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十七章 冲击米行
庄新道想过自己无数种的死法。
比如死在床上，比如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可他做梦也都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人给活活的打死。
刘铁皮第一个动的手。
然后所有人的愤怒情绪一下子被点燃了。
庄新道的两个保镖跑的快，他们逃过了一劫。
可是庄新道就不一样了。
被成百上千个愤怒的群众殴打是一个什么样的滋味？
庄新道知道了。
但他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说出来了！
打死了庄新道的民众，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反而情绪在这一刻被彻底的点燃了。
刘铁皮知道机会来了，借助着民众的情绪已经到达了鼎盛的这一刻，他大吼一声：
“冲进去，大家一起冲进去，打死这帮奸商日本人！”
现在最需要的是有人一声令下。
而刘铁皮显然就扮演了这样的角色。
一大群人冲了上去，拼命的撞击着福津米行的大门。
一下，一下，又一下！
……
“总董先生，我代表大日本帝国驻上海总领事馆，要求工部局立刻对福津米行实施保护性措施！”
身为日本驻上海总领事馆的武官，上江舟智脸色铁青：“福津米行目前正遭到一帮暴徒的围困，有可能演变成暴力事件。福津米行是大日本帝国的合法商户，福津志德是大日本帝国公民，如果因为在此事件中遭遇到任何不测，大日本帝国方面将保持追究的权利，并且不排除派兵直接进入公共租界。”
他一口一个“大日本帝国”，让本来就厌恶日本的凯自威更加厌恶到了极点。
不过老实说，无论是他还是工部局的董事们，最害怕的就是日本直接派兵进入租界。
尽管这样的可能性不是特别大。
但是万一呢？
“上江先生。”
凯自威强忍着不悦：“对于此次突发事件，我们正在抓紧调查之中。辛克莱尔处长，你的看法如何？”
他等于是把皮球踢给了辛克莱尔。
本来以为辛克莱尔会罔顾左右而言它，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辛克莱尔张口便说道：
“是的，我认为，不管是哪一国的公民，其权利都应该得到充分保障！”
上江舟智一怔：“那么，警务处长先生，你准备如何处置？”
“理解加大保护力量！”辛克莱尔毫不迟疑地说道：“我会尽可能多的调集巡捕，增援到福津米行。同时，总董先生，我希望工部局能够请求大英帝国驻公共租界的军队出动，共同维护秩序，确保福津米行的安全！”
凯自威是真的懵了。
这是怎么了啊？
谁都知道，辛克莱尔是孟绍原的人，可他今天怎么一反常态，全力维护起了日本人的利益？
“很感谢你的协助，警务处长先生。”虽然一样摸不清辛克莱尔的真实目的，但至少上江舟智已经达成了本次来的目的：“您呢，总董先生，你是否可以邀请英军出动，对大日本帝国公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进行维护？”
凯自威朝辛克莱尔看了一眼，发现他悄悄的朝自己点了点头。
尽管不明白这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凯自威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好的，我会立刻向英军最高指挥官商量此事，并且，我会在第一时间给予你们答复的。”
……
“打起来了。”
“都别动，都别动。巡捕就在那里。”负责指挥这些日本特务的头子脑子还是非常清醒的：“一旦冲突规模加剧，只会给巡捕找到进入福津米行的借口，听着，我们的任务是确保米行里的人和武器安全！”
……
此时的福津米行里，如临大敌。
每个人的手里，都握紧了武器。
外面，那些中国人已经开始撞击大门了。
……
“撞开大门，撞开大门！”
无数的青帮分子在那高呼：“打倒奸商，打倒日本人！”
“打倒奸商，打倒日本人！”
此刻的这些抗议群众，热血沸腾，完全忘记了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们仿佛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群体性效应在这里展现得淋漓尽致！
似乎只要一冲开这扇大门，他们所有的苦难都能够得到解决。
撞开它！
撞开福津米行的大门！
……
“阁下，支那人已经开始冲击米行了！”
日本头目竟然有了六神无主的感觉。
怎么办？
自己的任务是保护米行，但同时又不能给巡捕房找到任何干涉的借口！
现在冲上去吗？
那些巡捕们正在虎视眈眈的盯着呢。
“快，立刻向川本阁下汇报，请求指示！”
……
“探长，他们可开始撞门了啊。”
罗伯特探长听着，若无其事：“是吗？愤怒总是希望得到宣泄的渠道，现在至少还没有出人命。”
啊？
还没有出人命？
庄新道都被打死了啊！
“你们想。”罗伯特探长今天的兴致似乎非常好：“你们也是中国人，你们一样必须要疲于应对米价的飞涨。啊，我知道，你们可以敲诈那些小贩，但是你们仔细的考虑一下，米价的暴涨，会导致大家都没有饭吃，小贩也无法正常的营业。你们敲诈的对象都没有了，你们认为生活会比过去好吗？”
好有道理的样子。
巡捕们瞬间便变得冷静了下来。
是啊，让他们去闹吧，也许闹一闹米价就真的要下来了。
……
“混蛋，增援呢？增援为什么还没有到？”
福津志德的冷汗层层的从额头上冒出。
要不了多少时候，大门就会被撞开的。
真的出现了那样的情况自己该怎么做？
“打电话，打电话！”
福津志德声嘶力竭地说道：“告诉上峰，我们已经坚持不了多少时候了，支那人就快要冲进来了！”
“哈依！”
没人知道下一分钟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
“撞开它，撞开它！”
刘铁皮大声的指挥着：“把日本人抓出来，打死他们！”
“打死他们，打死他们！”
民众们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
面前的这道门，就是阻碍他们吃上便宜大米最大的阻碍！
冲进去，就是生的希望！
就在那一瞬间，民众中忽然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福津米行的大门，终于被撞开了！
“冲进去啊！”
不用任何人的招呼，民众们自己大声的喊道。
“砰”！
第一千五百十八章 抗议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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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绍原，你究竟要做什么？”
羽原光一死死的盯着地图，眼睛一眨不眨。
他太了解孟绍原了，这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的。
而这个人，从来不会莫名其妙的做一些事。
一定是有目的的。
但是他究竟要做什么？
整个计划的中心店在哪？
“羽原阁下，您休息一下吧，您已经盯着地图快两个小时了。”
“不，我不累。”羽原光一喃喃地说道：“我找不出问题的所在，我不会觉得累的。”
猛然，他的身子一个颤抖：“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中心点就在这里，福津米行！”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羽原阁下。”
羽原光一的脸色有些难看：“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绕着福津米行来进行的，然后就是所谓李士群的走私案。支那人冲击福津米行，我们调动了川本小次郎和长岛宽的人进行紧急增援，让我们四个防御区的力量瞬间被削弱。
李士群的走私案又在同一时刻爆发，冈村武志因为哥哥的死，绝对不会放过李士群的。一动而牵全身。我真愚蠢，我真愚蠢，孟绍原一直都不太喜欢用阴谋，他用的，全是阳谋。阳谋最厉害的地方在于，他展现在了你的面前，但你偏偏无计可施。
福津米行是我们在公共租界内储藏武器的主要点，支那人冲击福津米行，我们不得不救，可一救，就把破绽暴露给了我们的敌人。完了，完了，敌人的攻击很快就要开始了啊。我们的力量，已经被他们给分散了，我们没有办法再抵挡了！”
“领事馆方面已经出面施压了，羽原阁下，福津米行可以坚持住的。”
“八嘎！”过去很少骂脏话的羽原光一，终于忍不住爆出了一句粗口：“孟绍原的目的，根本不是要冲垮福津米行，反而，他要将整个米行保护起来！”
“什么？保护福津米行？”
羽原光一惨笑一声：“是啊，保护，你知道什么事最阴险的计谋吗？他保护了我们的米行，领事馆方面不但不能抗议威胁，反而还要感谢工部局方面。可耻啊，我们都要被孟绍原玩弄了。就连我们出兵进入公共租界这一威胁借口，现在也不成立了！”
他呆呆的看了地图好久，怔怔地说道：
“田七，田七，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在你的身上了，只要你不动，至少，我们还可以保有希望！”
……
田七手里一直在玩弄着一支笔。
孟绍原在玩什么把戏？
他不是随时随地都可以和孟绍原见面的，所以，有些事情只能够靠他自己去猜测。
冲击福津米行，肯定是孟绍原主使的。
这一点，田七确信无疑。
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目的是什么？
田七闭着眼睛，看着好像在那闭目养神。
冲击米行……武器储藏……四个防御区域……
还有之前自己和孟绍原说的李士群走私案。
这些加在一起，都指向了一个点。
田七忽然睁开了眼睛，然后他笑了。
他的肚子里，喃喃的说了一句话：
“孟绍原，你他妈的太缺德了。”
羽原光一到了这个时候，一定和自己一样猜出了孟绍原的计划吧？
如果自己按兵不动，至少还可以保留住一个点。
可是，孟绍原知道自己一定会猜到他的计划的。
他也知道，自己一定会如何配合的。
“钟易！”
“到！”
田七看了自己的部下一眼：“冲击福津米行，一定是军统的阴谋，我预计，我们的其它三个点都会受到冲击，命令弟兄们，不许请假，携带武器，随即准备增援！”
“是！”
……
孟绍原好像一滩烂泥一样躺在椅子里。
他大口大口啃着一只苹果，身子一动不动。
一只苹果啃完了，他随手一扔，就仍在了地上。
废纸篓，明明就在他的手边。
“都动了，现在怎么办？”
“让许诸他们准备动手。”孟绍原还是懒洋洋地说道：“密切监视李士群部，李士群一旦离开，离开动手。组织六个小队，以两个小队为一组，攻击川本部、长岛部和李士群部，田七必然增援，田七的人一动，全力攻击田七部。然后……”
田七会理解自己的想法的。
如果说这个世上有谁最了解自己想打，那就一定是田七！
“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等着胜利啊。”孟绍原觉得这个问题问的简直莫名其妙。
除了胜利，还有什么？
孟绍原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把格雷西给我叫来。”
“她和唐自环一起看电影去了？”
“什么？”
刚才还懒洋洋的孟绍原，一下来了精神：“他们玩真的啊？”
“不知道。”齐雪贞嘀咕了一声：“反正，唐自环好像是在那里追求格雷西。我现在就派人把格雷西叫回来。”
“别啊。”
孟绍原像极了一个八卦婆：“咱们不能破坏别人的好事啊。张辽一定派人在那监视格雷西，让他随时向我汇报，他们看了什么电影，看完电影后有没有去旅馆。”
“你无聊不无聊啊。”齐雪贞抱怨了一声。
“我就是无聊啊。”孟绍原的兴致一下子又没了：“我只负责制定计划，具体的实施，是手下人的事，我待在办公室里什么都做不了，你说我不无聊谁无聊？”
“孟处长，有时候我是真的佩服你。”齐雪贞叹息一声：“那么大的计划，你制定好了就和没事人一样，好像知道一定能够成功。”
孟绍原也叹了一口气：
“因为我是上海最聪明的那个人！聪明人从来不需要太费脑筋的。”
真的，这位大少爷不是一般的不要脸，是把不要脸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
……
唐自环握住了格雷西的手。
格雷西从容淡定。
“孟绍原开始动手了。”
唐自环似乎在那自言自语地说道。
“是的，主人他动手了。”
格雷西接口说道：“所有的一切，都是以福津米行为中心，然后，大约几个小时之后，攻击就会开始。”
“你似乎很了解他？”
“他是我的主人。”
“那么，请暂时把你的主人放一边吧。”唐自环微笑着说道：“我知道附近有个非常好的旅馆，咱们一起到那去好好的聊聊天好吗？”
“好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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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十九章 米行枪声
“砰”！
福津米行的大门被撞开了！
就在同一时刻，一声枪声骤然响起。
枪声，是从抗议的人群中响起的。
“砰”！
又是第二声枪声响起。
这次，是从福津米行里传出的。
人的生理反应永远不会欺骗人。
当米行的大门被冲开，人的自然反应就是高度紧张。
脑子的一根弦已经被绷紧了。
而就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枪声，已经高度紧张的人，很难不作出下意识的反应。
不是你，就是他。
总有一个人会扣动扳机的。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中国人，捂着胸口倒下了。
“杀人啦，杀人啦，日本人杀人啦！”
伴随着枪声和死亡，刚才还日热血沸腾的队伍，立刻变得黄鲁昂起来。
看着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人群又迅速的退了出去！
“杀人啦！杀人啦！”
青帮分子在那高呼着。
刚才还泰然自若的罗伯特探长，猛的一扔烟蒂：
“快，保护福津米行！”
……
“怎么了？”
看到进来的吴静怡，脸色不太好看，孟绍原问了声。
“有个人死了。”
“谁？”
“一个潜伏特工。”
“我们的人？”
“不是，工农党的。”
孟绍原一怔：“怎么回事？”
“按理说，工农党的人死了，和我们没有关系，但死的这个人，是个女人，而且，死的非常慷慨！”
孟绍原从来没见过吴静怡这副表情：“前后经过告诉我。”
……
陈康荣，女，华侨。
她1915年出生在缅甸的一个华侨家庭，父亲是南方人，1930年跟着父亲来到了中国，三年后考上了厦门大学，在上学期间，陈康荣就接受了革命思想的熏陶，成为了一名革命者。
抗日战争爆发后，陈康荣的父亲考虑到女儿的安全问题，为她在缅甸安排好了工作，让她过去享受安稳的生活。但陈康荣看到祖国山河正在被日本人肆意地践踏，拒绝了父亲的好意，她留了下来，加入到抗日救国的战斗之中，成为了一名工农党员。
她还加入了厦门文化界抗敌后援会，中国妇女慰劳前方抗日将士总会厦门分会，厦门各界抗敌后援会慰劳工作团等组织，用满腔热血和青春与敌人进行对抗。
1938年，陈康荣响应组织号召，在闽西山区担任宣传教员。
陈康荣很鄙视那些卖国偷生的汉奸，她虽然不能像男人一样在战场上浴血拼杀，但她可以用知识来唤醒更多人的爱国之情。当时很多学校都已停课，陈康荣白天会教一些孩子文化知识，作为自己身份的掩护，晚上她则会开展宣传和情报工作。
在此期间，陈康荣组建了抗日救亡剧团，上演了《抓汉奸》、《放下你的鞭子》、《打倒卖国贼》、《大刀曲》等戏剧和舞蹈以及《松花江上》、《九一八》等抗日歌曲，极大调动起了群众的抗日精神。
1940年，很多汉奸投入日军的怀抱，大肆举报抗日志士，陈康荣的一位同志也叛变了，将陈康荣供了出去。
日军包围了陈康荣的住所，此时陈康荣刚刚写好向上级汇报的情况，情急之下她将情报撕碎吞了下去。敌人破门而入，将她带走审讯。
当时陈康荣已经结婚，孩子才6个月，她十分不舍地亲了一下孩子的头，就这样被拖走了。
为了得到最重要的情况，日本人让汉奸送出了一摞的钞票，被她当场撕碎，还大骂汉奸“无耻卖国”，后来汉奸找来了陈康荣厦门大学的同学，让同学对她进行劝降，让她三天内写下《自首书》。
结果三天之后，她在自首书中写了一首诗“青春价无比，团聚何须提。为了伸正义，何惧剥重皮”面对死亡，她毫不畏惧。
日军看到了“自首书”气炸了，他们将陈康荣衣服扒光，用鞭子不停地抽她，陈康荣的身体并抽得鲜血淋漓，但她一个字都没说。随后，日军为了在精神上摧残上，让很多日本兵玷污了她。
8月6日，汉奸们失去了耐心，他们充当起了刽子手的角色，用刺刀一点点地拉下了陈康荣的肉，在她还没断气的时候，就将她进行了活埋。
她死去的时候年仅25岁。
……
孟绍原听到这里，脸孔渐渐的扭曲了。
他知道抗战中的很多名人，但这个陈康荣，他是第一次听到。
国党的也好，工农党的也好，大敌当前，一致对外。
那是自己的同胞啊！
没人可以这么对待自己的同胞！
“我们在当地的情报员汇报的，本来和我们上海区无关，也是巧合，我在查阅一份新的情报的时候，偶然得知的这一情报。”吴静怡叹息一声：“陈康荣虽然是女人，但一点不让男儿。可惜了，可惜了，才只有二十五岁啊。”
“出卖她的汉奸是谁？”孟绍原冷冷的问道。
“叫桂成建。”吴静怡一说完，随即说道：“你不会想要解决他吧？”
“我没这个本事。”孟绍原苦笑一声：“中国那么大，我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有限，希望这个桂成建，有一天会来上海，我会好好‘招呼’他的。”
“成了，这事我看到了也很痛心，所以随口向你说一下。”吴静怡振作了一下精神：“两个情况，第一是李士群的走私品被日本宪兵队给查扣了。第二，福津米行那里开枪了。”
“那成了。”
孟绍原此时的心情不是很好：“去通知弟兄们，动手的时间到了！”
……
“杀人啦，杀人啦！”
“别动，都别动！”
罗伯特探长冲了过来：“都站在这里不许动！快，去通知辛克莱尔处长，这里发生了人命案，请求紧急增援！还有，把那些人都给我控制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一个人都必须离开！”
他说的那些人，是完全不明就里的那些日本特工们！
“探长先生，你来的正好！”
慌乱中的福津志德，一看到罗伯特探长就好像看到乐救星一般：“是他们先开枪的，是他们先开枪的！”
“我知道，我知道。”罗伯特探长居然安慰起了福津志德：“日本人的安全，我们必须给予保护，请放心，从现在开始我来保护你们！”
“谢谢。”
福津志德松了口气。
第一千五百二十章 保护米行
“要出事！”
李士群的面色凝重。
无论是米行风波，还是其带来的后续，都让李士群敏锐的察觉到：
要出事了。
而且是大事。
“坚守在自己的防区，命令各联络点、监视点严加戒备，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擅自行动！”
李士群还是及时作出了自己的判断。
肯定还有更大的阴谋在其中。
肯定的！
现在要做的，不是建功立业，只要能够守住，做到无功无过，就是最大的成功。
“我感觉，孟绍原已经在牵着我们的鼻子在走了。”
前军统特工窦庄皱着眉头说道：“光是一个福津米行，已经牵扯住了我们所有人的注意力。”
“孟绍原下一步要做什么？”李士群似乎在那自言自语。
“其实也很简单。”窦庄苦笑了一声：“对我们动手而已。”
李士群冷笑着：“怎么动手？在租界大开杀戒？他有这个本事？”
“有！”窦庄叹了口气：“凯自威上台后，工部局对我们的态度恶劣，为了不被他们抓到把柄，我们行事一直都很低调。我们的武器弹药绝大部分都储存在了福津米行，在行动的时候才能够领取武器。
如果军统方面在这一时期展开攻击，李主任，我们只有一些必要的防身武器，福津米行，我们已经进不去了。”
李士群怔在了那里。
窦庄喃喃地说道：“而且，工部局不会给日本人留下任何一点口实的。”
……
许诸抬腕看了一下时间：“开始！”
……
刘记洋服店。
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老刘立刻迎了上去：“您二位需要点什么？”
“做身洋服。”
“您做还是您太太做？”
“都做。”
老刘立刻招呼来了伙计：“先生，侬眼光交关好的，我们店是全上海……”
他在那喋喋不休的自卖自夸，年轻的男人掏出了一盒烟，在身上找着洋火。
伙计眼尖，急忙拿来了洋火，可当他一转身，整个人却都僵硬在了那里。
两个枪口对准了他们。
“先生，侬不要开玩笑。”老刘脸色惨白。
男人笑了笑：“我从来都不开玩笑，这里是76号的17号监视点，我没有说错吧？”
“先生……”
“砰砰”！
年轻男女同时扣动了扳机。
老板和伙计栽倒在了血泊中。
女人迅速收好了枪，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标语，扔到了老刘的尸体上：
汉奸的下场！
……
1940年8月11日下午5时，军统行动全面展开！
此次行动，代号：
猎猪！
毫无疑问，这又是那位孟少爷的杰作！
……
仅在当天5点到晚8点，军统出击二十四次，造成了日特机关十三人死亡，五人受伤。
攻击是突如其来，但又在意料之中的。
田七知道孟绍原想要做什么了。
而且他可以确信，这只是开始而已。
大餐，还没正式开始。
到了自己协助他的时候了！
……
几乎响了一晚上的枪声，让整个公共租界提心吊胆。
乱了，又要乱了。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福津志德便起来了，他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朝米行外看了看，发现今天居然没有抗议的民众，外面，只有十几个无精打采的巡捕。
他一开门，一个巡捕头目立刻迎上，客客气气的问道：“福津先生，您要到哪里去？”
“我出去办点事。”
“不行，这太危险了。”巡捕脸色一正：“你的人昨天刚枪击了一个中国人，中国人随时会找你报仇的。”
“不行，我一定要出去，我的安全由我自己负责。”
“但我的责任是确保您和福津米行的安全！”
……
“上江先生，那么早请您来，是想向您通报一下。”
辛克莱尔的眼睛泛红，显然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昨天，在福津米行发生了枪击事件，一个中国人重伤，还在医院抢救，本来就处于怒火中的中国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工部局方面呢？”上江舟智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我们将保护福津米行不会遭到暴力事件攻击！”辛克莱尔神色肃穆：“昨夜，我已经下令静安寺捕房全力保护，今天，大量的巡捕将紧急增援。同时，总董先生在和英军最高指挥官联系后，英军将派遣士兵切实保护福津米行的安全！”
那么重视？
工部局方面的态度，反而让上江舟智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态度为何转变的那么快？
按理说，面对日本人的窘境，工部局方面应该幸灾乐祸才对啊。
可现在呢？
本来，那些陆军特务机关的事，领事馆根本不想插手。可是影佐祯昭不断的电话请求，这才让领事馆方面勉强应允。
“很感谢你们的合作。”
好半天，上江舟智才回过神来。
太重视了。
竟然连英军都调动了。
上江舟智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
“罗伯特探长，你来的正好。”
一看到罗伯特探长，福津志德赶紧说道：“我需要……”
“我知道，福津先生。”罗伯特探长叹息一声：“发生了枪击事件，谁都不愿意看到。您瞧……”
他忽然压低了声音：“福津米行竟然隐藏武器，这和租界的法律是相悖的，但我是你的朋友，福津先生，我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是的，枪击事件是很偶然的，没人可以证明是福津米行开的枪……
但是，我们必须要确保米行的安全，因此，不光是整个静安寺捕房的巡捕都出动了，工部局还调动了大量的其它捕房的巡捕……甚至，大英帝国的军队也即将到来！”
“什么？”
福津志德的脸色完全变了。
武器呢？
那代表着藏匿在米行里的武器，已经运不出去了。
昨天，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
没人比他更加清楚那么多武器弹药，对于日本在整个租界布局的重要性。
他今天出去就是为了商议解决这批武器的问题。
如果工部局方面强行想要搜查米行，反而倒好办了，日本领事馆方面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哪怕酿成一起外交事故也在所不惜。
但现在工部局方面的态度？
“不必那么麻烦了。”福津志德勉强说道。
“不！”罗伯特探长却是一脸的严肃：“保护米行绝对的安全，这是我们的责任！”
第一千五百二十一章 战争开始
保护米行的安全，这是我们的责任！
这是毋庸置疑的。
当然，也是态度强硬的。
没人可以质疑。
没人可以出去。
出去？
外面有愤怒的中国人，你怎么出去？
万一你要是被愤怒的中国人给打了，日本领事馆来找工部局算账怎么办？
所以，你必须老实的待在米行里。
同样的，既然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当然也进不来了。
安全，一定要确保安全。
日本人在租界的利益是需要保证的。
我没办法搜查你的米行，因为那会引起日本方面的抗议和强大的压力。
但我可以保护你呀？
我都调动军队保护你了，你总不好意思再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吧？
缺德啊。
辛克莱尔处长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想明白，查理斯·孟是怎么想出这个办法的。
让日本人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罗伯特探长，带着大量的巡捕，已经严密的“保护”好了米行。
还配备了十多名荷枪实弹的英军。
不管你米行里藏了什么，你都老实的在那里放着吧。
而与此同时，辛克莱尔处长也得到了最新的消息：
公共租界，已经开始出现了枪杀案！
军统开始行动了。
辛克莱尔处长非常明白这一点。
一旦部署完毕，孟绍原必然会露出他狰狞的爪牙！
辛克莱尔处长给了军统方面七十二个小时的时间。
时间一到，工部局会大举出动。
“足够了。”
这是孟绍原很明确无误告诉他的：“七十二个小时，已经能够做很多事了。”
然后，孟绍原还说道：“处长阁下，我的老朋友，我到现在为止还记得你第一次来租界上任时候的一幕。我们从彼此闹得不愉快到变成朋友，我很珍惜你这样的朋友，从朋友的立场，你听我一句，不要干了。
你也许会觉得诧异，但这两年，你的钱捞够了，足够你回到英国享福了。上海的局势很快会发生变化，这些年你帮了我那么多的忙，我很感激，我不希望你出事。所以，离开上海，回到你的祖国去。”
英国和德国正在进行着战争。
而上海虽然沦陷，但至少公共租界还是安全的，尽管日本人的威胁无处不在。
但是辛克莱尔信任这个年轻人，他也知道这个年轻人无所不能无所不知：“你有情报了？日本人会对租界下手了？”
“短期内不会，但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孟绍原那天说这些话的时候神色相当严肃：“我会留在上海继续战斗，但你不一样，你还留在这里，日本人会找你麻烦的。这个国家属于我，我愿意为她牺牲。而你，回到你的祖国去，为了你的祖国战斗去！”
“我相信你说的。”辛克莱尔记得自己郑重其事地说道：“我希望我的祖国在和德国人的战争中能够取得胜利，我也希望你的祖国，能够彻底的打败日本人！这些话，和金钱无关，而是两个朋友，两个祖国同样遭受到侵略的志同道合者对我们的祝福！”
辛克莱尔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说实话，他真的有些舍不得上海这座城市，他甚至希望自己可以一辈子留在这里。
但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自己是英国人。
战争，正在继续。
欧洲大陆全部席卷到了战火之中。
辛克莱尔从这个年轻的中国人身上学到了一种宝贵的品质：
为了你的国家，你必须义无反顾的去战斗。
有的时候，哪怕明知道赢的希望非常渺茫，但你也绝对不能放弃！
辛克莱尔发誓，哪怕自己回到了英国，自己也会想念上海。
会想念这个勇敢的中国年轻人的！
……
战争，正式重新在公共租界爆发！
军统率先发起全面攻击！
那些早就掌握的日特机关的联络点、监视点，无一例外的列入了军统攻击名单之中。
军统几乎是倾巢出动。
“要打，就打一场富裕仗！”
这是军统局上海区区长孟绍原下达的命令。
毫无保留的，军统不光是精锐尽出，所有的精锐武器也都亮相！
冲锋枪、驳壳枪、机关枪……甚至，还动用了手雷、黑索金和……该死的迫击炮！
没错，就是迫击炮！
8月11日夜10点，许诸指挥的五行七杀十三鹰，调动了一门迫击炮，向日本人一处防御坚固的联络点，连开两炮，造成该联络点伤亡惨重。
这闹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
次日上午，就连辛克莱尔都亲自致电孟绍原：
“孟，我们是朋友，你知道的，你动用武力，我不反动，但你动用了炮？我该怎么解释？我的压力真的很大。”
“我知道了，处长先生，我会狠狠责骂他们的。”
一挂断电话，孟绍原迅速联络上了许诸，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臭骂：
“你个狗东西，动用迫击炮？要不要我调动飞机大炮坦克支援你？”
“好啊？”电话那头的许诸居然如此回答：“支援什么时候到？”
“滚！”
孟绍原恼羞成怒的骂了一声。
可自己却笑了起来。
他妈的，当初谁能想到自己会这么的财大气粗，武器装备比起正规军来都不遑多让。
什么时候，自己真的拥有飞机大炮就好了。
……
1940年8月11日下午5时，“猎猪行动”正式开始。
这是上海军统自成立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攻势。
也是公共租界自从出现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战争。
战争！
在工部局内部，把这次行动定义为了战争。
“我们无能为力。”
在工部局董事局会议上，身为总董的凯自威有些无奈：“日本人，中国人，我们都得罪不起。得罪了日本人，他们真的有可能派进军队。得罪了中国人？他们的报复会更加的猖獗。我们唯一能够做的，只是静观其变，祈祷他们能够尽快分出胜负。你们谁有更加好的办法吗？”
没人说话。
也包括工部局董事会里的日本董事。
他们一样明白，战争一旦开始，绝无停止可能，工部局什么事都做不了。
更何况，这是属于日本陆军的战争。
外务省，已经尽到最大的努力了。
反正陆军情报机关无论胜负，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和外务省以及领事馆毫无关系！
第一千五百二十二章 大举出击
“砰砰”！
枪声在后面响起。
姜才哲跌跌撞撞的跑着，不时的回头还击一枪。
他是76号联络点的负责人。
就在今天上午，他的联络点忽然遭到了攻击。
其实，在昨天晚上连续发生枪击案后，他已经有准备了。
他迅速打了电话请求调拨武器增援，上级倒是一口答应了。
联络点一共有四个人，但却只有一把手枪。
一旦遭到攻击，怎么办？
可是，直到天亮，上级答应的武器依旧没有出现。
没武器，怎么打？
所以当自己的联络点一受到攻击，姜才哲立刻在第一时间做出了选择：
跑！
他带着唯一的一把枪逃跑了。
他把自己的三个同伴全部留了下来。
所以，他的三个同伴死了，他暂时还活着。
军统的那些人才后面紧紧追赶，枪声不断传来。
姜才哲也是一名老特工了，仅仅从枪声，便可以判断出有三枝驳壳枪，一枝勃朗宁！
不是所有的特工都能人手一把武器的。
有些特工，可能根本没有使用武器的机会。
可看看人家军统？就是有钱啊。
有钱是件好事情，这在任何行业都是如此。
特务一样也不例外。
姜才哲跑着跑着，忽然朝着一个趔趄，跌跌撞撞勉强又跑了几步，终于坚持不住，摔倒在了地上。
血，从他的由大腿上流出。
许诸带着人冲了上来。
“别杀我！”几乎不暇思索，姜才哲脱口而出：“你们想要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们！”
“你知道的联络点和监视点！”许诸立刻问道。
“好，我全都告诉你们……”
没有任何迟疑，姜才哲把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然后他喘息着：“可以绕过我吗？”
许诸笑了笑：“你走吧，远远的离开上海！”
他可以现在就杀了他。
但杀了他，无非只是杀了一个特务而已。
而且投降了还杀，只会让敌人激发起死战到底的决心。
姜才哲说出了他知道的所有情报，这个人已经没用了。
76号一样也不会容许他继续活着的。
军统的人放了，自己人反倒杀了他。
这对于76号的特工来说会造成什么样的心理影响？
当特务，也是需要讲究一些技巧的。
……
“我各处，从昨天晚上开始便陆续遭到攻击！”
吴四宝面色铁青：“我们的武器严重不足，李主任，武器呢？”
“武器绝大部分都在福津米行。”李士群一脸的无奈：“现在，福津米行外面全是巡捕和英军，我们根本无法进去，想方设法和米行取得联系之后，福津志德也没有任何办法把武器送出来！”
“那我们怎么办？”
吴四宝一下就急了：“眼睁睁的等着他们杀我们的人？”
“把人手集中起来。”李士群还算是当机立断：“只有这样我们……”
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李士群烦躁的接起了电话：“谁？啊，是矢野队长啊……什么，现在立刻到宪兵队？矢野队长，我这里……好的，好的，我立刻就来。”
挂断了电话，李士群更是恼怒：“这都什么时候了，矢野任平居然立刻让我去他那里？”
“李主任，还是去一趟吧。”吴四宝赶紧说道：“宪兵队的和我们关系向来不睦……”
“我知道了。”李士群在那想了一下：“四宝，你陪我我。蒋博华，你留下来指挥，有任何情况立刻向我汇报。”
“是。”
蒋博华随口答应了下来。
事情不那么简单。
在这个关键时刻，日本人怎么会让李士群过去？
蒋博华心里升起了强烈的不安全感。
……
“报告，李士群出动了！”
“好！”
孟绍原扔掉了啃了一半的苹果：“命令，立刻向76号防区展开猛攻！”
……
“田主任，76号那里吃紧！”
钟易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从昨天晚上到今天上午，76号连续被拔掉了十二个联络点和监视点！”
“日本人方面呢？”
“已经派出增援，但由于武器不足，所以增援力度有限。”
“向治安区请求支援！”
“治安区调拨武器，运进租界，不是那么容易的。”
“把咱们的人都组织起来。”
田七猛的站了起来：“全力增援李士群！”
钟易一怔：“田主任，有这个必要吗？”
“有！”田七断然说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李士群那里一旦被解决了，下面就轮到咱们了。我们和76号之间的那点恩怨，暂时抛下不管。先打败我们的共同敌人军统再说！”
“是，那我立刻去准备！”
钟易一走，田七笑了。
孟绍原，我猜到了你的计划，我也按照你的计划配合你行动了。
现在，就看你自己的了。
他妈的，你脑子一转，老子得跟你跑断腿！
……
“军统已经全面发起攻击！”
羽原光一指着地图说道：“重点攻击方面为李士群防御区域，军统人数众多，火力强大，76号恐怕很难抵挡得住。”
“你的办法呢？”到了这个时候，影佐祯昭还是比较冷静的。
“我已经命令76号固守。”羽原光一随即说道：“不过从刚接到的情报来看，76号损失很大，我命令不惜一切代价，运送武器进入租界，但这需要时间，希望李士群能够坚持到那一刻。”
“报告，情报总部亲自增援76号。”
“是吗？”这一点倒是大出羽原光一的意外：“情报总部？”
“是的，由田主任亲自带队，几乎是倾巢而出！”
“关键时刻，还是田七靠得住。”羽原光一的语气里多少带着一点欣慰：“如果田七能够亲自增援，76号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命令，川本小次郎，长岛宽协同作战。”影佐祯昭面无表情说道：“76号有失，我们的整体布局就会出现一个很大的漏洞。”
“不好！”
羽原光一忽然大惊失色：“田七倾巢而出？如果军统的真正攻击目标不是76号，而是情报总部怎么办？”
他死死的盯着地图，面色变得惨白：
“从情报总部开始，军统可以以顺时针的方向逐一攻击，一点点的拔掉咱们的联络点和监视点！完了，完了，孟绍原一定就是制定的这个计划！”
影佐祯昭的身子颤抖了一下。
第一千五百二十三章 清理门户
李士群被扣押了！
曾经不可一世的李士群，被扣押在了日本宪兵队。
罪名是：
走私！
这个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关键是，在他走私的物品中，查出了大量的武器。
而且清一色是日本人组建起来的治安军中的武器！
所以，一到宪兵司令部，李士群立刻遭到了扣押，并迅速被审问。
李士群当然拒绝承认一切罪名，只说自己是被陷害的。
而当胡荣成的“检举信”被拿出来，李士群亲眼看到之后，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孟绍原！
这一切又是孟绍原主使的！
胡荣成的失踪，他起初并没有当成太大的一件事。
他是军统的叛徒，军统锄奸，没什么大不了的。
胡荣成一定被军统的人处决了。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胡荣成不但没有死，反而还写了这么一封检举信。
“我要求立刻见到影佐机关长阁下和晴气庆胤阁下。”
李士群决定不再说话。
“李士群先生，还是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矢野任平冷冷地说道：“这样，对我们大家都好。”
李士群这个时候却表现出了他的固执：
“我要求见到影佐机关长阁下和晴气庆胤阁下，在见到他们之前，我是不会说任何事情的。”
……
“报告，李士群离开总部，同时，田七由总部出动，有向李士群增援的迹象！”
“集中起六个中队！”孟绍原坐在那里冷冷说道：“给我把田七在什么狗屁南防御区的总部给我拔了！”
“是！”
孟绍原站了起来：
“人在哪里？”
“就在外面的院子里。”
常池州恭恭敬敬地说道。
“走，出去看看。”
“是！”
……
院子里，跪着十三个人，全部都被五花大绑。
这十三个人，在江湖上一个个都算是有些名气的。
什么“金蜈蚣”、“铁臂”乔七等等等等。
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是青帮弟子。
他们无一例外的还有一个特征：
都在为日本人效力。
自从“小太爷”孟绍原下达了整顿帮派的命令，常池州立刻开始行动起来。
几个特别活跃的，甘心为日本人卖命的帮派头目被想方设法的抓了起来。
这些帮派分子，可不像李士群这些人那样，对自己的保卫工作会做的那么缜密。
而且根据孟绍原的命令，常池州一个都没有杀，凑够了人头之后，全部被送到了军统局苏浙沪督导处的总部。
“哪个最有名气？”
孟绍原问了一声。
“那个，‘铁臂’乔七。”常池州一指其中的一个人：“他年轻的时候倒是条血性汉子，可自从当上了‘信字堂’堂主，性格大变。上海沦陷之后，唯日本人马首是瞻，这家伙残暴到了极点……”
“我知道了。”
仔细听了几件事，其它的事情，孟绍原也不想再听下去了。
他走到这群垂头丧气的人面前：“乔七？”
乔七有五十来岁了，一听到叫自己，抬起头来：“是我！”
“我是孟绍原！”
孟绍原只报了一个名字，包括乔七在内，所有人的面色都大变。
“盘天虎”孟绍原！
他还有一个身份：
小太爷！
乔七知道自己今天落到军统的手里，再也幸免道理，他年轻的时候非常彪悍，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也干脆想做条硬汉子：
“孟绍原，要杀就杀，要剐就剐，我要是皱下眉头，我就不是好汉！”
“好汉？你也配？”
孟绍原笑了笑：“我的人才是好汉，你不过就是一条狗。你不要侮辱了好汉这两个字。”
乔七的声音居然都提高了：
“孟绍原，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没什么，就是想试试。”孟绍原若无其事地说道：“我听说你的外号叫‘铁臂’，我就觉得好奇，真的刀枪不入？我手下的人，不少都只有一条胳膊，可那是和日本人在战场上浴血搏杀拉下的，他们都不敢称铁臂。李之峰。”
“到！”
李之峰拎着一把斧头走了过来。
乔七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了，面色惨白：“姓孟的，你这么折磨人，不算好汉！”
“你不是好汉，我也不是好汉。”孟绍原笑了笑：“你是个甘心当汉奸当走狗的小人。我呢，是和日本人血战到底的小人。好汉？好汉个屁！”
……
这一天，所有人都亲眼目睹了一幕：
乔七的一条右胳膊，被硬生生的砍了下来。
每个人都被吓得双脚发软，满头冷汗。
还别说，乔七倒还真的算硬气，虽然惨呼连连，可他依旧厉声喝道：
“有本事杀了我，有本事杀了我，日本人会为我报仇的！”
“日本人？”孟绍原又笑了：“在日本人的眼里，你不过就是一条狗，日本人会为一条狗报仇？你太高看自己了。日本人保不了你，也保不了你全家！”
乔七本来已经脸色苍白，一听这话，竟然透出了一丝红润，他嘶声呼道：“孟绍原，你想要做什么？”
“满门灭绝！”
孟绍原冷冷地说道：“你老婆，你的两个儿子一个二十七，一个二十四，我要留下一个活口，我就跟你姓乔！”
“孟绍原，祸不及家人，江湖上的人会耻笑你的！”
“耻笑我？我怕人耻笑我？”孟绍原寒着脸说道：“记者邬炎冰，一直都在撰写报道，揭露日军暴行，你带人灭了他的全家，鸡犬不留，连邬炎冰四岁的孩子都没放过。
商人徐任，一直都在积极支援前线抗战，甚至连自己的厂子都卖了。你呢？还是灭了人家全家，一个活口没有。
我这个人，向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你能灭别人全家，我就能灭了你的全家。凭什么爱国者就要满门灭绝，对你们这些汉奸，反而要讲宽恕之道？那不是我的性格！”
刚才还硬气无比的乔七，终于服软了：“孟绍原，小太爷，我错了，我不该当汉奸，你杀了我吧，求求你，放了我家里人的命！我下辈子变牛变马的报答你。”
“你一个汉奸变牛变马？”孟绍原看了看他：“你真的以为，像你这样的人在十八层地狱里还能超生？”
他抬起头来，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今天，我就是以小太爷的身份来清理门户！”
第一千五百二十四章 态度恭谨
乔七死了。
当着所有人的面被处决了！
剩下的十二个人，一个个浑身哆嗦。
太狠了啊。
满门灭绝！
这种震撼，对所有人都是有用的。
“到你们了！”
孟绍原终究还是说道：“谁是金蜈蚣？”
“小太爷饶命，小太爷饶命！”
金蜈蚣拼命的磕着头：“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干了。小太爷饶我一命，我再也不敢当汉奸了！”
“行啊，那我就给你一次机会吧。”
孟绍原却出人意料地说道：“我不杀你，不过从现在开始，如果我知道你再帮日本人做一件事，我怎么对乔七的，就怎么对你！”
金蜈蚣先是一怔，接着大喜过望。
他怎么也都没有想到，小太爷居然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把自己给放了。
“小太爷，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金蜈蚣如释重负。
“也别就这么走了。”孟绍原淡淡一笑：“留下点东西来再走吧。”
李之峰握着一把利刃走了过去。
片刻，一声惨呼，金蜈蚣满脸是血，他的一只鼻子，被生生的割了下来。
“成了，滚吧，记得以后再做汉奸，你全家能够活下来一个算你赢。”
孟绍原挥了挥手，真的派人把金蜈蚣轰了出去。
“你们也都是这样。”孟绍原看着剩下的人：“我都给你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留下身上的一样东西，回去后好好做人吧。”
……
活着的人，都留下了身体上的一样器官离开了。
整个过程，孟绍原只杀了乔七一个人。
看着满地的人体器官，常池州都觉得有些恶心：“小太爷，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杀一儆百，就行了。”孟绍原叹了口气：“你几时看到我心慈手软过的？可汉奸那么多，我杀不完，杀不完啊。留下这些人的狗命，给其他的汉奸看看，乔七和他们就是下场。这些汉奸，会警醒上一阵子，最起码不会像现在这么嚣张的。”
孟绍原这一刻真的有些无奈。
杀不完的是汉奸！
杀了一批，还会冒出来一批！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任何一个国家，在危亡之刻来临之前，最不缺的就是英雄。
和叛徒！
孟绍原可以杀光这十二个人，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军统对汉奸赶尽杀绝，满门灭绝，这只会坚定那些汉奸死心塌地为日本人卖命的决心。
反正没有退路了。
可孟绍原留下了这十二个人命，只杀了乔七一个，就是向这些汉奸传递一个强烈的信息：
军统锄奸不会手软，但你当汉奸的时候，还是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吧。
或许某一天，那些汉奸想到这些，会给自己留下退路，会保护一批爱国志士的。
清理完门户的孟绍原振作了一下精神：
“李之峰！”
“到！”
“按照计划行动吧。”孟绍原掏出了烟：“总部除了内勤人员，全部出动！”
“长官，你的安全呢？”
“你们在前面打好了，我这里就是安全的。”孟绍原掏出了一根烟：“要打破敌人的四面防御，这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一次机会！”
……
1940年8月12日！
在李士群负责的北区遭到攻击的同时，负责南区的田七大举出动。
他在陆家浜的总部，仅仅留下了十个人。
中午12点，军统忽然袭击了他在陆家浜的总部。
十个情报总部的特务，无一生还。
而那幢带着一个宽敞院子，以前是一个有钱商人居住的花园式洋房，也被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
田七闻讯，急忙回援，但却在半路上遭到了军统的伏击。
由于武器装备不足，致使情报总部特工损失惨重。
损兵折将，连老巢都丢了的田七，没有过多的迟疑，当机立断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而且，是全部撤离公共租界。
日本人精心策划的南防御区，破了！
孟绍原的“猎猪行动”，开了一个好头。
当然，这其中的主要原因，还在于田七的全力配合！
没有田七，整个计划绝对不会那么顺利！
……
其实不光是田七，工部局同样也在默默的，但却全力的配合着军统方面的行动。
日本人对于离开租界进入日控区的人，盘查的非常严密，要最大限度的切断租界内外的联系。
而在“猎猪行动”开始后，租界方面，也加大了对于进入租界的检查。
每一个人，每一辆车都检查的非常仔细。
时间！
拖住每一分钟。
有几次，英军和巡捕们，都在车辆上检查出了大量的武器。
全部是日方准备增援租界的武器。
而英军和巡捕们并没有为难他们，只是客气的让他们调转车头，回到日控区去。
不仅仅是客气，甚至看起来还有一些谦卑。
他们告诉那些特务，私自运送武器进入租界，是违反租界法律的，本来连人带车都要扣押，但工部局方面考虑到和日本的良好关系，所以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追究。
人不扣，车不扣，武器照样不扣！
就请您原路回去就行了。
日本人现在面临一个非常尴尬的局面：
有力没地方使。
租界内最急缺的就是武器，但他们却偏偏没有办法送进去。
中午一过，大批行踪诡秘的人士出现！
那是情报总部撤离公共租界的特工！
租界内的检查哨，根本没有进行任何阻拦，依旧是客客气气的把他们请出了租界。
甚至对一些受伤的特务，他们居然还给予了简单的治疗。
绝不给日本方面留下任何的口实。
羽原光一也出现在了日控区一方。
他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在自己的面前。
工部局方面表现出来的态度太谦卑了，谦卑的让你根本无从下手！
一点机会都找不到！
孟绍原！
……
“工部局和凯自威还是帮了咱们大忙的。”
孟绍原在事后说道：“没有他们的配合，我们的行动不可能会那么顺利。咱们将来，得好好的感谢感谢别人。”
是啊，是得好好的感谢他们。
等到抗战胜利了之后，有机会再说吧。
凯自威在公共租界的使命，也剩下没多少的时间了。
这个人，似乎是上天赐给自己的礼物。
一个从一开始就对日本人无比厌恶的总董。
世事，有的时候就是如此的奇妙。
第一千五百二十五章 一片混乱
“情报总部已经全部撤出了租界！”
窦庄满头大汗：“我们在租界的各处联络点监视点，不断遭受到冲击，损失非常惨重。”
“要完了。”蒋博华喃喃说道：“情报总部一撤，咱们整个防御区就出现了重大的漏洞，堵都堵不上了。川本小次郎和长岛宽方面呢？”
“见了鬼了。”窦庄接口说道：“军统方面也在对他们进行破坏攻击，可一会打这边，一会打那边，东一榔头西一榔头，能够打下来的，穷追猛打，一个不留。暂时打不下来的，立刻撤退，绝不拖泥带水。”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蒋博华苦笑一下说道：“现在我们武器匮乏，再加上情报总部撤了，更加人心惶惶，军统这是在那故弄玄虚，动摇我们的军心。我想，这里恐怕也坚持不了多少时候了！李主任呢？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蒋博华接起电话，是羽原光一打来的：“李士群呢？”
“报告羽原阁下，李主任被宪兵队叫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什么？宪兵队叫去了？你是谁？”
“蒋博华。”
“听着，军统在多处地点发起袭击，根据我的判断，和孟绍原一贯的做法，他可能倾巢而出，连自己的卫队也都派了出去。你处距离军统局上海区总部最近，我需要你组织一批人手，袭击军统总部，扭转目前劣势。”
“羽原阁下，办不到。”
“你说什么？”
“办不到。”蒋博华很肯定地说道：“第一，我们武器短缺。第二，我们人心不稳。第三，我指挥不动他们。”
“八嘎！”电话那头，羽原光一罕见的骂了出来。
“羽原阁下，息怒。”
蒋博华还是平静地说道：“我知道我说的话不好听，但我还是要说，我76号的力量，全部由李主任全权指挥，即便是丁默邨主任来了，也未必能够指挥动。我只是代替他在这里，那些人，是不会听我的。”
“混蛋！”
羽原光一这次是真的反怒了：“你必须要控制住局势，我现在就去宪兵队让李士群回来！”
“好的，羽原阁下。”
蒋博华挂断了电话：“老窦，准备撤退吧。”
“什么？”
窦庄怔住了：“现在撤退？没有日本人和李士群的命令，咱们会不会有事？”
“你到现在还看不出来吗，这个计划完蛋了。”
蒋博华出神地说道：“从福津米行开始，孟绍原已经设计好了全部，甚至包括李主任被宪兵队叫去，我怀疑都是孟绍原策划好的。李主任不在，咱们群龙无首，没有武器，军心不稳，日本人看起来也不会增援咱们了，咱们还拿什么和军统的斗啊？再不撤，损失只会更加惨重！”
窦庄不再说话了。
日本人精心策划的计划，眼看着就要被军统给瓦解了。
而且是以秋风扫落叶之势！
……
“矢野队长，李士群呢！”
出现在矢野任平面前的羽原光一，吗，满头大汗。
“是羽原君啊，我正好沏了一壶好茶，你尝尝看。”矢野任平却从容地说道。
“矢野队长，我现在没有空喝茶，我请求你立刻释放李士群。”
“不要急，羽原君。”
矢野任平却依旧不慌不忙地说道：“我们查获了一批走私品，其中发现了大量的军用品，而根据那些走私贩的交代，这些，全部都是李士群的货！盗卖帝国支援的武器，证据确凿，我身为宪兵队的指挥官，我必须要履行我的职责！你有你的责任，我也有我的责任！”
“矢野队长！”
羽原光一几乎在那里哀求了：“知道，李士群不是个东西，但现在租界内情况紧急，我必须需要李士群去控制大局！在租界，川本君和长岛君都不如李士群啊！他的家，甚至都安在了愚园路，没人比他更熟悉租界了！为了帝国，拜托了！”
“您真是让我为难啊。”矢野任平皱着眉头说道：“我可以暂时把人交给你，但是如果他逃跑了呢？”
“不会的，我做担保！”
“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矢野任平打了电话，下达了释放李士群的命令：“羽原君，你真的不喝茶吗？”
……
“我们输，除了敌人的狡猾，还有我们内部的问题，而且很严重。”
坐在轿车里，羽原光一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宪兵队和情报机关，本应该是相互合作的关系，可是宪兵队，有自己的一套情报机构，不仅合作不多，而且有的时候还处处排挤。”
说到这，他看了一眼身边的李士群：“还有你，你知道你犯了什么罪吗？”
“我知道。”李士群从容地说道：“走私，盗卖军火！”
“你不感到羞愧吗？”
“羞愧？我为什么要羞愧？”
李士群却好像个没事人一般说道：“你们之前答应给我多少资金援助，都到位了吗？没有，所以我得自己想办法，我不能让我的弟兄们饿着肚子帮你们卖命！”
羽原光一强忍着怒气说道：“李士群先生，难道你从来都没有检讨过自己吗？你自己上了敌人的当，蒙受了很大的损失，你现在却要把责任全部推卸到我们的身上？”
“是的，我有责任，但如果……”
“够了，够了。”羽原光一打断了他的话：“这个问题，我们暂时不要争论了。李士群先生，现在租界的情况非常危急，田七的情报总部因为增援你，指挥部都被人给烧了，田七已经带人全部撤离了，我现在需要你立刻回到租界，指挥一支人吗奇袭军统上海总部！”
“来不及了。”李士群苦笑一声说道：“孟绍原的性格难道你还不了解吗？他的攻击一旦开始，延绵不绝，根本不会给你任何喘息的机会。我想，等我回到租界，或许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尽力吧，李士群先生。”
“不对啊。”李士群忽然说道：“羽原先生，你也知道，田七一向和我不和，这一次，他怎么会那么卖力的增援我？”
“你在怀疑田七？”羽原光一冷冷说道：“但我认为他对于帝国的忠诚绝对没有任何的问题！”
第一千五百二十六章 失败教训
秋风扫落叶！
一旦开始，便如同洪流无穷无尽！
情报总部已经撤退。
76号伤亡惨重。
日本人那里军心动摇。
军统一会儿打这里，一会儿打那里，无论是川本小次郎，还是长岛宽，都根本摸不清军统的真正动向。
缺乏武器，缺乏支援。
这样的情况下，是很容易让人产生畏惧心理的。
蒋博华知道时间差不多了。
该撤退了。
继续胶着下去，继续执行着毫无胜算的计划，没有任何意义。
他从来都不是那种会坐以待毙的人。
“趁着现在我们的损失还不太惨重，撤退！”
当蒋博华说出了这句话，窦庄还是有些迟疑：“万一日本人追究起责任来怎么办？”
“所有的责任，都由我来承担！”蒋博华语气有些凝滞：“李士群安排我在这里，为的就是防备出现这一情况。无论如何，都不能够再迟疑了。”
毫无希望。
从一开始，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当军统方面牢牢的控制了福津米行，败局已定！
没有任何逆转的可能！
蒋博华还能够确定一件事：
孟绍原的胃口很大！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会一点点的驱逐四个势力。
可是孟绍原不一样。
他要一口把四个防御区域全部吞了。
啃得连渣子都不剩一点。
所有人都想不到他的胃口会这么大，所有人都认为他会按部就班的慢慢来。
所以之前制定的计划就是，一旦军统攻击一处，另三处会迅速增援，进而形成一个完美的防御圈。
像这样的防御圈，并不需要太强大的武力。
然而当孟绍原露出他狰狞的爪牙，他们就知道自己错了。
一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人！
“我们败得体无完肤！”
这是蒋博华在下达撤退命令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蒋博华指挥不动76号，但当他下达撤退命令的时候，所有人都还是愿意听的。
1940年8月12日，在情报总部撤退的两小时后，76号也大面积的开始撤退。
只留下了秘密联络点和监视站。
“这种大规模的进入，大张旗鼓的营造声势，是愚蠢的。”
事后，蒋博华在报告中写道：
“过去，我们在租界和军统缠斗，互有输赢，军统虽然占据上风，但却并不能完全控制租界，我们的生存空间很大，甚至能够多次对军统造成实质性的威胁。其道理就在我们化整为零，军统无法对我们造成全面而有效的打击。
可是，四区域防御计划，却等于和军统摆开了决战架势。我们零星分布在租界的力量，全部被集中了起来，给了军统找到机会，全面出击，一举解决我们的最好机会！
四区域防御计划，看起来完美，其实一点破，三点俱破。设想非常完美，但操作起来困难重重。尤其是考虑到租界对于我们的态度，和安全性方面考虑，把武器集中在一起，需要的时候再去领取，幼稚到了极点，制定这一计划的人，根本没有前线作战的亲身经验。
军统方面，只需要控制了我们的武器源头，我们就已经失败了。
人是有私心的，四区域联同防御，军统四路出击，谁都不知道真正的攻击目标是谁，在这种情况下，自保，是每个区域负责人很自然的想法，凭什么认为军统只会攻击一点？愚蠢！”
这份报告很长，措辞激烈，多次使用到了“愚蠢”这个词。
蒋博华的本意是好的，他希望借助这次失败，检讨教训，减少下次失败的可能性。
但是他疏忽了一点：
是谁制定这份计划的？是谁同意这份计划的？
羽原光一制定了这份计划，影佐祯昭亲自批准了这份计划！
川本小次郎和长岛宽都是积极赞同者！
他骂这份计划愚蠢，实际上就是在骂日本人愚蠢！
羽原光一承认了这份计划中存在很大的漏洞，但没有人被骂愚蠢是会开心的。
尤其是被一个中国人骂。
……
情报总部和76号的陆续撤退，给了四区域防御计划致命一击。
军统方面，可以腾出手来专心致志的对付川本小次郎和长岛宽了。
而在军统局上海区总部，孟绍原又开始听起了那张“定军山”的唱片。
这个时代什么都好，就是没电脑没网络不好。
电影？
以孟绍原的眼光来看，黑白片实在太无聊了。
总是听着京剧唱片，孟绍原觉得自己都快成票友了。
不过每次一开口尝试唱两句，边上的人一脸不加掩饰的嫌弃。
难道自己唱的真的那么难听？
可从他办公室里传出的京剧声，听在总部办公人员的耳朵里，就是一颗定心丸！
大势已定！
只有在这种情况下，孟处长才会听京剧。
“川本小次郎和长岛宽已经有撤退迹象。”
齐雪贞走进来汇报道：“前线问，要不要全面追击，穷追猛打？”
“做什么？”孟绍原慢吞吞地说道：“狗急跳墙的道理难道他们不懂？真的把对手给逼急了，他们放手一搏，鹿死谁手还不好说，又会加大我们的伤亡，这种赔本的买卖不做。”
他在那里略略想了一下：“告诉许诸他们，多放几条路出来，让日本人跑出去！”
“明白了。”齐雪贞正想出去，又说道：“老师，有的时候我挺佩服你的。”
哎哟，又叫老师了？
自从那次孟长官装傻子大肆揩油之后，被他大占便宜的齐雪贞可是有一段时间没叫过“老师”这两个字了。
也是，你看看这位孟少爷浑身上下哪里有一点为人师表的样子？
“这次的胜利看起来很轻松，其实前期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工作。”齐雪贞却特别认真地说道：“尤其是控制福津米行这一手，简直是神来之笔，我们谁都没想到，你没动用到特工精锐，只发动了那么些民众就坐到了这一点。”
“你老师我的本事大着呢。”孟绍原顺口说了一句，但很出人意料的没有继续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我仔细想了一下，四区域防御计划，对于我们的威胁性非常大，只是计划制定的欠缺实战经验，有些过于理想化了，过于天真！”
这一次的失败，并不代表着日本人就此会罢手。
考验，这才刚刚开始而已！
（嗯嗯，推荐两本书，一本是长风写的“秘战无声”。
还有一本，是粉色袈裟写的，今天12点上架的“谍海偷天”。
还是那句话，写军事的人真心不多，大家有能力的话就去帮衬一下。尤其是粉色袈裟，算是半个新人，大家多支持支持吧，谢谢了！）
第一千五百二十七章 亲往范园
虽然还没结束，孟绍原却知道大局已定。
日本人没有任何逆转的可能了！
他现在只对一样事情感兴趣：
听说唐自环和格雷西走的很近。
你说，这也是真的奇了啊。
唐自环虽然称不上英俊潇洒，但也风度翩翩，一表人才。
怎么就看上格雷西了？
果然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啊。
“有结果了。”
张辽走了进来，压低声音说道：“他们刚去看了一场电影，一起吃了饭，然后唐自环亲自把格雷西送了回去。”
“什么情况？”
正在和孟绍原商量工作的吴静怡一怔。
“大案子。”
孟绍原神秘兮兮地说道：“基本可以确定，唐自环在那追求格雷西。”
吴静怡哭笑不得：“孟绍原，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人家谈恋爱关你什么事，你还专门调动特工跟踪？”
“怎么不关我事？”孟绍原一本正经说道：“你说，格雷西长成那样，唐自环怎么就看中了？”
“你当每个人都是你？”吴静怡连连摇头：“唐自环和格雷西都不是军统的人，不受家法约束，你就少操这份心吧。”
孟绍原却怔怔说道：“你说，他们的孩子将来会是什么样的？”
吴静怡和张辽面面相觑。
这主真的是太闲了，没事做了吧？
让谁闲着，都不能让孟少爷闲着，不然他一准给你闹腾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日本人正在撤退，你要不要去看一下？”
“不用，许诸他们在前面等着呢。你说，他们结婚会不会摆酒宴？”
“福津米行那里怎么办？”
“爱怎么办怎么办，他们没价值了。你说，摆酒宴会不会请我啊？”
“你神经病啊！”吴静怡真的快要崩溃了：“人家结不结婚，摆不摆酒宴，生不生孩子，关你屁事！”
“你也会骂脏话了？”孟绍原看了吴静怡一眼：“万一他们结婚不请我，那我多没面子啊！”
“滚！”
“滚，滚。怎么就看中格雷西了呢？哎，不对啊，这是我的办公室吧，凭什么让我滚啊？”
……
“小太爷，都准备好了。”
孟绍原也不是真闲，事情多着呢。
他就是想不明白，唐自环怎么就看中格雷西了。
据说，这个问题他反复问了将近一年。
军统局上海区总部的人，都快被逼疯了。
吃饱了撑的孟少爷，真的很烦人。
“各路人马都到了？”孟绍原有些心不在焉。
“大部分都到了，老太爷这次帮了大忙，是他亲自下的帖子，而且还把他住的范园让了出来。”
“老太爷啊，我欠他的太多了。”孟绍原一声叹息：“他的身体怎么样了？”
“大不如从前了。”常池州神色有些黯淡：“擂台一战，老太爷一把大镰刀克敌制胜，可是究竟上了年纪，回来后就病倒了，请了大夫，身体总是时好时坏。前段时候，老太爷已经在安排后事了。”
“你说我是不是个混账。”孟绍原轻轻的扇了自己一巴掌：“老太爷帮了我这么多次忙，他现在病倒了，我却一次都没去看过他。”
在那想了一下：“走，带我看看老太爷去。”
“多安排点人手吧。”
“不必。”孟绍原笑了笑：“我去老太爷那里，要那么大的阵仗做什么？再说了，我这是临时起意，日本人难不成还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越是精密策划的计划，越是容易暴露。
越是临时制定的行动，反而越有成功的可能性。
自己没有准备好，敌人一样没有准备好。
先发制人，很多时候并不是指的两军对垒，先动手的一方就会获胜！
真要那样，人人都会在凌晨发动进攻了。
……
老太爷的身体，的确不如从前了。
上次看到他的时候，老太爷精神矍铄，身子骨硬朗的很。
可这次再见到他，老太爷张仁奎刚刚吃完药睡着了。
孟绍原搬了一张凳子，就坐在了院子里。
“谁敢打扰到老太爷，帮规从事。”
孟绍原在范园下达了这么一道命令。
而常池州下达的命令是：
“谁也不许离开范园一步！”
为此，他亲自守在了大门口。
等了有两个多小时，张仁奎的儿子张启志急匆匆的走出来说道：“叔父，家父醒了，请您进去。”
张启志五十多岁的人了，可孟绍原和张仁奎是结拜兄弟，这一声“叔父”，叫的孟绍原都浑身不自在。
他赶紧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绍原啊。”
张仁奎已经坐了起来：“你说你来了，也不让人叫醒我，就在外面干坐着，这算怎么回事？”
“大哥身体欠佳，用药后休息是医嘱，绍原怎么敢打扰大哥。”
孟绍原搬了一张凳子在床边坐了下来。
“这身子骨啊，还真不如从前了。”张仁奎笑道：“不过有过去的底子撑着，又有大夫每天上门，我寻思着，还能再多活几年吧？我也不是怕死，就是看不到小日本被赶出中国，我是真的死不瞑目啊。”
“大哥，我看没有问题。”孟绍原也笑着说道：“等到咱们抗战胜利了，我还得和大哥好好的喝一气呢。”
“好，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张仁奎接着说道：“来，帮我起来，咱们到院子里晒晒太阳，陪我说会话。”
“是！”
孟绍原帮张仁奎穿上了衣服，扶他起来，慢慢的到了院子里。
“老太爷，小太爷！”
刚到院子里，张仁奎的门生弟子便上前齐声喊道。
“成了，成了，都忙你们的去。”
张仁奎摆了摆手。
张启志一直都在边上侍候着。
打从父亲得病后，一直都在静养，不太爱动。
可这位“孟叔父”一来，居然兴致就变得那么高了。
“绍原啊，你做的那些事，我就算躲在范园里也都知道了。”张仁奎兴致勃勃说道：“大长我中国人的志气啊，我时常和儿子门生们说，我张仁奎这辈子做的最值得的事，就是有了你这么一个兄弟！”
“那都是大哥看得起。”孟绍原接口说道：“大哥帮我我多少忙，我都记在心里。可我实在不懂事，大哥病了，我到现在才来看望大哥。”
张仁奎摆了摆手说道：“你是做大事的人，这个道理我这个当大哥的岂能不知道？”
第一千五百二十八章 忍耐之道
陪着张仁奎在那说了一会话，孟绍原逐渐把话题带到了正题上：
“这次做兄弟的，召集我青帮个码头、堂口开会，没有大哥的帖子，那是断然开不起来的。要是换我召集？人家一听，好嘛，那个才杀了乔七，割了那么多鼻子耳朵的大魔头要开会，谁敢来啊？”
张仁奎乐得“呵呵”笑道：“杀得好，我一听说这事，就和小常说，杀得妙啊，可就是杀得少了。但我仔细一想，你这一手，好棋啊。既震慑了那些小丑，又不至于彻底把他们逼上绝路，让他们死心塌地的跟着日本人当汉奸。妙，妙。”
“大哥过奖了。”
“不是过奖，说的是真心话。”张仁奎收起笑容，认真说道：“你说你要召开青帮大会，我当时就明白了，你这是要整顿青帮了。该整顿，到了整顿的时候了。抗战爆发之后，咱们青帮中有浴血和日军奋战，誓死不当亡国奴的。也有铁心要当汉奸的。
可这青帮大会，即便连当年的杜月笙也都从来没有组织过。怎么办？还真巧了，我的孙媳妇啊，上个月给我添了一个重孙子，我一想，办满月酒啊，我张仁奎的重孙子办酒，那些人知道了，就算没请帖也得上赶着来啊。”
他说的这些话，真正一点夸张成分都没有。
张仁奎六十大寿，前来祝贺的军界、政界、商界、帮会等知名人士达八百多人。在广州任黄埔军校校长的委员长也派人专程送了副亲自撰写的寿联：
“军界宿星，帮会元魁”。
并且秘密送上了个帖子。
委员长当时在国党内地位并不高，仅仅是个军校校长而已，廖仲恺、胡汉民、汪精卫等十几个常委都排在他前面。
可趁着张仁奎生日投帖子的人实在太多了，张仁奎根本没注意有个“委员长”。
1933年9月，当上山东省主席的韩复榘，心血来潮要召开全省军政会议，通知一下去，居然没几个人来！
韩复榘大发雷霆，心腹告知原因，青帮老太爷张仁奎在山东滕县老家给儿子操办婚事，山东全省军政要员都去送礼了！
这份排场，除了他老太爷谁还有？
这次他借着重孙子满月酒为契机，请帖一出，谁敢不来？
“大哥，这个办法好，帮了我的大忙了。”孟绍原真心说道：“青帮在租界内的力量举足轻重，几万青帮弟子，那就是几万条眼线。为我所用，则是几万条好汉。为日本人所用，则是几万个汉奸。绍原是真心实意的想把他们牢牢的控制在手里！”
“是啊。”张仁奎叹息一声：“智字堂堂主池纵，坑蒙拐骗，欺压良善，简直是无恶不作。可到了淞沪抗战那会，带领智字堂兄弟，冒着日军炮火为前线输送粮食弹药，后来国军一个阵地的人都打光了，他带着自己的兄弟，拿着国军的武器，和日本人血战到底。
后来他被俘了，日本人让他投降，他说，我池纵不是个好人，坏事做尽，可我到底还是个中国人，我天朝上邦，泱泱大国的人，怎么可能向你们小日本投降？日本人气急了，拿刺刀捅他大腿，胳膊，每捅一刀，他都大笑，说‘痛快痛快’。
他至死都没有向日本人低头，他的葬礼，我张仁奎亲自去了，亲自帮他主持的，这是一条好汉那。他坏事做绝，但他死的像条汉子。可又有一种人，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一身正气，就好像是小刀会的掌门陆魁新，平时呢，济弱扶贫，善待兄弟，谁有事找他，他没个不答应的，人送外号‘小孟尝’……”
说到这里，张仁奎“呸”了一声：“可日本人占领上海之后，他第一个向日本人效忠，到处拉拢青帮兄弟，和他一起做汉奸。那些有骨气不答应的，他就把他们出卖给日本人，这个人穷凶极恶，死有余辜。”
孟绍原冷笑一声：“可惜啊，他这次不来，算是便宜了他。”
“谁说他不来的？”
嗯？
孟绍原怔住了。
这样的人他敢来？
张仁奎笑道：“我早就想杀这个人了，但我知道，贸然动手，不但成功的可能性低，还会让他警觉起来，从此后再也不信任我。所以之前很多人建议我动用帮规，把陆魁新逐出青帮，但都被我否决了。
我不但否决了，还告诉那些人，陆魁新究竟是我青帮兄弟，青帮的何苦为难自家兄弟？这话传到陆魁新耳朵里了，他对我很是感激，三节两寿，他的孝敬从来没有少过。”
孟绍原恍然大悟：“大哥这次也给他下帖子了？”
“下了，下了。”张仁奎乐呵呵地说道：“陆魁新派人带来话，说到时候一准到，而且一到，还要给我磕头。”
“大哥啊，我算是服了你了。”孟绍原竖起了大拇指：“您这才在他当汉奸的那会，就已经布局布好了啊。”
“是啊。”
张仁奎也有几分得意：“杀人，不能急于一时，太着急，只会坏事。陆魁新做梦也都想不到，那个一门心思护着他的老东西，其实是最想要他脑袋的人！”
“大哥哎。”
孟绍原站了起来，恭敬的对张仁奎鞠了一躬：“您坐着别动，我这算是和您学到了。我这个人，性子急，看到想杀的人，恨不得立刻就杀了。您的这份忍耐功夫，我可算是学到了。”
他是真心实意说这些话的。
孟绍原自问从来都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想做的事，立刻就得办了。想杀的人，赶紧就得杀了，就生怕杀晚了，他会死在别人的手里。
张仁奎不一样，为了杀一个人，他能忍，他能在几年前就开始布局。
“来，坐着，坐着。”张仁奎让自己的兄弟重新坐下：“人老了，别的没有了，可就是会忍耐。你不一样，你是做大事的，杀个日本人汉奸，得抓紧，晚杀一天，就让他多祸害一天。满上海的，现在到处都在说着你的名字。把青帮交到你的手里，老哥哥我放心啊。”
“大哥，你就等着看好吧。。”
孟绍原郑重其事地说道：“我虽然不没有办法让青帮变得一个汉奸没有，但是，我能让青帮变得干干净净的！”
第一千五百二十九章 范园酒宴
老太爷张仁奎重孙子的满月酒那是开玩笑的？
整个上海的帮派里，接到请帖的，没接到请帖的，哪个不是巴巴巴的要前来参加的？
距离满月酒正式开班还有七八个小时，就已经有人到了。
什么这个堂的，哪个派的，一个个说起来都是如雷贯耳。
就连远在香港的杜月笙，也神了。
天知道他从什么地方得知了老太爷的大喜事，身在香港的他，也专门让自己在上海的门生送来了贺帖和贺礼。
老太爷在江湖上的名望地位也可想而知了。
满月酒定在了晚上。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范园的厨子下人就开始忙碌开了。
一车车的猪肉、一车车的水产品，老早就被运了进来。
到了下午3点来钟，已经陆续的有宾客上门了。
唱官唱起来的时候，都是某某堂的堂主，某某公司的经理。
负责管理整个酒宴的，是老太爷的儿子张启山和老太爷最得力的门生常池州。
只有迎来，没有送往，热闹无比。
“小刀会堂主陆魁新到！”
一听这个名字，常池州急忙亲自迎到了大门口。
一看陆魁新，常池州立刻毕恭毕敬地说道：“陆堂主！”
“十八爷太客气了。”
在张仁奎的徒弟中方，常池州排行第十八，因此见到他的人，不是称呼“常爷”，及时称呼“十八爷、十八哥”！
“不，不”常池州打量了一下，陆魁新一共带来了八个保镖，他来到张仁奎的府上，自然安心，而且也还不敢造次。
因此一进范园，他特别叮嘱过自己的保镖，不许闹事，要不然出了大事谁也承担不了。
今天的老太爷，似乎有特别的安排，给足了陆魁新面子。
非但请在了主座，而且常池州一指都在客气的陪他着话。
弄到后来，陆魁新有一些不好意思了，直说张启志要做什么只管自己去做。
“陆堂主，家师今天的一身，及时让我无比陪好陆堂主了。”
“十八爷，这是说的哪里的话？陆”魁新虽然心里得意，可脸上还是一脸的谦虚：“您有事只管去忙，就不用管我这里的事了。”
“那不行。”常池州立刻接口说道：“这可是老太爷专门吩咐下来的。”
酒宴一共到了晚上六点来钟的样子才开。
这个时候，江湖只闻其名。，但却很少见到的老太爷终究还是出现了。
他一出现吗，所有人离开站了起来，齐声呼道：
“老太爷身日安康，我等晚辈祝老太爷长命百岁，年年岁岁有今遭。请！”
“多谢老太爷赐酒！”
这些人一说完，。人人都是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张仁奎的身体不好，只是微微咪了一口，放下酒碗说道：“今天，是老朽重孙子的满月酒，承蒙江湖上的那么多兄弟错爱，奔波而来，我这个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老太爷万寿无疆，寿与天齐！”
就看这些来的江湖人士，齐声吼道。
张仁奎微微笑着：“多谢，多谢，万寿无疆，寿与天齐，我想我是断然做到的，要不然不成了老妖怪了？”
席间传来一片笑声。
就听老太爷继续说道：“我张仁奎活了大半辈子了，也算是个轰轰烈烈，生平嫉恶如仇，尤其是看不得外邦欺辱我泱泱中华，所以即便垂垂老矣，闻听东洋人要挑战我们，还是义无反顾上了擂台。诸位，我张仁奎这个人，无他，只是一个中国人罢了。”
底下，陆魁新坐的有些不太自在起来。
他对老太爷是相当感激的，要没有他，自己早就被逐出青帮，没准还会受到四处追杀了。
只是，老太爷这个时候怎么会说出这些话呢？
可是，在老太爷的酒宴上，他是绝对不敢出声做出任何质疑的。
要不然，他也不会冒着那么大的危险来参加老太爷的酒宴了。
张仁奎却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只是在那自顾自地说道：“这小日本对咱们中国发动了战争啊，我这心里看着疼啊。不光光是山河破碎，国家凋零，而是看着咱们身边的这些兄弟，我这心里不是滋味啊。
淞沪会战那会，咱们青帮的兄弟，几万人前赴后继，连命都不要。就说军统的苏浙沪别动队，咱们多少兄弟参加了，多少兄弟死在其中？我是老了，上不得战场了，可我还有一颗心啊，我这颗心，还是咱们中国人的心！
可又有一桩，有多少兄弟舍生忘死，就有多少人贪生怕死。咱们青帮里的英雄好汉多不多？多！可咱们青帮你的狗熊懦夫多不多？也多！有人啊，忘记了自己是个中国人，甘心当日本人的一条狗，咱看着，心里疼，疼得特别厉害，我就在想，咱们，怎么会有这样的兄弟呢？”
陆魁新忽然有了一种感觉。
今天老太爷说的每一句话每个字怎么听着好像都是在那针对自己的呢？
老太爷却偏偏正眼都没瞧他一眼：“有人曾经对我建议过，咱们青帮，该清理一下门户了，要不然牛鬼蛇神实在太多，但我总是下定不了决心。我就想啊，都是一门的兄弟，何必呢？没准这个人就会幡然醒悟，改邪归正了呢？
可我后来发现自己错了，他妈的……”
没错，老太爷张仁奎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骂出了一句“他妈的”：
“这些王八蛋的狗东西，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羞愧二字，随你怎么骂，随你怎么羞辱，他们只当没有听到。我脸上无光啊，真的，我算是青帮里目前辈分最大的，青帮出了这样无耻的汉奸，你们字说说，我乐意吗？”
底下一片鸦雀无声。
现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清楚，这一顿满月酒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了。
老太爷张仁奎忽然冷冷说道：“也不瞒着各位了，今天请诸位来，一是我的重孙子的满月酒，二来呢，我还有一个小兄弟想要和各位见一下面。”
陆魁新下意识的摸了摸怀里。
可是，进来的时候，武器就已经被收缴了。
老太爷的宴请，谁敢带着武器？
还没进门的时候，武器早就上缴了啊！
老太爷对着外面喊道：
“兄弟，进来吧。”
就听到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说道：
“来了！”
第一千五百三十章 执行帮规
“来了！”
这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然后，一个一脸无赖之色的年轻人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孟绍原！
孟绍原一进来，便和一个老熟人一般，和所有人笑嘻嘻的打着招呼：“哎哟，您来了，您是那个那个谁？瞧，我这记性，我都忘了您的名字了。哎哟，您不是那个谁谁谁啊？什么？您不认识我？他妈的，我要你认识我？”
和他说话的人，是“忠孝堂”的堂主李国禄。
一句“他妈的”一出，李国禄勃然变色，一拍桌子愤然站起：“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我说，他妈的，我要你认识我？”孟绍原居然真的又说了一遍。
李国禄脸上实在挂不住了：
“走，我和你到外面理论去。”
这是要火拼了。
“理论？你和我理的哪门子的论？”孟绍原一点都不在乎，反而笑嘻嘻地说道：“你真的想得罪我？”
“我……”
李国禄的话刚说出一个字，忽然再也说不出话了！
跟在孟绍原身后的一条大汉，抽出一把斧子，对着李国禄的脑袋就是一斧子！
李国禄的半个脑袋都没有。
一具尸体轰然倒地。
许诸！
孟绍原的手下，除了许诸还有谁那么彪悍？
许诸眨眼之间杀了一个堂主，眉头都不皱一下，收好斧头，默默的站到了一边。
可是，边上去传来了一片的惊呼声。
怎么，说杀人就杀人了？
而此时，老太爷张仁奎却好像很累了，坐了下来，闭上了眼睛在那休养生息。
“别慌，别慌。”
孟绍原摇身一变，成了这里的主人：“兄弟的这个兄弟，那就是个粗人，没文化，一言不合就杀人，尤其是听不得有人对我大喊大叫的，诸位海涵，诸位海涵。”
还是有点文化吧。
别海涵了。
孟绍原眼珠子滴溜溜的在每个人身上扫了一遍：
“诸位还不知道我是谁吧？兄弟给大家介绍一下，我姓孟，孟绍原！”
“轰”的一下，整个酒席都是一片惊呼！
孟绍原！
“盘天虎”孟绍原！
陆魁新的眼皮子急速抖动了几下。
孟绍原！
今天，自己好像是上当了！
这里不是酒宴，这里是鸿门宴啊！
而且是老太爷亲自设下的鸿门宴！
可是，老太爷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他可是一直都保着自己的啊！
孟绍原自顾自地说道：“诸位可能听说过我的名字，兄弟呢，是党国精英，军统干将……”
这一次，许诸都忍不住胃里一阵阵的泛着恶心。
没人这么自卖自宽的啊。
要点脸不？
孟绍原却浑然不觉：“除了这些，兄弟还是老太爷的拜把子兄弟，是小太爷，他妈的，这里的辈分，就是我大哥和我最大了吧？”
是，您说什么都是！
一个人却偏偏不信邪，站了起来：“孟绍原，你说了那么多的废话，究竟想做什么？”
孟绍原看了看他：“阁下是？”
“开字门的朱振先！”
“朱振先？”孟绍原想了一下：“啊，我知道了，你不就是和刚才死的那个，李国禄，一起帮日本人做事的吗？”
“你别冤枉啊。”朱振先有些慌乱：“你说我帮日本人做事，有什么证据没有？”
“我办事，还要证据？”孟绍原笑了笑：“杀了！”
一声“杀了”，一柄斧头再度飞起。
瞬间，又是一颗大好头颅落地。
朱振先！
还是许诸！
没人说话了，再也没人说话了。
孟绍原太狠了，怎么说杀就杀啊？
“那么多血，太讨厌了。”孟绍原似乎在那责备了一声：“兄弟带来的人，是个莽夫，一味的只知道乱杀人，兄弟先和诸位大哥招呼。可杀的这两个人呢，都不是什么好人，你说是不是啊，陆魁新？”
终于到自己了。
陆魁新情知今天的事绝对没法善终，心一横，站了起来：“老太爷，今天是您重孙子满月酒，是你把我们请来的，还得请您老人家主持公道！”
可是，坐在那的老太爷不但没说话，反而还轻轻的打出了鼾声。
陆魁新哭笑不得，抬高了声音说道：“孟绍原，你是老太爷的拜把子兄弟，难道一点江湖规矩都不讲吗？你把我们骗到了这里，却又大肆杀人，你残害同门兄弟，难道不怕传出去了，江湖上的人会耻笑你吗？”
孟绍原歪着脑袋认真想了一会，接着问了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陆魁新，你多大了？”
陆魁新怔了一下，还是说道：“四十四了！”
“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和个白痴一样？”孟绍原一声叹息：“没错，我和张仁奎是拜把子的兄弟，可你什么时候听说拜把子的兄弟就得是一个行当里的？”
说完，他慢吞吞地说道：
“右胳膊！”
一声惨呼传来！
陆魁新！
他的一条右胳膊，竟然被硬生生的砍下了！
陆魁新面色惨白，可他也真的硬气，破口大骂：“姓孟的，你骗我们来，你算什么好汉！”
“好汉？你全家都是好汉！”
孟绍原忽然骂了出来：“他妈的，别侮辱我，少爷我从来都不是好汉！我他妈的贪财好色，贪生怕死，和好汉两个字根本就不沾边！你他妈的可以说我是无赖，但就不能说我是好汉！”
每个人都是面面相觑，甚至都忘记了少了一条胳膊的陆魁新。
你见过谁这么评价自己的？
“可少爷我，虽然不是个好汉，但至少是个中国人。”孟绍原语气再变：“我这个人那，什么都做，就是汉奸不做。陆魁新，你为虎作伥，甘当汉奸，残害同胞，出卖同门兄弟，你死有余辜！按照青帮家法，你该三刀六洞啊！”
陆魁新血流的多了，脸色苍白：“你刚才还说不是同门的，你凭什么执行家法？”
“现在我觉得当个小太爷，对我有利了，我为什么不能称自己是青帮的？”孟绍原把个无赖嘴脸发挥到了淋漓尽致：“我想是什么身份就是什么身份，我他妈的还是军统在苏浙沪的总负责人，铁血锄奸令你听说过没有？”
自己说着，又自己摇了摇头：“不行，就这么杀了你太便宜你了，不给你个三刀六洞，我这心里不舒服啊！”
试问，有谁见过像孟绍原这么无出的人？
第一千五百二十三章 和我斗狠
比无耻？
谁能够比得过孟绍原？
陆魁新也算的上是一号人物，可他遇到了孟绍原这个么一个人，也算是他祖上不积德了。
可陆魁新也真是硬气，虽然一条胳膊被砍断了，还是咬牙切齿说道：“来啊，来啊，杀了我啊！我要是皱一下眉头，我就不是男人。”
咦，好熟悉？
“陆魁新，有个叫乔七的你认识不？”
“我认识！”陆魁新瞪着血红的眼睛：“‘信字堂’堂主‘铁臂’乔七，你问他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问问。”孟绍原摸了摸脑袋：“那天吧，我也是砍了他的一条胳膊，他也一样和你那么硬气。陆魁新，你们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啊？”
陆魁新虽然痛彻心扉，可是听了这话，竟然有了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你有家人没有？”孟绍原歪着脑袋问道：“你有老婆没有，有孩子没有，有父母没有？我之前对乔七说，我会把他的家人杀得干干净净，而且我真的做到了。你呢？我觉得，我也可以把你的家人杀得干干净净，一个不剩。还有一个喘气的算我输！”
在座的所有人一个个都鸦雀无声。
这个人不但无赖，而且狠！
狠得六亲不认，狠得毫无人性。
没想到，陆魁新却冷笑一声：“我纵横江湖那么多年，早知道有人回来寻仇，我早就把老婆孩子送到了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你找啊，找到了就算你有本事。
我在上海就只有一个相好的，就只是相好的。你杀了啊，杀了啊！一个相好的，我当她算个屁！”
好！
开始有青帮分子心里暗中叫起好来。
都说孟绍原在大上海一手遮天，横行无忌，可今天遇到了陆魁新这么横的主，他还能怎么办？
孟绍原被人这么顶撞，却一点都不在乎，他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继续非常认真地说道：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似乎还真的拿你没有什么办法了。刚才我的人，砍掉了你的一只胳膊，我得向你道歉。”
道歉？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孟绍原竟然真的对陆魁新鞠了一躬。
他想要做什么？
他疯了？
陆魁新有些发懵。
孟绍原抬起了头，用很严肃的口气说道：“他凭什么砍掉你的一条胳膊，你是这样的一条硬汉。
我一直都不知道硬汉可以硬到什么地步，前一段时候，我的一个手下死了，死之前，你们给他大口大口的灌肉汤和人参汤，为的就是确保能够持续的折磨他。
一会儿，我就派人来给你看伤，上最好的药，然后，我会一寸一寸的剐了你。真的，你相信我，一寸一寸的，多一分算我输。我先剐你哪里呢？”
陆魁新忽然发现，孟绍原的目光不断的朝着自己的下身瞄着。
他猛的有了一种汗毛倒竖的感觉。
“你记着，一点一点，每天割掉一点，然后帮你养伤，把你养得肥肥的，胖胖的，等你长出肉来了，我再给你剐掉一点。”
孟绍原好像一个恶魔一般在那自顾自的说着：“你现在可以不怕死，可是我天天好吃好喝侍候着你，你说你会不会害怕呢？”
陆魁新真的感觉到了害怕。
他是疯的。
这个人真的是疯的。
不光是疯了，而且还是一个变态。
“对了，这还没有结束呢。”
孟绍原笑笑说道：“你说你把你的老婆孩子都藏起来了？你能藏到哪里？人的心态，无非就是藏到自己最好兄弟那里，藏到自己的亲戚那里，藏到老家去，或者，藏到一个根本没有人认识你们的地方去。
我来帮你分析一下，你这样的人，不会有过命交情兄弟的，就算有，你也不会相信的。亲戚？你连自己的亲叔叔都敢杀，我没说错吧？你这样的人还会有亲戚？你和我开玩笑呢？没人认识你们的地方？玩笑了，其实这样的地方是最容易暴露的。”
孟绍原这一点说的没有错。
在他那个时代，影视剧里总是会拍摄藏身到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
可是，你藏身的地方，忽然多了陌生的面孔，会怎么样？
尤其是在这样的时代。
陆魁新的脸色开始渐渐的变了。
不是疼，而是有了一种害怕。
“所以，只剩下了老家这一途了。”孟绍原说到这里忽然叹息了一声：“你总是逢人就说，你是山东菏泽人，遇到任何人都说菏泽菏泽的，可你真的是菏泽人吗？还是你早就预料到了有着一天，所以特别在那迷惑所有人，真的以为你是菏泽人？”
陆魁新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
“我真不知道你是哪里人。”孟绍原淡淡说道：“但你这个傻叉！”
他莫名其妙的骂了一声：“你真的是傻叉，你杀了你的亲叔叔，难道我不会从你的叔叔是哪里人调查吗？”
陆魁新忽然发现自己真的是个傻叉。
他当年就是顺手杀了自己的亲叔叔，可当时谁想到会遗留下这个问题？
“我会找到的，我已经电令我山东军统潜伏特工，从你的亲叔叔那里下手了。”孟绍原笑得非常灿烂：
“一个月查不到，我就查一年，一年查不到，我就查十年。你猜猜，找到你的家人以后我会怎么样？
我不杀她们，我把你老婆卖到堂子里，老了点也没事，一样有人喜欢。我把你儿子女儿卖给要饭的，你知道那些要饭的会怎么对付他们吗？
他们会折断你的儿子女儿的胳膊腿脚，然后逼着他们装惨卖艺，真的，你不知道他们会有多凄惨，我会留着你的命，让你亲眼看到。”
陆魁新的心理正在逐渐崩溃，他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孟绍原，你不是个人，不是个人。”
“我不是个人，真的，我是无赖！”
孟绍原一脸的惫懒：“所以，你想和一个无赖讲道理？你疯了？陆魁新，你硬着，你尽管和我硬着，我要是做不到我刚才说的那些，我他妈的是你的孙子！”
人，最怕的就是这样的人。
他和你没有任何道理可讲，他不在乎什么道德，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只要他自己认为自己做的事情能够让他爽就行了。
这样的人你可能一辈子都很难遇到。
但是偏偏陆魁新今天就遇到了一个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