，这帮官儿急得团团转，一边重新写，一边求叶广文行行好配合着。叶广文他们夫妻俩什么脾气，那是刀架脖子不吭声的，哪管他们死活，来个死鸭子嘴硬，一言不发。没法子，几人一商量，不审了，直接判，派人求圣旨去了，等会儿圣旨一来，直接押叶广文夫妻上菜市口。”
武云昭不放心，问道：“圣旨一定能下来？别整成暗中处死，咱们可进不了大牢。”
听武云昭这样讲，欧阳永等人也担忧了起来。
周佳琪挠挠脖子，说道：“应该没问题吧。我听那大官儿说，‘陛下最宠爱我闺女，我闺女一句话的事儿’，然后剩下几个人拍他马屁，什么皇后娘娘与陛下恩爱甚笃巴拉、巴拉的，这时候，都坐着喝茶呢，看着挺肯定的。”
第257章 休得猖狂
话是这么说着，周佳琪心里也犯了嘀咕。圣意哪里那么好猜呢！
武云昭道：“不行，我还是不放心。这样吧，我去皇宫盯着，看到底能得个什么结果。你们尽量别散开，还是到府衙周围晃去等圣旨，说不得，或许得闯衙、闯大牢，加着小心吧。”一按阿蛇的肩头，借力跃出，眨眼间消失在屋顶。
周佳琪咬咬牙，嘟囔道：“好像添麻烦了。”
事已至此，多说无用，况且周佳琪是一片好心。
欧阳永微笑道：“没事儿，别放心上，咱们赶紧回去准备着，我这侄女多厉害，就差能上天了，不就是皇宫，大摇大摆走里头也能安然无恙。”保持镇定，抬步先行。
前去请旨的人去了有些时候。
饶是武云昭自恃轻功卓绝，不免心焦，生怕迟了一步，错过查察崇元皇帝如何下旨。她一路飞驰，提气不断，堪堪在崇元帝踏入御书房的那一刻赶到，俯伏在屋顶，气息微喘，额头上挂着薄汗。
什么叫“人命关天”、“救人如救火”，武云昭今日第一次深刻体会到，甚至有些后怕。
好在，崇元帝很让人满意，很懂得“从善如流”，痛快给了旨意，没有多余的半句话，十分符合昏君无道的设定。
一切都在计划中发展着，武云昭此时不需要担心了。她仰躺在屋顶上，偏着头看着差官向宫外走，趁机调匀呼吸。内功高强不代表不会累，丹田需要休息，否则若丹田调
息不当，致使在紧要关头，提不上内息，即使有系统保命，也免不了受伤吃痛。
经此一遭，武云昭意识到了武学的局限性，不得不多加谨慎。
眼望差官沿着甬道出了宫门，武云昭再次运起轻功，轻松赶在头里，回到府衙门前，与阿蛇等人汇合。
叶广文夫妻是重犯，在府衙周围守卫不少，而且围观群众还没散去，空间狭窄，难以耍开拳脚，因此，众人并不立刻动手，眼看差官拿着圣旨入内，审案的三位官员宣布叶广文夫妻的判词，叶广文夫妻被押入囚车送往菜市口，一路跟随至玉京主街。阿龙和林子文赶至城门外准备了马匹、马车接应。
一声令下，武云昭和阿蛇两人齐齐出手，飞蝗石如雨般射出，不分军民，打倒一片，不负“漫天花雨”之名。
场面登时混乱。
武云昭交待道：“阿蛇，好好看护二当家的。”与周佳琪对视一眼，两人默契点头，一齐飞跃而起。一个落在叶广文的囚车上，一个落在万宝儿的囚车上。
领队在前的官员是本案的主审官员，早就被飞蝗石打下了马，在一众卫兵的拥卫下，勉强站了起来，只见有六人蒙了面目，从人群中窜出，对护卫兵拳打脚踢，更有二人正挥刀劈砍囚车，要解救叶广文夫妇，怒喝道：“什么人，胆敢劫钦犯？”
武云昭和周佳琪齐声道：“黑白双煞在此，狗官休得猖狂！”
只见他二人手臂微动，银光乍现
，八柄飞刀，疾如迅风，打在那官员身前，排成笔直一排，其中四柄刀的刃锋贴着那官员的鞋尖儿，深入半寸，将那狗官定在当场。
此时，凑热闹的百姓们早就连滚带怕躲到一边去了。
飞蝗石只为制造混乱，不为伤人，因此并无无辜百姓受伤。不过，肉疼是一定的，要他们张张教训，别什么事情都瞎掺和，幸灾乐祸可不是好事情。
狗官险些被骇破了胆子，两眼翻白就要摔倒。可他身子刚一后倾，脚趾头不由得前伸，碰上了凉冰冰的刀刃，霎时一个激灵，抓着两旁的守卫，不敢再动。
先报名号，再发飞刀，是武云昭和周佳琪在边关打外邦贼子之时做熟了的事情，一点儿不耽搁手上功夫。
顷刻间，武云昭和周佳琪已经各执大刀，劈开了囚车。
狗官哪有胆子跟江湖强人斗，但为保乌纱，不得不作出顽强抵抗的样子，小心翼翼脱了鞋，终于站直了身子，叫道：“抓刺客，抓刺客啊！”声嘶力竭，犹似半夜杀猪。
众护卫上前，趋近若退，哆哆嗦嗦。
武云昭和周佳琪将各自的刀递给叶广文和万宝儿，对他们道：“城外有人接应，这里交给我们了。走！”打个呼哨，方程和沈星海凑了过来，护送两人离去。
武云昭和周佳琪不想多伤人命，因此不拿兵刃，今日主要以暗器迎敌。武云昭仍用飞蝗石，周佳琪用前两夜从狗官家里盗来的银元宝。
第258章 以肉代酒
两人一通快打猛砸，一盏茶功夫，地上一片“哎呦”“哎呦”。不过，仔细看着，那些个银元宝没一个落在地上，全都没了踪影。
忽而，兵戈碰撞和马蹄杂沓声起，滚滚烟尘从皇宫方向卷了过来。
武云昭喊道：“周大哥，来救兵了，咱们走。”纵身跳到欧阳永身侧，拉扯住他的臂膀，叫道：“叔叔，走啦，咱们成了！”招呼着阿蛇。几人窜上屋顶，急速赶往城门去汇合，奔逃百里后，才敢歇息。一盏茶功夫后，再次启程，直至天色全黑，才寻了一处密林躲藏、过夜。
众人都是武人，不甚讲究，猎来吃的，撒点儿盐，围坐篝火，烤了就吃。
叶广文笑道：“武寨主和周兄弟真是我们夫妻两个的福星，只要碰上你们，我俩总能逢凶化吉呢。”
武云昭笑道：“都是朋友，怎么能坐视不理呢。对了，叶将军、叶夫人，你们二位今后什么打算？”
叶广文和万宝儿对望一眼，点了点头。
叶广文道：“我俩在车里商量过了，武寨主，凤凰寨还缺人吗？您看，我俩够格儿入伙吗？”
武云昭笑道：“求之不得。”转向欧阳永道：“叔叔，这下正好，亲上加亲。”
欧阳永也笑道：“恩，不错，亲上加亲。”
其他人听了，也皆欢喜。
武云昭又道：“那叶大哥和嫂子就跟着叔叔吧，小妹我可不敢差遣。”哈哈一笑。
叶广文笑道：“你是大当家的，既然跟了你，你说什么，我们就听什么，不敢二话。”
万宝儿笑着点头。
武云昭道：“既然如此，小妹恭敬不如从命。以后有机会，好好指使、指使叶大哥。”举起手中的兔子腿，说道：“此间无酒，那就以肉代酒，欢迎叶大哥和嫂子入寨。”
叶广文和万宝儿也举起手中的烤肉，与武云昭手中的兔子腿碰了碰，齐声道：“见过大当家的。”又与欧阳永手中的烤肉碰了碰，齐声道：“见过二当家的。”最后与林子文、方程、沈星海、阿龙和阿蛇等人一起举烤肉碰撞，齐声道：“见过各位兄弟。”
众人叫声“好”，每一个大口扯下一块肉吞吃。
武云昭和万宝儿虽为女子，但也不例外，十分豪爽。
次日清晨，兵分两路，欧阳永等待着叶广文夫妻返回凤凰寨，武云昭一人一骑重返玉京。她没跟兄弟们说要去皇宫接顾潜山，只说有事要办，尽快返回。
黑凤凰是难得的宝马良驹，只消一日光景，于晚间，便将武云昭带回到了玉京城外。
武云昭将马藏于一处密林，趁夜入宫。
叶广文夫妻被劫走一事，震惊朝野。
崇元皇帝再昏庸，也容不得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更何况，他自己常出入宫廷，城中如此危险，给他添了不少的麻烦。因此，调配了不少兵马回护玉京，在晚间，街道上多了好些巡逻的队伍。
带着个十岁的孩子不容易飞檐走壁。
武云昭不敢托大，一直在城中晃到后半夜，人人困倦之时才潜入皇宫。
顾潜山一早得了讯，怀抱着激动的心情在宣和宫假寐。
忽闻“咯吱”一声，是推窗的声音，轻轻的。
顾潜山暗中问道：“大当家的，是你吗？”
武云昭跳进屋子，转身将窗户掩上，穿过屋中的轻纱薄帐，来到顾潜山面前，扶着床沿，敲了顾潜山脑门儿一下，道：“是我。不用张口说话就能交流，这个棒！我去，这叫不叫心有灵犀？”
顾潜山道：“别开玩笑了，先带我走，咱们路上慢慢心有灵犀。”掀开被子，从床沿溜下，没发出半点儿声响，而后将枕头塞进被子，弄出鼓鼓囊囊的样子。
武云昭道：“够谨慎！”
顾潜山笑道：“那当然，宫里几年不是白练的。”接着问道：“大当家的，你怎么带我出去？”
武云昭转身，背对顾潜山，耸耸肩头，扭头道：“上来，我背你出去。”
顾潜山犹豫道：“我很沉啊！你背了我，跳得出墙头吗？”
武云昭勾勾手指，说道：“少废话，姐姐我背着大象都能飞，何况你个小屁孩儿，赶紧的，今天晚上有月亮，我得趁着云遮月这段时间尽快出宫，上来。”
顾潜山“哦”“哦”两声，手忙脚乱爬上武云昭的背，搂紧她的脖子。当下，一阵似兰非兰，如麝非麝的香气扑进顾潜山的鼻息之间。
顾潜山第一次与一个异性如此亲密接触，不由得脸上发热，心中怦然：“好香！”皱皱鼻子，轻声道：“好啦！”
武云昭道：“是挺沉，回头少吃点儿，才十岁，胖成这样以后还了得。”说着，从袖子里抽出一条长索，一圈一圈将顾潜山紧紧绑在自己身上。
第259章 好好表现
准备完毕，武云昭骤然起身，抖了抖，确定绑紧了，笑道：“害怕就闭眼睛，姐姐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飞一般的感觉。”
逃出城后，武云昭带着顾潜山到密林取马，而后一路绝尘，直至天亮方歇。
为了照顾顾潜山，两人的速度稍慢，于半个月后才与欧阳永等人汇合。
武云昭出去一趟，带回来个十岁的孩子，令人费解！
周佳琪笑呵呵道：“我说妹子，私生子啊？好家伙，这么大了，你瞒得够深的！难怪成天‘老娘’‘老娘’的，还真当娘了。”细细端详顾潜山的面貌，赞道：“浓眉大眼，白白净净，不错，不错，就是脸方了些，不过男孩子嘛，不打紧，脸方些显得正派！告诉舅舅，叫什么名字啊？”将自己算作武云昭的娘家人。
众人看着周佳琪开玩笑，也只笑笑，均想：“也就他敢跟武云昭逗来逗去的。”同时，也都急于知道这孩子是什么身份，武云昭为何辛苦将他带来，于是放任周佳琪的询问。
顾潜山抬头看武云昭，暗中道：“怎么办？说实话还是编瞎话？”看起来乖乖的。
武云昭笑道：“周大哥，当真想知道？你可得把波棱盖子准备好？”拍拍顾潜山的头顶，说道：“告诉他！”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顾潜山若撒谎，能圆一时，不能圆一世，待得漏洞百出，无法填补的时候，麻烦可就大了。还是实话实说保险。
顾潜山恭敬道：“小子苏宣，见过各位。”
他的身份是皇子，按道理讲，比众人都尊贵，不应称“小子”，更不应该如此恭敬。但他既然出了皇宫，要跟武云昭站在一条线上，这个身份就不合适了。为了表示最大的诚意，减少众人对他的防范，顾潜山主动放低姿态。
欧阳永、周佳琪、方程、阿龙等人来玉京救人，早就打听过皇家的事情，叶广文夫妇在朝为官，对皇家人的名讳更加清楚。苏宣即当今圣上的弟弟，燕王。
乍听“苏宣”二字，众人皆吃了一惊，呆在当场！
顾潜山被一双双眼珠子盯得心里发毛，后错一步，躲在武云昭身后，心说：“便宜皇兄坏事做尽，可别报应在我身上，不够砍的啊！”
良久，周佳琪问道：“呃，我说妹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
武云昭道：“别吓着孩子！”转身背对周佳琪，面对顾潜山，挡住众人的视线，拍了拍顾潜山的肩膀，柔声道：“别怕，这里的都是好人，不会害你的，说实话就好了，乖！”
顾潜山瞪着大眼睛，好像害怕似的，点点头，暗道：“很做作啊。”
武云昭暗道：“讨生活的，哪个不做作？我只进过两回皇宫，没法跟你扯交情。你不想自取灭亡，好好表现吧，皇帝的弟弟！”
顾潜山暗道：“好吧。”瑟缩着，从武云昭身后探出脑袋，说道：“我在宫里被皇兄欺负，天天受折磨，过得苦不堪言。好在，上天见怜，教我偶然认识了大当家的。”
武云昭点点头。
顾潜山所述是她夜访皇宫一遭，人人都知道的，以使人信服。
武云昭进皇宫查访，碰上皇子合情合理。众人也都知道，不说话，继续听。
顾潜山又道：“大当家的心好，见我无缘无故受罚于心不忍，念在我幽居深宫，年幼无知，未曾做过坏事，答应救我脱离苦海。我想着，与其让皇兄害死，不如出来，也好过几天快活日子，于是答应跟当家的逃出皇宫，从此以后，不当王爷了。”
顾潜山的话里，一来说武云昭心地好，仗义相助，二来说自己受苦受难，不能忍受；三来又表明今后当平民的愿望，实实在在。虽然这些话从一个十岁的孩子口里讲出来，未免太过周全。但想到他皇子的身份，学识教养定胜过一般人，倒也挑不出其他的用心。
欧阳永等人互相望了望，均料想一个孩子翻不出天来，救便救了，左右不能拂了武云昭的面子。然而，皇子的身份牵连甚广，若一不小心泄露了出去，麻烦不断啊。
武云昭见众人脸色，会意道：“大伙儿不用过于忧心，狗皇帝巴不得他弟弟消失，顶多装模作样找一找，闹不了多大的动静。”顿了顿，冷笑两声，俯身揽着顾潜山的手臂，叹道：“或许找都不找，直接对外宣称小王爷暴毙宫中呢。”
顾潜山点点头，霎时红了眼圈，呜咽道：“皇兄膝下无子，年纪渐长，他怕我跟他抢皇位，联合皇后一起对付我，为了不被人发现，骂他不顾血肉之情，一直暗地里折磨我。”
第260章 换姓武的
正所谓，打虎亲兄弟。
江湖人最重情义，视结义兄弟犹若手足，哪怕两肋插刀，眼睛不带眨一下，哪里想得到，皇家兄弟之间情如薄纸，竟有亲兄长暗害亲兄弟之事呢。
欧阳永、周佳琪、方程、林子文、沈星海、阿龙、阿蛇、叶广文、万宝儿听了顾潜山的话，无不愤愤，见他一个十岁的孩子，满脸稚气，却身遭不幸，均深感他生活不易。出身富贵，却命如草芥，当真可怜。
欧阳永问道：“孩子，那你怎么挨到今日的？”
顾潜山答道：“我自从六岁，一直装傻子，才有机会活到今日。皇兄他”流下两行清泪，哽咽道：“皇兄他不会在乎我的死活的。”说罢，垂下头，泪珠滚滚而下，一滴一滴从脸颊滑落，在地面上留下深深浅浅的圆点。
武云昭叹道：“可怜的孩子！”暗中赞道：“演得好！”
顾潜山扭头藏在武云昭背后，暗道：“一般般吧。还继续吗？今儿水喝得少，泪儿不够了。”
武云昭道：“差不多就得了，演过了适得其反。”口中柔声道：“可怜的孩子，以后姐姐照顾你，不怕了。”对欧阳永等人道：“叔叔，连日赶路，我俩都累了，先回房休息一会儿，旁的事情稍后再说吧。小王爷既然跟着咱们，为了以后方便，得隐姓埋名，我们去想想。”，牵起顾潜山的手，领着他到屋里歇息去了。
看着一大一小的背影，周佳琪抱胸在前，摇晃着笑道：“我这妹子还真有当娘的范儿，不知道以后谁能收了她呀！”
余人笑笑
，各自散去。
又过几日，一行人来到陵江畔，乘船渡江。
武云昭站在甲板上，对叶广文夫妇道：“这是我们自己的船，船夫都是寨里的兄弟，随意些无妨。”
叶广文和万宝儿与诸人相互见礼。
叶广文问道：“当家的，凤凰寨不是在山上吗？咱们为何要渡江？从北边绕上去？”
武云昭摇头道：“不是绕路，对了，叔叔没跟叶大哥、嫂子说吗？”看向了欧阳永。
欧阳永捋了捋胡子，笑呵呵道：“在外人多嘴杂，防不胜防，也怕把他们俩吓跑了，没敢开口，这时说说无妨。”
原来，早在一年前，凤凰寨中人已经搬去了盘龙帮，训练兵马，为起事做准备，只待合适的时机，横空出世。凤凰寨中人，人人已经被告知了自家当家的皇帝梦，团结一心，衷心拥护，立志要让武云昭心愿得偿，成功登基当女皇，号令天下。
南方富庶，尚在京师掌控之下，百姓的生活还没到撑不下的地步，只陵江附近的地区混乱了起来，但相比北方混战已起，民不聊生的局面，还是好太多。北方地区已经有零星的小队人马揭竿而起，只是气候未成，还没做大。崇元皇帝多半被其下的臣子的歌功颂德掩了耳目，未曾理会。
基于南北的形势，武云昭决定在北方起事，先将北方地区尽数占下，划江而治，休养生息，然后再图谋天下。
叶广文惊道：“这不是造反吗？”下意识地与妻子万宝儿握紧了手。
武云昭淡淡道：“是啊，皇帝
位子轮流做，他姓苏的不成，就换我姓武的。”神情笃定。
叶广文和万宝儿听这句“换我姓武的。”更加吃惊，难以置信：“难道她要当皇帝？女皇帝！”
武云昭见林广文夫妻两个惊得合不拢嘴，秀眉挑起，向欧阳永微微一笑，意思是让他详细解释，走进了船舱。
为了安全，船舱里不点明火，暗暗的。
在矮铺上，幽幽的淡绿色荧光闪闪烁烁，是夜明珠的光芒。这颗夜明珠是顾潜山从宫中顺出来的，价值连城。
武云昭走到铺前的矮桌前坐下，问道：“好点儿吗？”
顾潜山翻身面对武云昭，将夜明珠放在下巴上，有气无力道：“还好，死不了！”
武云昭道：“你还真是皇子了，细皮嫩肉，养尊处优，风吹就倒，上船就晕。”
顾潜山爬起身来，围着被子蹭到武云昭的身侧，幽幽道：“我也不想啊，谁叫我年龄这么小。之前半个月没发作，此时一并发了出来，可不是要命嘛！大当家的，有吃的吗？饿死了。”
武云昭道：“再忍忍吧，早不早，中不中的，还没做饭呢。”
顾潜山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的样子，眼皮上翻，眼珠子溜溜转，暗中挠挠肚皮，问道：“外面景色好吗？”
武云昭道：“还凑活，水有些浑。”
顾潜山没了兴趣，厌厌道：“那算了，不至于为了一条浑水动弹。”安静一会儿，说道：“大当家的，能不能换个船舱？”
第261章 二八汉子
武云昭问道：“怎么？”
顾潜山道：“那个叫阿蛇的小子，还有姓沈的细竹竿儿晚上睡觉打呼噜，一个赛一个的响，我睡不着，你瞧。”将夜明珠推到眼底，续道：“都该成竹熊了。我在宫里被惯坏了，有点儿动静儿就睡不着，还有啊，这儿的床、被，都太硬了，身上的肉都咯青了，大当家的，回头给我买床好被子成不成？我用这个珠子换。”
武云昭道：“你当我缺钱？事儿多。信不信我把你扔水里，淹死你算了。记住了，你现在叫顾潜山，是个平民小子，不是叫苏宣的金贵小王爷。什么是平民，平民就是贫民，有吃有喝有穿有睡的地方就不错了。”
顾潜山道：“那我已经这样了，就算纡尊降贵，也得有个适应的时间啊。你看，你给我粗布穿，我也没闹。好吧，好吧，我不要别的了，你就给我个能安静睡觉的地儿就成。大当家的，我才十岁，十岁啊，你就迁就一下！”
武云昭叹口气，嘴角下垂，说道：“成，你弱你有理。让我想想啊。叶广文是夫妻，你去了耽误人家交流感情，不成。方程、阿龙、林子文跟欧阳永晚上要喝酒，估计你也受不了。”
顾潜山点头道：“受不了，受不了，绝对受不了，没酒味儿还晕呢，添了酒我就不用活了。”
武云昭勉强道：“那就只能跟我了。二十八的汉子，你觉得怎么样？”心道：“比个二八的姑娘都难伺候，老娘带你出来真是脑子进水了，就该让
你死在宫里，直接转世投胎。”
顾潜山听要与武云昭同处一室，心道：“是有点儿不合适。不过，我又不能干什么，应该也没事儿。”看向武云昭，挠挠头，说道：“我是不介意，你呢？”
武云昭“嘿”“嘿”两声，说道：“你还真不客气！”当下伸手，用被子将顾潜山团团裹起，提在手里，摇摇晃晃、大摇大摆，拎包儿一样，将顾潜山提进自己的船舱。顾潜山如何头晕目眩，如何脏腑翻江倒海不用提了。
叶广文夫妇听了欧阳永的说明，自知上了“贼船”。他们二人受朝廷迫害，对崇元皇帝心灰意懒，不肯再效命了，想了一夜后，终于答应入局，帮着武云昭打江山。
船行三日，一行人顺利登岸。在沿江的一个小镇上耽搁两日，听了听京师的消息。叶广文夫妇、黑白双煞已经成了要犯，被广下通缉令。
不过，雷声大雨点小，这些命令在玉京附近煞有其事，到了远一点儿的地方，官府中人没人愿意尽心尽力，大多装样子寻找。在确认崇元皇帝没费心力寻找失踪的幼弟，当真没把弟弟放在心上，一行人安心继续上路。为保周全，叶广文夫妇乔装打扮了一番
又得两员大将，武云昭心中甚喜，哪怕顾潜山仗着自己年幼挑三拣四，提这提那，也不生气，一路畅快。
这日，一行人来到一个叫做天喜镇的地方，距离盘龙帮所在的盘龙山只有五十里地路程了。
武云昭
等人南下的主要任务是解救叶广文夫妇，同时，再次向薛朗逸家购买粮食，运回盘龙帮储藏，以备当做日后的军饷。四年来，已经数不清购买过多少次了。
武云昭派方程先回盘龙帮报信，要龙霸天派人来接应，同时护送叶广文夫妇上盘龙山。其余人在一个叫做悦来客栈的地方住下了。
次日清晨，武云昭等在大堂中吃早饭，一顿饭还没吃完，从门口匆匆走进来一个相貌俊朗，神情剽悍，身材魁伟的黑衣男子，正是前盘龙帮帮主，武云昭的结义兄长，如今，武云昭的副手，龙霸天。
在龙霸天的身后，跟着十几个同样身着黑衣的人。他们都是龙霸天的手下。
武云昭见龙霸天到来，笑着招呼：“龙大哥，各位兄弟，早啊！”
龙霸天自武云昭前往玉京救人，一直牵挂着，此时见义妹花容不改，精神抖擞，十分开心，朗声道：“早！”迈着大步，走到桌边。他见武云昭身边坐着一个白白净净的孩子，长凳已然坐不下，只好在旁边落座，指着那孩子道：“呦，这就是你的私生子？不小啊！”
方程带着叶广文夫妇回山，自然将在玉京劫囚和武云昭救皇子的事情说了。因此，龙霸天是开玩笑。
武云昭翻了个白眼，叫小二添碗筷，添饭食，说道：“是啊，可不就是私生子吗？”手肘拱了拱顾潜山，笑道：“来，乖儿子，叫舅舅，这个舅舅是大户，让他给你大红包。”
第262章 见色忘义
顾潜山叼着馒头，睁大眼睛，黑漆漆的眼珠儿里投映龙霸天的面容，暂时不追究武云昭占了自己的便宜，暗中对武云昭道：“这男的喜欢你吧，醋味儿都该飘满屋了。我会不会被我那个不知身在何处的爹牵连，他一怒之下别把我宰了。你瞧，他嫌我碍眼。”
武云昭面上含笑，暗中道：“你看得还挺准。放心，他知道你什么身份，故意闹着玩儿的。再说了，我俩已经结拜了，我早就说过不喜欢他，他心里也清楚，只能把我当妹子。我们之间没有乱七八糟的关系。可话说回来，他要喜欢我，不但他自己拦不住自己，我也拦不住。”
顾潜山道：“你可得好好保护我，他这么大人了，跟个十岁的孩子吃飞醋，简直了，太危险！”
武云昭道：“好，保你周全。赶紧叫人，吃了饭，我带你出去逛逛。”开口道：“好啦，不开玩笑了，潜山，叫大哥，这位龙大哥跟姐姐是一个辈分儿的。”
顾潜山点点头，小心翼翼的样子，站起身来，很有礼貌地道：“小子顾潜山，见过龙大哥！龙大哥安好。”
龙霸天哈哈一笑，“恩”了一声，说道：“出来匆忙，也没准备什么见面礼。这样吧。”从袖里掏出块儿金锭，递给顾潜山。
顾潜山做样子，不敢接，看向武云昭。
武云昭点点头，说道：“拿着吧，龙大哥生得威武些，是好人来的，以后不用跟他客气。”
顾潜山这才接过金锭，谢过龙霸天的好意。
这时，咯吱、咯吱吃咸菜的周佳琪插口道：“你们一家三口聊完了吗？”伸出手在桌面上扫一圈，笑呵呵道：“当我们不在啊，连声儿招呼都不打。”扭身看向身后的一排黑衣小伙儿，笑道：“兄弟还站着呢，有事儿赶紧安排，没事儿一块儿吃饭，成不？”故意刺龙霸天一下，暗指他见色忘义。
龙霸天脸色一僵，微露尴尬，轻咳一声儿，笑道：“周兄弟说的是。”团个四方揖，跟桌上各位见礼，吩咐手下运粮食上山。
欧阳永笑道：“阿龙啊，你辛苦跟着走一趟，然后就在山上等着吧，不用下来了。”
阿龙点点头，看向阿蛇。
阿蛇道：“我得给当家的看孩子，哥，你自己上去吧。”私心里，阿蛇想多在山下逛逛。阿蛇的年龄在众人里偏小，有顾潜山在，反而使他有名正言顺当兄长的机会。阿蛇挺喜欢这种照顾人的感觉，因此，近些日子来，他跟顾潜山玩儿得不错。
阿龙道：“行，别给当家的添麻烦，也别欺负人家小孩子。”带着人前去运粮。
饭后，武云昭收拾、收拾，拉着顾潜山出门，龙霸天主动随行。阿蛇本来也要跟着的，但临出门前被周佳琪拽了回去。
武云昭的见街上冷清，行人匆匆，街道两侧的门户大多紧闭，问道：“龙大哥，已经乱到这儿了吗？”
龙霸天道：“那倒不是。天喜镇在咱们盘龙帮和白虎岭的白虎门之间，暂时还没有外来人撒野。这里冷清，全是因为官府所致，每隔一段
时间，官差来收税，收粮，弄得人心惶惶。镇上商户多，勉强好一些，到了村里，嘿嘿，没活路了。一个月收三回，快逼死不少人了。”
武云昭皱眉道：“这才刚入夏，苗还没长起来呢，收什么粮，南边不带这么干的。”
龙霸天大手一按，按在顾潜山的头顶上，说道：“说到底，还不是他们家干的人事儿。”
顾潜山脑袋一转，挣脱龙霸天，换到武云昭的另一侧，心道：“说什么都能带上我，也是够了，这么大个男人，心眼儿忒小。”然而实力相差悬殊，自己的脸还不如人家手大，只好忍气吞声。
武云昭笑着给顾潜山抹抹头发，回护道：“跟个孩子闹什么？他哥才不管这些事情。依我看，多半是地方上收的不够，一层层榨，来这儿找补的。”
龙霸天道：“哎，猜得准。还真是这样。”略压低嗓音道：“我派人查过了，根本不是一个地方的人，都是从更北一点儿地方过来的，那边儿乱得快成粥了，不管是粮，还是银，两样儿收不全，地方官没法交差，互相通了气儿，跟割韭菜似的，一路走一路收，争取在入京以前收够了数，好交差。南边大官儿多，这边的不敢冒犯，可着劲儿要在过江以前收完。”说到这儿，努努嘴道：“比咱们手黑多了。”
绿林中人除了穷凶极恶之徒，大多劫富不劫穷，得财不要命，但来往的官差可不是这样，正好反过来。
武云昭叹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没法子的事情，再忍忍吧。”
第263章 卖身葬父
街上实在没什么可看的，武云昭给顾潜山买了兜苹果，就要回去。他们刚转身走了几步，忽听隔街吵闹。
龙霸天对此地熟悉，说道：“那条街是府衙所在，走，咱们去凑凑热闹。”领着两人穿过巷子，走向声音来处。
在距离府衙门口越一丈远的地方，有一个披麻戴孝的女子跪在地上，垂头哭泣，在她的面前，是一具用破草席盖了的尸体，看不见面貌，只露出一双泥污的没有穿鞋的双脚。
只听围观的人指指点点，说着什么“可怜”如何、如何。
武云昭见那女子年纪不大，头上插着一根儿草标，说道：“这是卖身葬父吧。”
龙霸天点点头。
顾潜山身子矮，稍稍一瞧，看清了那女子的脸，扯了扯武云昭的袖子，说道：“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模样清秀。”
龙霸天道：“嚯，这么大点儿就知道什么叫模样清秀了，以后怎么得了。我说，妹子，要不要哥哥帮你带两天，好好调教、调教，免得以后大了，变成登徒子。”
顾潜山嘟囔道：“有眼珠子的都能看出什么是清秀！”说罢，故意抓着武云昭的胳膊不放。他是看出来了，龙霸天就看不得武云昭身边有男的，成心挑衅。
他的声音虽然轻，但对于武云昭和龙霸天这样武功高强的人来说，与平常人说话的音量无异，听得清清楚楚。
武云昭暗中笑道：“喂，胆子够肥啊。”
顾潜山暗道：“有你在，我怕什么。我就不信这个什么龙霸天
敢在你面前欺负我。他个大男人欺负个十岁的孩子，丢人不丢人。”
龙霸天注意到那双被武云昭黑衣映衬的尤其白嫩的小手，心道：“不亏是宫里出来的，小小年纪，眼光敏锐，这么快就知道挑衅了，哼！”眯起了眼睛。
这边三个人心思各异，暗中较量，那边，卖身葬父的少女哭过一场，开口道：“各位路过的好心人，小女子秀儿与爹爹逃难至此。不料，爹爹染病去世。小女子身无分文，没钱安葬爹爹，只能贱卖了自己，换取银钱让爹爹安息。”抬起头来，双眼盈泪，求道：“请各位行行好吧，无论是谁，大哥也好，大姐也好，只要帮小女子安葬了爹爹，小女子愿终身为奴为婢，伺候在侧，请各位行行好。”抽抽搭搭。
围观人又是一阵同情，议论纷纷，有一些感情丰富的，甚至跟着一起抹泪，但过了半晌，就是没有人提出要帮这个叫做“秀儿”的少女出钱安葬亡父。
有一个大娘看到武云昭、龙霸天和顾潜山打扮富贵，挎着菜篮子，凑近三人，红着眼圈，对龙霸天道：“这位大哥发发善心，帮帮忙吧，小姑娘模样不错，买回家当婢子、当小妾都成的，亏不了。”
大娘说话声不小，她这么一开口，凑热闹的人还有秀儿都看向了龙霸天，眼光里都带着期盼。
龙霸天心中一动，扫一眼众人，看向武云昭，问道：“妹子，你说呢？”
武云昭心道：“跟我什么关系。”低头问道：“你说呢？”
顾潜山心道：“跟我什么关系。”撅撅嘴道：“我不知道。”
龙霸天向前来询问的大娘拱拱手，说道：“抱歉，我家小子不同意，您问问别人吧。”
顾潜山暗中抱怨：“我哪有说不同意？”
武云昭答道：“谁让你撅嘴呢。”
顾潜山道：“他还挺会找人当盾牌。我说大当家的，龙霸天很在乎你啊，买个婢女都要看你脸色，要不要考虑、考虑跟他处处，免得他看我不自在。”
武云昭蹲下身子，假装拍了拍顾潜山的袖子，右手将顾潜山手里的苹果接过，递给龙霸天，实际上左手捏住了顾潜山的腕子，暗道：“小没良心的，我好心救你出宫，你为了太平生活，要老娘跟男人**，打算真是好啊！信不信我废了你。”加了把劲儿。
顾潜山突觉手腕刺痛如刀割，暗叫：“疼啊，大当家的，我错了，我错了。”疼得流泪。
武云昭暗道：“这还差不多，再敢开老娘的玩笑试试看。”柔声安慰道：“别哭，别哭，大哥不带别人回家，好啦，不哭，不哭。”
龙霸天眼光毒辣，将武云昭作为看在眼里，暗赞妹子机灵，说道：“小山听话，大哥就不带别人回家。男孩子，哭什么哭。”向众人解释道：“我们弟弟怕生，家里不能添人口，抱歉，抱歉。”
众人见状，也不能再好心“逼迫”。
秀儿眼露失望，又垂下了头，面颊微红。
顾潜山又看到了，暗道：“当家的，那姑娘喜欢龙霸天，要不收了她，给龙霸天当媳妇儿，你不就麻烦少了吗？我这主意不错吧。”
第264章 方脸藏狐
武云昭抽出帕子给顾潜山擦脸，暗道：“得了吧。你装孩子装惯了，脑子都装没了是不是。这姑娘可不是省油的灯，娶回家去，得不偿失啊。”
顾潜山听武云昭这么说，不由得看了那披麻戴孝的秀儿一眼，见她眉睫挂泪，满脸悲伤，瘦削的肩头随着呜咽声，一耸一耸的，楚楚可怜，看不出异样，问道：“怎么？”
武云昭将手帕往顾潜山胸前衣襟一塞，站起身来，牵着他的手，暗道：“没看到这姑娘脸跟脖子两个颜色吗？”
顾潜山奇道：“两个颜色？”抬眼一瞧。果然，秀儿的脸是白的，脖子不能说不白，但跟脸相比，那绝对不是一个人能长出来的。顾潜山恍然，暗道：“这姑娘化妆了！他爹死了还有心情化妆，心真大！”
武云昭勾起嘴角，还是不出声，暗中道：“可不是，就差两抹腮红添风致了，你瞧她的嘴，水光盈盈，粉粉嫩嫩，我猜啊，八成用花汁什么的涂过。”
顾潜山经过武云昭提醒，渐渐发现了更多的细节，那秀儿的头发是顺滑干净的，眉毛是描过的，罩在麻衣下的孝服白得刺眼，鞋子只沾上一点点灰，还能算是崭新的，越看越奇，拉了拉武云昭的手，仰头看着武云昭，暗中问道：“当家的，这姑娘什么意思？庆祝她爹归西？”
武云昭暗笑道：“没听人说吗？女要俏，一身孝。想要勾汉子，这一身行头岂不是正合心意？”
顾潜山又看了那秀儿几眼，同意道：
“恩，有道理。”接着问道：“那她要勾谁？”
武云昭道：“自然是谁有钱勾谁，来往富商那是最佳选择，像咱们这样的有钱的客旅也不错，按着姑娘的算计，最不济也得把自己送进官府当奴婢、当小妾，要不然啊，也不会在府衙附近摆尸体，多晦气啊，摆明了要让官府的人一出门就见着。说到底，模样好，年轻，再施些小手段，只要进了府衙，一定能爬上大老爷床，混个一世不愁吃喝不是问题。”
顾潜山深以为然，暗道：“说的不错，身世坎坷的孤弱女子最惹人怜了，一个眼神儿就能苏倒一片，此女不简单。”缓缓点了点头，心念一动，问道：“当家的，那席子里裹的人，是她爹吗？还是找人装的，根本就不是个死人？”
武云昭道：“是不是她爹，说不好。不过人是死的，透透的了。龙霸天的武功够了，能察觉。否则的话，他也没心情盯着你喝干醋。”
摆脱大娘的热心纠缠后，龙霸天一直关注着武云昭和碍眼的小鬼头。此时，他的视线正打在武云昭和顾潜山相牵的手上，眼里恨不得喷出火来。
顾潜山撇撇嘴，暗道：“当家的，他是不是有病？我才十岁啊，就算想对你图谋不轨，我也什么都干不了啊，盯我有什么用，还不如去盯着阿蛇。”灵机一动，问道：“当家的，冒犯一下成不？”
武云昭见顾潜山神情狡黠，好似一只开过眼角儿的，年幼的方脸藏狐，微微一笑，问道：“想做什么？调戏我啊？”
顾潜山摇摇头，暗道：“那不敢，怕你把我撕了。逗逗他。”这个他自然是龙霸天。
武云昭道：“好吧，随你玩儿。”也想找些乐子。
顾潜山也微微一笑，看着龙霸天，抽脱自己的手，果见龙霸天眉头舒展，心情稍好。顾潜山眉花眼笑，倏尔，双臂伸长，抱着武云昭的胳膊，得意洋洋一抬下巴。那意思就像在说，我不但牵了，我还抱了，看你能怎么样，哼！
龙霸天见状一怔，料不到一个小小孩童居然敢明目张胆，公然挑衅，随即双眉竖起，怒目而视，心头火起：“好小子，够有种！”然而，周围都是人，且在武云昭的面前，自己总不能为难一个孩子，只要忍耐不发作。
顾潜山双目与龙霸天的恐怖眼神一对，登时后悔，暗中求助：“当家的，挡一挡，有些招架不住。我的妈啊，他对你是真爱啊！这就是占有欲爆棚的霸道总裁啊，惹不起，惹不起。”
武云昭笑道：“小说看多了吧。还霸道总裁。”
顾潜山身子瑟缩，说道：“以前跟过《总裁系统》，有个叫《霸道总裁爱上我》的任务，碰过类似的设定。快，挡挡，我腿软，动不了。”
武云昭笑着摇头，身子稍侧，挡在顾潜山身前，对龙霸天摆摆手，要他消消气，别跟个孩子一般见识。
龙霸天鼻中“哼”一声，轻声道：“你就惯着他吧，别怪当哥哥的没提醒你，有你吃亏的时候。”
第265章 冥冥之中
在龙霸天的印象里，皇亲国戚、富家子弟，不管年龄大，年龄小，总是生来纨绔，，轻浮、花心，不能依靠信任的。
龙霸天对武云昭倾心不假。他没遮掩过，所有人，包括武云昭在内，都知道，都看着。但龙霸天自问，自己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喜欢武云昭。求而不得又如何，自己不会用下作手段纠缠。
龙霸天相信，自己在武云昭未出嫁时，可以做到执着追求，以礼相待，在武云昭出嫁之时，可以做到真心祝福，在武云昭出嫁之后，可以做到以娘家人身份，以义兄的身份安分守护。
但龙霸天为武云昭担心。
这份担心的产生不仅仅基于自己对武云昭的爱慕，更基于自己与武云昭的义兄义妹的情分。
武云昭是个厉害的女人，不管是心性还是能力，超过寻常男女太多，太多，简直是天赋异禀，举世罕见。
龙霸天佩服，仰慕武云昭，但他渐渐了解到，武云昭在感情的方面有些迟钝。这种迟钝不是看不明白，也不是感受不到，而是有意识地抗拒与抽离。
武云昭是为了理想而活的人。在理想完成以前，她没有精神考虑终身大事。为了全身心地投入功业，武云昭有意识地，无意识地斩断情缘，将自己变成一块禁得起风霜苦雨的岩石，而不是可以亲近、沉溺的温柔乡。
但理想完成之后呢。
在那段漫无目的，空虚的日子里，完成了功业，开始寻觅感情的武云昭会怎样呢？
龙霸天有预感，在感情方
面，厉害一生，强悍一生的武云昭，将最终阴沟翻船，落到一个与她自己的能力、作为完全匹配不上的无能小子手里。
而这份预感，在龙霸天看到顾潜山之后，越来越强烈了。
仇视一个十岁的，毛儿都没长齐的孩子是多么的荒谬。
但龙霸天就是没来由地，在见过顾潜山之后，对他心生忌惮、产生敌意。
或许是冥冥之中的感应吧。
龙霸天甚至敢断定，眼前这个白白净净、浓眉大眼，顶着国字脸，稚气未脱的孩子将是武云昭的最后归宿。至于武云昭和顾潜山之间的十二岁的年龄差，龙霸天根本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感情就是突如其来，说不清楚的。在感情面前，生死尚且算不了什么，年龄算得了什么。
而且，就目前的状况来看，武云昭哪怕到了四十岁，容颜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在外表上，也只会比年近而立的顾潜山年轻。
处理了顾潜山，是很容易的。于龙霸天而言，弹指之间。但他不会这样做。不这样做的原因不是怕受到武云昭的怪罪，而是怕武云昭因此失去最后的归宿，孤独一生。
然而，龙霸天不能就此撒手不管。
他不能允许这个白皮小子在未来对不起自己的义妹，必须得在人长大之前，好好教育、敲打，不求顾潜山顶天立地，功业卓绝，但求他是个贴心专情的好男人，懂得珍惜武云昭即可。
看着那个哆哆嗦嗦，躲在武云昭身后的“孩子”，龙霸天重重叹口气。
武云昭奇道：“你怎么啦？”完全看不懂龙霸天在演哪一出。
龙霸天摇摇头，不想多谈，说道：“咱们回去吧，这种热闹，不凑也罢。”
武云昭道：“走吧，我也正想走呢，老娘这么美，等会儿如果真有官府的人出来，被拽进去的一定是我，不是她，早走少麻烦，留给她爹个入土的机会。”抬步先行。
顾潜山向龙霸天咧嘴一笑，紧跟不落。
龙霸天忽而感觉很累，心道：“任重道远啊”，拍了拍脑门儿，迈开大步也跟了上去。
他们前脚刚走，府衙的人后脚就跟出来了。正如武云昭预料的，小姑娘几个媚眼儿抛出去，如愿葬了父亲，进了大宅。她以后能混成什么样子，只看手段和造化了。
路上，顾潜山问武云昭道：“大当家的，我为什么看不出那个女的上了妆，你要是不说，我还以为她天生就长成那样呢。”
龙霸天闻言，微微惊讶，说道：“那女的上妆了？带孝还上妆？”
武云昭低头瞧一眼顾潜山，扭头瞅一眼龙霸天，笑道：“果然啊，男人都一样。”
龙霸天更糊涂了，心说：“怎么跟是不是男人扯上了？”忙问端的。
只听武云昭道：“我说，你俩是不是觉得非得把嘴巴涂得跟吞了死老鼠一般红，脸颊抹得跟猴屁股一样艳，才算上妆？”
龙霸天和顾潜山想了想，心有所感似的，对望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齐声道：“是啊。”
第266章 方脸长脸
武云昭心道：“果然。”
于是，在回客栈的路上，她向顾潜山和龙霸天好好讲解了一番何为素颜、何为淡妆、何为浓妆。
临进客栈门口时，武云昭问道：“懂了吗？”
顾潜山和龙霸天摇摇头，同样的一头雾水，对于上妆的印象仍停留在红唇、红腮上。
武云昭叹道：“算了，你们两个大男人不懂就不懂吧。知道有这回事儿就成了，进去吧。”带着两人入内。可前脚才跨入门槛，后脚还悬着，就听街口方向一阵呼呼喝喝。
武云昭、顾潜山、龙霸天互相看了看，转身探看，望向街口。
这时，客栈的掌柜和伙计们急急忙忙跑了过来，手忙脚乱抬门板，拿门闩。
掌柜的见武云昭三人居然有胆子乱看，“哎呦”一声，拦在三人面前，急道：“三位客官，不能去，不能去，快进去躲躲。”慌乱地看了看四周，见人还没来到，压低嗓子道：“快进去躲躲，你们穿的这么好，要被盯上的，快进去，上楼躲屋里，别出声，也别管闲事。快、快。”推推搡搡，将三人阻在屋里。
武云昭、顾潜山和龙霸天自然不会听话乖乖上楼。他们站在大堂里，只见那掌柜的将怀中的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挂在门框上的铁钩上，很害怕地，颤抖着手指挥伙计们上门板，一直到全部伙计都进了屋，沉重的门闩闩在了门上，掌柜的才大松一口气，在伙计的搀扶下坐在桌边，使劲儿拍胸口。
掌柜的头发花白，干干瘦
瘦，岁数不小了。这么一通忙活，着实费了他的精神。
他坐着缓了好一会儿，才抽空跟武云昭他们说话。只听掌柜的苦笑道：“三位胆子不小啊，这当口还敢看着。”嗓音还是压得低低的，怕一门之隔后的人听到，很谨慎。
武云昭坐在掌柜的对面，问道：“老人家，怎么回事？谁来了？”
掌柜的赶忙“嘘”一声，却没直接回答，而是说道：“你们刚才出去了，我跟你们一块儿来的几位说过了，要派人寻你们回来，没想到还挺巧儿，说回来就回来了，免去了一番麻烦。”
武云昭笑道：“掌柜的不用担心。老话儿说的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们真在外头遇上了麻烦，那是我们的命，绝赖不着旁人，总不能昧着良心胡乱咬人。掌柜的有什么话直说，我们保证不往外头串闲话。”拍拍坐在身侧的顾潜山，要他填补两句，让掌柜的放下戒心。
在老人家面前，乖巧的孩子总是讨人喜欢的。
顾潜山抬起白净的小脸儿，说道：“嚼舌根子烂嘴，老人家，我们不说闲话的，您给解释、解释，也好让我们明白呀。”
掌柜笑道：“哎呦，小公子明白事理啊，两位教得好，教得好。”将武云昭、顾潜山、龙霸天认成了一家三口。
顾潜山道：“我是方脸”指着龙霸天道：“他是长脸，长脸生不出方脸，不是一家的。”
龙霸天“哼”一声，从布兜里拿出个苹果，单手拿着，“咔嚓”一声掰成两半。
顾潜山打了个哆嗦，搂紧武云昭的胳膊，暗道：“当家的，救命，你看那苹果像不像我的脑袋。”
武云昭暗道：“叫你嘴欠，什么方脸、长脸的。”
顾潜山暗道：“总不能让他占我便宜，我是为你好啊，老人家以为你是他媳妇儿呢，我是为你着想。”
武云昭暗道：“是吗？那多谢你了。喂，别抱着了，你搂得越紧，他越生气。”
顾潜山“哦”一声，松开了手，躲开龙霸天的视线，笑眯眯对着掌柜的。
武云昭微微一笑，一边从龙霸天手里抢过半个苹果塞给顾潜山，一边道：“哥俩儿逗着玩儿逗惯了，掌柜的别介意。您赶紧说说，外头到底怎么回事儿？”
掌柜的笑道：“对不住，对不住，是我老糊涂了，以为三位是一家呢。姑娘还散着头发，还是闺女呢，哎呦，老眼昏花，对不住，对不住。”
武云昭道：“无妨！”
顾潜山和龙霸天安静吃苹果。
掌柜的舒一口气，说道：“实不相瞒。这外头啊是来强人了。”
三个“强人”互看一眼。
龙霸天问道：“白虎山的吗？”
盘龙帮与凤凰寨合并后，或者说归并后，管制严厉，且暗谋大事，行事谨慎，只打劫过往富商贪官，没下过山作乱了。龙霸天敢确定，自己人不敢违抗命令骚扰百姓。那么，在这附近，能下山的“强人”就只剩下白虎帮的了。
第267章 诚意十足
掌柜的未来得及回答，忽听门口脚步声混乱，有人笑道：“还是老门老店省心，瞧。”
另一人道：“恩，不错，有诚意。”嗓音粗哑，紧接着，敲门声起。
掌柜的向武云昭三人点点头，回头应道：“官爷何事？”
那粗哑嗓子的道：“老张头不错，下回的就免了，安心做生意吧。”
掌柜的闻言大喜，高声道：“多谢，多谢，官爷辛苦！”
一阵哄笑后，门外没了动静。
伙计趴在门缝瞅了瞅，摆手道：“掌柜的，没事了，没事了。”
掌柜的捂着心口，喃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们赶紧去厨房，该给客官们准备饭食了。”
伙计们连声应着，却不敢开门。
掌柜的此时一脸轻松，说话声也放开了，说道：“三位客官见谅，这门还得再关一会儿。”
武云昭等自是不在意的。
龙霸天问道：“掌柜的，听您的意思，刚才那一拨儿是官府的人？”
掌柜的叹口气，说道：“可不是嘛。老百姓日子苦啊。从一个月前开始，官老爷下了令，要加成，老汉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也不是头一回碰见，心想，加就加吧，总不能跟大老爷过不去，老老实实把银钱送上去，生意还能继续安安稳稳干。自从我太老爷那代，我们家就在这儿开店，这么些年下来，算有些底子。”呵呵一笑，续道：“有钱心不慌嘛。我估摸着数量，
准备好了银钱，就等什么时候来收，什么时候一送，这事儿啊就没放心上。”
顾潜山吃完了苹果，拿着帕子擦手，插口道：“不放心上怎么这么害怕？还说他们是强人？”一派不谙世事的天真模样。
掌柜的笑道：“公子还小，不知道世道险恶。”找过一个伙计，吩咐道：“给小公子拿些零嘴儿来。”接着道：“我孙子也这么大，跟着爹娘搬到南边去了，老汉怕撑不住这把骨头，也怕丢了祖业，没跟着一块儿走。”
这时，伙计端着一碟儿果脯、一碟儿糕点过来了。
掌柜的一一接下，摆在顾潜山面前，目光慈祥，说道：“这孩子长得真好，细皮嫩肉的，招人喜欢。”将碟子推了推，说道：“快吃饭了，少吃一些，等会儿拿屋里慢慢吃，啊。”
武云昭道：“还不谢谢爷爷。”
顾潜山乖巧道：“谢谢爷爷。”
掌柜的笑道：“好，好。”眯了眯眼，手掌搓了搓腿，接着道：“当初没放心上，是没想到收得这么狠。我在这儿做生意这么多年，认识的人不少。其中有一个交情不错的，就是方才那个粗声粗气的衙役。我们两家算世交，他得叫我一声叔，我叫他一声侄儿。”
“从他口里得知啊，这回加成不一般，几个铜板那是打发不了的。像我这样的店，最起码五十两银子起。”
“我当时一听啊，心就凉半截。如今的世道，来往有什么人啊，我一个月能收上来五十两就不错了，再加上发工钱，哪儿还
有什么剩下的。我就问啊，是都这么交吗？别的地方也一样吗？想着能不能通融、通融。”
“我那侄儿就说啊，别的地方更狠，咱们这儿算好的了。他说，叔叔啊，这还不算呢，以前收银子有个固定时候，这回就是想起一回是一回。只要哪儿不够了，大老爷接了上头的令，咱们下边的就得上供。”顿了顿，叹道：“他要我要么交一两回银子赶紧搬走，要么为了保命听话交银子。”
龙霸天抱着胳膊，说道：“嚯，这可比强人都狠。一个月五十两，两个月一百两，还不见得什么时候来，那要是半个月来一回，就算国库也顶不住。”
掌柜的苦着脸，叹道：“谁说不是呢。然后，我就问他，上头又干什么呀，这么缺银子？是要建宫建舍，还是要修堤补路，还是说要筹备军饷啊？上头要银子，也就这么些事儿嘛。”
武云昭接口道：“您老那侄子怎么说？”
掌柜的道：“他说啊，小王爷死啦，得修大墓。圣上听了什么道士还是和尚的话，为了国祚安稳，风调雨顺，这个墓得怎么、怎么建，什么黄金铺路，白银筑门，玛瑙垫棺，白玉打棺，粮食得满几个库，七七四十九还是九九八十一，我也记不住了，放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说了一大通，我也听不懂都是什么，就知道都是贵重东西。听说呢，只要这个大墓建成，把什么妖魔鬼怪，邪气、秽气镇住，咱们玉国，嘿嘿，到时候了不得，外邦毛子不用打，自己个儿就死绝。他国的气运全到咱们玉国来。”
第268章 姑娘正派
龙霸天斜睨顾潜山，暗讽道：“小王爷死得还真值，镇妖魔，镇鬼怪，还能保天下。够厉害的！挑个日子再给塑金身，立个庙，让人拜一拜，或许还能驱邪避难，防病防灾，保佑儿孙满堂，长生不老！嘿嘿，那可造福天下啦。”
顾潜山扁扁嘴，抬头望天，心道：“跟我什么关系，我还没死呢，真是人在屋中坐，锅从天上来，冤枉大了。”暗中向武云昭告状：“当家的，姓龙的当着你的面儿挤兑我，你管不管？”
武云昭暗道：“哟，还会背后告状，真当自己是孩子了？”
顾潜山辩道：“我这叫敬业。让我当孩子，我就好好当孩子。习惯之后，也挺好的，处处受人照顾。”
武云昭浅浅一笑，抬手揉了揉顾潜山的头顶，无视两个“幼稚鬼”斗气。
掌柜的当然不知道背地里发生什么，也不可能猜到那个所谓的死去的小王爷就在眼前，将龙霸天的话当风凉话罢了，说道：“什么镇妖、镇魔的，都是笑话，指不定哪里来的妖道、妖僧的主意。我看啊，不过是找个敛财的由头。”忽而想了什么，再次压低了嗓子道：“我啊，听了个小道消息，不知道能不能跟这事儿对上，您二位看着是有见识的，听老头讲讲，给断断。”
武云昭道：“掌柜的请讲。”
掌柜的神色凝重了起来，看了看左右，低声道：“两个月以前啊，我们这儿来过一拨儿江湖人，打更北边来的。这帮人都是粗豪汉子，还有武艺傍身，说话不
像咱们这么谨慎，呼呼喝喝的，没什么顾忌。我就听他们说啊，北边出了三个王，一个叫奉天王，一个叫承天王，还有一个势力不如奉天王和承天王的，叫做”说到这儿，想不起名号了，搔搔头。
龙霸天时刻派人打听消息，对各路人马有所了解，接口道：“横天王，是不是？”
掌柜的一拍大腿，点头道：“对，对，横天王，是横天王。怎么，这位客官也听说了？”
龙霸天道：“恩，略知一二。”
奉天王、承天王和横天王都是受不了官兵、地主欺压，愤而反抗，聚众而起的义军。其中，奉天王和承天王的队伍出世较早，发展较快，前一个从华阴县起家，已经打下了五个城，十座县，手下兵马五万，后一个从南柯村起家，两年来，已经打下了四座城，九个县，手下兵马三万。
两家虽然地盘大小、兵马有差，但论实力，是不相上下的。
奉天王占北方东部与占北方西部的承天王有一山三水之隔，因此双方暂且互不相犯，相安无事。
奉天王和承天王起来的后半年，在北方中部，又出了一个横天王。
横天王生得晚，势力小，作为还没多少，仅打下了两座城，三个县，手下人一万，气候未成，与前两个是比不上的。
而且据龙霸天打探的消息，这个横天王没什么野心，对攻城占地之事不是很热情，多半是只想当一方豪主，过安稳日子罢了，看起来，前途有限，不足为
惧。
掌柜是明白人，只想解自己的疑惑，不深问旁的，续道：“我听他们说啊，圣上听说北方义军四起，不敢/镇/压，想要舍了北方，窝居南方，继续享乐。消息灵通，有门路的官儿已经开始慢慢收拾家当，准备往南方搬了。这不，临走之前，都想着好好捞一笔油水攥在手里。我想，这一茬又一茬，跟割韭菜似的加成，是不是跟这个有关系，什么大墓都是幌子，官老爷自己捞好处是真的。反正嘴长在他们脸上，说什么就是什么，咱们当老百姓的也不敢问，不敢说。”
武云昭看向龙霸天。
龙霸天微微颔首，示意老头说的还算有根据。
武云昭眼光微动，沉吟道：“掌柜的，您是开客栈的，店里人杂，可碰上过官员？”
掌柜的道：“这倒没有。”呵呵一笑，说道：“不瞒姑娘，官儿是没碰上，富户碰上不少。他们花钱大手大脚的，什么都要好的，让我赚了不少。要不然我也没那么大的手笔往外挂。”指了指门外，说道：“这一把，老头我供了一百两，都是这俩月内赚的，还有剩，再撑几回不是问题。”
武云昭笑道：“掌柜的，您抖得倒是清楚，不怕我们是强人，见财生出歹意？”
掌柜的笑道：“老头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活了大半辈子，自问有些眼光。姑娘看着就正派，不是有坏心的。所以啊，不怕跟姑娘讲。老头我敢打包票，我就算将银子摊在桌子上，姑娘也不会不问自取。”
第269章 三王并立
武云昭还未接话，顾潜山卖乖道：“我姐姐是好人，好心的大美人。”
武云昭暗道：“还挺会溜须拍马，嘴够甜的。”坦然接受夸奖，面含笑意，孤芳自赏，更加明艳动人。
龙霸天闻言，“哼”一声，心道：“油嘴滑舌。”暗想，小小年纪便会讨女子欢心，长大了定是个不省心的薄情郎，看来，必须得好好教育着，捏着下巴，侧视顾潜山，盘算以后，顾不得欣赏义妹的风姿美态。
顾潜山哪里想得到龙霸天为了义妹的幸福要将他打造成好男人的计划，还单纯地认为“霸道龙总”又在吃飞醋，不理会龙霸天的无理取闹，暗中对武云昭道：“你看，老头听了我的话，更信你了是不是？没人会觉得小孩子会说谎，但往往说谎的都是小孩子。”
武云昭对顾潜山的结论不置可否，谦虚道：“哪儿有自己人夸自己人的，不怕让人家笑话。”
顾潜山鼓起了脸，略带委屈，嘟囔道：“我说的是实话呀。”赌气一样，叼着果脯低下了头。
掌柜的搭腔道：“就是，小孩子不说谎。姑娘的的确确是大美人。要不是怕人家说我老不修，老头我啊，早就一句、一句夸不停了，姑娘的模样可不就是天仙儿的样子嘛！”
武云昭道：“多谢您老夸奖。”拍拍顾潜山的脑袋，跟按猫儿一样，手掌搭在上头，笑着对掌柜的道：“掌柜的抬举。就凭您这句话，我就不能占您的便宜。”
想了想，接着
道：“掌柜的，你说的这些不是全没道理，但说当今圣上要抛了北方不要，眼下是绝不可能。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什么横天王距离天喜镇也就五百多里地，早晚会打过来，奉天王和承天王更不用说，劲头比横天王足的多，就算横天王不来，他俩很快也能过来，安稳日子别指望多长久。您啊，听您那侄子的话，官府中人的风声总比咱们要准的，只是不能说的太明白。您若能走，还是走的好，起码能跟家里人团聚，在南方安享晚年。”
玉国早已腐朽，走向衰败。各地城镇的守兵、官员里，没有多少好汉、硬汉，遇上了奋起的义军，真正坚守抵抗的没有多少人马，大多数或逃、或降。义军可谓势如破竹。
武云昭在入京解救叶广文夫妇时，得到的关于义军的消息，是不成气候的小队人马，而此时再次得到的消息，已经是三王并立的局面，速度之快，令人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想那陵江两岸伙起的水寨，烧杀掳掠，无恶不作，若非距离天子脚下比较近，怕引起官府派兵打压，不敢冒进，再加上互相不睦，常有冲突，只怕也早已经成了气候，成为第四个、第五个什么什么王了。饶是如此，堆积在江边的白骨无人掩埋，地方官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蛮人作乱，令人气愤。
次日清晨，武云昭、龙霸天、顾潜山、欧阳永、周佳琪、阿蛇、林子文、沈星海一同返回盘龙山。
众人上山时，聚义厅前的广场上大排长龙，有说有笑，哄哄闹闹。聚义厅门口摆
着长桌，桌上一一摞摞银光耀眼的白银，一串串黄光闪闪的铜钱。长桌后，凤凰寨三当家的许宝元和前盘龙帮二当家的桑大同，一个打算盘记录，一个数钱发放，配合亲密无间。
武云昭道：“山下抢银子，咱们山上发银子，好，好，好啊。”哈哈大笑。
原来，今日恰巧是凤凰寨和盘龙帮众兄弟姐妹领月钱的日子。
武云昭要争天下，自然手里攥着的得是兵，而不是胡乱凑在一起的乌合之众。然而，不管是占山为王，还是兴兵打仗，免不了顺手抢劫贪官、恶地主还有为富不仁之人，增加军饷和日常用度资费。
为了避免到时分赃不均而起内部争执，也为了慢慢消减凤凰寨和盘龙帮人的盗匪习性。在凤凰寨从南迁北，入主盘龙山，盘龙帮在龙霸天的带领下归并凤凰寨，一齐认下武云昭这个大当家后，武云昭与欧阳永、龙霸天商量，所谓亲兄弟，明算账，决定以定期发放月钱的方式，推广纪律，按劳分配，整顿人马。
换句话讲，凤凰寨和盘龙帮中人是歃血为盟的兄弟姐妹，同时也是武云昭手下的雇佣兵，与一般的山头有酒一块喝，有肉一块吃的散乱状态很不相同。
规矩严明、公平，众兄弟姐妹得了自己该得到的，皆大欢喜，不似以前一样，有人得多，有人得少，心中不爽，累积恩怨。
欧阳永曾在军中为将，知晓统兵、练兵之法，由他规划、统筹，一切按军中部署办，这一套规矩施行的很快。
第270章 情分困局
众兄弟姐妹见大当家的平安归来，无不欣喜若狂，不知是谁起了个头，一阵后，队伍变得整齐划一。众人齐声喊道：“属下恭迎大当家归来！”声若雷鸣，震天撼地。
武云昭见众人神情严肃，训练有素，士气威武，心中大喜，欣慰异常，朗声道：“好！好！好！”连赞三声，重重点头，让众人安心领月钱，牵着顾潜山，叫上欧阳永、龙霸天、周佳琪、阿蛇到聚义厅内商议要事，其他人则入队一起领月钱。
叶广文夫妇听到外头的震天价的响声，知道武云昭归来，忙来聚义厅前迎接，一并加入讨论。他俩是行兵打仗的行家，必不可少。
简单说了说北方势力，武云昭道：“三王并立，局势见紧。”眼光扫过在场人，说道：“各位什么想法？”
欧阳永首先道：“众兄弟、众姐妹，个个骁勇，可以一挡十、如咱们这样武功突出的，真拉开架势，对付那帮杂兵，以一当百也是够的。不过，说到底，咱们才八千人上下，满员精锐又如何，跟那什么横天王的一万人马对上，胜算在握，可若跟那奉天王的五万人马，或是承天王的三万人马对上，人数还是太少了。而且，眼下他们是这个兵力，过些日子肯定会更多，咱们人数少的劣势就会更突出了。”
阿蛇接口道：“咱们也招人不就行了。”
龙霸天道：“招兵买马是一定要的，不过”摆摆手，接着道：“咱们不能随便招，好不容易
将山上的人训练出了兵的样子，若一下子来了新人，咱们前功尽弃，重新打回原形，还是一群乌合之众。”
欧阳永点头道：“霸天说的不错。咱们不能像承天王他们那样，只要是个人就往手里拉，必须得慎重，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真要混进来心术不正的，遗患无穷。”说到这儿，“嘿”“嘿”冷笑道：“看着吧，那三个大王一着不慎，早晚死在自己人手里。”
阿蛇听不明白，问道：“怎么说？”
武云昭接口道：“简单说就是人性贪婪，人心叵测，若往细了说，不太好解释。哎，阿蛇，还记得我上回罚了铁老二一百棍是为了什么吗？”
阿蛇道：“记得啊，铁老二不听规矩，下山逛窑子。”
武云昭道：“没错，他不听规矩，我就得罚他。可以前他也逛过窑子，我罚过他吗？”
阿蛇摇头道：“没啊。”心中却道：“你不但不罚，还背地里撺掇我逛窑子呢，一桌好几百两的菜啊，没吃完，可惜了。”
武云昭又道：“那我问你，我因为他逛窑子罚了他，打得他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一个月下不了床，你心里怎么想？”
阿蛇撇了撇嘴，如实道：“我觉得有点儿小题大做了。当家的，这么多年的兄弟，铁二哥处处为你着想，把你当亲妹子，没有一处对不起你的，你下手太重了，不太”心一横，说道“不太厚道。看着多年情分上，当家的，
你也得网开一面啊。铁二哥当着满山人的面，被你撸了裤子打屁股，脸面丢尽了。”
武云昭笑道：“你也知道讲情分。好，那我问你，若是以后，咱们闯天下，夺天下，卖力气打下了一座城，众人畅饮欢庆，二锤喝得迷迷糊糊的，管不住手脚，若没忍住，欺负了清白姑娘，小媳妇儿，怎么办？”
阿蛇道：“这个嘛，他做得不对，得罚。”
武云昭接着道：“好，你说罚的，按着咱们立下的令，奸/淫/女子者，如何？”
阿蛇心里“哎呦”一声，踌躇难答。
欧阳永笑呵呵，拍着阿蛇的肩膀，替他答道：“按着咱们的令，二锤若真敢欺负姑娘，非得叫他脑袋分家不可。”
阿蛇小声嘀咕道：“不能轻点儿？”
武云昭笑道：“怎么，还是看在情分上？”
阿蛇摇摇头，心生愧疚，不说了，若真有这种事情，“情分”不占道理。他护着二锤，不顾人家清白有失，一样是混账。
武云昭为让阿蛇理解深刻，又问：“阿蛇，我再问你，若以后咱们占了富庶繁华的地方，兄弟们见钱眼开，抢了一大堆回来，跟我说，当家的，我们跟你出生入死，拿点儿银子不算过吧，若有这种情况，你说，我该怎么办？”
欧阳永补充道：“按着咱们的令，无故劫掠钱财者，赏棍五十，逐出军中，永不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