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三百二十四章 二号指令
所有的人都在等。
伏击者在等,冈村武志在等。
上海在等,南京也在等。
这一天,风平浪静。
对于上海来说,无非又是新的一天开始。
可这一天,暗潮涌动。
一起震撼上海,震撼整个中国的大事,即将发生。
“走魏尔祥路。”
这是李士群的选择。
他过去一直走的都是戈登路。
可今天,他忽然提出更换了路线。
小宋一句话也没说,老老实实的按照李士群的要求开着。
“小宋啊,你年纪也不小了。”
李士群看起来很关心小宋的样子:“等过几天,我帮你说房媳妇,稽查队老侯的堂妹,人我看过,长得很漂亮,家境也好。
结婚方面呢,你不用担心,我全部帮你操办了,到时候,我亲自出席你的婚礼。”
“谢谢李部长。”小宋专心致志的开着车。
“咱们是亲戚,按照排行,你得叫我一声表哥。”
李士群的话里居然带着几分亲切。
没错,他们是亲戚,远亲。
尽管76号很多人都知道,可是,李士群不太允许小宋和别人提起这件事,现在,他自己反而主动说了出来。
小宋当然知道他为了什么。
他在那里拉拢自己而已。
“表哥,我记在心里了。”小宋只回答了这么一句。
车子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李士群立刻握住了手边的冲锋枪。
“前面,日本人设岗在那检查。”
“什么?检查?”
李士群伸长脖子看了一眼,眉头紧锁:“掉头,走戈登路!”
他不信任何人。
包括日本人在内!
平白无故的,在这里设卡检查做什么?
……
“冈村科长,李士群的车队刚刚在前面调头了。”
“知道了。”
冈村武志立刻拨通了另一个电话号码:“号指令!”
……
号指令。
中日谍战史上最荒诞不经的一幕发生了。
以至于后来孟绍原也说过:
“尽管整个计划是我设计的,但我从来没有想到,计划会进行的那么顺利,日本人会那么的迫不及待。
从日方的配合来看,我甚至有很多的设计都是多余的,比如安排观察人员,情报传递方式等等。
这次的配合,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而且,根本无法复制。它结合了太多的因素才造成了那么荒诞的一次行动!”
没错,是荒诞。
当“号指令”的命令下达后,戈登路的一幢屋子楼顶,一个一直埋伏在这里的日本宪兵忽然起身,挥动起了手里红色的旗帜。
“来了!”
金家庆长长松了一口气,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战斗准备!”
……
车队,已经开进了戈登路。
李士群眼睛一直瞪得大大的,警惕的监视着车里车外的一切。
……
夏侯惇拿起了冲锋枪。
……
金家庆知道,戈登路其实不是主战场。
按照工藤新一阁下的部署,李士群这个人很谨慎,一旦袭击开始,他会迅速逃逸。
而在戈登路的袭击,只是打乱他的车队,分散他的力量。
随即,被金家庆威胁利诱收买的小宋,会迅速把车开到主战场:
康脑脱路!
在那里,真正的伏击将会开始!
……
来了!
夏侯惇拿起冲锋枪,枪口对着天空,“突突突”,一口气扫完了一梭子的子弹。
随即,他迅速扔掉冲锋枪,没有一分钟停留撤离了这里!
……
怎么回事?
怎么提前打响了?
金家庆怔在了那里。
是谁提前开的枪?
计划不是这样的!
计划,被完全打乱了!
……
“冈村阁下,袭击开始!”
“很好!”
冈村武志大喜:“包围戈登路,生擒孟绍原!”
……
“走,走!”
枪声响起的一瞬间,李士群撕心裂肺的叫了起来:“调头,回去,回去!”
小宋一个转弯,迅速把轿车调了一个头。
跟在后面的三辆轿车,开始出现了混乱。
可是,李士群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快,再快点!”
李士群疯狂的叫嚣着。
轿车踩足了油门,拼命的逃窜。
李士群却还是嫌慢,不断的催促着。
“不对!”
开了好长的一段路,处在慌乱中的李士群这才发现了不对:“我让你回去,你怎么开到康脑脱路上来了?”
“李部长,我怕回去的路不安全。”
小宋一边回答,一边拼命的踩着油门。
“停车,停车!”
李士群的枪口对准了小宋。
“噶”!
小宋猛的踩下了刹车。
巨大的惯性,让李士群也往前冲了一下。
小宋刚想打开车门跳车逃跑,“砰”,身后的枪声响了。
他一头趴在了方向盘上。
李士群一把打开了车门,冲了出去。
他手里紧紧的握着冲锋枪。
“砰砰砰”!
忽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传来了枪声。
……
赵云手里拿着一把枪,有些无聊的朝着头顶开了一枪又一枪。
他还从来没进行过这么无聊的任务。
全部的工作,就是拿着一把枪对着头顶开枪!
……
李士群躲在轿车后面,一动都不敢动!
他不知道枪是从哪打来的。
他担心自己一冒头,就会被打成马蜂窝。
就在李士群六神无主的时候,他车队的另外三辆轿车终于到了。
舒英范和那些特务们,纷纷从车上跳下。
李士群就如同看到了最大的救命,拼命的叫着:
“舒先生,救我!”
几个特务朝着他的方向飞奔而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的身后,却传来了爆竹一般的枪声。
舒英范、朱嘉玉、曲子森,这师徒三人手里的冲锋枪,同时爆发除了怒吼。
那几个特务根本毫无防备,瞬间便倒在了血泊中。
“舒英范,你这个混蛋!”
李士群的叫声,已经变得撕心裂肺了。
可他心里很清楚,再不走,他也会和那些被打死的特务一样的下场。
他不顾一切的扫出了一梭子子弹,然后冒着巨大的危险冲了出去。
他必须要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舒英范换了一个弹匣,不紧不慢的跟在了后面:
“李士群称呼我时候‘特工总部的何儒意’,我是崇拜何儒意,可我怎么敢教长官这样的学生呢?”
朱嘉玉和曲子森相视一笑。
康脑脱路,天罗地网已经帮李士群准备好了。
这里,将成为李士群的地狱,将成为李士群一辈子的噩梦!
第二千三百二十五章 孤家寡人
李士群在亡命!
他仓皇逃窜。
他生怕后面的人追到自己。
因为他再清楚不过,一旦自己落到那些人的手里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他要活下去!
毕竟,这里是上海,这里是公共租界。
这里,是自己的地盘!
康脑脱路上,也有自己的人。
可是,那些76号的特工呢?
他没有想到的是,其实,就在距离他几十米地方,就有四个76号的特工。
“那不是李部长吗?”
一个特工看到了,大惊失色。
他看到李部长在亡命,看到他身后有人紧紧追着他。
正想掏枪起身,却被他的同伴一把拉住:
“你疯了?后面的,肯定是军统的人,是盘天虎的人!”
就这一句,“是盘天虎的人”,已经让那特工开始迟疑起来。
盘天虎血屠亚尔培路,一怒格杀韩德平,早就让76号的特工们心惊胆战。
盘天虎心胸狭隘,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谁不知道?
李士群是大官,自然有人救他。
自己这些小特务要是被盘天虎盯上了,怎么办?
谁来救他们?
一个有些年纪的特工慢吞吞的说了一句:
“你忘记金家庆和打麻将的那些兄弟了吗?金家庆对李士群那些忠心,结果怎么样?
老陈,打麻将,落到盘天虎的手里,盘天虎没有杀他,结果就是因为说了这事,却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怎么失踪的?咱们心里都和明镜似的。”
这下,所有人都不再有别的想法了。
何必呢?
你拼命的为李士群卖命,可是他对你起疑心,要干掉你的话,却从来没有眨过眼啊。
“咱们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
“对,什么都没看到,今天天气真好,咱们弄壶酒喝喝?”
……
李士群在飞奔!
他孤身一人。
忽然,他的眼前一亮!
警察!
他看到前面有七八个的警察。
“救命,救命!”
李士群狂呼:“我是李士群,救命!”
这些小警察,他过去从来没有正眼看过。
可现在,这些人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些警察,一听到李士群的呼救声,居然齐刷刷上了警车,然后呼啸而去。
李士群清楚的看到,有个警察在上车前,还冷冷的看着他,对他“呸”了一口!
这个警察叫史勤,是最早参与“红衣女被害案”的。
他们千辛万苦的抓获了凶手,可是76号的那些混蛋,却公然闯进了捕房要人。
简建文就是质疑了几句,还被在众目睽睽之下扇了一个巴掌。
这是所有警察最大的耻辱!
李士群嚣张跋扈,把警察看成狗!
可现在,谁才是狗?
警车里,鸦雀无声。
好久,一个警察才问道:“怎么办?”
毕竟,刚才是李士群。
虽然他们心照不宣的上了车,可一旦日后追究起来呢?
史勤忽然说道:“我们这帮混蛋,上班的时候偷懒,跑去亚平路喝酒,没有去康脑脱路,一直喝到了下午。”
“对,对。”
几个警察连声附和:
“我们真是混蛋,我们一点都不尽责。”
……
李士群忽然感觉到了,什么叫做众叛亲离。
自从日本人控制了公共租界,76号势力何其庞大。
李士群在上海,是横着走的。
甚至连日本人,都不放在他的眼里。
可是现在,当他需要帮助的时候,居然找不到一个可以帮他的人。
这就叫孤家寡人!
左手。
那里有条弄堂,容易逃跑!
“李士群!”
忽然,在街道的左边,出现了一群人!
那是朱山猿指挥的军统特工!
李士群没有丝毫犹豫,调头就往右跑!
“李士群!”
又是一阵怒吼!
那是尤品三指挥的军统特工们!
李士群咬牙切齿,打空了一梭子的子弹。
趁着这个时候,他把冲锋枪往地上一扔,拔出手枪,继续朝着前面飞奔!
天罗地网!
只剩下了最后一条路!
朱山猿和尤品三的人汇合到了一起。
他们并不着急!
他们就这么慢慢的,和舒英范他们一样,紧紧跟在了李士群的身后。
这里,是长官安排下的最终战场!
这里,终将成为李士群的绝命之地!
……
李士群从来也都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落魄至此。
身后,是要他命的一群恶鬼。
他却只剩下了一个人,一把枪。
骤然,他的眼前一亮。
那里,是林立则的住处!
那是他的副卫队长。
尽管已经被自己打入了冷宫,可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后面的人紧追不舍,李士群的狂奔,已经让他体力耗尽。
他没力气再继续跑了。
他知道再这么下去,迟早会落到那些人的手里。
就好像溺水的人忽然抓到了一块木板,哪怕这块木板不那么可靠,他也绝对不会放手的!
“开门,开门!”
李士群拼命的敲着门。
门,很快被打开了。
“李部长!”
林立则一怔。
李士群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下冲了进去:
“关门!”
林立则赶紧关上了门。
李士群这才终于得到了**的机会:“老林,我知道,我有些对不起你,但我其实是最信任你的,你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李部长,我始终都是你的人,我怎么会怪你?您到底是怎么了?”
“军统的,抓我。”
“什么?”林立则大惊:“快,跟我来。”
李士群却又有些犹豫了:“你要带我到哪去?”
这个时候,他的疑心病又犯了。
林立则一怔,随即便明白了李士群的想法,他有一些哭笑不得:“李部长,到了这個时候,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
给,这是我的枪,我要是对你有异心,你一枪打死我!”
说着,他真的把自己的枪交给了李士群。
李士群这才放心了一些:“老林,这次我脱险后,你就是我的卫队长,在特工总部,除了我,只有你说了算!”
“以后再说,跟我来,我带你从后门走!”林立则急匆匆地说道。
李士群知道,像林立则这样身份的人,家里总是有紧急避险处的。
林立则脚步匆忙的带他进了自己的卧室。
一进去,李士群猛的听到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
“李士群,你好吗?”
这个声音,对于李士群来说,就好像是来自于地府最深处那个最可怕恶魔的声音!
第二千三百二十六章 同时进行
在康脑脱路响起枪声的同时,上海两件事情几乎在同一时刻发生了。
美国人贝克夫妇,被同时关押,但他们还是保持了一定的自由。
斯特芬尼·贝克夫人每天都可以外出一段时候,在一个特务的陪同下购买一些生活必需品。
而克洛宁·贝克先生,也会在两个特务的监视下,去附近做一些必要的锻炼。
毕竟,这对美国夫妇其实是棋子。
日本方面用来和美国政府讨价还价的棋子。
而且,他们在上海人生地疏,根本没有办法独自逃出去。
贝克夫妇也深知这一点。
所以他们从未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长久以往,人的惰性就出来了。
尤其是每天都在重复着同一件事情的时候,往往会变得松懈起来。
今天一早,贝克夫妇吃完早餐,互相交流了一下眼神。
就在两天前,那个总是来拜访他们的意大利人法尔蒂,悄悄的告诉了他们一些事。
就是今天!
他们即将开始逃亡的日子!
和过去的每一天一样,在吃完早餐后,他们亲吻了一下。
然后,贝克夫人出门了。
贝克先生也出去锻炼了。
贝克夫人来到了她一直去的那家店里,去购买她认为需要的东西。
就在她开始挑选货物的时候,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叫。
她捂着大腿,痛苦不堪。
“什么东西咬我。”
她用英语痛苦的呼唤道。
陪着她的特务懂些英语,赶紧问道:“有东西咬她。”
“哎呀,别是百脚(蜈蚣)”吧?”
店主急忙说道:“这两天返潮,这东西多,昨天还咬伤了一个客人。老婆,老婆。”
店主夫人急忙从里面出来。
店主一指贝克夫人:“快带她进去,用清凉膏上药,要不然一个月都好不了。”
咬在大腿部位,那是女人的**处,特务也不好跟进去。
这家店就这么大,在这里开了好几年了。
特务也不在意,点上了一根烟,找张凳子坐下等着。
“老头子,清凉膏呢?你个老糊涂,昨天用了又随手放在哪了?”
里面,传来了店主夫人的骂声。
“嗨,不就在边上的抽屉里吗?”
“你个老东西,哪有。”
“没脱吧?”
“没呢。”
“我来找,我来找。”
店主拿出半包烟,扔给那个特务:“我再给您倒杯茶去。”
……
克洛宁·贝克先生,喜欢到附近的一个小公园里锻炼。
这个小公园自从日本人占领租界之后,也没人打理了,因此有些脏乱。
不过每天在这里的中国人不少。
贝克先生的锻炼,是绕着固定的范围跑上几圈。
全都在两个特务的监视范围内。
每次趁着这个时候,两个特务都会抽上几根烟,一边盯着贝克先生,一边闲聊打发时间。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忽然,一声大吼,在公园里响起。
接着,一大片的传单洒出。
顿时,公园里就变得热闹了起来。
一大群人“轰”的一下,朝着这里涌来看热闹。
两個特务的视线,瞬间被遮没了。
……
范园。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门房一打开门,就看到外面站着十几个警察。
领头的那个警察,门房还认识,那是警长简建文。
“简警长,您这是?”
“抓人!”
简建文却板着脸说道。
“抓人?”
还没等门房反应过来,简建文手一挥:“张家上下,全部给我抓起来,反抗者,格杀勿论!”
警察凶神恶煞的冲了进去。
范园外,每天都有人监视。
但随着日本人对老太爷的防范渐渐降低,那些特务也都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每天就是例行公事的过来转一圈,接着就是喝酒找乐子。
到了下班时候,再过来转一圈,确定没什么事后,也就回去了。
这个时间段,本来是没人的。
可今天也就巧了,一个特务,刚弄到手的一个美国打火机弄丢了,怀疑是掉到了这里,折回来找自己的打火机。
一看到那么多警察在,一怔,急忙上来询问怎么回事。
“抓人!”
简建文把一张抓捕令朝特务面前一亮:“看清楚了。”
还真的是抓捕令。
特务有些疑惑:“抓多少人啊?”
“全部都抓!”
“全部?嗨,张家犯什么事了?”
特务一头雾水,坏就坏在他多了一句嘴:“我得去问一下。”
“问?你问谁?”
简建文冷笑一声:“这个人是张家的同党,一起抓到捕房去!”
这些警察,平时也是受够了这些特务的气,此时既然探长开口,那还考虑什么?
“轰”的一下蜂拥而上,也不顾那特务的挣扎叫喊,直接给他上了铐子,往警车里一扔。
此时,张家的人,在张启山的带领下,从范园走了出来。
和简建文四目相对,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在离开范园的时候,张启山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走,什么时候才能够回来啊?
“快点,别瞎耽误时间!”
简建文凶神恶煞的叫了一声。
……
三辆卡车停在了指定的地点。
上面,有樱花馆的标记。
川久保真亲自押的车。
按照绯村阁下的吩咐,川久保真让人把车子放在了这里。
通行证就留在了驾驶室里。
然后,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川久保真很兴奋,自己能够帮绯村阁下做这些事情。
等到绯村阁下从南京回来,就是自己飞黄腾达的时候了。
尽管牺牲了女儿,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看着日本人离开,李之峰、苏俊文带着人来到了卡车前。
李之峰跳上了头车,看了一下时间:“抓紧,还有十五分钟!”
……
张家大大小小几十口人,被分散到了三辆卡车上。
李之峰把一口箱子交给了简建文:“家里人呢?”
“都在码头那里等着了。”
“老板让我谢谢你。”
“别客气,都是中国人!”
“上车,出发!”
……
人呢?
等了半天怎么还没出来?
在外面等着的特务有些不耐烦了,朝着里面叫了几声。
可是静悄悄的,一点回应也都没有。
特务站起身,走了进去。
人呢!
里面空荡荡的,连着店主、他媳妇和贝克夫人全部都不见了!
“出事了,出事了!”
特务一下脸色发白,拿出哨子,疯狂的吹了起来!
第二千三百二十七章 胜利再见
“李士群,你好吗?”
当这个声音响起,就好像是地狱深处,李士群那个最害怕的恶魔发出来的声音。
他的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他想反抗,可是身子却软绵绵的。
几个枪口顶在了他的脑袋上。
他手里的武器被拿走了。
然后,他终于看清吃了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人:
孟绍原!
孟绍原微笑着,用最和蔼的声音说道:
“我一直想这么面对面的和你在一起,好好的聊聊,现在,终于有机会了,是吗?”
李士群知道自己完了。
败在孟绍原的手里,他不觉得有什么。
只是他有些不甘心,他大吼:
“林立则,你这个混蛋,出卖我!”
就在这个时候,一块布捂到了他的鼻子上。
那上面传来了古怪的味道。
李士群挣扎了一会,便软软的倒下了。
一口麻袋,套在了他的身上。
“长官,好了。”
孟绍原看了一下时间:“走吧,去码头!”
……
“孟绍原,王八蛋,你这个王八蛋!”
王一心一边骂着,一边大声呵斥着手下的人。
孟绍原这个王八蛋啊。
不但到了上海,和自己连面都不见的,反而还给自己下达了命令。
让自己在规定的时间内,吸引住到码头方面日本宪兵队。
为撤离争取最有利的条件!
他肚子里把孟绍原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个遍。
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他调集了自己一切可以调集的力量,在规定的时间内,向日本宪兵队发起了袭击。
他不甘,可是他必须要这么做。
一个,孟绍原是他的直接顶头上司。
还有一个:
他们都是中国人!
他们都有自己的使命!
在上海,坚持战斗!
个人恩怨,可以暂时放到一边。
“再坚持五分钟,撤退!”
王一心嘶吼着。
……
三辆卡车呼啸而至。
那是樱花馆的车子。
李之峰递出了通行证。
日军小队长草草检查了一下:
“快走,支那人,袭击!”
枪声,在那密集的响着。
……
枪声,在那密集的响着。
金家庆被压制的头都抬不起来了。
“别打了,别打了!”
金家庆大声叫着。
不对啊。
那是日本宪兵啊?
他们怎么打起自己来了?
金家庆举起了一块白布,一边摇晃一边叫着:
“别打了,别打了,我是金家庆,特工总部的金家庆!”
……
意大利货轮,“黑发姑娘”号。
法尔蒂点着了一根雪茄。
这些人,真大胆。
公然在上海和日本人发生了枪战。
那些中国人。来了。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法尔蒂抽了一口烟:“我很好奇,难道你们老板就不怕我出卖你们吗?”
“不怕,既然老板说你可用,那就一定可用。”
李之峰淡淡说道:“况且,如果你真的出卖我们,那顶多是死在一起罢了。”
他解开了衣襟,露出了里面绑满的手雷。
法尔蒂的面色瞬间就变了。
李之峰不紧不慢的扣好了衣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把一切都做好了,出现任何不可控的因素,那就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了。
我和我的老板,经历过的危险,很多都远远超过今天。有一次,鬼子的刺刀就在我们的鼻尖了,可我们还是活了下来。”
他忽然反问道:“法尔蒂先生,你猜,假如今天我们出事了,会发生什么事情?”
法尔蒂摇了摇头。
李之峰笑了:“只要军统还剩下一個人,就会永远的追杀你和你的老婆孩子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只要你和你的家人还有一个活着,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不死不休。”
法尔蒂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他苦笑了一声:“现在我终于知道,日本为什么无法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了!”
远处,一辆黑色的轿车朝着这里疾驰而来。
法尔蒂看了李之峰一眼:“我想,我们该去迎接你的老板了。”
他掏出一枚意大利发西斯的徽章,别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
“混蛋,为什么是你们!”
冈村武志面色铁青。
他怎么也都没有想到,自己合围的,竟然是76号的金家庆!
“是绯村阁下让我们在这里的。”
“绯村阁下,哪个绯村阁下?”
冈村武志还没问完,一个日本宪兵已经跑了过来:
“报告,康脑脱路发生激烈枪战。”
“康脑脱路?”
冈村武志的反应还算是快的:“立刻集合部队,用最快的速度到达康脑脱路!”
……
“克洛宁·贝克先生,斯特芬尼·贝克夫人,我代表国民政府,祝贺你们脱险。”
孟绍原微笑着和贝克夫妇握了一下手:“很快,你们就将安全了。”
“谢谢您,先生。”
贝克先生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了。
他看到有两个人抬着一只麻袋上了船,好像挺沉,好奇的问了一句:
“这是?”
“战利品,我的战利品。”孟绍原的脸上写满了灿烂的笑容。
“先生,我想我们可以离开了。”
法尔蒂来到他们身边说道。
“走吧,走吧。”
孟绍原站在甲板上,看着对面的上海。
再见,上海!
很快,我还会回来的!
“黑发姑娘”号的汽笛,发出了一声嘶鸣。
……
“再见,老板。”
赵云和夏侯惇默默的看着逐渐远去的“黑发姑娘”号,心里同时说道。
保重,老板。
和你一起并肩战斗,是我们最大的荣幸。
再见,老板!
胜利日,再见!
……
张启山就站在孟绍原的身边。
“还在担心老太爷吗?”
张启山默默的点了点头。
“没事,不用担心。”孟绍原凝视着远方:“你们虽然走了,可是日本人忌惮老太爷的声望,不会对老太爷动手的。而且……”
他没有再说下去。
张启山却明白。
老太爷风烛残年,那身子骨只怕熬不过几天了,日本人已经没有必要动手了。
可是,自己还能再见到父亲吗?
“老板,准备好了。”
李之峰来到身边低声说道。
“知道了。”
孟绍原叹息一声:“再多看看上海吧,好好的看看。”
他离开了甲板。
一个舱房,被临时当成了审讯室。
一个人,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
这个人,也曾经叱咤过上海滩,让人闻风色变。
可现在,他就如同一条丧家之犬一般。
李士群!
第二千三百二十八章 悲惨下场
这个被五花大绑,惶惶然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的人,正式曾经叱咤上海滩的:
李士群!
他早已没有了之前的风采。
垂头丧气坐在那里,脸白如纸。
没救了。
李士群很清楚自己没救了。
落到了面前这个人的手里,谁也救不了自己了。
“我一直想和你这么面对面坐着,好好聊聊。”
孟绍原搬过了一把椅子,坐下,点着了一根烟:“抽烟?”
李士群摇了摇头。
“啊,你不抽烟。”孟绍原理解的点了点头:“这是个好习惯,你不像我恶习那么多,喜欢抽烟,喜欢女人。”
李士群咬牙说道:“姓孟的,输给你,我无话可说,给个痛快的吧。”
“别急,杀你是肯定会杀你的,但痛快一定不会给你痛快的。”
孟绍原也坦然说道:“不过在我对付你之前,就是想和你聊聊。其实你挺有才能的,要不然也不会得到日本人那么器重。
在咱们中国的历史上,很多的大汉奸,都是有才能的。你们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一样东西,骨气。”
“你是胜利者。”李士群冷笑一声:“胜利者,怎么讽刺我都可以。”
“不是讽刺你,而是很认真的和你说。”孟绍原正色说道:“你知道你这次是怎么败的吗?你被你的日本主子出卖了。
我回到上海,打了一个电话给冈村武志,要求和他合作对付你,冈村武志很爽快的答应了。”
“不可能,不可能。”李士群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冈村武志虽然和我有怨,但他不可能和你联手对付我。这不符合日本在上海的利益!”
孟绍原笑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和我说日本人的利益?好吧,不光是冈村武志,甚至连柴山兼四郎也都牵扯到了其中。
你想想,为什么冈村武志会忽然让你开会?你也一定打电话去南京证实过了,结果呢?结果你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
李士群脸上的那份痛苦,完全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他铁了心的当一名汉奸,铁了心的当一条狗,可是结果呢?
结果他却被自己的主人无情的出卖了。
没有比这更加悲哀的了。
孟绍原说着说着,自己忽然笑了。
可惜这个时候身边少个人问“主公为何发笑。”
他只能自己说道:“知道我为什么笑吗?你在这里备受煎熬,可是在上海,日本人虽然没有按照预定计划抓到我,却顺利的除掉了你这颗眼中钉。
他们这个时候大约正开了一瓶清酒,在那举杯庆祝。你死了,对于他们的威胁也就解除了。上海,真正变成他们的上海了。”
李士群一言不发。
他知道孟绍原虽然是在那里讽刺自己,可说的,都是实情。
他现在开始懊悔了,真的有一些懊悔。
尽心尽责的做事,却落到了现在这般田地。
难道这就是汉奸的下场吗?
“你也不用难过,你不死在我的手里,迟早也会死在日本人的手里,我做的,无非就是加速了这个进程,我不想让你死得太舒服。”
孟绍原忽然一拍脑袋:“我想到怎么对付你了,我以前看过一部电影,‘上海皇帝’,吕良伟主演的。”
谁?
什么上海皇帝,什么吕良伟?
李士群基本不看电影,他认为这样出入公众场合太危险。
他根本不认识这个姓吕的演员。
孟绍原却一下来了兴致:“你知道电影里的那个反派是怎么死的吗?有一个男的,不喜欢女人,只喜欢男人,然后吕良伟就把反派交给了这個男的。
也在船上,把坏蛋都脑袋塞到了舷窗里,接着扒下了他的裤子……”
“不!”
李士群大声吼了起来:“姓孟的,你不能这么对我,不能这么对我!”
“我猜,这艘意大利船上,一定也有不喜欢女人的男船员吧?”
孟绍原却很认真的思考着:“我得着船长去问问,然后,我会打断你身上的每一根骨头,再把你扔到大海里。”
“孟绍原,孟先生。”李士群几乎是在那里哀求了:“你可以杀了我,但请不要这么羞辱我。下辈子做牛做马,我一定报答你。”
“下辈子?做我们这行的,有今天没明天,明天会发生什么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还要相信你的下辈子呢?”
孟绍原说着站起了身。
“等等,等等。”李士群这次是真的害怕了:“我有很多情报,我都可以告诉你,不管你要知道什么情报,我都可以向你提供。”
“我对你的情报不感兴趣,一丝一毫兴趣都没有。”
孟绍原摇了摇头:“你死了,76号的情报系统会重新调整,你所谓的那些情报,价值已经不大了。
不过我也承认,你还是能够掌握一些重要情报的,可相比于看到你遭受折磨而死,那些情报我反而不太看重了。”
在孟绍原离开船舱钱,还很礼帽的说了一句:
“下辈子,当个好人,永远不要出卖国家利益!”
他的身后,传来了李士群撕心裂肺的叫声。
……
李之峰就在外面等着。
一看到孟绍原出来,李之峰立刻摩拳擦掌:“长官,需要我动手吗?”
孟绍原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着李之峰。
李之峰一个寒颤:
“长官,你想要做什么?”
孟绍原特别认真的问道:“老李,你喜欢男人吗?”
“滚!”
尽管知道这么说,自己这双小鞋是穿定了,可李之峰还是毫不迟疑的说出了这么一个字。
罕见的是,孟绍原这次却一点都不在乎,反而笑了:“去,到船上找一个我需要的男人,然后,把李士群身上你能够摸到的每一寸骨头都给我打碎了,最后,装上麻袋,扔到大海里去。”
“长官,一直以来你都是个变态。”
李之峰特别严肃地说道:“但只有这一次,我觉得你的这个变态,其实还是蛮可爱的。”
孟绍原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了:
“死了一个李士群,还会有新的李士群出现。汉奸这门职业,不管历史如何变迁,永远都不会消失的。”
“那咱们就见一个,杀一个。”李之峰嘟囔了一句。
“老李,说话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睿智了?是啊,咱们今后见一个杀一个!”
第二千三百二十九章 怎么奖赏
数天后,李士群的尸体被发现。
死状惨不忍睹。
李士群死后,他的亲信和老婆派人到南京,向汪精卫提出了四条要求:一、要把李士群“国葬”;二、要汪精卫派代表来苏州致祭;三、要汪精卫送一件纪念品殉葬;四、要汪精卫为李士群题写墓碑。
汪精卫对这4条要求,除第一条“国葬”经伪中央委员讨论改为“公葬”外,其他条全部照办。
其实,汪精卫心知肚明,尽管对外宣布,李士群是遭到了军统方面的暗杀,但他的死,和日本人脱不了干系的。
他向柴山兼四郎表示:“外界传言,李士群的死和冈村科长有关系,但我认为,这是敌人为了破坏我们的友谊而散布出来的谣言,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汪精卫不但为日本人进行了开脱,而且再次表明了自己决心把汉奸这条路走到底的决心。
李士群死后,76号迅速进行整顿。
李士群一手建立起来的特工总部被裁撤,另设政治保卫局。
曾经风光无限的特工总部,自此瓦解。
远在重庆的戴笠,在得知了李士群身死的消息后,一口气开了两瓶茅台庆祝。
“李士群一死,以上海为中心周边的局面,将被重新打开。我们和李士群在上海互相绞杀良久,彼此死伤惨重,甚至逼得我找杜月笙进行调停。
现在好了,好了,李士群一死,我就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了。那个小兔崽子,虽然一身的毛病,可我最放心的就是他,就是他!
本来派他去上海,是为了救两个人质,可谁想到他居然帮我把李士群给除了。我刚接到电报的时候,还以为是前线谎报战功,没想到却是真的。
人才,人才啊,简直就是神出鬼没,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忽然给你那么大的一个惊喜。”
毛人凤却笑着提醒道:“戴先生,孟绍原这次功劳之大,自然无需细说。不过,这个人您也是了解的,功劳越大,闯的祸也就越大。”
“对,对,你倒提醒我了。”戴笠猛然醒悟:“小兔崽子是给他跟鸡毛就能上天的,我得好好想想,怎么奖赏他。”
这奖赏是大有学问的。
奖赏打了,按照孟绍原的性格,不闯点祸出来那才叫出鬼了。
奖赏小了吧,这次功劳是真的大,小了也实在是说不过去。
戴笠还是第一次,为了部下立了大功,而不知道应该怎么奖赏。
“我倒有个办法。”
毛人凤献计道:“戴先生,孟绍原一行,为保证安全,会绕道长沙,然后由飞机回到重庆,您不如这么做……”
……
孟公馆。
“毛主任,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蔡雪菲看到毛人凤忽然出现:“是不是有我们家绍原的消息了?”
“是,是。”毛人凤连声承认:“孟处长这次因公外出,立了一功,因此奉戴局长之命,特来对家属进行慰问嘉奖。
眼看年底将近,府上想来忙碌,因此,戴局长吩咐职部送些土特产来。还请夫人清点。”
他带来的土特产早已堆放在了外面。
什么南京的板鸭、金华的火腿、山东的大枣等等等等。
要在陪都,弄到这么多各地的土特产,也算是为难的了。
蔡雪菲看了一眼:“毛主任,我们家绍原这次功,立的怕是不小吧?”
“不小,不小。”毛人凤干笑道:“李士群,被他铲除了。夫人,这事很快就会见报。”
蔡雪菲只是淡淡“哦”了一声:“绍原在家的时候,念念不忘的就是要干掉李士群,这次,总算也是遂了他的心愿。
你们这保密工作做的也是真好,明里说他是去视察云贵,没想到却把绍原派到了上海这个虎狼之地。”
看了一眼这些土特产:“我也晓得,你们在担心什么。我们家绍原,立一功,闯一祸,早已成了规律。
这次他铲除了李士群,只怕尾巴又翘到了天上,到时候戴先生会难做,啊,我晓得了。
绍原不会立刻回到重庆吧,戴先生不好掌控,所以今天送礼,原本就有两层意思。
其一,是不想给绍原太大嘉奖,生怕他得意忘形,为所欲为,大家都难看。所以才拿出了这些,算是戴先生的私人赏赐吧。
其二,是想由我让绍原赶紧回来,他既然能够回到重庆,自然也就不需要担心太多的事情了。”
毛人凤有些尴尬。
这孟家的人,可不仅仅是只有孟绍原这么一个聪明人啊。
这位孟夫人,掌管着孟家那么一大家子,也是个聪明绝顶的。
“夫人聪慧,佩服佩服。”毛人凤随即便苦着一张脸:“夫人,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这些人吧,孟处长深得戴先生宠爱,闯再大的祸自然有戴先生帮他设法。
可我们不行啊,他孟处长一闯祸,最后善后的还是我们这些人,闯的祸小了吧,倒也算了。可孟处长要么不做,要做,那就是让人欲哭无泪的啊。
我也不瞒你,孟处长这次会先绕道到长沙,长沙那是什么地方?薛岳薛司令长官的地盘啊。
薛司令长官那是被孟处长坑苦的主,孟处长这次去了那里,还不得兴风作浪?偏偏薛司令长官又不舍得杀他。
得了,要是这次再出什么乱子,一个电话打到重庆,戴局长未免雷霆大怒,牵连着我们都得倒霉。
夫人,您就当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底下人难做事,赶紧的让孟处长别停留,快回来吧。”
蔡雪菲听得差点笑了出来。
自己这个男人作妖作怪,惹下一大摊子麻烦,调转屁股就跑。
毛人凤他们实在是被弄害怕了。
“毛主任,我也知道你们的难处。”蔡雪菲强忍着笑说道:“这样吧,你给我一个地址,我拍份电报给绍原。
可我先说好了,我也只能试试,绍原和我们都约定过,不许干涉他的公事,到时候他生气了,只怕连我一道骂了。”
“那就行,那就行,夫人拍的电报那是一定有用的。”
毛人凤精神振作:“一会,我拿军统电台给您发报。孟处长看到了您的电报,那是一定会尽快回来的。”
其实,他这时和蔡雪菲想的都是一样的:
这只怕也未必吧?
第二千三百三十章 街头斗殴
长沙。
一大群的人,历经艰难,总算是踏上了这片土地。
此时,第三次长沙会战已经结束。
长沙,依旧牢牢的控制在政府手中。
日本不敢再进行进犯。
长沙也获得了难得的和平。
薛岳此前接到戴笠直接发给他的密电,请求协助。
薛岳知道孟绍原不是省油的灯,可这次事关重大,队伍里还有两个美国人,薛岳也不敢大意。
他调集了一个排,前去迎接孟绍原一行。
不光如此,他还专门派出了他的省政府办公室主任岳新平亲自前往。
临行前,还再三交代,一接到孟绍原,赶紧的把他领到长沙临时住处,千万不可让他有单独行动的机会。
要不然,天知道这家伙在长沙还会惹出什么乱子出来。
岳新平是新任的省政府办公室主任,权利很大,听了也不以为然。
不就是军统的一个特务吗,居然让自己这个省政府办公室主任亲自前往迎接,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吧。
可既然是薛主席亲自交代的,也不好多说什么。
倒也顺利,很快便接到了孟绍原一行。
一看,拖家带口的居然这么多人,岳新平心里也是佩服。
从上海到长沙,到处都是日本人占领的地方,能把这么多人平安带到长沙,也真正是有一定本事的了。
没想到,孟绍原和岳新平见了,互相做了自我介绍张口便问道:“我薛叔叔现在可好?”
薛叔叔?
薛主席?
岳新平见他叫的居然如此亲热,当时也不敢怠慢:“薛主席公务繁忙,本来是想亲自来接的,只是实在脱不开身。”
“我晓得,我晓得。”孟绍原一脸理解:“薛叔叔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三次长沙会战,我都不在他的身边,我心里每天都在想着薛叔叔。”
这到底是个什么关系啊?
“孟处长,咱们上车谈,先进长沙安顿下来。”
“好的,好的,一切尽听岳主任安排。”
岳新平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也没传说的那么嚣张跋扈,难以对付啊?
上了车,终究是心里好奇,岳新平忍不住问道:“不知道孟处长和我们薛主席是何亲?”
“亲呢,倒也谈不上。”孟绍原那叫一个真诚:“也就是我薛叔叔在落难的时候,家父帮了他一点小忙,原也没有什么,可薛叔叔总是念念不忘。
家父时常告诫我,助人者不必他人回报之,薛叔叔偏巧又是个实在人,见到我就把这件事挂在嘴边。虽然人前对我严厉,但终究还是为我好。”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岳新平这才恍然大悟。
孟绍原的父亲,帮薛主席的忙只怕不小。
不然一个特务来了,怎么会让自己来亲自迎接呢?
薛主席和孟绍原的父亲,两人没准还是拜把子的兄弟!
心里这么一想,那是丝毫也都不敢怠慢。
车子进了长沙,随处还可见断壁残垣。
这都是在三次长沙会战中,被日军的飞机大炮给轰的。
不过即便如此,长沙军民在抵抗住了日军的三次进攻之后,也正在慢慢恢复之中。
车子开了一段,停了下来。
前面聚集了一大群人,把路给彻底的堵死了。
“咱们下去看看?”
“这个,恐怕不好吧?”
岳新平心里想着薛主席特别交代过的,一接到孟绍原立刻把他安排到住处,路上千万不要停留,因此找了一个借口:
“长沙乃是日军重兵云集之地,城里到处都是日人间谍,我恐怕下车会有危险。”
“岳主任,这怕什么,我本来就是做这行的,若是遇到日本间谍,正好一锅端了,走,走。”
孟绍原不容分说下了车。
岳新平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下去。
李之峰、苏俊文一边一个,分开人群。
一进去,就看到一群人正在殴打一個中年人。
不光如此,还有一条威猛大汉,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手里端着一把茶壶,一边喝着,一边冷笑:
“田博和,告啊,你还告不告了?”
地上被众人殴打的田博和,倒也是条硬汉:
“柳玉森,你只要杀不死我,我就一定要告,我不信堂堂国民政府,就没有一个能治得了你的地方!”
柳玉森被激怒了:“打,给我往死里打!”
田博和满脸是血,在众人殴打之下,犹自在那大呼:
“我们湖南人骨头都是硬的,打啊,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一定和你死磕到底!”
孟绍原看了身边的岳新平一眼,皮笑肉不笑:“岳主任,你长沙的治安,在我家薛叔叔的治理下果然是好的啊。”
岳新平面子上挂不住了,喝了生:“柳玉森!”
柳玉森抬头一看,赶紧站起,把茶壶交给手下,来到面前:
“哟,是岳主任啊,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岳新平咳嗽一声:“做事,别太过分了,差不多就行了。”
“哎,好,好。”
柳玉森一转身:
“好了,今天便宜了这个王八蛋了,滚,滚!”
田博和捡起一旁被打碎了一只镜片一只脚的眼镜,剩下的一只脚勉强挂在耳朵上。
恨恨的瞪了柳玉森一眼,踉踉跄跄离开。
“孟处长,街头斗殴,没什么,咱们上车去住的地方吧。你一路奔波,只怕是累了。”
街头斗殴?
一个小流氓小混混,能认识你堂堂的HUN省政府主席,言谈间还好像老熟人一般?
孟绍原也不说破,上了车,问了句:“这个柳玉森是什么人啊?”
“是当地的一个拳师,也是长沙帮会的头领。”田博和倒也不隐瞒:“这个人的拳脚功夫很好,手下弟子众多,三次长沙会战,他带着一众弟子还是很出了点力的。
薛主席呢,对他也比较欣赏。这个人做事虽然冲动,但其实交往久了,人还是不错的,不错的。”
孟绍原又问道:“那个田博和呢?”
“以前是个教师,后来认为自己受屈了,也不知道怎么把这件事怪到了柳玉森的头上,到处告状,告状也就算了,还挑衅滋事,哎,原本刁民就是如此。”
孟绍原“哦”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可他心里自然有自己的想法。
这看起来田博和不像是个刁民,柳玉森,看着可更像是个恶棍啊?
(田博和与柳玉森的案件改编自拳师柳森严污蔑县长田蔚蒸案。)
第二千三百三十一章 两封电报
长沙在三次保卫战中,遭到了日军炮火无数次的疯狂轰炸,依旧屹立不倒。
但是,大半个城市都快被炸毁了。
到处都是断垣残壁。
长沙人还是很乐观的。
你炸了,我再建。
只要人还在,希望就在!
尽管条件不是特别好,可岳新平还是尽可能的安排了城内最好的旅馆。
要安顿好那么多人,在目前的状况下,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岳新平还特意留下了五名士兵,保护孟绍原一行的安全。
保护是真,监视也是真的。
就生怕他孟少爷又出去惹什么祸。
临走的时候,岳新平还交给了孟绍原一封信,说是薛长官让他转交的。
信口用火漆封着。
孟绍原拆开了信。
里面是两封电报。
一封,是戴笠直接发给自己的。
原本以为自己杀了李士群,电报里自然会对自己进行嘉奖。
没想到,戴笠居然在电报里对自己训斥了一通。
说什么自己到上海,任务严峻,可自己却擅作主张,不顾危险,刺杀李士群。虽有微功,然身为军统高级官员,不顾纪律云云。
最后让自己在接到电报后,立刻第一时间返渝。
孟绍原起初有些诧异,可再一想,立刻便明了了。
什么啊,不就是怕自己闯祸,着急上火的让自己回重庆嘛。
您直说不就行了,非得这么拐弯抹角的?
第二封电报,是蔡雪菲发给自己的。
电报说的言简意赅,毛人凤来家里,带来了很多土特产,希望你能够速归。
孟绍原哑然失笑。
为了让自己尽快回去,重庆方面也算是煞费苦心的了。
这些人也不想想,要是自己不想回去,怎么逼都没有用啊。
“长官,一共五个,房间楼层里两个,大门那三个。”
李之峰走进房间汇报道。
孟绍原点了点头:“有没有办法出去?”
“小意思。”
李之峰是跟着孟绍原时间最长的卫士,长官心里在想什么,再了解不过。
他也是当兵的出身,跟着长官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军统,要从那几个当兵的眼皮子底下溜走那是再简单不过了。
“去吧,小心一点。”孟绍原摆了摆手。
他率先走了出去。
“长官。”
在外面的两名士兵,得到了特别指示,一看到孟绍原出来,立刻迎了上去。
“肚子饿了,陪我找点吃的去。”孟绍原拍了拍肚子。
“好的,我们陪您去,下面就有餐厅。”
一个士兵立刻说道。
……
这家旅馆早前是美国人开的。
因此,里面的设施还是比较齐全的。
抗战爆发之后,美国人把这家旅馆卖给了中国人。
一进餐厅,正好看到那对美国夫妇克洛宁·贝克和斯特芬尼·贝克正在那里用餐。
“啊,先生,您好。”
一看到孟绍原,贝克夫妇站了起来,热情洋溢。
这可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啊。
“贝克先生,贝克夫人,请坐。”
孟绍原也是脸带微笑:“怎么样,这里的中餐还吃得惯吗?”
本来,孟绍原连正眼都不会瞧这两个美国人。
问题是,孟绍原那是有名的势利眼啊。
这对美国夫妻身后都的家族背景,那是对自己将来大有帮助的。
什么狗屁的美国式民主,其实这个国家黑暗起来比任何国家都黑暗。
家族势力,甚至能够决定美国政策走向。
他孟少爷是喜欢助人为乐的人?
帮了你,不把你**了他和你姓。
贝克夫妇感谢孟绍原的救命之恩,哪里想到这个笑眯眯的年轻人内心如此阴险?
三个人交谈的非常愉快。
每次贝克夫妇谈到救命之恩,总会被孟绍原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
这也让贝克夫妇愈发觉得这个中国人谦逊。
“先生,我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克洛宁·贝克认真地说道。
“中国人帮助别人,从来都不需要回报。”孟绍原话里的“真诚”,让他自己都觉得感动。
“不,不,回报恩情,也是我们美国人的美德。”贝克先生却如此说道:“我知道,中国人民正在进行艰苦卓绝的抗战,回国后,我愿意尽我自己的努力,来帮助这个善良美丽的国家。”
您客气。
援助中国,那是美国政府的既定国策。
就算你的家族势力再大,也无非就是锦上添花而已。
我要的,可远远不止这些。
“谢谢你,贝克先生。”孟绍原淡淡说道:“中国和美国,都有着共同的敌人,日本。在抗击发西斯的道路上,我们是一致的。
我本人并不需求什么回报,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够平安回国,宣传中国在抗战中做出的艰苦卓绝的努力。
当然,如果方便的话,我在美国有一个朋友,也许你们能够帮助到他一些事情。”
“是谁?”
“彼得·林。”
孟绍原说出了这個名字:“他是一个好人,一个值得交往的人。他现在正在澳大利亚,追随麦克阿瑟将军,抵抗侵略。
我坦诚的说,他的身份有些特殊,你们回国后很快就会弄清楚的。如果他能够得到你们的照顾,我本人和他将感激不尽。”
彼得·林。
贝克先生牢牢的记住了这个名字。
“贝克先生,贝克夫人。”孟绍原继续说道:“在中国,你们有段不愉快的经历,但我希望你们能够明白,这不是我们赋予的,而是那些该死的日本猴子。
很快,会有飞机接你们到重庆,然后再从重庆启程到印度返回美国。路程尽快遥远,但没有比回家更加让人愉快的了。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我保证。祝你们愉快。”
“谢谢你,先生,希望很快能够再见到您。”
孟绍原在餐厅吃了点东西。
那两个士兵一直都在不远处盯着自己。
孟绍原笑了笑。
我说薛长官啊,我要真的要摆脱,就凭这两个人?
我这次来,还真没打算再坑你什么东西。
别整天好像防贼一样防我。
苏俊文走进了餐厅,在孟绍原耳边低语了几句。
“那么快?”
孟绍原倒有一些惊讶:“走。”
两个士兵真的如同附骨之疽,孟绍原到哪,他们就跟到哪。
一直看着孟绍原进了房间,这才放下心来。
“长官,弄清楚了。”
“这么快?”
“嗨,这件事,全长沙的人都知道!”
第二千三百三十二章 蹊跷案件
“就这件事一点都不复杂,全长沙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
一回来,李之峰便如此说道:“有两个县长,一个是长沙县县长田博勤,一个是湘潭县县长孙仑,前段时候,因为贪污杀人勒索,结果被薛长官给杀了。
田博勤的哥哥,就是我们看到被打的那个田博和,到处为他弟弟伸冤。
问题是,这是薛长官定的案子,薛长官主政湖南,军政大权一把抓,谁敢为田博勤翻案啊?”
“贪污杀人勒索?”
孟绍原皱了一下眉头:“杀的没错啊,到底怎么回事?”
“我先和你说说田博勤吧。”
李之峰在那娓娓道来。
田博勤被枪决的理由是,擅收兵役代金6980元;奉令变卖拆除桥梁铁料笔,图利1100元;奉令采购封锁工程铅丝、铁钉图利4.7元;未经呈报擅行处决罪证未经查实的左恩杰、孔少云人。
“擅收、图利,这算不上是贪污吧?如果是贪污干嘛不直接写在判决书中?”
孟绍原有些不太理解:“未经呈报擅行处决罪证未经查实二人?什么地方罪证未经查实?为什么不在判决里说明?这也够不上死罪吧?”
说到那个孙仑,也是大有疑点。
孙仑是湖南法政专科学校法律系毕业,当过桂东县和湘潭县的县长,素来以廉洁有能力著称。
除去干了两任县长,一生主要从事教育工作,先后任联立长郡中学和湘潭中学教师。
他被枪决的原因是“查前湘潭县长孙仑于民国二十八年令各乡镇筹款,购买自卫枪枝,每乡镇规定等款四千元……又同年一月间,办理戴成福私藏军火案,戴系辽宁籍,道经湘潭,异地孤身,孙仑欺其无告;除罚款外,复勒索五百元,饱入私袋。
案发后,始将此款分发给湘潭三个私立学校,以图弥缝罪迹……”
“不对吧,摊派购买枪支,是前HUN省政府主席张治中规定的啊。”孟绍原愈发的觉得古怪了。
张治中在HUN省政府主席任上规定:
“民众抗日自卫军之武器,应尽量利用民有枪,每乡每镇至少须备枪枝二十支,并准人民于呈准省政府后,自行置备,或备呈由省政府统等购发,予以保障,不得提取。”
薛岳继任之后,将张治中时代用来武装民众、自卫的枪支全部收回。
孙仑向民众摊派购买枪支之举在张治中时代是合法行为,虽然在你薛岳时代改头换面不让了,但是人家没把买枪的钱揣进自己腰包,由此可见购买枪支一说不足为罪状。
第二条勒索外地人五百,中饱私囊。此事更为不可能。
你案卷上清楚写着“案发后,始将此款分发给湘潭三个私立学校,以图弥缝罪迹。”
没进自己腰包都用于教育,而且还是一年前的事,不免有些蹊跷。
孙仑出任湘潭县长,时值湘北战事频频告急之时。
湘、粤汉、株萍三铁路及潭衡、潭宝、长潭公路在湘潭境内地段约600华里,上令克期破毁,还要架株洲、易俗河XT市区三处横江浮桥,总的任务十分艰巨紧迫。
孙仑全力以赴,传令全乡各保长开会,分配任务,发动民工,由各保长率领,随带粮食、行李、工具、炊具等,驰赴指定地段,亲临主持其事。不分日夜破路架桥。
在姜畲、七里铺一线也参加了日夜破路的勤务,湘潭县人民目睹了战时的紧张情景,也目睹了孙仑不眠不休与民工一起吃住在破路、架桥的工地上,路不断人,灶不停火,在长沙会战前全部破路工程完工。
大敌当前不免人心惶惶,其又极力安抚民心,各行各业归于安定。
“长沙大捷”孙仑辞官回乡继续教书,在他的学生眼里孙仑是一位极为优秀的老师。
孙仑临刑前,神色不变,席地而坐,向狱卒索纸笔写下一封感人至深的遗书。
“可不,在孙仑被判处死刑后,湘潭各界集体为孙仑鸣冤叫屈。‘湘潭民报’还专门开设专版为孙仑鸣冤。”
李之峰苦笑一声:“再说那个田博勤,也是一个好官。他在担任麻阳县长的时候,很是做了一些好事。”
田博勤在麻阳县长任上,实行短期义务教育,即贫困人家子女可免费入短期义教班读书。
短期义教小学十所是,县第一到十义教小学。
民国6年,短期义教小学增至18所,受到HUN省教育厅称赞。
县长田博勤和教育局长黄成仁因此获HUN省政府的特殊嘉奖。
“说到底,田博勤的死和一个女人有着很大关系。”
李之峰说到这里,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孟绍原。
时有声誉京沪之京剧名伶白晓云,年方二十,风姿绰约,适来长沙义演,倾其所获,慰劳前方将士和敌后游击部队,并救助沦陷区受灾群众。
白晓云下塌CS市司马里,一时花花公子,王孙哥儿,趋之若鹜,拜倒石榴裙下。
田博勤亦倾慕其色艺,诗词兴韵,时在往来。
“者就要说到那个柳玉森了。”李之峰冷笑一声:“柳玉森是长沙帮会头领,拥有一班恶少,经常成群结队,冲撞街头,路人为之侧目。
柳玉森浪荡成性,酷爱问柳寻花,也时常去拜会白晓云,田来柳往,不时碰头,以至弄得醋海兴波,柳对田时露恶意,田亦不甘示弱,于是剑拔弩张。”
不久后,柳玉森竟污蔑田博勤以兵役舞弊、食盐贪污等十大罪,密报第九战区长官部转湖南军法分监部承办。
随即,薛岳手令田县长,饬于下星期上午九时,率领县府全体职员,到中山堂参加纪念周。
田博勤奉令即通告所属科局全体职员,整齐服装,作好准备,及期由田县长率领径往中山堂。
到达后,稍事休息,即宣布开会,一副官登台喊道:“长沙县田县长,主席请内室谈话。”
田博勤进到内室后,薛岳出台说话:“长沙县县长田博勤,因案撤职。”
接着田博勤便被解押警备司令部,由溯南省军法分监部问罪。不久,解赴邵阳枪毙。
“蹊跷,蹊跷。”孟绍原连声说道:“我看这两起案子里里面只怕大有文章啊!”
第二千三百三十三章 甲派乙派
田博勤被杀后,他的哥哥田博和便到处为自己弟弟鸣冤叫屈。
而孙仑被杀,湖南各界也都纷纷为其打抱不平。
可这个案子是薛岳定的,彼时薛岳在湖南一家独大,有谁敢替田博和翻案?
田博和原本职业是教师,也是个死心眼。
拼着教师不做了,也不能让田家蒙受这等冤屈。
他知道自己肯定不能说薛岳不好,因此便把矛头对准了柳玉森。
他的打算是,只要能够认定柳玉森是栽赃陷害,那么自己弟弟便有翻案可能。
可他也不想想,柳玉森是长沙帮会首领,手下兄弟众多,又岂是他一个小小教师能够应付的?
因此,田博和不知道遭受了多少顿毒打。
要不是看着这案子那么多人盯着,社会影响极大,只怕田博和早就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田博和也是天生具有湖南人的硬骨头,就认定了一个理:
只要你不把我打死,这案子我就要告到底!
稀奇,稀奇。
孟绍原是百思不得其解。
柳玉森和田博和争风吃醋,栽赃陷害,如果说当时长沙战事吃紧,薛岳需要利用帮派势力,做个顺水人情,倒也可以理解。
可眼下三次包围长沙都宣告结束,薛岳不会不知道这种帮派继续存在的危害性。
别说长沙了,就算在重庆,委员长也开始在那对付袍哥势力了。
如果说薛岳担心替田博勤翻案,会打自己巴掌,倒也情有可原。
可孙仑呢?
孙仑怎么死得那么莫名其妙?
孙仑和柳玉森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啊?
孟绍原问了声:“长沙军统现在谁负责?”
“贾鹏程。”
“老贾啊,那是新调任的了,你帮我把他找来。”
……
军统局长沙站,站长调动极为频繁。
短短的一年内,便换了三个站长。
究其原因,是长沙战事极为频繁,前后两任站长都因为负伤被迫撤离。
贾鹏程那是军统的老人了,从复兴社开始便加入了组织。
这个人办事稳重,善于周旋,忠诚可靠,是长沙站站长的不二人选。
孟绍原还在南京的时候和他见过几面,私交谈不上,彼此间倒是客客气气的。
贾鹏程也得到了戴笠的密电,知道戴老板面前的当年第一大红人孟绍原到了长沙,一定会召见自己。
所以一得到消息,立刻马不停蹄赶到旅馆和孟绍原见面。
“孟处长,久违了。”
一见面,贾鹏程便掏出了一份电报:“您瞧,这是我才接到的电报,戴局长亲自发的,让我看住了您,别在长沙鼓捣出乱子来。”
他这人也聪明,知道自己只是个站长,怎么看住总部来的大处长?
因此干脆把电报直接给对方看了,怎么做,您孟大处长自己看着办吧。
“我这人看不住,这份电报别理他。”孟绍原顺口便说道。
贾鹏程啧啧称奇。
好大的胆子啊。
戴老板的电报都敢这么说话。
“老贾,咱们都是老熟人了,有些事也别兜圈子了。”
孟绍原开门见山说道:“田博勤和孙仑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鹏程面色略便,沉默不语。
孟绍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老贾,我这个人你也不是不了解,风评虽然不好,但只要是我朋友,我一定尽力维护。
我这人口风还紧,今天在这房间里,你和我说过什么,你出了房间,再无第三个人知道。”
贾鹏程叹了口气:
“这事,瞒呢,也瞒不了,我不说,你迟早会打听出来的。这件事真要是说出来,其实很简单,田博勤和孙仑,都是甲派的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怪不得!
孟绍原恍然大悟。
所谓甲派,就是陈果夫陈立夫的CC系。
湖南素来矛盾重重。
主要势力一派为二陈的甲派,一派为何键派,即乙派。
甲派是与乙派斗争中扩展起来的,组织布散于各县,而且深入到农村,力量是相当雄厚的。
他们的主要基础为湖南整个教育界,有大部分的县党部完全掌握在甲派手中,省党部亦占优势。
而何健的乙派,他们的基础为湖南整个的国防系统与长沙及各县之商会,有部分的县党部。
抗战后,甲优于乙。
何健离湘,张治中主湘初期,甲派力量有突飞猛进的发展。
接着是复兴社的力量也开始崛起。
乙派首领亦决定将部分之干部加入复兴社,当时复兴社为削弱甲派,亦主要吸收乙部以联乙。
薛岳入主湖南,甲派对于薛岳专权有很多掣肘的,为了为所欲为,薛岳先从HUN省党部下手,可惜未能如愿。
次后,薛岳利用第一次“长沙会战大捷”的有利时机,终于夺得执行委员会主任委员一职。
随后,朱家骅取代了陈果夫组织部长的位置。
薛岳便趁机取悦朱家骅,任用朱的族弟朱毓麟为省党部执行委员,并邀请朱家骅赴湘考察党务。
朱家骅到湖南后,公开支持薛岳压制、打击甲派的行为。
并在衡阳、耒阳等地鼓动三清团“发挥党的新血轮作用”“积极敢于斗争”,使三清团组织成为薛岳打击甲派势力和湖南地方派势力的得力工具。
薛岳担任省党部执委会主任委员后,陆续免去李毓尧、陈大格、萧逢蔚、刘岳厚、毛飞等人的执行委员职务。经过上述动作,薛岳基本控制了省党部,之后开始对基层下手。
“田博勤和孙仑之死,谁人不知其中冤枉?”
贾鹏程苦笑道:
“问题是他们站错了队伍,其实也不算站错队,当时湖南教育界都是甲派。薛岳这么一杀,意图便是控制基层。
省党部的甲派,从书记长到各委员,都被他调回了重庆,自此后薛岳所主张的军、政、党、国四位一体,大功告成。
干倒对手后薛岳对各级政府人员进行调整。撤换大批县长和张治中时期由省干部训练班分配到各地的乡、保长,以军队中的中、下层军官充任,组织县政研究会,训练县长。
可是,物极必反。前段时候,薛岳欲惩办贪污而杀一县长以儆效尤,然以杀非其罪,致激群怒,八十二县长联名辞职,薛岳这才终于作罢。
对了,咱们的唐纵唐长官,为此事还讽刺了薛岳呢。”
第二千三百三十四章 面见薛岳
“薛有所恐惧,自兹虽有巨好亦不敢杀矣。似此何能立信,威名从此扫地无余。”
这是唐纵在公开场合说过的话。
孟绍原也算是基本弄清楚了。
乙派在湖南控制局势,对军统来说那可不是好事。
薛岳的靠山是朱家骅。
而朱家骅呢,是中统局局长。
这么一来,军统中统在湖南的势力此消彼长。
要不是薛岳和戴笠的私交还算不错,只怕军统在湖南的日子更加难过。
唐纵是军统的老人了,当初还是孟绍原的直接顶头上司。
他看到在湖南,中统压着军统,心里自然不爽。
孟绍原心中自此一片雪亮,他在那里沉吟一会:“老贾,你说咱们能不能利用这个机会,帮田博勤和孙仑平反啊?”
“啊?您可别。”
贾鹏程被吓了一跳:“眼下日寇刚从长沙撤退,薛岳还用得着咱们,咱们在这里的运转不成问题。
您这要为田博勤和孙仑平反,那就是和薛岳对着干啊,他能绕得过你?
再说了,现在整个湖南,都是薛岳说了算,我求求您,还是别没事找事了吧。”
“也未必吧,总会有办法的。”孟绍原却在那沉吟着说道:“这事要想办成,老贾,非得靠你帮忙才行。”
“不行,不行。”贾鹏程一口回绝:“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还想多活几年呢。您孟处长天不怕地不怕,到时候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谁能拿您怎么样?
可我不行啊,我还得留在湖南,我这要是得罪了薛岳,将来还怎么继续在湖南混啊?”
“是啊,有道理。”孟绍原慢吞吞的问道:“对了,老贾,你刚才是哪只脚先迈进来的?”
贾鹏程一头雾水:“好像是左脚吧?”
“贾鹏程!”
“到!”
孟绍原忽然怒目相视:“岂有此理,真正岂有此理,有算命先生给我算过,今年谁要是左脚先迈进我的门,那就是克我。
你身为长沙站站长,居然公然要害本长官,我要给戴先生进言,把你安排到缅甸去!”
贾鹏程瞠目结舌。
过了好一会,这才哭笑不得说道:“孟处长,您要给我小鞋穿明说啊,还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成,成,你要命了,我也不要命了,不就是将来被薛岳找个机会枪毙嘛?
他妈的,死在薛岳手里,总好过死在日本人的手里,您说吧,怎么办,我按照您的意思去办就是了!”
“这就对了嘛。”
孟绍原满意的点了点头:“我又想起来了,算命先生帮我算的时间过了,老贾,你刚才左脚先迈进来的是不是?很好。
军统的嘛,就要有气势,你因为左脚先迈进来,等几天我把你调回重庆去!”
贾鹏程算是服了。
这是个什么样的处长啊。
也别多考虑什么了。
他孟处长在薛岳面前闯了不少的祸,可看薛岳也没对他怎么样。
反正到时候出了事,有这位孟处长顶着也就是了。
贾鹏程再无迟疑。
孟绍原也不再和他开玩笑:“老贾,你先去吧田博勤和孙仑的情况弄清楚,证据特别重要。
还有那些为他们鸣冤的请愿书,也帮我收集齐全。那个田博和,为了防止柳玉森狗急跳墙,秘密保护起来。
这些事,做起来都要谨慎一些,不要被薛岳发现。万一有什么事情,千万不要冲动。
咱们不是要和薛岳翻脸,而是要借着这次机会,让军统在湖南的局面重新打开。”
之前在重庆的时候,孟绍原把徐恩曾打得狼狈不堪,中统方面势必不会罢休。
可是,孟绍原身后有委员长和戴笠撑腰,中统的一时也不敢把他怎么样。
但是在湖南情况就不一样了,目前中统在湖南势大,军统处处都被压着。
这种局面可不行。
日本三次进攻长沙失败,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而肃奸肃特的工作,主要还得由军统来进行。
“你抓紧去办,随时保持联系。”
孟绍原打发走了贾鹏程,把李之峰叫了进来:
“走。”
“去哪?”
“见薛岳去!”
……
“报告。”
“进来。”
“薛长官,外面有人求见。”
“谁?”
“那个。”
薛岳副官迟疑了一下:“孟绍原!”
“孟绍原?”
薛岳一怔,赶紧说道:“不见,不见!谁让他出旅馆的?岂有此理。就说我不在。”
“是!”
……
“孟处长,我们薛长官出去视察军情了,要不您改天再来吧?”
“少来,什么视察军情。”孟绍原一脸的不以为然:“他就是不想见我,麻烦你再进去说一下,就说我有重要事情求见。”
“不成啊,孟处长,薛长官今天真的不太方便见你。”
真的?
那你就别怪我了。
孟绍原忽然拉着嗓门就嚎:
“薛叔叔,薛叔叔,我是绍原啊,孟绍原。我从上海千里迢迢的来看您,您倒是见见我啊,见见我啊!”
……
“薛长官,孟绍原在外面嚎了半小时了,大家都在那看热闹呢。”
“无赖,无赖!”
薛岳面色铁青。
真正丢人。
还带这样的?
“薛长官,我看您要是再不见他,他能嚎到天黑。这要传了出去,那个。”
“让他给我滚进来!”
薛岳忍无可忍。
……
“薛叔叔,您可想死我了。”
孟少爷的身上,可是没有一点尴尬。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薛岳冷冷说道:“孟绍原,你不在旅馆好好养着,有什么重要事情要见我?”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孟绍原嬉皮笑脸:“这不,那么长时间没见到您了,想您了,一来长沙,我还不得来给薛叔叔磕个头啊。”
“磕头?好啊,你磕啊!”
“别啊,我给您磕了头,您还得给我红包,那多不合适啊,要不,咱们两免得了。”
面对这样天字第一号的无赖,薛岳还真没有什么办法:“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没功夫陪你瞎耽误时间。”
孟绍原也不客气,自己找椅子坐下:“薛叔叔那是真正的战神啊,日寇三次进攻长沙,薛叔叔运筹帷幄,三次赶走日寇,使得日寇尸横遍野,长沙巍然不动。薛叔叔您就是绍原心中的偶像。”
三两句话,就让刚才还没好脸色的薛岳,露出了一丝笑意。
第二千三百三十五章 战神翻脸
老话说的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孟绍原算是把薛岳的脾气给摸透了。
就这么几句话,让薛岳的脸色大见和蔼:“你少拍我的马屁,听说,你这次在上海,把李士群干掉了,做的不错。”
“那都是薛叔叔的功劳。”
“什么?你干掉李士群,和我有什么关系?”
“薛叔叔,您那是不知道啊。”孟绍原一本正经说道:“我在上海时候,为了对付李士群,那是危险重重。
有几次,我都撑不下去了,可一想到薛叔叔您的殷殷期待,我浑身就充满了干劲,这才转危为安了啊。”
薛岳怔怔看着孟绍原,好半天才说道:“孟绍原,你说这些话的时候,难道自己一点都不觉得肉麻吗?”
“不肉麻,不肉麻。”孟绍原哪里会在乎这些:“绍原说的可都是心里话啊。”
“你不肉麻,我还肉麻。”薛岳也算是服气了:“你是夜猫子进宅,不安好心,说吧,这次又想从我这里骗走什么?”
“薛叔叔,您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孟少爷那真是一身凛然正气:“我是穷,可我穷的有骨气,我穷的……”
“你闭嘴,给我闭嘴!”薛岳赶紧打断了他的话:“你从我这里坑蒙拐骗的难道还少吗?再不说,给我滚蛋!”
“成,我说,我说。”
孟绍原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刚进长沙的时候,看到一个叫柳玉森的恶棍,在那殴打一个叫田博和的人。
我想着长沙在薛叔叔的治理下,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怎么还会有这种人存在?”
薛岳一瞬间就变得严肃起来:“你还听到什么了?”
“我还听说,薛叔叔以雷霆手腕,杀了不少的人。”孟绍原也不害怕:“绍原心里想,薛叔叔既然要杀人,总是有道理的。
不过人言可畏,我又听有些人说,薛叔叔杀的几个人,似乎有些冤情在其中。
薛叔叔,我是您的侄子,听到有人这么污蔑您,心中自然不甘心了。所以,今天特意来向薛叔叔求证一下。”
薛岳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绍原,你想问的是田博勤和孙仑吧?长沙流言纷纷,都说我错杀了这两个人,但他们的罪行确凿,不存在错杀。
我薛岳肩负着保卫长沙,保卫湖南之重任,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外面对我如何评论,我是不在乎的。
你是军统干将,又是孟柏峰的孩子,所以你不管对我做什么事,我都可以包容你,但这件事不一样。
绍原,这里面的水太深了,不是你可以插手干预的。听我一句劝,此事到此为止,你赶紧给我回到重庆去。”
“薛叔叔,你听我说几句。”
孟绍原也从来没有那么严肃过:“我这个人敬佩的人不多,但薛叔叔您绝对是其中一个。三战长沙,血染疆场,长沙到现在还牢牢的控制在我们手里。
我说您是战神,真的不是在恭维您。日本人听到您的名义就害怕,纵观开战以来,能做到您这样的没几个。
十年、五十年、一百年后,提到这段历史,一定会说到您。说您如何横刀跃马,杀得倭寇闻风丧胆。
可历史书上也同样会记下一笔,您薛长官,为了控制湖南,滥杀无辜,为了甲派乙派之争,不惜颠倒黑白。”
“够了,你不要太过分了!”薛岳打断了他的话。
“武将死战,文臣死谏,自古历来如此。”
孟绍原却丝毫都不畏惧:“我不是大忠臣,相反我很怕死,可该说的,我还得和您说,您不是外人,您是我的叔叔!
我不想看到在未来的史书上,留下您的污名。您到了湖南之后,杀了太多的人。
不合您心意的人,要么通工,要么日谍,您总能找到罪名给他们安上。
薛叔叔,您是战神,是军人,军人,就该专心打好仗。军人涉政,历来都没有好下场啊。”
“孟绍原,你是不是无法无天了?”
薛岳语气逐渐变得阴沉起来:“史书上怎么评论我,那是后来的事情。我做什么,那是我的事情。
说到底,你不过是军统的一个特务,谁给你的胆量跑到湖南来干涉我的事情?
后天有去重庆的飞机,你和你的人趁这趟飞机走。孟绍原,我看在孟柏峰的面子上,这一次不为难你,但绝对没有下次了!”
孟绍原有些失望。
刚才他说的都是真心话。
薛岳用兵如神,一代抗日名将,孟绍原是打心眼里佩服。
过去和他瞎胡闹,就等同于是孩子在和大人撒娇。
孩子做得再错,大人也不会计较下去的。但这一次不一样了。
这一次,如果自己罢手,什么事都没有。
可如果自己查到底?也许,就会冒着和薛岳撕破脸的风险。
而这却是孟绍原最不愿意看到的。
能不能有别的办法?
“来人,把孟处长送回到旅馆去。”
薛岳还没有忘记交代一声:“长沙战事初平顶,日谍汉奸依旧活跃,为了确保孟处长的安全,没有我的命令,不许离开旅馆。”
这是变相把自己软禁了吗?
孟绍原站起身,朝薛岳鞠了一躬:
“薛叔叔,过去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您大人有大量,多包涵。我这个人,总是喜欢惹祸,要是将来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我来给您磕头认罪。”
这是摆明了说,这件事,自己是不会放手的。
不能让薛岳留下这千古骂名。
薛岳冷笑一声,背过身去,咱不理自己的这个侄子。
……
“长官,怎么样了?”
“怎么样?被轰出来了,还被软禁了。”
孟绍原冷冷说道:“后天薛岳会送我们走,得想个办法留下来。”
“留下来?”
李之峰摸了摸脑袋:“这里可是薛岳的地盘,恐怕没那么容易吧?”
“咱们做的事情,有哪一件是容易的?”
孟绍原在那若有所思:“你明天想办法溜出去,去机场看看,咱们有没有什么机会。
薛岳肯定会派人送我们上飞机,看到我们离开才会罢休,咱们只有一次机会。”
“知道了,要不要通知总部那边协助?”
“没必要把总部的人牵扯进来,这次我没准就得死在长沙,咱们自己解决这个麻烦!”
第二千三百三十六章 老外送信
整个旅馆都受到了极为严密的监视,这一点就连孟绍原的同行者都感受到了。
孟绍原却看着一点都不担心。
既然薛岳不允许自己再离开旅馆,那简单,自己干脆连房门都不出。
吃饭也都是直接端到房间里来的。
而且,薛岳为了防止意外,还干脆不准外出。
理由还有那个理由,外面太多的日特和汉**,必须要保证旅馆内人员的安全。
这个借口听着不错。
起码大家脸上都有光彩。
不过,有两个人是不受这道命令限制的。
贝克先生和贝克夫人。
他们是美国人。
中美合作,中美是盟友。
美国援助了中国大批的物资。
所以,美国人还是不能得罪的。
所以,在吃早饭的时候,李之峰和苏俊文开始分头行动起来。
苏俊文找的是张启山。
“老板需要你的帮忙。”
苏俊文低声说了一句。
然后,他把一张纸塞到了张启山的手里。
这一切能够顺利进行,都因为监视他们的士兵,被李之峰那桌吸引了。
在另一头,李之峰干脆端着早饭,坐到了贝克夫妇的那一桌。
李之峰受过孟绍原英语和日语的强化训练。
尽管他的英语还不是特别灵光,但勉强对话总还是可以的。
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通。
一边说,一边还不时的放声大笑,好像说到了什么特别有趣的事情。
这一来,立刻就把餐厅里士兵的注意力吸引了。
其实,李之峰说的一点都不好像。
他说的是:“我老板需要你们的帮助,贝克先生,贝克夫人。”
然后,他“哈哈”大笑。
贝克夫妇也配合的笑着:
“请说,无论什么事情。”
“我老板需要你们离开旅馆,到一个地方,找到一个叫贾鹏程的人……哈哈哈,哈哈哈……找到他以后告诉他这么办……哈哈哈,哈哈哈……”
吃完早饭以后,贝克夫妇没有丝毫停留,立刻准备离开旅馆。
“先生,夫人,你们不能离开。”
一个班长拦住了他们。
贝克先生立刻张嘴一顿英文。
班长也不知道对方再说什么,反正看着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
“李长官,李长官。”
一抬头,看到了李之峰,班长好像看到了救星:“两个洋鬼子到底在说什么啊?”
他可是亲耳听到李长官会说洋文的。
李之峰板起了脸:“洋鬼子说,他们需要外出,需要看一下最真实的上海,然后回到美国可以汇报。”
“可我接到的命令是,确保他们的安全。”
“这些洋鬼子脾气倔,认定的事一定要去做。”李之峰一本正经地说道:“要不然他们会向国民政府提出抗议。到时候,你们薛长官都吃不住,倒霉的还是你们。”
班长有些头疼。
李之峰好心的建议道:“你派两个人,一路保护他们不就行了?”
想来想去,好像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
两个士兵,一直都跟在贝克夫妇的身后。
贝克夫妇一路走,一路拍摄着长沙的风土人情。
到了一处药材店前,贝克夫人似乎一下有了兴趣,拖着他的丈夫走了进去。
两个士兵就在门口,选择了一个可以看到里面的角度。
“先生,您要点什么?”
伙计也不知道老外能不能听懂自己的话。
贝克先生用极其僵硬的汉语说道:
“三两、川贝……还有,无根果,一個……紫藤、叶,三斤三两……”
伙计一惊:“您稍等。”
没多久,掌柜的出来了。
他看了一眼两个外国人:“您稍等。”
他把老外要的药材包好。
贝克先生掏出钱付给对方,然后离开了药材店。
掌柜的离开打开钱,里面夹着一张小纸条。
“帮他们脱身,见贾鹏程。”
最后是一个特殊的符号。
“快,去通知人。”
掌柜的立刻吩咐伙计了一声。
接着又挠了挠头:“咱们军统什么时候发展出洋特工了?”
……
两个士兵也不知道那两个洋人到底要去哪里。
“让一让,让一让。”
忽然,一辆黄包车飞奔而来。
冲的急了,一下冲了过去。
“撞人了,撞人了。”
数声惊呼响起。
一大群人立刻蜂拥而来。
两个士兵被隔开了。
等他们急匆匆的分开人群。
老外呢?
那两个老外呢?
……
“他们说什么?”
贾鹏程只听得一头雾水。
翻译接口说道:“他们说,长官让你明天到机场准备接应他,这么做……”
没说是哪个长官。
可是贾鹏程知道。
“行,我清楚了。”贾鹏程立刻回答道:“你回去告诉长官,明天按照约定行事。”
我的长官哎。
您这是铁了心要这么做了?
……
岳新平的怒骂就没有停过。
两个士兵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坏了啊。
两个老外失踪了。
要是遭遇到了什么不测,那就是一起国际纠纷啊。
正当岳新平考虑要不要立刻向薛长官汇报的时候,班长惊呼一声:
“他们回来了!”
就看到贝克夫妇,手挽着手谈笑风生的走了进来。
岳新平的英语是非常流利的,一看到两个老外回来,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
“贝克先生,贝克夫人,你们去哪了?我们还以为你们出事了。”
“我们,走散了。”贝克先生看起来很是不满:“我们是外国人,不认识路,语言又不通,只能一路摸索着回来了,太不像话了。”
“是,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
只要老外安全,岳新平哪里还会在乎这么多:“我一定严厉训斥,贝克先生,贝克夫人,请赶快会房间休息吧。”
看到两个老外抱怨着离开,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岳主任,要向薛长官汇报吗?”班长小心翼翼的问道。
“放屁,等着被薛长官骂?”岳新平瞪了他一眼:“老外这不是回来了?回来就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自己刚才都是被吓得一身冷汗。
活祖宗哎,还好没有出事,要不然自己这颗脑袋都未必能保得住了。
再坚持一下。
明天,这帮人就能离开了。
……
“长官,事情都办妥了。”
“好。”孟绍原放下了手里的绘画版“***”:“明天按照计划行动,你和苏俊文留下来,其他人正常回到重庆,一切注意保密!”
第二千三百三十七章 机场脱身
薛岳说到做到。
次日一大早,来负责保护孟绍原一行去机场的人就到了。
还是那位岳新平岳主任亲自带队。
他接到的是死命令。
不管怎么样,都要亲眼看到这群人上飞机。
尤其是,孟绍原!
军令如山!
薛岳特别对身为文官的岳新平交代了这么一声。
薛岳主政湖南,军政大权一把抓,岳新平哪里敢怠慢。
可是,孟绍原也是来头不小,同样是岳新平轻易不敢得罪的。
这夹在当中做人,最是难受。
岳新平是小心翼翼,就生怕自己有什么做得不对,惹得对方生气。
孟绍原大概也是故意的,磨磨蹭蹭的,眼看着岳新平等的不耐烦了,想要派人去催,这才慢吞吞的出现。
岳新平那是一点抱怨都不敢有,陪着笑脸说道:“孟处长,咱们出发吧?”
“行,车子都安排好了吧?”
“安排好了,安排好了。”
“那就好,劳烦岳主任费心了。”
……
不同于湖南芷江等机场,长沙的机场,是临时的军用机场。
三次长沙保卫战中,这个临时军用机场,和芷江等机场一样,无数次的遭到日军空军轰炸。
但每一次刚刚炸毁,顽强的湖南人,又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其修复。
就这么炸了修,修了炸。
在长沙机场,最多的不是军人,而是民工。
正是这群民工,才保证了飞机可以正常起降,将无数的物资运送到长沙!
车队还没进入机场,便已经变得缓慢起来。
站在两边汽车踏脚上的士兵,不得不大声吆喝,才能勉强“叫出”一条道路来。
有的时候遇到性子急的民工,双方还会发生口角。
别看这些人只是民工,还真不怎么怕当兵的。
一时湖南人天生的性子强,二来在三次长沙保卫战中,他们什么没有见过?
他们冒险在日军的轰炸中抢修过机场。
他们冒死从前线抬下过伤员。
耍威风?
有本事朝日本人耍去,别冲着自己人。
当兵的也深知这一点,因此很多时候也都让着。
孟绍原一上了车就在那里闭目养神。
他今天还是穿的三件套的西装,戴着礼帽,套着一件黑色的风衣。
很好辨认。
千辛万苦的,车子终于开进了机场。
士兵们跳下车,然后协助保护的人从轿车卡车里逐一下来。
“嘿,岳。”
贝克先生忽然叫住了岳新平:“我有一些事情,很好奇……”
岳新平一边应付着他,一边不停的朝着前面看着。
穿着黑色风衣,戴着黑色礼帽的孟绍原很有辨识度,很好认。
“不好了,不好了,孙姨娘肚子疼得要命,晕倒了。”
忽然,张家那群人中乱了起来。
“是肠惊风(肠梗阻),快,要不然有生命危险。”
张家人有做大夫的,立刻叫道:“都围起来,我来治,别让孙姨娘肚子给人看到,要不然张家的脸都丢光了。”
张家的人立刻非常自觉得背对着围成了一圈。
这里才有故事,那边又出事了。
两伙民工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打了起来。
相互扭打着渐渐朝这里逼近。
很快,一群人便把岳新平隔离开了。
“好了,好了,孙姨娘的命算是救过来了。”
张家那里一片欢呼。
岳新平急忙踮起脚尖朝那里看。
还好,穿着黑色风衣戴着黑色礼帽的孟绍原还在。
“登机了,登机了。”
嘴里叼着一根粗大雪茄的美国机长出现了。
张家人纷纷朝着飞机走去。
其中,就有孟绍原。
“贝克先生,登机了。”
岳新平被贝克先生弄得脑袋都大了。
“OK。”
贝克先生这才离开。
民工们斗殴得越来越激烈了。
那些士兵不得不过来劝架。
岳新平竭尽全力分开了人群,一眼看到,孟绍原已经上了飞机。
他心里还有一些不太放心,想要上飞机去亲眼看看,没想到却被那个美国机长给拦住了:
“嘿,名字。”
“岳新平。”
机长拿出登机名单看了一下:“你不在名单上,不能登机。”
“我是HUN省政府办公室主任!”
“我不管你是谁,为了确保飞行安全,只有在名单上的人才能登机。”
岳新平也没办法了。
他看到,贝克先生在登机前,还给了自己一个飞吻。
美国机长上了驾驶舱,发动了飞机。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叠钱,亲吻了一下。
很简单的一件事,只要阻止不在登机名单上的人登机,自己就可以得到一大笔的报酬了。
看着飞机起飞,岳新平松了一口气。
终于把这个活祖宗送走了,自己也可以回去和薛长官交差了。
而此时在飞机里,张启山的儿子脱掉了黑色风衣和帽子,笑了。
张启山笑得更加开心。
自己的大儿子,和孟叔叔一般的身材,就在刚才为孙姨娘进行所谓看病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在张家人的保护下换了衣服。
保重,孟叔叔。
咱们,重庆再见!
……
岳新平和他的车队离开了。
那两伙打架的民工也散了。
穿着一身民工衣服的孟绍原,摸了摸口袋。
我靠,自己的烟还在风衣里呢。
“长官。”
也是一身民工打扮的李之峰和苏俊文,走了过来。
“走。”
孟绍原头也不回的说道。
……
“长官。”
早在机场外等了许久的贾鹏程,急忙迎了上来。
“有烟没有?”
“我不抽烟。”
“这习惯太恶劣了。”
孟绍原嘟囔了一声:“上车,走。”
“先去哪?”
“去见田博和。”
贾鹏程发动了车:“长官,虽然薛长官以为你不在长沙了,可你要做这事,早晚都会暴露,到时候你怎么离开长沙啊?”
“又不是我做的。”
“那是谁做的啊?”
“你啊。”
“啊?”
“你贾站长打抱不平,为田博勤和孙仑伸冤,那是真正的大仁大义啊。”
“孟处长,不带你这么坑人的啊。”贾鹏程脸都发白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合着您做事,把责任往我身上一推啊。”
李之峰和苏俊文相视而笑。
这种事,那不是长官的拿手好戏吗?
孟绍原却不再说话,闭上了眼睛休息。
薛叔叔,你别怪我。
也许你现在会恨我,但早晚,你会感谢我的。
有些事,就算现在不说,也早晚都会真相大白的!
第二千三百三十八章 良苦用心
“就在这里面了。”
孟绍原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关着的那个人,一看到有人进来,立刻便大声说道:
“来啊,终于来杀我了吗?我不怕死,我就不信这世上没有公道在!”
田博和!
说是被关,其实就是将他软禁在了房间里。
一应吃喝,从无怠慢。
孟绍原搬了一把椅子坐下:“谁说要杀你了?”
“不杀我?你们抓我来不就是为了封我的口!”田博和一声冷笑。
“田博和,我要杀你易如反掌,要封你的口,也是简单之极,用不着费那么多的手脚。”
孟绍原淡淡说道:“我派人把你放到这里,无非就是怕你遭了柳玉森的毒手,你弟弟的冤屈无人申述而已。”
田博和一怔。
这人有这么好心?
孟绍原又说道:“我拼了得罪薛岳,也要帮你这个忙,你不懂得感恩的吗?”
田博和完全愣住了:“你是谁?”
“我是谁,和你无关。”孟绍原冷冷说道:“我帮你,有一个条件。”
“你说。”
“我可以帮你弟弟和孙仑洗刷冤屈,也可以帮你除掉柳玉森,但你从此后不许再去找薛岳的麻烦。”
孟绍原说到这里,似乎在那自言自语:“其实,你真找薛岳麻烦,难道他还会在乎你?他捏死你,就好像捏死一只蚂蚁。”
田博和也知道他所言非虚。
在那沉默一会,咬了咬牙:“好,只要能帮我弟弟洗掉罪名,让陷害他的柳玉森伏法,这件事就一笔勾销。”
“成交!”
孟绍原顺势问道:“你要为你弟弟伸冤,手里总有什么证据吧?”
“有!”
田博和毫不迟疑说道:“我弟弟的罪名有四,其中,擅收兵役代金、拆除桥梁铁料、采购铅丝图钉,都是有据可查的,而且县政府的人都知道。
当时,这些费用全部记录在案,我弟弟出事后,县府管财务旳会计蒋成济,冒险把这些单据藏了起来,后来全部交给了我。”
孟绍原“哦”了一声:“这些单据都在你这?”
田博和点了点头。
“那个蒋成济呢?敢出来作证吗?”
“不敢,他怕薛岳。”田博和老老实实回答道。
是啊,湖南谁不怕薛岳?
田博和又继续说道:“我弟弟罪名最重要的一条,是杀了左恩杰、孔少云二人,但左恩杰、孔少云二人罪证确凿,是经过县巡回法庭认定的。
我弟弟被冤杀后,薛岳收回了巡逻法庭保存的证据,可是,左恩杰和孔少云两人,在长沙县无人不知。”
这案子,并不怎么复杂。
很多事情一查便知。
问题是,没人敢查,没人敢为田博勤和孙仑翻案。
“我有一个办法,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做。”孟绍原忽然说道。
“敢,如果能够还我弟弟一个清白,让我做什么我都敢!”
“好,其实这个办法很简单。”孟绍原缓缓说道:“我要你消失。”
“什么?消失?”
“永远的消失,改名换姓,我另外安排你去处。”
孟绍原已经想好应该怎么办了:“你把那些证据都交给我,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一定帮你弟弟的罪名洗刷了。”
田博和没有立刻回答。
这个人,他今天才认识。
他手里的那些证据,是他为自己弟弟洗刷罪名最后的底牌了。
全部交给这个陌生人?
万一他到时候翻脸不认人怎么办?
孟绍原完全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你手里的并不是你的底牌,这些证据,你拿着,
说你假的就是假的,可交在我的手里,就不一样了。
你自己选择吧,如果你不愿意,我现在就放你走。你愿意留在长沙,还是要做什么,我绝对不会再干涉的。”
田博和在那沉默了许久才问道:“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不可以。”
“好吧,好吧。”田博和喃喃说道:“薛岳势大,凭我一个小小平头百姓,是斗不过他的。我没人可以信了,只能信你。
我告诉你,我的那些证据藏在了哪里,我只求求你,不要让弟弟死不瞑目!”
“明天一早,我就安排你离开长沙。”孟绍原的口气忽然变得严厉起来:“永远不要再回来了。如果你还敢回到长沙,薛岳我不杀,我杀你。
我想要杀的人,天涯海角,你都躲不掉的。”
……
看到孟绍原从房间里出来,贾鹏程小心翼翼问道:“长官,怎么样了?”
“这案子不复杂,甚至很简单。”孟绍原似乎在那想着什么:“难的是,怎么让薛长官为田博勤和孙仑平反。
老贾,我不是要盯着这起案子不放,一是要为咱们军统在长沙打开局面,二来,也是为了更好的保卫长沙。”
“更好的保卫长沙?”
贾鹏程有些不太理解。
孟绍原出神地说道:“三次胜利保卫长沙,薛长官用兵如神,我军中,在这個级别上,很难找到和他匹敌的。
还有一个重要因素,长沙军民上下一心,抗击外敌,乃使长沙终成坚城。湖南民众为了长沙,付出了惨重代价。
可是田博勤案和孙仑案,使得湖南民间民怨沸腾,战时倒还不至于那么刺眼,可是现在暂时太平了,必定会重提这两起案子。
这事如果限制在湖南倒还好了,要真传到了重庆,必然有人借此大做文章,有甲派,就有乙派。
万一到了那个时候,某些居心叵测的人兴风作浪,撤换到了薛长官,谁来保卫长沙?谁有资格,能够替代薛长官?”
贾鹏程倒没有想到,孟处长居然想的那么长远。
“孟处长,你的这些想法,你见薛长官的时候没有和他说过?”
“我说什么?怎么说?”孟绍原苦笑一声:“这是薛长官心中的忌讳,谁也不能提起。尤其当时他正在气头上。
没法子,一不做二不休,我先斩后奏,反正真到了那个时候,我顶多也就是挨他一顿板子。他妈的,难道我屁股还会被打烂了?”
话虽然这么说,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的。
万一真惹急了薛岳,恐怕就不是挨顿板子那么简单了。
他一怒之下杀了自己,谁会为自己出头?
“不行,不行,我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孟绍原喃喃说道:“我说老贾啊,你想法子帮我登一则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