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打扫鸡舍（下）
福利院的鸡舍并不大，在操场后头的农场里围了小小一块地，里头散养着二十几只鸡，每日里都会有福利院的孩子们轮流去打扫，所以鸡舍里还算是比较干净的。
三人到了之后，黄媛媛便先将那些鸡都赶到角落，然后拿起笤帚清扫地上的那些鸡屎。黄燕如则是在一旁拿着畚斗，让黄媛媛方便将鸡屎扫到畚斗里去。
两人配合的很默契，一旁的黄亮亮就无事可干了，她看你了一会儿，便忍不住出声问道：“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黄燕如抬头看了看她，笑着回道：“你看着就行了，这里的活不多，我和媛媛姐很快就能干完的。”这般说完，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小脸立即变得十分严肃，“对了，鸡窝里边你可千万别去，那里是阿姨才能进去的地方，一会儿负责管理这边的陈阿姨就会过来捡鸡蛋，要是看到我们在鸡窝那里，定是少不了一顿骂。”
黄亮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大概明白了其中的缘由，这院里的阿姨想是害怕她们这些孩子不小心打破了宝贵的鸡蛋，又或是怕她们嘴馋偷藏起一个两个蛋，这些蛋毕竟都是属于福利院的，是要拿出去换钱的。
三人正说话间，一个穿着蓝布工装的三十几岁妇女就朝着鸡舍的方向过来了，黄亮亮站的位置正好对着鸡舍的门口，一眼就看到了来人，立即便同另两个人使了眼色。两人立即会意，便立即噤声，只是埋头认真干活。
那妇人很快走到鸡舍里，看到三人，微微皱了皱眉头，视线在黄亮亮脸上扫了扫，问道：“今天打扫鸡舍的人里没有你吧？你叫什么名字？”
黄亮亮立即表现出乖巧的模样，回话道：“陈阿姨，我叫黄亮亮，知道姐姐们来打扫鸡舍，就想一起过来帮忙……”
陈秀芳听到黄亮亮这个名字，立即就想起了什么，看着她的眼神立即转变成了好奇，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语气稍稍柔和了一些，“今日就算了，以后不要跟着姐姐们来了，总会轮到你的。”
这般说完又看向了黄媛媛两人，“你们动作快点儿，一会儿打扫完了赶紧去食堂吃早饭。”说完就不再看她们几人，快步进了鸡窝，不消几分钟，便拎着一篮子鸡蛋走了出来，那篮子里满满的，少说也有二十几个蛋，许是因为这些蛋，陈秀芳脸上多了些笑容，又是嘱咐了她们几句，这才拎着篮子离开。
黄燕如看着陈秀芳拎着的那一篮子鸡蛋，用力咽了咽口水，眼巴巴地说道：“我要是能吃个鸡蛋该多好啊，我都快忘了白煮蛋的滋味了。”
黄媛媛有些无奈地笑笑，拍拍黄燕如的肩膀说道：“咱们好好读书，以后努力去工厂做个正式工，到时候有工资和粮票拿，你就能每天吃一个鸡蛋了。”
黄燕如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身板，有些泄气地说道：“那可还得好多年呢……”
“也没几年了，熬一熬就过去了。”黄媛媛还是劝着，却也是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福利院里的日子确实是清苦，但她们这些孤儿又能奢求些什么呢，她们的父母都不要她们了，有一个地方还能收留她们，让她们吃饱穿暖，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
黄亮亮也是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自己因为营养不良而瘦小的身体，心中更加迫切地想要利用好那块御田，只有吃得好，才能快高长大，以后不管她想做什么，都需要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但显然福利院能给她提供的东西并不多，还是得要靠她自己。
三人打扫好鸡舍，便立即小跑着去了食堂，生怕会赶不上早饭，幸好到的时候还挺及时，阿姨们刚刚讲粥桶抬上来，他们三人打了声报告，便回了自己的位置坐好。
许是因为早上干了些活，黄亮亮觉得今儿早上的小米粥特别的香，虽然馒头还是硬邦邦的，但她也全都吃了个干净。
吃过了早饭，将碗筷整理好之后，黄亮亮便与身边的黄燕如问道：“慧如姐，我们现在是要去上课吗？”
黄燕如看着黄亮亮，这才想起她以前都没正经上过福利院里的课，便点点头回道：“一般咱们这里的孩子到了七岁之后，便要开始上一些简单的手工课了，八岁之后上了学，便只是在休息的时候上课，现在正好是暑假，所以所有的人都是要上课的，你以前没上过手工课，今天应该就只是坐着听听，看别人做就行了，等上个三天课，老师才会给你一些边角料让你试着做做，等以后熟练了之后，每日都是有任务的，必须做完指定的活计才行，做不完的会有惩罚，做的又好又快的人也会得到奖励，奖励就是一些吃食，上次黄爱党给你的糖就是奖励的其中一种。”
黄燕如说到这里，又是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似是又想起了那块糖的甜蜜。
黄媛媛走在黄亮亮的另一边，斜眼看着黄燕如，凉凉开口道：“慧如，你今天可得给我好好做了，我昨天已经帮你补了窟窿，今日你要是再做不的数量，我就不管你了！”
黄燕如一听这话，立马就着急了，连忙跑过去拉着黄媛媛的手，哀求道：“媛媛姐，我知道你最好了，你也知道我不是故意不做完的，我这人手笨，那些个手工花我是真的做不好……”
黄媛媛无奈地看着她，恨铁不成钢地又骂道：“做不好手工花你就去串珠子呗，那个可不需要手巧。”
黄燕如闻言又是不好意思地低下了脑袋，嘴唇嗫嚅了一下，才小声说道：“串珠子我这不是老对不上珠子的数吗，上次还被阿姨罚了……”
黄媛媛也是无语了，若不是她与黄燕如从小一起长大，真就不想管她了，当真是做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
第十七章 黄亮亮的第一课
三人边说边走着，很快就到了手工课的教室，进去的时候，里头已是零零散散地坐了十几个女孩子。黄亮亮有些疑惑为什么教室里作者的都是女的，便小声与黄媛媛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男孩儿跟我们不一样，他们上的是木工课，都在二楼呢，木工的活计可是比我们这个赚钱多了，且学会了还是一门手艺，对以后的招工也有帮助。”黄媛媛低声回答着，语气中满是艳羡。
黄亮亮这才了然地点点头，心想着，那黄桑应该也是要去上木工课的吧，不知道他那原先拿惯刀枪的手，拿不拿的惯锯子矬子呢。
眼见着教课的手工老师这时候也已经进了教室，黄亮亮三人便不敢再继续说话，找了靠后的几个位置站好。众人与手工老师行礼问好之后，便坐了下来，都是眼巴巴地看着最前面的老师。
那老师年纪不大，不会超过三十岁，留着齐耳的短发，戴着一副黑框的眼镜，看着有些严肃，她的手上拿着一叠彩纸，居高临下地扫视了底下众人一圈，便朗声开口道：“好了，我叫到谁的名字，谁就上来领材料。”
这般说完，就一一开始对照着名单叫名字。被叫到名字的人依次上去，似乎是按着年龄排的次序，最先上去的几个都是大孩子，其中就有黄亮亮昨日见过的黄爱党，那手工老师似乎对她十分看重，给了她挺厚的一叠彩纸，还冲她微微笑了笑。
这时候的黄爱党可完全没有了昨日趾高气昂的模样，乖顺得仿佛一只小绵羊，从老师手中恭敬地接过彩纸，又是鞠了个躬，这才从台上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黄燕如看到她这般做派，在一旁不屑地撇了撇嘴，用极低地声音喃喃自语道：哼，马屁精。”
在她身边的黄亮亮自然是听到了这话，但却觉得黄爱党这做派无可厚非，她既然能做到福利院的老大，自然是有些手段的，能得到老师的喜爱，让老师阿姨们做她的后台，便是她的本事。
随着众人陆续上台领了自己的材料，黄亮亮微微有些着急起来，她知道自己定是不在名单里的，毕竟她刚刚才从傻子变成正常人，这些老师们应该还都不知道呢。
眼看着所有的人都领了材料，黄亮亮坐不住了，她主动站起来，小跑到台上，眼巴巴地看着那手工老师问道：“童老师，我叫黄亮亮，我今天第一天上课，我……我也想领一份材料……”
那姓童的手工老师看着黄亮亮，先是愣了一下，听到她自报出姓名，才似是想起了什么，也是如同别的阿姨老师一般，眼神古怪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才开口道：“你确定自己能做这些手工活吗？虽然一开始都只是用一些边角的废料，但就是那些材料，浪费了可也不好。”
黄亮亮也理解老师的不信任，神情坚定地回道：“童老师，我可以试试的，您放心，我一定不会浪费材料的。”
童老师见她说话逻辑清晰，也信了她七八分，给了她一套工具和一些边角的材料，嘱咐道：“你先跟姐姐们学着吧，等练习地差不多了再上手。”
这般说完，她又是在教室里看了一圈，叫出了一个名字，“黄爱党，你过来一下。”
黄爱党听到童老师的召唤，立即就小跑了过来，仰着头，等待着老师的指示。
“黄亮亮今天第一天来上手工课，你是咱们这里手工活最好的，你仔细教教她。”
黄爱党看了黄亮亮一眼，毫不犹豫地一口应下来，然后就像一个贴心大姐姐一般，牵起黄亮亮的手就下了讲台。
黄亮亮被黄爱党牵着，觉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果然，在童老师看不到的地方，黄爱党便低声开口道：“我可没那闲工夫教你，你看我做一遍，就自己回去做吧。”她说话间，已经拉着黄亮亮到了她原先坐着的位置，那一桌子都是黄爱党的小跟班，看到随她而来的黄亮亮，一个个都露出了排斥与嫌恶的目光。
其中属与黄亮亮同宿舍的黄慧芳最甚，她狠狠瞪了黄亮亮一眼，口中不知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反正定不会是什么好话。
黄爱党动作飞快地将一朵纸花做好，便冲着黄亮亮扬了扬下巴，微微有些不耐烦地问道：“看清楚了吗？”
黄亮亮虽然有着成年人的思维，但她以前并没有做过纸花，黄爱党的动作又快，她其实只记住了一半，但她也不想再黄爱党这里继续待下去，便顺势点头道：“看清楚了，谢谢爱党姐，那我先回去练习了。”说完，她也没多停留，转身快步往原来的位置走去。
黄爱党看着她的背影，也没留她，随她离开了，只有黄慧芳在旁边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就她个傻子能看一遍就会了，别到头来还要怪爱党姐您没教好。”
黄爱党也没说话，只看了黄慧芳一眼，就让她吓得不敢再说话了。
黄亮亮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看到黄媛媛和黄燕如投来的关心目光，心中便是一暖，笑着冲她们扬扬手中的工具和材料，“童老师给了我工具和一些边角落，让我先练起来。”
黄媛媛方才自然而看到了童老师叫了黄爱党上去，虽然没听见她们说什么，但大概也能猜到一些，她微微笑了笑，便拿起了自己手边的一张彩纸，开口说道：“咱们这儿的老师可不像学校里的老师，每天都会教课，她们一般都会着重教会几个大孩子，然后由那些大孩子再去教会年龄小一点的孩子。”
黄亮亮认真看着黄媛媛手中的动作，便听到她又继续说道，“可有许多大孩子并没有什么耐心，都是随便地教一教，就让她们自己做了，所以那些年纪小的孩子们学起来都是极困难的，虽然老师们会给一个月的练习时间，但很多人练习的时间过去了，也都是做的一塌糊涂，那时候就少不得一顿骂，严重的还会罚不能吃饭。”
第十八章 奖励
黄亮亮听到还有这样的惩罚，不禁皱了皱眉头，正想着自己能不能做好，便听到黄燕如在一旁压低声音忿忿说道：“我当初也是归黄爱党教的，她那人哪里会仔细教我们，随便糊弄了几下就让我自己搞了，我现在手工活不好都是因为她当初没有好好教！”
黄媛媛听她说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后来不是仔细又教过你一遍吗，你自己悟性差可别怪别人啊。”
黄燕如对黄媛媛拆穿自己很是郁闷，但也敢怒不敢言，只能折腾起自己手中的彩纸来。
黄媛媛再看向黄亮亮，语气便温和了许多，“我现在做一遍，你仔细看着，若是有不懂的就问我，其实做这些东西并不难的，只要细心一些，做多了也就熟练了。”
黄亮亮自是连连点头，一副受教的模样，然后便仔细看起黄媛媛手中的动作。黄亮亮以前在闺中做小姐的时候，也和丫鬟们一起凑趣做过绢花，那工艺可比这些纸花复杂多了，所以她又看黄媛媛做了一遍，就大概记住了全部的细节流程，在心里默默将流程梳理了一遍，就开始拿着边角料练习起来。
等她将第一朵纸花做出来后，黄媛媛和黄燕如都是十分惊讶，黄燕如更是拿起那朵纸花仔细看了，口中惊讶地说道：“亮亮，这真是你做的？真有你的啊！”
黄亮亮点点头，她方才做的时候，她们可都在旁边呢。黄燕如越看越惊讶，然后就苦了脸，看着自己手边那些差强人意的纸花，长叹了一声说道：“为什么就我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呢！”
“你既然知道自己没有天赋，那就更应该勤加练习，亮亮可是比你还要小三岁呢，你连她都比不上，说出去丢不丢人。”
黄媛媛从黄燕如手中拿过黄亮亮做的纸花，边看边无情地训斥着她，看完之后，又把纸花放到黄亮亮面前，给她拿了一张全新的彩纸，说道，“亮亮，你做的不错，现在正式做做看吧，以你的年龄，每天做十朵纸花就可以交差了，但做的越多奖励也就越多，一个纸花记一朵小花，除了每日要上交的基本数量，每多一朵就算是额外的小花，小花的数量越多就可以拿到越好的奖励，奖励的标准就在教室最前面贴着呢，你下课的时候可以去仔细看下，里面有许多好东西呢。”
“对对！当初黄爱党拿出来的糖块就是奖励里面的。”黄燕如在一旁搭腔道，然后她又压低了声音，眼神朝着黄爱党众人的方向瞥了一下，这才开口道，“不过她之所以可以得到那么多的小花，也是因为拿了咱们的进贡。”
“进贡？”黄亮亮闻言皱了皱眉头，疑惑地开口问道。这个词语用在这里不太妥当吧，她可是知道这个时代已经废除了君主制，讲就的可是民主。
黄燕如怕黄亮亮不明白，继续解释道：“就是一个比喻，这黄爱党是咱们这里的头头，为了受到她的‘保护’，我们每人每天要向她上交一朵纸花，她会将那些收到的纸花做再分配，除了自己留下一些以外，其他的便会分给她手下的那些亲信，她一直都是靠着这个法子笼络管理身边的那些人的。”
黄亮亮听完以后了然地点了点头，心想着这黄爱党也算是个人才啊，小小年纪竟已是无师自通了这等驭下之术，以前在宫里的时候，许多高位分的嫔妃就是这样笼络那些低位分的嫔妃的。
“亮亮，你今天才刚开始学做纸花，也不必向那黄爱党进贡的，偷偷把你做的纸花藏起来，等你之后练习时间结束了，就把积攒的纸花拿出来，能多换点东西呢。”黄燕如在一旁给黄亮亮支着招。
黄亮亮却只是笑笑，冲着黄燕如说道：“慧如姐，我还是帮你做吧，我现在手头上也只有一些边角料，也做不出像样的纸花，帮你和媛媛姐做，也算是练习了。”
黄媛媛听到这话，连忙笑着拒绝道：“我不用你帮，你就帮慧如吧，这丫头以前就一直要我帮着，现在有了你，正好帮我分担一些。”
黄燕如闻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傻笑地看着黄亮亮道：“亮亮，那姐姐先谢谢你了，我可不是让你白帮忙的，多出来的纸花我给你换糖吃。”
黄亮亮无所谓吃不吃糖，她只是想和黄燕如黄媛媛两人搞好关系，她们两个都比她大，又已经都上小学了，接触外面世界的机会比她多的多，她往后可是有许多事情要她们帮忙呢。
三人就这样一边闲聊一边做着纸花，黄亮亮忽然又想起了黄媛媛方才提到过的串珠子，便又开口问道：“咱们做的手工活就这纸花一样吗？”
“还有剪纸和串珠链。但一般剪纸外都是过年过节的时候比较多，虽说并不是很难，但是很容易搞坏，一旦剪错就只有报废，需要细心慢剪才能出好货。所以一般有这样的剪纸活计。老师们只会让那几个特定的大孩子做。”
“媛媛姐就是其中一个呢！”黄燕如很是得意地补充道，“去年过年的时候媛媛姐剪了一个大大的福字，老师还奖励了她一个糖饼，那味道真是……”
黄燕如似是在怀念那糖饼的味道，口水都差点从嘴角流出来了。
黄媛媛却有些不好意思，腼腆一笑道：“那是我运气好，现在再让我剪一个，恐怕是剪不出来了。”这般说着，立即将话题引回来，继续道，“串珠链也不是每天都有的活，这活计虽是最简单的，但风险也大，一定要在确认接收材料时和老师点好数量，不然加工后要是数量不对可是要挨手板的。”
黄燕如似是有过挨手板的经历，很是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所以啊，还是做纸花最稳妥了，看的过去就行了，也不会受什么处罚。”
第十九章 对小学的初认识
时间就在不停的做纸花中不知不觉过去了，下课铃声打响的一瞬间，童老师便放下了那张看了一上午的报纸，缓缓站起身来，看向坐在前排的黄爱党说道：“黄爱党，你记录好今天纸花的数量，然后送到我办公室来。”
黄爱党面上带着乖巧的笑容，立即点头应道：“老师您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
童老师显然对黄爱党是十分信任的，又是点了点头，便拿起报纸和茶杯，缓步走出了教室。
等童老师离开之后，黄爱党就立即变了脸色，她仿佛一个小小女王一般，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神睥睨地看着众人，也不需要她说话，众人便很是自觉地排起队来。
一朵朵纸花放到了黄爱党身旁的一个纸盒子里，一旁有她的跟班仔细地轻点着数目，很快，那个纸盒里头便堆满了纸花。等到最后一个人也交上了纸花，孤儿们便无不眼巴巴地盯着那个装满了纸花的盒子，有些比较机灵的人，已经是蓄势待发，准备着一切机会想要巴结黄爱党了。
黄爱党依旧是那副高傲的模样，似是十分不在意地分配起盒子里的纸花，有些人能多分到四五个，有些人却是只分到一两个，有些人则是少了好几个。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悲，没多分到的小姑娘们便怏怏往门口走去，她们今日的地位，似乎因为没得到多余的纸花，要比前一日更低了。
黄媛媛和黄燕如今日都是多得了两朵纸花，她们两人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笑逐颜开地拉着黄亮亮离开了教室，在回去宿舍的路上，黄燕如忍不住就与她说道：“亮亮，今日我们恐怕是托了你的福了，黄爱党应该是对你被拐的事情还有内疚，所以才给了我和媛媛姐优待，我们以前可是从来没有分到过多余的纸花。”
黄亮亮不可置否地笑了笑，心中想着，这么一点小恩小惠可不能够弥补她们那些人对原主的伤害，属于原主的公道，等她有了能力，自然会一一帮她讨回来。
三人说说笑笑回了宿舍，因为现在离吃午饭还有一个多小时，所以黄媛媛和黄燕如便决定趁着这个时间写一会儿暑假作业。
黄亮亮自然对她们的暑假作业很是好奇，见黄燕如从帆布书包里拿出语文和算学的作业本，便装作天真地问道：“慧如姐，我能看看你的教材吗？”
黄燕如自然不会拒绝，直接就把语文和算学书递给了她，那意思是随便看。
黄燕如过了暑假开学之后就上二年级了，所以现在做的还是一年级的暑假作业，而黄媛媛比黄燕如大一个年级，做的是二年级的暑假作业。
黄亮亮一边翻看着黄燕如的教材书，一边有意无意地问着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很快她就将这华国的学制和学科大致都了解了，华国的小学就大概是夏国的蒙学，只是小学与蒙学的学制有很大的不同。合计开有国文、算学、体育、品德、自然、美术、音乐、手工等八门课，比他们那里的君子六艺还要多了两门。不过考试时只按国文和算学成绩排名。一般读五年就会毕业，然后升上初中。
虽说黄亮亮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傻子了，以后能跟正常孩子一样上小学，且她的心智成熟度也比一般的小孩子高出了许多，但等她将黄燕如的一年级教科书翻过一遍以后，却是丝毫也不敢小觑自己将来要面对的那些课程。
按理说国文对她来说应该是难度不大的，但因为华国和夏国字体的不同，她必须要重新学习这里的简体字，且华国比之夏国还多了一样她以前从没见过的东西，也是这里的小学生识字之前必须都要学会的拼音。
黄亮亮着实看不懂那些鬼画符一样的符号，她看了好几遍，才勉强地把那些奇特的字母记了下来。但等她搞懂这些字母的读法之后，却又不能不承认，拼音的确是一下降低了习字的门槛。这里面的弯弯绕绕黄亮亮一时说不清，但拼音的发明确实是一件伟大的事。
小学一、二年级的功课毕竟比较简单，黄亮亮以前怎么说也是受过完整私塾教育的文化人，在黄燕如和黄媛媛做作业的时候基本也就把声韵母自学得差不多了，学会了声韵母，很多字她也便认识了。
她心里想着，凭着现在的进度，应该最多一个月就能把一二年级的国文自学好了，她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怎么把三到五年级的课文找来，趁着空闲把小学的课程都自学一遍，国文一般都是越学越深，但对她来说只要认全了字，便会越来越简单。
体育、品德、自然、美术、音乐，也都难不倒她，一来小学课程比较简单，二来这多数也都是她前世涉猎过的。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不读书识字，不琴棋书画的？对她来说最大的难点，还是算学。
黄亮亮看了一年级的算学课本，九九乘法表，加减乘除等等，一直到二年级她都可以轻松理解；毕竟前世她也是上过一些管家课程的，这种心算的水平她还是能够达到。只是一二年级就已经学完了这些东西，那以后不是还会有更高深的算学，她在算学这方面可真是没有什么天分，恐怕以后是要伤脑筋了。
黄亮亮有些不明白为何这里要将算学放到与国文同样重要的位置，在她看来治国只要学文史经略就够了，算学吗，会算账，能识数也就够用了。
福利院的生活着实是有些无聊的，中午吃过午饭之后，下午又是上了一节手工课，然后就是自由活动的时间，黄燕如和黄媛媛自然是去活动室听收音机去了，而黄亮亮想快些自学好一二年级的课程，便找借口回了宿舍，这时候孤儿们几乎都聚在活动室里玩耍，宿舍只有她一个人，倒也十分安静，她不知不觉就看教材书到了晚上。
第二十章 黄亮亮的野望
晚上睡觉之前，黄亮亮还想着，今天不知道还会不会发生同昨日一样的情况，但等她一觉睡到了大天亮，也没有任何的异常，这倒是让她松了一口气，要是每天晚上都能见到黄桑那家伙，她可受不了。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循环往复的平静，不知不觉，就又过去了半个月，黄亮亮慢慢的，了解了更多这个时代的事情，越是了解的多，便越是惊讶，最让她感到惊奇的是，这个时代的女人竟然也可以做官。非但女人可以做官任职，而且还有女商人、女先生，女店主……反正在她间接或直接的知晓中，这里的女人们做着从前男人才能做的工作。
女挑夫、女织工、女帐房、女捕快……抛开那些让她眼花缭乱不知该如何描述的职位，黄亮亮又从黄燕如和黄媛媛口中得知，在这个时代，女户和男户几乎就没有任何区别了，男人能做的任何事女人都可以做，就是前几年刚打过的大战里，女人还能当兵且一点都不逊色与男兵！
知道消息的当晚，黄亮亮根本没能合眼，这个消息，对她而言委实是太过新奇了。在她的那个时代，一个孤女的出路是极为有限的，她并不知道当时的孤女最终都从事何业，但稍微体面一点的人家，都不会要一个无牵无挂的孤儿役使。无牵无挂，就意味着没有担保，这样的人，不论是为仆为奴，还是做人的学徒，都是极不受欢迎的。
而孤儿又显然无地可种也许孤儿的出路还多一点，但孤女，黄亮亮所能想出来的也只有寥寥几条颇为不堪的出路而已。
而在这个时代，女户也能自立了，女人们不必出卖自己的身体又或者是人身自由，也能活得下去，且活得很好……
知道了更多的黄亮亮再没有丝毫想要回去的打算，这里对她来说是最好的时代，她已是给自己订好了短期的目标：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她要读小学、读初中、读高中，若是有可能，她还想要读大学。
她已是利用了这些时间从有限的途径中了解了许多关于这里学校的种种事务，小学虽然也有分好坏，但相差的都不会很远，因此入学也是没有考试的，都是择近入学，每年入学名额也不一样。
福利院所在辖区的小学处于城郊，是一所公办的小学燕京市第六实验小学，福利院里所有的孩童几乎都在第六实验小学上课，这所学校从她了解的情况来看，资质平平。如果没有特别的天分，估计也就是按部就班地升上第六实验初中了。
第六实验初中一样是一所平庸的中学，历年来考上高中的人数都很少，多数学生流向职校，接下然就是职校毕业开始做工了。
以黄亮亮的理解，初中大约就像夏国的私塾，职校则相当于学徒，高中她就当县学、书院理解，至于大学那可能就是国子监了。再往上还有什么学位，她是暂时没做了解，只知道所有当官做宰之辈许多都是从大学出身，可想而知，大学出来即使是去做工那也要比职校出来的更值钱一些。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有些道理是永远都不会变的，做官肯定比做工好，也是颠扑不破的真理之一。
黄亮亮虽然没有多少野心，但好歹前世也是做过皇后的，并不想把自己的一辈子都花费在工厂里，赚取微薄的金钱。书读得越多，日后要出卖自己的劳动力时，叫价自然更高了。
黄亮亮前辈子不过活了十八年，说来，她也只比这里的同龄人多了十年左右的阅历。即使前世受过了良好的家塾教育，的确也掌握了一些学识，见识了一些场面，但这些积累和成绩之间确实是画不上等号。
现在勉强还可说是有点集中力上的优势，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这么容易分心，但等到大家都慢慢长大以后，随着年龄差的快消失，这点优势也不可能保持多久。
黄亮亮并不想随波逐流，流于平庸，她知晓燕京市最好的小学是燕京第一实验小学，那里的孩子几乎都是同龄孩子中的佼佼者，百分之八十都能考上燕京市最好的初中燕京实验中学，她希望在还有不到两年的时间内，能够争取到上那个小学的机会。
她曾从黄燕如艳羡的谈话中得知，燕京第一实验小学有一个政策，便是每年都会特招一个班级，这个班级的学生不看家庭，不看出生，只看孩子本身的资质，只要能通过学校的面试和笔试，就能入学，且在读书的五年内，免除一切的学杂费用。这个班级出来的孩子，几乎百分百能直接保送进入燕京实验中学的初中和高中部，简直就是一条飞黄腾达的捷径。
黄亮亮知道这个的时候，当时就下定了决心，不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争取到一个参加入学考试的机会，但她一个无依无靠，曾经又是傻子的孤女，这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正当她冥思苦想，苦无对策的时候，转机便出现了，福利院的真正管理人，院长田桂芝回来了。
田院长去市里开了半个多月的会，总算是回来了，虽然田桂芝是福利院的院长，但福利院的日常工作都是张丽副院长在主持。田院长么，虽然也不能说是不当值，但却时常外出，即使是在福利院里，一般也很少和她们这些孤儿发生什么接触。
不过，孤儿们对田院长却都还是挺拥护的，别的不说，田院长一回来，当天的早饭就丰盛多了，食堂罕见地摆出了白面馍馍、煮鸡蛋和浓稠的白米粥供孩子们食用，中午居然还做了一顿白菜炒肉片。不说别人，就连黄亮亮，都吃得津津有味：毕竟是在长身体的时候，只要是能够下咽的荤腥，她都是很欢迎的。
第二十一章 田院长
吃过午饭，黄亮亮照常回宿舍午睡，醒来之后便是翻阅二年级的算学教科书。
黄媛媛和黄燕如也做着她们的暑假作业，对黄亮亮翻阅教科书的行为已是习以为常了。
“黄亮亮。”忽然有人隔着窗户叫了一声，像是王阿姨的声音。
黄亮亮开门出去，果然王玲在楼底下仰着头叫她。
“下来一下。”
黄亮亮毕竟也经过一些事情，此时心中也已经是有数了，恐怕是被拐的事被田院长知道了，田院长要亲自再过问一番了吧。这也并不出奇，田院长若是要管事，回来后肯定也要梳理梳理福利院的脉络，若是一概大撒手，有了事也没人听她说话了。
黄亮亮乖巧地跟着王玲往办公楼走了一段，安之若素并未问什么，倒是惹得王玲惊奇地看了她一眼。
福利院占地其实并不太大，一共是三栋小楼三层院子，里头一栋三层小楼，是孤儿们的宿舍，中间一栋是她们平日里上课的教室，外头一栋二层楼房，一楼集合了食堂、娱乐室、小图书室、育婴堂等等功能，二楼便是办公室了。
没有特殊的事，孤儿们是很少上到二楼来的。大部分孤儿一旦踏上前往二楼的楼梯，或多或少都有些畏惧之色，并非是做贼心虚，只是生在世上无依无靠，难免有些底气不足，过分胆小。
贪玩跑出福利院、被拐子掳走，若是田院长相信了这般说辞，黄亮亮难免得个训斥，可这个小女孩清秀的面容上却是丝毫惧意都没有，反而是平静淡然，一脸的游刃有余……
王玲在心底啧啧称奇了一番，想不明白从前的傻子怎么一下子脱胎换骨成了这般模样，又是仔细打量了她几眼，心底对她不免也有几分另眼相看，再开口时，口气要比自己酝酿的和气了许多，“这次让你过来，是田院长要见你，问问你被拐的事。”
黄亮亮点了点头，并未有什么吃惊之色，王玲便盯着黄亮亮，慎重叮咛道，“你别怕，田院长人很好的，她问什么你就说什么，明白了吗？”
黄亮亮微微一笑，十分乖巧地点头道，“王阿姨，我明白的。”
这等程度的勾心斗角，宛若小儿嬉戏一般，即使以她的水平都可轻松应付。黄亮亮本欲加上一句：‘阿姨大可放心，我不会随便乱说。’但想到原来的黄亮亮是个傻子，这才清醒没多久，也就作罢了；再者也是上了二楼，她的话很可能透过门扉传到田院长耳朵里，遂只是保证了一句，便不再多言。
不过即使如此，王玲也是感觉到了黄亮亮的通透：对自己的心情，她是了解着呢。她略微放松了下来，拍了拍黄亮亮的肩头，“进去吧。”
以黄亮亮的眼力，尚且还看不出田院长办公室的布置究竟档次如何。福利院内用的家具几乎都是杨木、松木，这在她从前的生活环境里是比较低等的用料了，田院长屋内的家具一套倒要光鲜些，但上了漆以后也看不出什么。
田院长本人的穿着亦是平平无奇，上身和下裤无甚可说，都是与福利院内老师差不多的灰色工装。唯有她手上佩戴的一块女士手表，那手表表面上有着如拼音一般的奇怪字符，一看就不是凡品，令黄亮亮确认了她和张副院长的不同之处。
若要把福利院的各色人等，和她前世的生活人事对应起来，王阿姨也就算是街边最为普通的家常主妇，张副院长则像是一般大户人家的执事婆子，这并不是说黄亮亮有能力一眼看穿她们的才能和性格，这种对比，依靠的是她生在大家族中与生俱来的一种感觉。
而现在，尽管田院长一句话也没说，甚至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简简单单地坐在那里而已，但这一眼过去，黄亮亮便几乎可以肯定了：这位三十多岁的少妇，从她前世来比的话，其出身应当起码也是五品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了。
那块不知道什么地方产的手表，更是证实了她的想法，如果世道没有变的话，这样子的手表不是一般人家能够轻易弄到的。
如此看来这田院长应该出生家世不错，为何会在这小小福利院里做个院长？若在黄亮亮那个时代，是很匪夷所思的事。如田院长这般阶层的贵妇人，当时或许有出资资助、创办善堂的事，但最多也就是派遣下人去出面管理了，别说亲自把持、过问运营，只怕连善堂所在，她们都未亲自踏足过一步呢。
不过是一块手表，倒是引得黄亮亮胡思乱想了好长一串，她连忙按下思绪，依着这个时代最流行的鞠躬礼，给田院长鞠了一躬，“院长好。”
田院长把头从公文上抬起来，漫不经心地看了黄亮亮一眼，“嗯，好坐。”
黄亮亮遂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小心地坐了下来，田院长不开口，她也乐得多打量打量周遭环境。
经过半个多月的适应，福利院的一切她都已经是摸得差不多了，这里毕竟算是社会的底层，所见所闻也是有限的，田院长的办公室倒是能给她提供一些新鲜物事以便琢磨。譬如说，她办公桌上的一张照片，和她见到的其余黑白照片不同，竟是上了彩的，这就足够黄亮亮去咂摸一会儿的了。
然而，田院长的特殊之处，能令黄亮亮吃惊不已。黄亮亮的特殊之处，田院长自然也看出来了。先不说她之前的痴傻之症，就拿这福利院里的其他孤儿来说，生而不养、养而不教，即使栋梁也难成才。
福利院里的孩子就是生得好看的，往往也是气质庸俗，举止畏缩，行动不知礼仪，相处起来令人十分不快。见惯了这样的粗野孩子，再看黄亮亮，哪怕她也仅仅只是坐在当地，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田院长亦有种特殊的感觉她觉得自己不像是在看一个行动需仰她鼻息的孤儿，倒像是在和那些身份与她相当的高门子弟打交道……
第二十二章 问话
自己方才有意沉默的这片刻，本是想压一压黄亮亮，令她自己慌张起来，但如今来看，成效似乎不彰啊。
不知不觉间，田院长已经把原有的轻视心情收了起来，原本的打算也有点抛到一边了，她望着黄亮亮认真地说，“黄亮亮，你这个月跑出福利院被拐子拐走的事，张副院长已经和我说了。她说你是自己跑出福利院的……我不是很相信，现在你可以告诉我，究竟是你自己跑出去，还是被人给骗出去的？”
见黄亮亮面露犹豫之色，她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又添了一句，“你不用害怕别人，只管说实话就是了。纵有什么事，我也能给你做主。”
黄亮亮虽说是面露异色，但却并不像是田院长想的那样，为张副院长威逼所致。事实上，她的犹豫，多少也是有点自嘲的意思：前世高高在上，从来无需两面求全，虽说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但时至今日，成了个一无所以一无所靠，社会最底层的孤儿以后，才晓得自己在为人处事上的局限。
田院长出身高贵些，能量应该也更大，然而张副院长却似乎掌握了运营福利院日常事务的实权，现在二局不谐，拿她做筏子，似乎她肯定只能选个边来站的。
从前锦衣玉食时，只觉得那些想要巴结她的人功利得好笑，现时黄亮亮才明白，非是任何算计背后，都有功利之心，又或者说，非是任何功利背后，都存在着阴暗的目的。好比现在，田院长一句话，叫她犯了好大的难，她对这两个局管都没有什么私人感情，又是这样一无所有处处求人的局面，若是得罪错了人，日后少不得过得更是处处艰难，若是选对了边，起码日后几年时间内，便可以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用在读书上头，而且她以后还想上这燕京最好的小学，更不能轻易得罪了福利院中的两尊大神。
忽然间，她想到了从前为她所轻蔑的那些旁系、庶出的姐妹，昔日她嗤之以鼻的言行举止，如今看来，却是充满了数不尽的生存智慧。
若换做三妹妹是我，黄亮亮想起了一位她曾最最瞧不起、最最讨厌的姐妹。她会如何做呢？脑中深刻的记忆顿时重演，那些凝固着的音容笑貌，又鲜活了起来，一位清雅的少女浅浅一笑，自逶迤的锦绣中走了出来，在脑海深处的舞台中轻挥水袖，“大姐姐，小妹不是这个意思……”
一样的戏目，用另一种心情去看，看出来的却是两重天地了。
黄亮亮收回心思，暗叹了一口气：从前她不屑去看，只觉得不需要看懂。昔日，她那几个庶出姐妹，对她母亲处处讨好，在她跟前，却未有多么顺从服帖，如今看来，这理由简直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身份再尊贵又如何？管着她们吃穿住行的人，并不是她。
县官不如现管，不论田院长过问此事的动机是否与她有利，在这件事上，黄亮亮都不能有第二种答案。张副院长和她的生活固然也没有太多的关系，但王阿姨身为两个轮值的管教阿姨之一，却和她的小日子息息相关。
但……黄亮亮瞥了田院长一样，又轻轻地在心底长出了一口气。这个出身不错心高气傲的田院长，却也是得罪不得的呀，都已经犹豫了这么久，一句轻飘飘的‘的确是我自己跑出去的’，如何能令田院长满意？王阿姨得罪不起，难道田院长就得罪得起了？
做孤女难呀……
田院长也在心里略带诧异地掂量着眼前的黄亮亮：这个小孤女，虽说生得颇为精致秀气，但因为从前是个傻子，田院长对她并没有丝毫的关注，只是一个傻子忽然变成了与她年龄不符的沉稳通透，实在是让人心中存疑，据说她从贼窝里逃出来的时候，两个人贩子都死了，难道是因为有这种特别的经历，才让她多了几分与众不同的沉稳……
田院长想到这里，倒不禁有些恼怒了：简单的跑出去玩也就算了，却竟然正好被人贩子掳走了，这事情其中若是没有猫腻，她这个院长也算是白当了……
这样的事哪有不寻根究底查个清楚的道理？贪玩跑出去？一个傻子怎么会自己无缘无故地跑到福利院外头去？换做是旁的托儿所、小学校里出这样的事，家长们不闹上门来才怪，张副院长连这种事都想糊弄过去，未免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回院长话，”正思量时，黄亮亮也是怯生生地开口了，“您也知道我原先脑子糊涂，自从清醒过来之后，对以前的记忆并不是很清晰了，也不记得自己怎么就跑出了福利院……但确实不记得是自己出去的还是有人让我出去的。”
黄亮亮虽然已经是有意模仿着孤儿们的举止，但毕竟底蕴在这里，‘回院长话’这四个字，让田院长更诧异了。福利院里这么多孤儿，懂得在回话前添上这么一句的只怕也就是黄亮亮一个人了。别说孤儿了，就是一般的平民百姓，这么懂礼的如今也实属少数……
“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田院长按下心中的疑问，追问了一句，“亮亮，你不必害怕，只管实话实说，有院长在，别人欺负不了你的。”
屁大的事，也要费上好多心机。黄亮亮在心底叹了口气，权衡了一下利弊，还是坚持原有说法，“确实是不记得了……”
这倒也是，原先那样一个痴傻的孩子，成日里都是浑浑噩噩的，能记得的事情总是有限，不过大家都是一个院子里住着的，若黄亮亮有心，找几个怀疑对象向田院长报告也并不难。只是缺乏真凭实据，要闹腾出一个结果来，却不是那么容易了。
田院长叹了口气，见黄亮亮略带祈求地看着自己，仿佛巴不得现在就从门口溜出去，亦不免有几分心灰，挥手道，“回去好好休息吧，你这才刚好，多多休息才能养好身体，也是你的造化，现在既然好了，以后就能同正常孩子一般读书上学了，你们这些孩子啊，怎么就不知道呢，只有好好读书，才是你们的出路！”
第二十三章 迟来的好处
黄亮亮亦感觉到她话里的真诚，心中不免微微一暖，不论田院长叫她来到底有什么目的，这句话，的确是发自肺腑的金玉良言。
要不要顺势提出自己想要上第一实验小学的事儿？她犹豫了一下，却到底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说不出为什么，只是直觉地感到了一些不妥。
从田院长屋子里出去以后，她缓缓地走下楼梯，王阿姨似是早就离开了，并没有在楼下等着她。她一路走一路慢慢回想着方才自己与田院长的对话，确认没有什么大纰漏，心才慢慢定了下来。
等快走到宿舍那幢楼时，黄亮亮忽然看到不远处宿舍楼下似乎有个熟悉的身影，她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心中不免升起一抹疑惑，他怎么会在这里。
站在宿舍楼下的人也看到了黄亮亮，却并没有上前，远远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进了宿舍里面。这举动让黄亮亮更是纳闷，心想着，黄桑这家伙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看模样怎么这么像是特意在那里等她的，不不，一定是她想多了，就黄桑那死德性，会担心她？简直不敢想象。黄亮亮甩甩头，将那些荒唐的念头甩出脑子，加快了步伐，也往宿舍楼里走去。
当天，黄亮亮以为张副院长和王阿姨会有什么动静，却没想到什么都没有，连王阿姨都很自如，没有特别盘问她什么。
黄亮亮肯定也不会蹭到她们跟前去主动讨好，她只是一直待在宿舍里，整理着前世那些零散的记忆。前一世，她还是首辅家中的嫡长女，自家家事蒸蒸日上，娘家亲戚也是矗立不倒。不论是父族还是母族都足够她耀武扬威一辈子了，走到哪里，只有别人讨好她，没有她去讨好别人的份。对人情世故，难免就要浅了几分。
今天在田院长一事后，她倒是意识到，在学业之外，做人也是她必须立刻关注的一堂课。她的为人处事，肯定不能再和前世一样漫不经心了，田院长、张副院长、王阿姨，甚至是黄爱党，这些人不论地位高低，将来如何，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可以毫不费力地给她的生活带来很大的麻烦。
一个孤女对麻烦的承受力，也是相当低的。虽不说要投入到福利院上上下下的各种斗争中去，但起码也要能看明白形势，进可广结善缘，退也可明哲保身。而如何在这个半封闭的环境里做到这一点，她可得费点思量了。
重生前她娇生惯养不通人情世故，就算是后来进了宫，也是仗着家世身份，对那些宫闱争斗不屑一顾，重生后也不会忽然就人情练达起来。说不得只好在那些极为鲜活的记忆中寻找线索，想想她身边的下位者，在遇到冲突时都是如何行事的。
这一想，便觉得从前自己简直被蒙了眼、捂了耳，把身边的血雨腥风，都看作了花团锦簇，如今才是真正地睁开了眼睛，看懂了她过去的十八年人生。至此，方明白她从前活得是如何粗糙，如何的……蠢笨。
这天晚上，黄亮亮也没睡好觉，接下来的两三天，也难免都有点精神不振。成天没事就是出神不过，出神归出神，饭却是不能少吃几口的。也就是托赖田院长，她们的伙食才有如此明显的改善，谁知道田院长什么时候又要再出门去呢。
的确，黄亮亮的担心是很有道理的，像田院长这样家世出身不错的妇人，一般社会活动肯定也是比较多、比较繁忙的。也就是在福利院里办了一周的公而已，田院长便又不知去向何处了。
田院长一离开，福利院的伙食默默地就恢复到了之前的水平，黄亮亮喝了一周的白米粥，又重新喝上粗糙的小米粥，便觉得没滋没味，她百无聊赖地吃完早饭，把碗筷收拾干净，正准备去教室上课，便看到王阿姨在不远处的拐角冲她招手。
黄亮亮心中疑惑，但很快便走了过去。王阿姨笑盈盈地看着黄亮亮鞠躬问好，很是和善地摸了摸她头顶稀疏的黄毛，然后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鸡蛋，塞到了她手中，语气很是和气地说道：“你上次遭了难，恐怕身子还没养好，以后阿姨每周给你一个鸡蛋，算是给你补营养了。”
黄亮亮愣愣的看着手中的白煮蛋，颇有些受宠若惊，但很快就明白了，这是不久前她和田院长对话之后，迟来的奖励，她之前坚定地站在张副院长这边，果然没有选错。
田院长那个层次的人，对她就是有心关照，又能关照多少？王阿姨这样一个小小的恩惠，以后黄亮亮一周就有一个鸡蛋吃了，这对小小的她来说，是难得的营养品。
前世活得散漫，从未为了自己用过什么心机，从未真的争取过什么，没想到初次玩弄手段认真做人，得到的好处居然是一个鸡蛋。
黄亮亮自己想想，都有些哭笑不得，手中拿着鸡蛋，半晌才同面前的王阿姨道了谢。
“行了，快去上课吧，免得迟到了。”王阿姨依旧是笑盈盈的，又摸了摸黄亮亮的脑袋，催促道。就在黄亮亮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她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叫住了她，“这事儿就你一个人知道就行了，这鸡蛋可是看在你落难的份上，才申请来的。”
黄亮亮立即保证一定不会同旁人说，这点眼力见她还是有的，本来这鸡蛋就属于额外的奖励，若是让旁人知晓了，还不知道会有什么麻烦，毕竟一个鸡蛋对她们这些孤儿来说，可也是不得了的金贵东西。
第二十四章 丰收了
按部就班地过完一天，黄亮亮如往常一样早早上床睡觉，本以为会像平日里那样一觉睡到大天亮，却是没想到，她的意识又到了那一大片御田之中，只是这一次这里已是同她上回来时完全不一样了。
放眼望去，一片片黄澄澄的稻穗随着微风翻起金波，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醉人的稻香。
黄亮亮情不自禁地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这稻香前所未有地好闻，你任何的花香都要醉人，没有挨过饿的人或许不会有这样强烈的感觉，但对于吃了三个月玉米糊糊和小米粥的她来说，能再吃到大米饭那就是最幸福的事。
黄亮亮正在那儿陶醉呢，忽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没好气的声音，“你准备在那里傻站到什么时候，还不快过来帮忙收稻子。”
黄亮亮这才醒过神来，不回头也知道那声音的主人是谁，不满地撇了撇嘴，便扭头看过去，只见黄桑已是将袖子和裤腿挽起，弯着腰在那里用镰刀勤勤恳恳地割稻子了。
黄亮亮也懒得同他说话，在田边找到一把镰刀，也从另一边开始收割起稻子。
两人就这样埋头默默地干着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黄亮亮累地腰都快直不起来的时候，才把田里所有的稻子都收割完了，她看着堆在田埂上那一大片金黄色的稻穗，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成就感，这么多的谷子，应该够她吃一阵子的了吧。
黄桑倒没像黄亮亮那般不堪，直接累得瘫坐在田里，他微微皱着每天，站在那一堆稻谷前，似是自言自语地说着，“这稻谷……也成熟的太快了一些吧……”
离着她不远的黄亮亮听到了他的嘀咕，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正常的水稻，从种下到成熟最短也要三个多月，而他们种的这水稻，不过一个月就已经成熟了，确实是太违背常理了一些，不过再转念一想，她和黄桑和这片御田现在的状况本来就是违背常理的，稻子一个月一成熟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稻子能快些熟不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你想那么多做什么，我看你现在还是想想怎么给这些稻子脱壳吧。”黄亮亮在一旁有气无力地说道，她看着堆成小山包一样的稻子，已是开始烦恼起脱壳的事情了。
黄桑也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自然是用石臼舂米了。”这般说完，他的手指便往田边上一指。
黄亮亮微微一愣，便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赫然发现，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石臼。
“那东西什么时候在那里的，我刚才怎么没看见？”黄亮亮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惊呼道。
“我们需要它的时候它就出现了，就好像我们刚到这里的时候，田边就放着两把镰刀，或许是它知道我们需要镰刀......”黄桑倒还算是比较淡定，已经分析出了原委，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面上的表情有些诡异。
黄亮亮也想到了他们刚过来时的情景，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觉得这片空间愈发诡异，竟还能凭空变出工具，若是能变出些吃食来，那可就太好了。
“今日时间不早了，脱壳的事情不着急，我先回去了。”黄桑看了黄亮亮一眼，忽然开口说道。
黄亮亮听得一愣，心想着你说回去就回去啊，也太没有集体观念了！正想要说什么，不远处黄桑的身形已经开始慢慢变淡，很快就消失在了原地。
黄亮亮哼了一声，看着空空荡荡的空间，也很快选择了回归。
黄亮亮感觉有亮光照在眼皮上，她猛地睁开眼，便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宿舍的床上。她两眼望着天花板，心中思量着，看来以后少不了要去空间里面干农活，不过她不能干得太卖力了，就应该让黄桑那家伙多干点，自己早早回来睡觉，怎么说她也是女孩子吗，睡眠不足的话，会变老的……
年方七岁的黄亮亮心中这般理所当然地想着，但她虽然在诡异空间里干了一晚上的农活，现实的身体却是一点劳累的感觉都没有，反而十分神清气爽，一个咕噜翻身下床，就早早起床看书了。
接下来的几个晚上，黄亮亮一入睡，就会准时地进入到御田之内，同黄桑一起舂米，她一开始也想偷懒，想着放黄桑一人在这里干活，自己先回去睡觉，可后来才悲催的发现，若是不干活，她是绝对离不开这个空间的，必须干完一定量的农活，她才能自主离开。知道了这点之后，黄亮亮便也不想着偷懒了，乖乖地跟着黄桑一起舂米，一个星期下来，总算是把那小山包一样的稻穗都成了白花花的大米。
黄亮亮看着满满的十袋大米，大概有五百公斤的模样，一亩地竟然能种出那么多大米，这让她有些惊讶，原来在夏国的时候，水稻的亩产大概是多少来着？她有些记不得了，但绝对不会有这么多。
“一亩水稻田正常的亩产大概是两百公斤左右，若是能到达两百五十公斤，已经是不可多得的肥田了，可这亩田，竟然能亩产五百公斤，实在是不可思议。”一旁的黄桑又开始喃喃自语，显然也是与黄亮亮有一样的感叹。
“能多种出些不是很好，这十袋米我们俩敞开了吃，也够吃好几年了吧。”黄亮亮想的简单一些，看着十袋鼓鼓囊囊的大米越发的兴奋，旋即神情又颇有些可惜地说道，“若是能拿出去卖就好了，这么多大米咱们也吃不完，能换成钱就更好了。”
第二十五章 帝后回忆
黄桑斜着眼看黄亮亮，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他发出了一声不明意味的笑声，慢悠悠地说道：“都来了这里这么久了，你还没有认清楚这里的情况吗？别说你根本无法随意离开这福利院，就算你侥幸出去了，只要你敢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卖，立马就有人把你抓起来。”
黄亮亮撇了撇嘴，没有搭黄桑的话，就算华国现在社会混乱，她也不想再回夏国去，以她的经验，这样的斗争并不会持续太长的时间，就如黄桑所说的，她们不过是一介孤儿，那样的事情也波及不到她们，等她长大了，或许社会早已经稳定下来了。
“你九月份是不是要去上学了？”黄亮亮转移了话题，开口问道，她现在比较关心的还是上学的事情。
黄桑点了点头，神情有些漫不经心，似乎对上学并没有什么兴趣。
黄亮亮却很是羡慕，心想着自己这身体的年龄怎么就这么小呢，不然就也能上学了，她看着黄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道：“皇上，臣妾有件事想求您。”
黄桑听到黄亮亮这称呼，愣了愣，终于拿正眼瞧了她，唇角含着笑，笑容颇有些诡异地开口道：“倒是许久没有听皇后这样叫朕了。”
黄亮亮瞬间有些尴尬，但想着自己还有求于人，便依旧强撑着笑脸说道：“皇上，您这话说的，臣妾向来对您都是很尊重的，况且现在也只有你我可以互相依靠，自然更要互相帮助……”
“行了，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黄桑打断了黄亮亮长篇大论的马屁，看着她的眼神很是戏谑。
黄亮亮又是尴尬一笑，不自认地伸手摸了摸鼻子，这才开口说道：“我就是想……让你帮我找找四年级到五年级的小学课本。”
黄桑闻言微微有些惊讶，显然没想到黄亮亮会提这个要求，他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看来你真是打算长长久久地待在这里了，已是规划到这么远之后的事情了。”
黄亮亮有些心虚，避开黄桑的眼神不去看他，尽量若无其事地说道：“我本来就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既然到了这里，我便要早作打算，这个时代对女子的宽容度可比夏国大多了，我虽还没想好长大以后要做什么，但多学些知识也是好的，难道皇上不觉得，这里有许多咱们值得学习的地方吗？”
黄桑被黄亮亮反问地沉默了下来，其实他这些时日也在暗中地找一些有用的书籍看，虽然书上的字他大多是半蒙半猜的，但也是惊叹于这个时代各种先进、方便的发明，不说别的，仅仅是发电这一项，就能改变整个国家的前途和命运。若是能把这样的技术带回夏国去……光是想想那样的可能，便让他心头火热。
黄亮亮看着黄桑的表情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便继续循循善诱，“皇上，您可比臣妾聪明多了，只要您留在这边十几二十年，一定能将这个时代许多的知识都学会，到时候您带着这些知识再回到大夏，不是能更好地造福国家，造福百姓吗，这么简单的道理您不会不明白吧？”
黄桑慢慢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看向睁着一双无辜大眼的黄亮亮，又是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些调侃地说道：“看来皇后是舍不得朕，这才不想让朕早早回去啊。”
黄亮亮闻言脸色一僵，差点“呸”出声来，不过她想着黄桑还没有答应要帮自己，便生生忍住了，笑容愈发勉强地开口道：“臣妾自然是舍不得皇上的，毕竟咱们在这福利院都是孤立无援的，自然要守望相助。”
黄桑看着黄亮亮笑意盈盈的模样，心情似乎很不错，唇角微微上扬，似是认真思索了片刻，总算是点了头，“好吧，我尽量帮你找人借借，看你这样子，是想用一年自学完小学五年的课程啊。”
黄亮亮讪讪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回道：“反正我还有一年才能上小学，能多学一些是一些呗，我不像皇上您，天资不凡，便只能笨鸟先飞了。”
“皇后莫要妄自菲薄，朕觉得皇后还是很聪颖的。”黄桑忽然一下子转了性，笑眯眯地夸赞起黄亮亮，说话间，面上便现出一抹追忆的神色，“朕还记得当初皇后做的诗，好像是……大雨哗哗飘湿墙，诸葛无计找张良……”
黄桑还没念完呢，就被跳起来的黄亮亮一把捂住了嘴，红着脸说道：“那是我当时随便念的，您……您……怎么还记得！”
黄桑伸手将黄亮亮捂着自己嘴巴的手拿下来，玩味一笑，继续说道：“朕觉得皇后这诗做的极妙啊，若不是听了皇后你的这首诗，朕当初也不会下定决心要娶皇后你的啊。”
黄亮亮听了这话，瞬间便沉默了下来，将手从黄桑的手中抽出来，表情一下子就冷漠了下来，她转过身，背对着黄桑，“皇上，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提起了，我现在已经不是周卿卿了，而是孤女黄亮亮，请您记住了。”
第二十六章 偷吃的日子
黄桑听了黄亮亮的话，也沉默了下来，他许久没有说话，再开口的时候脸上表情也变得淡漠，“那便如皇后所愿吧。”
黄亮亮低垂着眼，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悲伤，若是可以，她希望能跟上一世的一切人事物划清界限，这样或许她就能够忘记曾经那个难堪，失落、愚蠢的自己。
“我们现在已经有这么多大米了，以后的粮食应该不用担心了，你打算怎么吃它们？”在黄亮亮还沉浸在往昔那些不好的回忆中时，黄桑已是转了话题开口问道。
黄亮亮被黄桑问得一愣，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道：“自然是偷偷的吃。”这种吃独食的事情当然要背着人，要是被发现了，她可说不清这么些大米是从哪里来的。
黄桑显然也是这样打算的，她点了点头，又是思忖了一会儿，继续开口道：“我知晓福利院西侧的围墙下面有一处狗洞，以我们现在的身形钻出去绝对没问题，以后早上和晚上你都溜去那里等我，咱们去福利院外面做饭吃，应该不会被人发现。”黄亮亮一边听着，忽然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她抬起头，有些不确定地看着黄桑问道：“那个……皇上您会做饭吗？”
黄桑被黄亮亮问的神情一僵，掩饰地转头咳嗽了一声，才低声问道：“做饭这东西，都是可以学的吗……”
呵呵，黄亮亮看着黄桑发窘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继续说道：“反正臣妾是不会的，便全靠皇上您了，我相信以您的聪明，一定会马到成功，旗开得胜。”
黄亮亮先给黄桑扣帽子，打算把做饭这事儿都甩给他，自己可是一个才七岁的小女孩儿呢，做饭这种事情可是一点都不适合她。
两人商量好之后，便开始了每日偷吃日常，有了白米饭的诱惑，黄亮亮每天五点就准时起来了，趁着宿舍里的人都还睡着，便蹑手蹑脚地离开宿舍，跑到了黄桑所说的那个有狗洞的围墙边上，大部分时间，黄桑都是比黄亮亮要来得早的，等到了她，两人便一起钻了狗洞出去，然后在不远处的大树下面开始造火做饭。
黄桑每日都会从木工课上顺出一两根火柴用来点火，而生火用的柴火是现成的水稻杆子，反正她们能随时从空间中存取东西，倒也是极其方便的。
对于两个都不会做饭的人来说，第一次做饭的经历自然是惨不忍睹的，黄桑尝试用御田空间里面本来就有的一个陶罐做饭，第一次做饭，也不知道要加多少水，估摸着随便加了点，不出意外的，饭被烧糊了，但两人现在都不是会浪费粮食的人，就算是烧糊的饭，也一点不剩的都吃了下去。
等到了第二次，情况就好转了许多，虽然水还是加多了，但总算没烧糊，黄亮亮吃着偏软偏湿的米饭，简直热泪盈眶，她以前都不知道，单单只是白米饭就可以这样好吃。
就这样几天吃下来，黄亮亮本是消瘦的脸颊总算是有了一些肉感。只是吃了好几天的白饭，嘴巴里开始有些没味儿了，虽然她会藏一起在饭堂里吃剩下的咸菜，但只有咸菜配饭，滋味也并不怎么样。
“黄桑，你说我们要不要再种些别的东西啊，比如蔬菜水果什么的，老是只吃白米饭嘴巴里都没味道了。”
黄亮亮对着八岁小男孩模样时的黄桑态度总是十分随意的，并不把他当成是曾经夏国那个杀伐凛冽的帝王。
黄桑到了小男孩身体里以后也没一直端着皇帝的架子了，似是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放下手中的碗筷，说道：“其实我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咱们这块御田跟别的普通的田不一样，种在上面的东西生长周期都很快，水稻一个月就成熟，那我估计那些个瓜果蔬菜，几天应该就能够成熟了。”
黄亮亮一听这话顿时两眼放光，挥舞着筷子很是兴奋地说道：“那咱们不就每天都有新鲜的蔬菜水果吃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可咱们没有种子啊，怎么种？地里又不会凭空长出这些东西来。”黄桑一句话就给黄亮亮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她有些气馁的扁着嘴，一脸苦恼，唉声叹气，“哎，真是白开心一场了……”
黄桑脸上依旧是思索的神情，沉吟了片刻之后，才又说道：“等我开学之后，再想想办法吧，总会有办法的。”
黄亮亮睁着大眼睛看着黄桑，又一次十分羡慕他能够上学，若是自己也能去上学，就不用被困在这小小的福利院里了。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暑假已是过去，随着开学时间的到来，福利院里霎时空了一大半。
黄亮亮一大清早就依依不舍地目送着宿舍内的其他三人背上小挎包，跟着大部队离开了福利院，往第六实验小学进发。她只能默默地一个人去了娱乐室，因为福利院里的大孩子都去上学了，剩她们这些小的和生活不能自理的，手工课和木工课自然就停了，到了休息日的时候才会重开。
黄亮亮顿时就变得无所事事起来，在娱乐室听了一会儿收音机，里面都是些无聊的故事和歌曲，她更是没了兴致，索性就到后面的报刊图书区翻找起来，想着或许能找到几本适合她看的书，最起码能打发打发时间。
第二十七章 暴露
娱乐室里的图书大多都是些故事图本和少儿启蒙读物，黄亮亮现在字也识得七七八八了，自然对这些真正小孩子看的东西没兴趣，她翻找了一会儿，竟是让她找到了一份三天前的燕京晚报，也不知道是不是哪个阿姨不小心落在这里的。
黄亮亮知道这里的报纸就相当与她们那时候的邸报，只是她们那里的邸报一般只有官员和各地豪门乡绅们能弄到手，而华国的报纸，只要你有钱，人手一份，且便宜的很，大概也就是一个包子的价钱。
黄亮亮见没人注意她，便拿着报纸坐到了角落里，细细看了起来，许多消息她都是一掠而过，因为对她并没有什么大用处，但是有一条新闻却是引起了她的注意，记者采访燕京市第一实验小学的校长，校长发言今年第一实验小学的新生已经全部入学完毕，而明年，第一实验小学将会第一次进行扩招，选取更多有潜力的学生……
“你再看什么？”黄亮亮正看得专注呢，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着实把她吓了一跳，她立马把面前的报纸盖上，“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面对着她身后突然出现的人，并尽量用身体挡住桌上的报纸，不让她发现。
田桂芝看着黄亮亮那一连串欲盖弥彰的动作，神情有些古怪，她也没说话，只伸手将她身后的报纸抽了出来，随意翻看了一下之后，看向黄亮亮的眼神便愈发古怪了，扬扬手中的报纸问道：“这……你看得懂？”
黄亮亮连忙摇头，她当然不能说自己看得懂，她可没忘了自己不过是一个七岁多的女娃娃，且从来没学习过读书认字。
可田院长显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她方才已是在黄亮亮身后站了好一会儿了，见她的神情动作，明显是看得懂报纸上面写的什么的。她当即板起了脸，神情严肃地道：“黄亮亮，说谎可不是一个好习惯，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看得懂这上面写的内容。”
黄亮亮更是心虚地低下了头，知道自己恐怕很难蒙混过去了，索性便半真半假地回道：“看得懂一些，但并不是全都看得懂……”
田桂芝闻言神情稍稍缓和了一些，继续问道：“谁教你认得字？”
“我自己学的，暑假的时候无聊，就拿了宿舍里姐姐们的课本看，慢慢就学会了。”黄亮亮的声音还是怯怯的，小心翼翼地回道。
田桂芝脸上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她也不是没有见过聪明的孩子，就她大哥的小儿子，三四岁的时候就认得许多字了，而且还会背唐诗，但这些都是在父母长辈认真教导下才学会的，而像黄亮亮这般，看看课本，全靠自学就能认得字，还是非常少的，况且她不久前还是个众所周知的傻子呢。
田桂芝压住心中的惊讶，目光炯炯地继续问道：“那你现在自学到什么程度了？”
黄亮亮知道能否回答好这个问题对她很重要，她现在既然已经在田院长面前暴露了，何不就利用这次机会，将自己的不凡稍稍展现给她知晓，这样对她以后能上第一实验小学也是一个极好的铺垫。
“自学了大概快两个月，已是将一年级的语文和数学都学完了。”黄亮亮再三斟酌了一下，只说自己学完了一年级的课本。
但即使这样也已是让田桂芝够惊讶了，她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小女孩一般，仔细打量了她许久，才开口吩咐道：“你随我来。”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娱乐室。
黄亮亮心中忐忑，但还是很快跟上了田桂芝的脚步。
田桂芝走的并不快，黄亮亮的小短腿也能跟得上，跟在院长身后，她便有心思想方才没来得及想的问题，田院长怎么会忽然出现在娱乐室里，她来福利院之前没同张副院长她们说吗？是突然有什么事要处理吗？
黄亮亮胡思乱想间，已是到了田桂芝的办公室，黄亮亮跟在田桂芝身后进去，便看到屋内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正坐在田桂芝办公桌的对面，听到动静，便转过头来看向她们。
那男孩儿的相貌生得十分好看，秀气的像一个女孩子，与田桂芝有四五分的相似，但黄亮亮知晓田桂芝只有一个十二岁的女儿，所以这个男孩子应该是她的子侄辈的。男孩儿见田桂芝回来，便从椅子上站起来，轻轻唤了一声，“姑姑。”声音中带着孩童特有的清亮。
田桂芝看向男孩儿的眼神很是柔和，走过去摸了摸男孩儿的脑袋，开口道：“姑姑还要在这里处理一些事情，一会儿就带你回家。”
男孩儿很是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就把目光投向了田桂芝身后的黄亮亮，神情中满是好奇。
黄亮亮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虽说她已经穿来有一些时日了，但还是不怎么习惯自己如今小女孩儿的身份，正常的小女孩被一个同龄男孩子注视着会有怎样的反应呢？应该会表达善意吧，这般想着，黄亮亮便给了男孩儿一个大大的笑脸，但很快，她便从男孩儿脸上看到了一种被称之为“嫌弃”的表情，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变得有些僵硬。
田桂芝没注意到两个孩子私下里的互动，让那男孩儿重新坐回椅子上，便又将注意力转到黄亮亮身上，她随手拿了一支铅笔和一张裁好的白纸，放到桌子上，对黄亮亮招招手，“既然你说你已经自学了一年级的课程，那我便来考考你吧。”
第二十八章 考校
黄亮亮听话的走了上去，就见田桂芝又从小男孩面前拿了一本习题集过来。
黄亮亮偷瞄了一下封面，上面写的是一年级语文和算学的综合习题集。黄亮亮有些忐忑地看着田桂芝将习题集翻到比较前面的一页，指着上面空白的习题说道；“你做做看这些题，把答案写在白纸上，按顺序写下去，答不出来就空着，不必勉强。”
黄亮亮乖巧地点了点头，便拿起笔认真做起题来，她表面上虽看着是在思考，其实心中却想着要做到怎样的程度才能过关，太差自然是不行的，毕竟她是要抓住这次机会在院长面前表现自己的特别和不凡，错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但也不能表现地太厉害，事有反常必为妖，她可不想被人当妖怪抓去了。
黄亮亮思忖好之后，便慢慢在白纸上写起答案来，她每写一题，都会停顿下来思考一段时间，把握好时间和节奏，装作一个真正的七岁早慧小女孩儿的模样。
田桂芝也不催促黄亮亮，开始在案头上处理起一些积压的公务，只是时不时朝黄亮亮这边看一眼，并不太关注。
而那个应该是田院长侄子的小男孩儿却似是对黄亮亮愈发好奇，他睁着大大的眼睛，一会儿看看身形瘦弱的黄亮亮，一会儿又看看她正在写的那张白纸，脸上满是惊讶。
黄亮亮自然没空搭理那小男孩儿，她算好了时间，大概过去了半个小时，看着纸上写好的八道题目的答案，才怯生生地开口道：“院长，我写好了。”
田桂芝闻言便放下了手中的文件，伸手将习题集和白纸一起拿到面前，等看清楚上面的字之后，也是惊讶了一下。
白纸上面的字迹虽显得有些稚嫩，但还算端正，完全不像一个刚识字的小丫头所写，倒是比那些三四年级的学生都要写的好一些。
相比较于汉字，阿拉伯数字就有些差强人意了，歪歪扭扭的，明显是初学者的样子。
那一页纸上一共是十道题吗，前面五道语文，后面五道算学，田桂芝一眼扫下来，语文和算学都只各答错了一题，已经赶得上普通一年级快升二年级的小学生水准了，但黄亮亮可是才自学了两个月不到的七岁小姑娘，这智商，这自学能力，已经是超出同龄孩子一大截了。
田桂芝心中惊叹，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将白纸随手放在手边，看向黄亮亮问道：“字写的不错，你平时有特意练字吗？”
黄亮亮似是因为被夸奖而有些激动，红着脸点了点头，心中却是忍不住吐槽着，她已是尽量将字往差里写了好吗，可是前世十几年浸润在骨子里的习惯实在很难改掉，前世她学习的是用毛笔写字，而到了这里，大家都习惯用钢笔或是铅笔写字，硬笔比之毛笔更容易书写掌握，但练习过毛笔字的人，硬笔书法一般也都写的不错，她也是第一次发现，想把字写丑略略也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黄亮亮胡思乱想的时候，并没有发现田桂芝看着她的眼神愈发的复杂，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很久以前的事情，仿佛在透过她，看着另外一个人。
黄亮亮见田桂芝许久没有说话，便抬起头看向她，她此刻心中有些着急，心想着田院长怎么还不提她上学的事，她都表现地这么优秀了，不应该是要问问她以后的打算吗。
就在黄亮亮心急如焚的时候，田桂芝终于缓缓开口了，“以后若是你想借什么书，可以同王阿姨说，在学习上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也可以尽管去问她。”
黄亮亮闻言一愣，这是要给她单独开小灶的意思，虽然她相信王阿姨对付小学的课程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但她并不想让福利院里的人发现她的异常，只想像旁人一样按部就班地上学。
黄亮亮觉得自己应该要向田院长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愿，便鼓起勇气开口道：“多谢院长阿姨，如果我学的好了，是不是就可以考第一实验小学了。”
“你想考第一实验小学？”田桂芝听了这话，惊讶地看着黄亮亮，神情愈发异样，似是没想到这么小小一个女孩儿，已经规划好了自己未来要走的路。
黄亮亮这回没有回避田桂芝的目光，坚定地与她对视，重重点了点头，“是的，我想读第一实验小学。”
田桂芝沉吟了一会儿，神情恢复了平静，淡淡开口道：“第一实验小学可不是那么容易考上的，你知道每年有多少孩子想要考进那里吗？其中不乏天资聪颖的天才们，你别以为仗着一些小聪明便可以洋洋得意了，那里可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知道的！”黄亮亮怕田桂芝不给她机会，连忙开口答道，“我知道那里每年只招考两个班，不是特别优秀的都不能进去，可我就是想试一试，院长阿姨，请您就给我这个机会吧。”
黄亮亮见田桂芝依旧沉思着，并不立即表态的模样，心中越发的忐忑不安，就在这时，本是在一旁默默看着没有做声的小男孩儿忽然开口道：“姑姑，你就让这位妹妹试试吧，我觉得她应该能行。”
田桂芝听了自家侄子的话，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笑骂道：“你这小鬼，懂什么，别以为你考上了第一实验小学，就觉得那是挺简单的事儿。”
黄亮亮没想到这个漂亮的小男孩儿竟然也是第一实验小学的学生，眼中立即闪过一抹惊讶，心中小心思一转，立即就向他投去了崇拜的目光。
小男孩儿似是对黄亮亮的目光很是受用，呵呵笑了一声，才又开口道：“不就是因为我考上了，才觉得这个妹妹应该也能行，我觉得她可比一般人聪明多了，当然啦，比我肯定还是差一点的。”
第二十九章 新朋友
田桂芝被自家侄子臭屁的模样给逗乐了，忍不住伸手在他头上揉了揉，无奈地教训道：“你学什么不好，就学你老子那爱说大话的臭毛病了，乖乖给我写作业，一会儿我要检查的。”
小男孩儿的脑袋立即缩了缩，不再说话了，显然还是有些怕这个姑姑的。
田桂芝的注意力从自家侄子身上收回，又看向了黄亮亮，似是已经做了决定，“那你就试试吧，咱们福利院从创立到现在，还没有哪个孩子是靠读书出息的，若是你能考上第一实验小学，说不准你就是第一个。”
黄亮亮听到这话，心中已是激动不已，但她还是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正要开口再说什么，田桂芝已是摆了摆手，又朝着眼前这个因为激动而双颊微红的小女孩儿说道：“这件事不着急，你现在还不到入学的年纪，等明年报名之前，若是你能通过我的考察，我便让你去试试考第一实验小学。”
黄亮亮一听还有考验，心中又忐忑起来，但不管怎么说都已是有了曙光，脸上依旧带着感激的笑容，真心诚意地同田桂芝鞠躬行了一礼，“谢谢院长阿姨，谢谢院长阿姨，我一定会努力的，不辜负您的期望。”
田桂芝一向知道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很是早熟，但像黄亮亮这般，不久前还是个傻子，现如今却早熟的好似小大人一般的，还是十分少见的，或许这就是老天给她关上了一扇门，却又给她另外再开起了一扇窗吧。
田桂芝见没什么事儿了，便打发黄亮亮离开了，而那小男孩儿却是借口要上厕所，也跟在黄亮亮身后溜溜出来了。他似是对黄亮亮十分好奇，一走出院长办公室，便迫不及待地走到黄亮亮身边问道：“诶，我听姑姑叫你黄亮亮，你是叫这名字吧？”
黄亮亮并不想搭理这小屁孩，但谁叫人家是田院长的亲戚呢，便只能带着单纯无害的笑脸，冲着小男孩点了点头。
“我叫田任之，现在读燕京第一实验小学一年级，你若是明年也考上第一实验小学，那咱们就是校友了。”田任之小朋友小大人一般地同黄亮亮自我介绍着，小脸上的表情很是洋洋得意。
黄亮亮想着方才这个田任之帮了自己，且她还是田院长的侄子，很有交好的价值，便停下了脚步，露出一个略微害羞的笑容，小声地说道：“刚才谢谢你帮我在院长阿姨面前说话。”
田任之嘴巴一咧，十分无所谓地说道：“不过就是小事一桩，妹妹不用在意，亮亮妹妹，你不介意我这样叫你吧，我觉得咱们俩挺投缘的，我以后经常来找你玩啊。”
黄亮亮脸上勉强维持着笑容，心想着你叫都叫了，我还能说不行咋滴，这小子怎么这么自来熟啊，说起来田院长也是个挺严肃的人啊，这小子一点都不像她姑姑啊。
“田院长平日里不怎么过来的……”黄亮亮语气委婉地说着，言外之意你应该不太可能经常来福利院的。
田任之却只是呵呵一笑，继续说道：“我爸爸被派去外地公干了，我妈妈陪着弟弟一起过去了，我因为还要留在这里读小学，所以就暂时住在姑姑家里，以后我会有很多机会过来这里玩的。”
黄亮亮没想到是这种情况，她还以为这田任之只是偶尔到田院长家里玩呢，没想到是准备要长住啊。
“你不是想考第一实验小学吗，我这里有很多第一实验小写的教材和习题集，可以借给你看哦。”田任之见黄亮亮对他态度并不是很热络，便抛出了一个黄亮亮无法拒绝的诱惑。
黄亮亮本来已经快走到楼梯口了，听到这话忍不住停下了脚步，黑亮的眼睛看着田任之，“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田任之立即回道，似是怕黄亮亮不相信，便小声在她耳边说道：“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现在就去给你拿。”说完便要转身要往院长办公室跑。
黄亮亮连忙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我相信你，不用那么着急拿给我。”现在回去拿不是立马就被田校长给发现了，这小子看着挺聪明，没想到这么傻。
田任之想想也是，便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声保证道，“那我下次再来的时候偷偷给你。”
黄亮亮也总算对他有了些笑模样，点点头说道：“那我就先谢谢你了。”这般说完，又催促他道，“你快回去吧，不然院长阿姨该出来找你了。”
田任之应了一声，但明显还有些不情愿，边走边回头与她说道：“那亮亮妹妹我回去了啊，我下次再来看你，你可别忘了我啊。”
黄亮亮看他一步三回头的模样，忍不住又是冲他摆了摆手，心中失笑：他们今天不过第一次见吧，又这么舍不得吗，也怪她生得太可爱，太招人喜爱了。
黄亮亮摇了摇头，甩去脑袋里有些自恋的想法，快步走下楼梯离开了。
田任之回到院长办公室的时候，田桂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我肚子疼，拉粑粑了。”田任之有些垂头丧气地回道。
田桂芝一听这话，便失笑地摇了摇头，没再继续说什么，低下头重新看起桌上的文件。
田任之皱着眉头坐了一会儿，便忍不住开口问道：“姑姑，刚才那个叫黄亮亮的，没人领养她吗？”明明生的那么可爱，又那么聪明，应该有很多人想领养她吧。
田桂芝抬起头，看向田任之，神情无奈地说道：“我知道你想什么呢，快打消那些念头，姑姑知道你一直想要个妹妹，你爸爸妈妈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给你生小妹妹，你别总想那些有的没的。”
第三十章 心结
田任之很无奈，又是垂下了小脑袋，心中郁闷地想着，他想要会说话，会陪她玩的小妹妹，才不要讨厌的弟弟，万一他妈以后还是生弟弟怎么办？反正黄亮亮是孤儿，他们家也不是没能力再养一个孩子，领养了她多好。
“你爸妈年底就会回来，这几个月你就老老实实地待在我这儿，明天你就去学校报道，今天因为要去送你爸妈，耽误了一天，明天必须得去上学了。”田桂芝又抬头看了田任之一眼，她十分了解自家侄子的皮性子，一脸严肃地叮嘱道。
“知道了~~”田任之拖着长音儿答应着，心中郁郁，本以为父母去了上沪出差，自己可以自由自在地玩了，没想到还有姑姑管着，真是白高兴一场了。
黄亮亮不知道今日才刚认识的小男孩儿竟是动了想要让爸妈收养她的念头，她出了小楼就已经把田任之忘的差不多了，心中只是记挂着田院长同意让她考第一实验小学的事情，因为这个心中情绪久久不能平静，心想着还有半年多的时间，她一定要好好准备，一举考上第一实验小学。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去上学的孩子们被院中的阿姨统一接回来，福利院中又恢复了生气，黄媛媛开学就上了四年级，今日第一天上学，也就是打扫卫生和领用新课本，并没有开始正式上课，许是因为重新见到了久违的同学，黄媛媛和黄燕如的心情都很不错，一回了宿舍，就叽叽喳喳地同黄亮亮兴奋地诉说着开学第一日的新鲜事儿。
“我们班班长董丽丽暑假的时候去了北戴河玩呢，我真是羡慕她啊，别说北戴河了，我连燕京市区都没逛过，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去逛逛**广场。”黄燕如语气中满是艳羡地说道。
黄亮亮拖着腮帮子坐在她们对面听着，听了黄燕如的话，立即笑着说道：“慧如姐，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儿，等你上了初中，肯定有机会出去逛的。”
黄燕如傻笑了一下，语气中满是憧憬地继续道：“真希望快些长大啊，那样就可以到处去玩，不用再每日里都待在这小小的福利院里了。”
“行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赶快开始包书皮儿，明天老师可还要检查呢。”一旁的黄媛媛拍了一下黄燕如毛茸茸的脑袋，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叠用过的旧挂历纸，叮嘱道。
黄燕如扁了扁嘴，但也不敢同黄媛媛顶嘴，听话地拿出剪刀和新课本，开始包书皮。
黄亮亮以前没见过这个，自然十分新奇，看黄媛媛做了一遍之后，便自告奋勇的要帮忙。
黄燕如自然是求之不得，分了自己大半的课本给她，三个人说说笑笑，下午的时间便在包书皮中渡过了。
吃过了晚饭，黄亮亮就借口好奇从黄媛媛那里借来了四年级的课本，语文的课本对黄亮亮来说并不算困难，但看了算学的课本之后，黄亮亮的眉头就渐渐蹙了起来，其中有许多的问题和公式她已经开始看不懂了，比如有一句“一个因数不变，另一个因数扩大（或缩小）几倍，它的积就扩大（或缩小）几倍。”她就有些不大明白，还有就是那些应用题，她也有很多看不懂。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并不是十分聪明的人，从前的时候她对算学也没多深入的了解，至多就是会打打算盘，看看账本罢了，但到了这里，就是小学的算学都已经这么不简单了，恐怕凭她的智商，只有更加的勤奋，才能不被那些天分极佳的人甩远。
黄亮亮因为发现了这残酷的现实，情绪便一直有些低落。一直到晚上同黄桑“聚餐”的时候，也还是蔫蔫的，黄桑自然看出了她的不对，开口与她问道：“你今天怎么了，无精打采的？”
黄亮亮并不想将自己心里最隐秘的事情同旁人说，便只是避开他的问题，转而与黄桑问道：“你今天第一天上学，感觉怎么样？”
黄桑见黄亮亮不想说，也没有继续追问，他的心情似是还不错，唇角微微上扬地回道：“还不错，没想到这里的蒙学学的东西还不少，只是那些同窗都太过愚笨，不值得交往。”
黄桑从小天子卓绝，又眼高于顶，对那些资质平庸的凡夫俗子自然是不屑一顾的。
黄亮亮听了这话，顿时心中更加气闷，她其实也可以划拉到“愚笨”这一类中，她虽是贵为嫡长女，但却从小被聪颖的庶妹盖过锋芒，不管是琴棋书画，还是吟诗作赋，她都只是平平，若不是有着嫡长女的身份，皇后这个位置绝对轮不上她，想着黄桑从前就各种看不上她，都到了这里还嫌弃她们这些普通人愚笨，气便不打一处来，猛地把碗一摔，便板着脸站起身来，语气不善地说道：“你觉得人家不值得交往，人家还不屑跟你交往呢，自以为是！”
黄桑被黄亮亮骂得莫名其妙，眼见她转身要离开，便也立即起身拉住了她，皱着眉头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好好说着话，生什么气？”
黄亮亮背对着黄桑，眼眶有些发热，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在气黄桑，而是在气自己，气自己为什么没有生得聪明些，她前一世一直过得很抑郁，虽贵为皇后，却并不受人尊敬，每个人都觉得她不配坐在那个位置上，没有能力做一国之后，她确实也做的并不好，但她却也努力做了，但总是差强人意，她不想再继续过以前的日子，好不容易她重新活了一世，她想活好这一辈子，不再像上辈子那般浑浑噩噩。
“你到底是怎么了？”黄桑见黄亮亮呆愣地站着不说话，眉头皱得更紧了，又是出声问道。
黄亮亮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实在是矫情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的事情不必再去想，好好地过好以后的日子便是，她的脸上总算又有了笑容，转身笑着与黄桑道：“我没事，就是想了一些事情，现在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