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七章 计划有变
孟绍原换上了一身普通士兵的衣服。
带队的，是郭忏的警卫连长何新民。
被俘的八个日本人，被关押在了一座僻静的院子里，看管的非常严密，很难从这个地方逃跑。
“有什么帮助，和我说。郭司令特别交代过了。”在外面，何新民用很低的声音说道：“马上开饭，你和小徐、小武一起送饭，正好可以观察到那几个日本人。”
孟绍原“嗯”了一声。
老实说，对待俘虏，国民政府还是不错的，吃的都是白米饭。而且还有一个半荤菜，这待遇在现在的武汉国军里算是相当不错的了。
五个日本人在院子里做着各自的事情。
有的在那闭目养神，有的在那走来走去，可是一个说话的也都没有。
“开饭，开饭了。”
一走进院子，小徐就敲着饭桶说道。
屋顶上，架设着机枪，虎视眈眈的盯着院子里。
很快，另外三个在屋子里的日本人也走了出来。
原本想从他们排队领饭的时候看出阶级等级，可是很快孟绍原失望了。
这八个日本人是按照岁数来排队的。
狡猾啊。
孟绍原是负责打饭的，这样能够更好的近距离观察这些日本人。
日本人领饭的时候很有秩序。
从第一个日本人开始，孟绍原每次给他们打饭的时候，都很自然的抬下头。
虽然只是一个非常短暂的时间，但就在这么一瞬间，孟绍原已经记清楚了他们的长相，已经脸上稍瞬即逝的表情。
当第三个日本人排到面前，孟绍原打了饭抬起头来，和这个日本人四目相对的时候，两个人脸上都同时露出了诧异、震撼的表情。
孟绍原认得这个人！
而且是“老朋友”了！
小林少尉！
上次去南京拿胶卷，平贺晋作大佐身边的小林少尉！
撤离南京的时候，也正是利用了他才成功的脱身！
见鬼，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他？
流川枫！
小林少尉也一眼就认出了面前的这个中国军人，就是他以为已经在中国游击队的突袭中被俘或者阵亡的流川枫！
……
那天，打退了中国游击队的进攻，小林少尉发现“流川枫”失踪了，他立刻派人到处寻找。
可惜，一直到了天黑的时候，他也没能找到“流川枫”。
过了半个月不到，小林少尉就被调到了一线部队，而在未来的岁月里，这也成为了他的一个遗憾。
“流川君”生死不明，有很大的可能被支那人俘虏或者是杀害了。
那都是自己的责任啊，如果当天，他能够让“流川君”留在自己身边，也许就不会有这样的悲剧发生了，那全部都是自己的责任啊。
“流川君，对不起。”
每次到了战争的闲暇功夫，小林少尉的脑海里总会浮现出那个年轻人的身影。
……
可是现在，这个年轻人又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而且还居然穿上了支那士兵的军装？
怎么回事？
小林少尉虽然内心震撼，但脸上却毫无表情。
这也充分体现出了一个日本军官的素质。
找机会，联络他，问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然后，或许他可以帮到自己……
……
该死的，怎么会在这里遇到小林少尉？
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不，那天，小林少尉以为自己被俘或者失踪。
刚才他脸上流露出来的表情，是震惊。
甚至，还带着一丝欣喜。
他发现自己没有死的欣喜！
计划有变！
孟绍原用最短的时间在心里做出了判断……
……
“情况有变。”
一出去，孟绍原立刻对何新民说道：“那里面有个日本人认得我。”
何新民立刻变得紧张起来：“那怎么办？”
“没关系。”孟绍原想了一下：“他应该还不知道我的身份，何连长，想办法，让我能够和小林少尉单独接触。”
“好！”何新民不暇思索：“下午会继续对他们进行提审，我会专门安排你和他单独在一起的。”
已经制定好的计划，现在出现变数……
……
提审对于这8个日本人来说，都是每日必备的惯例了。
这一次略有不同，小林少尉被带出去的时候似乎时间早了，之前那个日本人的审讯还并没有结束。
他得在外面的房间里等着。
两个中国士兵看守着他。
其中有一个就是流川枫。
“哎，我去上个茅房。”
一个士兵说道。
“去吧。”“流川枫”孟绍原面无表情。
士兵一出去，孟绍原朝外面看了看，一转身：“小林少尉，你怎么被支那人抓住了？”
“流川君，你，你没死。”小林少尉却反问道：“那天，我还以为你落到了支那人的手里。”
“是，我是被支那人抓住了。”孟绍原早就想好应该如何回答了：“但是你忘了吗，我的中国话说的很好，我说我是大学生，被日本人抓住了，他们相信了我，并且强迫我当了兵。”
在中国，抓壮丁这种事情常有，小林少尉一点都不觉得稀奇：“你失踪后，我很快被调到了前线，这次不幸被支那人抓住。流川君，我很想念你。”
“我也很想念你，小林少尉。”孟绍原急切地说道：“在南京，我们是那么好的朋友，不，我不能看到你被支那人折磨，我要救你出去。”
“没有那么简单。”
小林少尉的头脑还是非常清楚的：“支那人的防备非常严密，轻举妄动的话，只会让你也暴露的。”
他很喜欢这个和自己岁数差不多的年轻人。
所以，他不愿意这个年轻人有什么意外。
“不，我一定要这么做。”孟绍原看起来却非常的固执：“更何况，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自己是大和民族的子民，我怎么可以在战场上，拿着武器杀害我的同胞？”
小林少尉在那想了一下：“流川君，这样吧，你不要轻举妄动，我好好的考虑一下计划，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是的，请放心吧。”
“行了，支那人快要提审我了，流川君，不要流露出任何异样。”
屋子里随即再度变得沉默起来。
……
从刚才小林少尉的全部对话语气和脸部表情来看，他并没有怀疑到自己。
而且，当自己提出营救提议的时候，小林少尉虽然一开始是拒绝的，但后来在自己的坚持下明显的动心了。
然而，这件事情他没有办法自己做主。
他会回去向那个“高岸”汇报。
“有没有办法在他汇报的时候一举找到那个高岸？”在听完了孟绍原介绍的情况后，亲自赶来的郭忏问道。
“很难。”孟绍原接口说道：“我想，他们会非常的谨慎，而且一定有自己的交流方式。我发现，在他们在院子里休息，以及打饭的时候，彼此间没有任何的语言交流，高岸如果是个老资格的特务，一定会做出防备，以避免自己的身份暴露。
还有一点，郭司令，其实要找出谁是高岸我还是有一定把握的，但是怎么让他开口？怎么交代出他知道的情报？时间拖得越久，他身上可以利用的地方就越少。所以我想，可不可以利用我这个‘流川枫’的身份，做些文章，让他自己暴露出来？”
郭忏苦笑了一声：“我是武汉警备司令，玩这套，你们内行，我不如你。这样吧，我给你介绍个人，武汉警备司令部稽查处处长万国才。”
一直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中年人，和孟绍原握了一下手：“孟科长，久仰大名，柏立弗间谍案侦破的快速漂亮。”
孟绍原有些不好意思：“万处长，抱歉抱歉。当时急着行动，连你们那里都没有通知就直接动手了。”
“没事。”万国才倒显得很大度：“其实，我以前也是军人，后来淞沪会战负了伤，伤愈后，就被调来做了稽查工作。郭司令是外行，我也不怎么内行，和你孟主任在一起，正好可以多学习学习。”
“万处长客气了。”孟绍原正色说道：“我心里初步制定了一个计划，但却需要你们的配合。”
“说吧，我是武汉警备司令，还是有些特权的。”
“我的计划首先是要把小林少尉和那七个日本人救出来。”
孟绍原一开口，郭忏和万国才互相看了一眼，郭忏这才说道：“孟科长，这个恐怕有难度吧？我们派了不少的人来看管这些日本人，就凭你一个人，怎么救？如果换成我是那个高岸，你轻轻松松的把我们营救出来，一定会生疑的。”
“郭司令还说自己是外行，这些话说的可内行的很。”孟绍原笑了笑说道：“办法有两个，一个是特别复杂的，人的心理，就是越复杂的计划越有成功的可能。还有一种是简单的，过分的简单反而会让人怀疑其中的不真实性。”
说到这里，孟绍原心里的那个计划越来越成熟了：“我准备双管齐下，让那个高岸自己冒出来，而且还拱手送给我们有价值的情报。”
郭忏和万国才想了一会，还是想不出该怎么做。
“我的计划是这样的。”
孟绍原慢条斯理的说出了自己的全部想法：“办法复杂了一些，而且要准备的东西比较多。”
“这点交给我吧。”万国才一口应承下来：“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到！”
第七百九十八章 轰炸撤退
整整一天的时间，小林少尉都没有主动联系孟绍原。
而那八个日本犯人看起来也没有任何的异常。
孟绍原并不急。
鱼饵放下去，鱼总是要试探一下的。
时间越长，钓上来的越有可能是大鱼。
而且，自己这里同样也需要准备的时间。
郭忏那里，也在不断的给孟绍原创造着机会。
孟绍原抬头看了看天空。
自己的夫人们，应该已经飞离武汉了。
希望她们能够平安到达重庆。
“报告。”
即便成为俘虏，小林少尉还是很有军纪的。他忽然站了出来。
“说！”
“我的胃里不舒服，我要求看医生。”小林少尉忽然用生硬的中国话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长官，我带他去吧。”孟绍原知道这是小林少尉向自己发出了信号。
“嗯，去吧，记得给他戴上手铐。”
“明白。”
孟绍原给小林少尉戴上了手铐，然后推了他一把：“快走！”
“八嘎！”
小林少尉还像模像样的骂了一声……
……
“流川君，你真的愿意帮助我？”来到没人出，小林少尉停下脚步低声问道。
“是的，小林少尉，我一天都不想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孟绍原的样子，恨不得立刻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他看看是红的还是黑的。
“在我口袋里，有一张纸条。”
小林少尉看了一下周围：“掏出来。”
看着孟绍原掏出了那张纸条，小林少尉看起来有些紧张：“立刻把这张纸条送到平和街本立商社，暗号是‘米价好像跌了一点’。一定要快。否则，恐怕就晚了。”
孟绍原知道对方为什么那么急切。
平和街位于汉口日租界。
这里是华中地区贩运毒品的大本营。鸦片、红丸、白面等毒品应有尽有。日本浪人依托租界庇护，大肆贩卖毒品、枪支，横行霸道。
因此，当时的汉口盛行一句土话“下东洋租界去啊”。此处的下东洋并非指去日租界，而是指去做坏事。
1937年7月7日，抗日战争全面爆发，汉口日租界侨民怕受到波及，开始纷纷撤离回国。
1938年6月3日，汉口市市长吴国桢向湖北省高官何成浚报告收回日租界，但是否比照之前的德、俄、英租界那样设置特别区提出了不同建议。
特别区的设置因各国退还后的租界不与地方政府同一系统，由国民政府外交部管辖，是一种过渡性的办法。
以前将德国、俄国、英国的租界区改设为特一区、特二区、特三区。
现在日本租界区由于日本领事馆和侨民都已经撤离了，在处理上就没有外交方面的顾虑，可以考虑改设警察局直接归汉口市政府统一管理。
目前在日租界的日本侨民已经非常稀少，但国民政府方面考虑到会引发各外国租界的连锁反应，没有立刻派警察进入，因此日租界内还有一些零星的日侨在。
而且国民政府为了争取国际支持，也明确的表示，只要这些日侨愿意，都可以安全的离开武汉。
小林少尉如此急迫的想要把这份情报送到本立商社，也是在担心，本立商社很有可能已经人去楼空了。
“放心吧，小林少尉。”孟绍原做出了自己“郑重其事”的承诺：“我一定会安全送到的。”
……
“本立商社？”万国才一听就说道：“我知道这个商社，和法国人的关系相当不错，有很多的商业来往，战争爆发之后，大部分都撤离了，里面就留了两三个人，这两天也提出了申请要求离开武汉。怎么样，要不要派人抓起来？”
“不必。”孟绍原摇了摇头：“这应该是高岸策划的，他既然敢这么做，就不怕我们抓住本立商社的人。”
“情报上面写的是什么？”
“我没有看。”孟绍原笑了笑：“你看到这个叠纸的方式了吗？做过手脚，如果我悄悄的拆开看了，或许会被对方识破的。”
既然要演戏，那一定要演全套最真实的戏码……
……
昔日繁华的日租界，如今变得一片萧条。
当孟绍原走进这家商社，说出“米价好像跌了一点”这句话的时候，接待他的那个日本人立刻关上了门：
“是谁派你来的？”
“不知道。”
面对这样的回答，日本人的脸上居然闪过了一丝满意。
“这是他们要我转给你的。”
日本人接过情报。
他并没有立刻打开，而是仔细检查了一下。
果然做过手脚。
确认无误之后，日本人才打开了情报，看了一会，面色略变：“明日晚上，对武汉进行轰炸，夜袭？大致轰炸方位询问来人……”
他看向了孟绍原。
“以刘中路为中心进行轰炸。”
“好的，你还好现在来了，再晚来一步，我就准备销毁电话撤退了。”日本人很快回答道：“情报上，还要求你明天晚上晚上准备一辆卡车，趁着轰炸混乱时机，干掉支那哨兵。你一个人，会不会困难了一些？但我现在身边又没有帮手。”
“全部交给我吧。”
孟绍原斩钉截铁：“我一定会顺利完成任务的。”
“那么就拜托了，我现在就去发电报。这是我在武汉发的最后一份电报了。”
……
高岸的计划已经非常明确。
让日军对武汉进行夜袭轰炸，趁着混乱的时候，利用“流川枫”想方设法的跑出去。
“高岸了不得啊。”孟绍原点着了一根烟：“他的一份电报，居然能够调动日本空军？我想，他的老上司本间雅晴一定在迫不及待的想要营救他出去吧？”
“越是这样，越要尽快的找到这个人。”万国才接口说道：“卡车、冲锋枪我都帮你准备好了，全部是空包弹。到时候，门口的士兵会配合你的。”
“好，到了让高岸自己主动现身的时候了！”
孟绍原的嘴角闪过了一丝笑意……
……
一整个白天，风平浪静。
孟绍原在见到小林少尉的时候，冲他悄悄点了点头。
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
夜幕笼罩在了武汉。
尖利的防空警报，忽然刺穿了这座城市的夜晚。
夜袭！
日本人居然开始夜袭了。
猛烈的轰炸声骤然响起。
一声声的轰炸，在关押着日本犯人的院子附近不断传来。
所有人都乱了。
甚至有几个岗哨擅作主张的离开了……
……
“高岸阁下，开始了！”小林少尉有些兴奋。
“开始了吗？”高岸的嘴角流露出了一丝阴冷的笑意：“那么，就让好戏上演吧。”
……
“砰”！
门被一脚踹开，拎着冲锋枪的“流川枫”出现了：“小林少尉，走啊，全部都解决了，走啊！”
“啊，流川君，辛苦了！”
八个日本人，很有秩序的离开了关押他们的屋子。
外面，躺着两个中国士兵的“尸体”……
……
一辆卡车，已经在外面准备好了。
“快上车！”孟绍原大声招呼着。
“你来开车。”小林少尉却这么说道：“怡和街，利宝商行，快！”
“怡和街，利宝商行，知道了！”
孟绍原大声回答了一句。
……
爆炸不断的在周围响起。
开车绕来绕去，竭力躲避着炮弹的轰击。
小林少尉就坐在孟绍原的身边。
“还有多远？”
他不停急促的问道。
“快了，前面就是了。”
又开了有几分钟，卡车猛的停下：“到了！”
“轰……轰！”
两声猛烈的爆炸在附近响起，接着火光升腾而起。
“下车啊，下车啊！”
孟绍原大声招呼着。
七个日本人纷纷从后面车厢里跳下……
……
孟绍原和八个日本人冲到了利宝商行里面，用力敲开了门。
一个中年人打开了门，一看到这些人，丝毫不见慌张：“高岸阁下？”
这八个日本人里的一个，一怔，随即说道：“是我。”
“赶快进来，本间将军的命令已经到了。”
中年人立刻把他们接了进来。随即关上了门。
暂时获得安全的八个日本人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
“高岸阁下，没时间多说了。”
中年人拿出了两把手枪，一把交给了高岸，一把交给了小林少尉：“本间将军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把你营救出去，我们的武器不多，用来防身吧。”
“非常感谢。”高岸接过了枪：“撤退路线安排好了？”
“全部安排好了。”中年人拿出了地图：“你看，我们准备从这里进行撤离……”
“啊，这些都你来安排吧。”
高岸似乎并不在乎这些：“流川枫。”
“我在。”
“流川君，非常感谢你的努力。”
“谢谢，高岸阁下，能够为您做事是我的荣幸。”
“还有一个小小的问题。”高岸笑了一下：“流川君，我虽然不知道你的真实姓名，但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是支那人的特工吗？”
孟绍原整个人都僵硬在了那里。
高岸若无其事的举起了枪，枪口对准了孟绍原：“我也不想知道你到底是谁，我没兴趣，你们以为这样可以骗得了我？我只是利用你来脱身而已。”
“听我说……”孟绍原慌里慌张地说道。
“不必多说了。我想，我将来偶尔会怀念你的。”
说完，高岸开枪了，对着孟绍原接连开了三枪！
第七百九十九章 简单复杂
“那个流川枫很有可能是假的。”
“不会吧？”
“小林少尉，真是有趣啊。一个你在南京认识的朋友，失踪了，被支那人抓住了，成了一个支那士兵，接着又忽然出现在武汉。而且你注意到没有，之前看守我们的士兵居然全部都换了，为什么？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个叫流川枫的人，又忽然出现在了新面孔里。还有，支那人怎么会延迟审讯，给你了你和他单独谈话的机会？”
“啊，您要是这么说，真的有些古怪了。那么我立刻停止和他的接触。”
“不，我觉得这倒是我们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支那人想要从我们身上获得情报，这个自称是流川枫的人，又主动提出了营救我们的想法。他们在设一个圈套，要利用流川枫获得我们的信任，所以，我们可以将计就计。”
“请吩咐。”
“首先要让流川枫相信，我们已经信任他了，然后再制造一个看起来很完美的营救计划。啊，我记得平和街那里有个联络点可以动用，他们不认识我，但我知道联系办法。流川枫一定会把情报送到那里，然后他一定会神奇的弄到一辆卡车，神奇的把我们营救出去的。但他越这么做，越证明他是支那人的特工。”
一个普通士兵，是没有办法做到这些事情的……
……
所以，孟绍原死的一点都不冤。
他的计划一早就被高岸识破了。
三颗子弹打在了他的身上。
孟绍原捂着胸口，怔怔的看着高岸：
“你！”
对于对方生命力的顽强，高岸也还是有些佩服的：“支那特工的那点把戏，对我没有任何用处！”
“我……”孟绍原喘息着：“我只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的子弹……打在我的身上……我为什么没流血？”
高岸一怔？
是啊，为什么没流血？
他又对着孟绍原连开几枪。
可是，手里同样有枪的小林少尉没有开枪，相反他还有些迟疑。
“真是一个笨蛋啊！”
孟绍原忽然松开了捂着胸口的手：“你瞧，空包弹的戏法总是能够骗过很多人的！”
“八嘎！”
高岸刚刚骂出，那个中年人的手里猛的多了一把枪，对准了高岸。
接着灯火通明，从其它的房间里冲出了十几个荷枪实弹的士兵！
“别动，真的不要乱动。”孟绍原慢吞吞地说道：“介绍一下，这位利宝商社的老板，其实是武汉警备司令部稽查处处长万国才！”
……
“郭司令，万处长，高岸绝对不会相信我的。”孟绍原笑着说道：“本来忽然调动原先的看守人员，就已经引起了他的警觉，然后我又在这里遇到了小林少尉，我一个小小的士兵，之前扮演的还是一个懦弱的日本年轻人，怎么忽然有勇气救人了？高岸不是傻子。
我有什么本事救人？能救出他们来才真的是见鬼了。如果高岸是个老资格的特务，那么我们故意安排我和小林少尉单独见面，有充分的谈话时机，同样会引起他的怀疑。一切都太巧合了，对于特工来说，那么多的巧合加在一起就是一个骗局！”
万国才不是特别明白：“既然这样的话，那你还要煞费苦心的和他演戏？”
“不演戏，怎么调得出这条老甲鱼？”孟绍原笑容更加灿烂：“我说了，演戏，有复杂的演戏，有简单的演戏。越是复杂的，越是容易让人相信，记得吗？”
郭忏和万国才当然这些话。
“高岸设计了一个看起来复杂，但却非常简单的计划。而我，则看起来简单，实际上有些复杂，因为这需要你们的全力协助。高岸用看着复杂的计划引我上钩，可我用看着简单的计划反过来引他上钩，我的简单计划，比他的复杂计划要复杂的许多！”
郭忏和万国才面面相觑。
这位孟科长以前是在北京天桥卖艺说相声的吗？
……
“现在，你输的冤不冤？”孟绍原掏出烟盒点上了一根烟：“怡和街，利宝商社，那是你的紧急联络点是吗？万处长，可以去抓人了。顺着这条线，可以牵出一长串的大鱼小鱼出来。”
“交给我吧，你们两个，立刻带人实行抓捕！”
“是！”
高岸死死的盯着孟绍原：“这里不是怡和街利宝商行？”
“不是，不是。”这次是万国才说的：“‘流川枫’让我们找个地方，搭建一个……舞台，老实说，我们费了不少力气，还临时征用了几间民房。”
“你要商社也好，要二层小楼也好，不管你去哪里我都能带你去。”孟绍原点上烟吸了一口：“你们的飞机轰炸帮了我们不少的忙，夜晚，轰炸，你们又在车厢里，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小林少尉呢，第一次来武汉吧？根本认不出路，所以我带着你们瞎兜圈子，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把你们带到这里来了。”
你们分得清屁的这是哪里？
尤其是在下车时候的那两声刻意安排出来的爆炸，更加让你们慌不择路。
“你怎么知道我不认识？”高岸追问着。
“动动脑子吧，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你没有。”孟绍原讥讽了一声：“你是跟随本间雅晴一起加入军队的，被抓又特别的突然，我怀疑你没有来过武汉。在你传递出去的那份情报上，你写着大致轰炸方位询问来人，我基本能够确定你不认得路。上卡车的时候，小林少尉让我负责开车，我就完全可以确定了。”
所以我想带你们去哪里就去哪里。
“上卡车的时候，我特意重复了一遍地址，为的就是让躲着的同伴听到，好给万处长准备的时间。”孟绍原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可惜，我还是高估了你们，根本不用那么麻烦。还是不明白吗？真是让人头疼啊，非得我给你们仔细解释吗？
你们一下卡车，根本没有观察周围的情况，就慌不择路的敲门，这已经不是一个优秀特工应该有的行为了。万处长一开门，张口就问‘高岸阁下’，这有两层意思，第一是人的本能生理反应，有人叫你的名字和你打招呼，你会下意识的承认，尤其是在那么紧张的局面下，你的大脑除非经过特别训练，否则很难抗拒。
不出意外的是，你果然这么做了。第二点的用意，我考虑到这样的紧急联络点，你们一定会有接头暗号，问题是我们不知道你们的接头暗号是什么，所以必须要采取这样的办法，让你没有办法核对暗号，整个过程，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轻松。”
之后，进入所谓的商行，万国才给他们抢同样是为了瓦解他们的警惕。
“你个老东西！”孟绍原忽然骂了出来：“我本来还想继续演戏，从你嘴里套出更多的情报，没想到你居然迫不及待的开枪了！”
这也是整出戏里唯一不完美的地方。
“你是谁！”这是高岸唯一想问的问题了。
“我的名字，你怎么配问？”孟绍原扔去了烟蒂：“你不行，真的不行。我从你的眼里看到了惊慌失措，沮丧，这说明你的心理素质其实也不过关。万处长，之前我们的担忧都是多余的，把他带回去，严加审问，他会说的，而且很快就会说的。”
即便不说，从利宝商社这条线就可以开始一点点的盘查下去了。
高岸和他的几个部下都被带走了，孟绍原甚至都懒得问他的全名。但至少有一点，武汉城里的许多日特机关，会很快遭到致命打击。
这也是孟绍原在离开前能够帮武汉做的事了。
奇怪的是，他单独留下了小林少尉。
孟绍原只问了一个问题：“当时，你为什么不朝我开枪？”
小林少尉看起来整个人都要崩溃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应该开枪的，我应该开枪的……”
“你是应该开枪，只是在你准备开枪的时候，有些迷茫，在那想我到底是中国特工，还是你认识的那个流川枫？你犹豫了。”
这个人是魔鬼吗？他为什么好像能够看穿人的内心？
“你的心里还有一点点的人性，也许不多，但至少还是有。”孟绍原淡淡地说道：“你不是间谍，你是士兵，我们和日本不一样，我们会遵守战俘条例，把你关到战俘营的。其实，我完全可以把你当成间谍处死，但你知道，除了你还有一点人性外我为什么不这么做吗？”
小林少尉不知道。
他和高岸在一起，“流川枫”真的可以把自己给处死。
“一饭之恩，一衣之恩，我们中国人都会报的。”孟绍原轻轻叹息一声：“在南京的时候，你借给了我一套衣服，你还帮我撤离了南京。所以，这次我饶你一命。我知道，武汉有个反战同盟，我希望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会出现在那里。”
小林少尉没有说话，一句话也没有说。
孟绍原没有看错，小林少尉的确还有一些人性，他并不是那种穷凶极恶无可救药的暴徒。
1940年3月，小林觉，前日本陆军少尉，加入反战同盟，战后回国，他出版了一本书：《我在中国的岁月》！
第八百章 暗箭难防
积小胜为大胜，以空间换时间！
从淞沪会战，到徐州会战，再到武汉会战，国民政府组织的三次大型会战，日军虽然凭借着强大武器，始终占据战场上风，然而，他们的鼻子，却完全被国民政府牵住了。
战略的主动权，已经牢牢的掌握在了国民政府的手里。
日本不是没有人洞察到日军正在中国战场陷入到一个巨大的陷阱中，但此时此刻再想刹车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只能够把希望寄托在取得武汉会战的完胜，彻底击毁国民政府抵抗到底的决心，从而让其投降。
但他们的内心深处其实也知道，这种幻想有多么的虚无缥缈。
在武汉，为了抗击来犯之敌，整个城市都进入到了全民皆兵的状态。
而普通的市民们谁也不知道，一场锄奸工作已经拉开了大幕。
先是位于怡和街的利宝商行被端了。
老板被密捕。
随即，审讯立刻展开。
没有费什么力气，这个老板全部都交代了，他是在民国二十四年，也就是1935年就潜伏在了武汉。
随着他的口供，一场大抓捕在武汉悄无声息的开始了。
而策划出这一切的，都是因为一个人的到来：
孟绍原！
在武汉，他接二连三的上演了好戏。
“你很好。”
戴笠一看到孟绍原的时候，开口说的就是这三个字。
对于戴笠而言，这已经是非常高的评价了。
“你也许会因为这件事而获得一枚勋章。”戴笠面无表情：“截止到你来之前，我们顺着利宝商行的这条线，已经抓获了十五名日特，二十一名汉奸。而且确信抓捕还远远没有结束。孟绍原！现在，由我传达委座训令！”
孟绍原赶紧一个立正。
“武汉一案，处置甚妥，应予嘉奖。此国家危难之际，有此栋梁，幸甚。望再接再厉，不辱使命！”
“多谢委座训导，孟绍原绝不辜负委座期望，不辜负身负重任！”
“好了。”戴笠让他放松下来：“你来武汉没几天，做了不少的事情。你的家人，我刚刚得到电报，全部安全抵达重庆。”
孟绍原的一颗心顿时松了下来。
“在武汉修养几天。”戴笠轻轻一声叹息：“好好的再看看这座城市，也许过不了多少时候，想来也都来不了了。”
“戴先生，要是没什么事了，我想明天就走。”
“那么急？”
“是啊，日本人在上海会有大动作。”孟绍原回答道：“根据我们得到的情报，一个新的日本特务机构，即将在上海正式运营。”
“哦，确定？”
“确定，机关长是土肥原贤二。”
戴笠眉头皱了一下：“这是老对手了，也是个中国通，如果他到上海，上海的局势会发生很大的变化，绍原，你要留神了。”
“是的，戴先生。”孟绍原神色肃穆：“土肥原贤二的到来，会让日特机关在上海一盘散沙的局面迅速得到改观，我们的日子不会再像之前那么好过了。”
这点戴笠非常清楚：“准备好怎么应对了吗？”
“想了一些。”孟绍原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但不管我现在想的再完美，情况也会发生变化，只能见招拆招。戴先生，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见他衣服吞吞吐吐的样子，戴笠笑了笑：“有什么事就说，欲言又止的，这可不是你的性格。”
“是，那我就说了。”孟绍原大着胆子说道：“之前，我们在上海有那么多的机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日特的派系斗争，但是他们即将发生重大改变，而反观我们，戴先生，所谓的三巨头体系在上海的存在，内部的争斗，都会严重削弱我们的战斗力。
匪夷所思的是，在上海潜伏区成立后，除了上次的‘龚先生’事件，我们被迫合作了一次，之前竟然没有任何一次的合作。我，周区长，程书记，貌合神离，不但如此，还存在互相拆台的情况。此消彼长，长此以往非常让人担心。”
“官场斗争啊。”戴笠默默的说出了这句话：“在中国，从古至今，官场斗争都是一个绕不过的坎。你升官了，他看着眼红。他掌权了，你心里觉得不平衡。三个字，‘凭什么’？斗来斗去，耗损的，无非还是我们自己。
绍原，我知道你也难，可再难也得坚持下去。周伟龙是元老，当初帮了我，帮了委员长的大忙，动不得。程义明是从那边过来的，有靠山，而且靠山来头还很大，一样动不得。再等等看，你也尽量避免和他们正面交锋，或许将来会出现转机的。”
本来以为自己说出那些话，戴笠会对自己大加训斥，没想到戴笠的话里反而对自己有着颇多同情理解。
“绍原，按理说，即便存在官场争斗，你当着我的面说处来，我也要郑重的告诫你，可我为什么现在是这个态度？”
戴笠忽然问出了这个问题。
孟绍原迷茫的摇了摇头。
戴笠也没多说，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厚厚的一叠资料，往办公桌上一放：“你自己好好的看看吧。”
孟绍原疑惑的拿了起来。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这里至少有七八十分的材料，而所有的材料都指向的是一个人：
孟绍原！
全部都是告状的。
告来告去也无非就是孟绍原再熟悉不过的那几条罪名，什么生活腐化堕落，独断专行等等。
有一份告的倒是比较新鲜，说孟绍原在上海拉帮结派，搞独立的小王国。
“我什么时候弄过独立的小王国了？”孟绍原忍不住嘟囔了一声。
“这个，是程义明告你的。”戴笠冷冷说道：“这里所有的材料，都是周伟龙和程义明秘密提交给我，从时间上来看，最早的那份，是在上海潜伏区才成立的时候就有了，是周伟龙提交的。”
我叉叉你个全家啊！
上海潜伏区刚刚成立，自己和周伟龙一团和气，而且看起来关系还相当的不错，可谁想到这个家伙两面三刀，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告自己的黑状了？
还有程义明，这么多黑状里，倒有七成是他告的。
有份比说自己搞独立小王国还要过分，说陈荣阳的暴露，根据分析很可能和孟绍原有关，希望上级严查。
这他妈的不是拿屎盆子往自己脑袋上面扣吗？
“绍原，你以为自己官场经验很丰富了？”戴笠淡淡说道：“从在南京开始，你就习惯了挥舞支票本，各个科室的科长、股长，谁见到你都笑嘻嘻的，明面上把你当最好的朋友看待，可你要真的出事了，有几个人会真心的帮你？
到了上海，你首先就去拜访了周伟龙，程义明，也没少给他们好处吧？可他们背地里，还是狠狠的给了你一刀。为什么？因为你触动到了他们的利益。再反过来想想总部的这些人，孙良群的事件上为什么那么肯出力？不是因为你给了他们多少钱，而是孙良群得罪的人太多了一些，除掉他对大家都有好处。
利益面前，从来都没有朋友可言。总部的人当你是朋友，那是因为你远在上海，动不到他们的利益，相反你每次回来都能给他们一点好处。可有遭一日，他们调去上海，或者你调了回来，一旦发生利益冲突，他们出卖你的时候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戴先生。”孟绍原心里真的怒了：“是我其它罪状我也认了，可说我搞独立王国，陈荣阳暴露和我有关，这些全是子虚乌有。”
话虽然这么说，但此时的孟绍原，发现自己的官场经验真的还严重的欠缺。
支票乱飞，金钱开道，绝大部分时候都是有效的，但正如戴笠说的那样，一旦触动到了别人的利益，金钱的影响便会大大降低！
“我知道。”戴笠点了一下这些材料：“你孟绍原做事的确荒唐，但对我，对组织还是忠心耿耿的。有人要拿着枪口对准我，你一定是第一个挡在我面前的。从你到上海开始，你从来没有在我面前告过谁的黑状，一直到了现在才开口，已经很不容易了。
绍原啊，对于这些材料，我一概是置之不理，也没有任何的回复，只当我从来都没收到过，可你要记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自认为做事堂堂正正，问心无愧，但这远远不够。这些人能够把状告到我这，就能告到别的地方，到时候你怎么办？”
孟绍原定了下神：“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
“戴先生刚刚说过，我对戴先生，对组织忠心耿耿。再说句不要脸的话，我只要拍好戴先生您的马屁，后方出了问题，自然有戴先生帮我解决！”
“你这个厚颜无耻之徒！”戴笠笑了：“我今天是警告你一下，提防一下自己的身后，回到上海，这件事情你只当做不知道。”
“是的，戴先生！”
“你刚才说的还算不错，忠诚是我最看重的，也是委座最看重的。至少，在这点上你目前还做的不错。周伟龙和程义明，再看看吧。”
狗日的，你们等着，早晚我会想法子对付了你们这两个狗东西！
第八百零一章 新的大幕
1938年7月，在武汉会战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时候，重大的变化正在上海悄悄发生。
日本占领的虹口区东体育会路七号一幢叫做“梅花堂”的两层西式楼房已被修缮一新，并且有人向楼内摆设家具，就要在此生活居住。
为这幢楼房的主人，大名鼎鼎：
土肥原贤二！
他讲这幢楼房，改名为了“重光堂”，日本对华情报史上，最臭名昭著，也是实力最强大的特务机构，“对华特别委员会”、“土肥原机关”就设立在了这里。
随着对华战争的进行，以及在华情报工作的遇阻，在问题频频发生的情况下，为协调好侵华过程中协调陆军省、海军省和外务省之间的关系，日本政府决定由陆军土肥原中将、海军金田芝中将、外务省坂西利八郎预备役中将、负责和广西军队联络的大迫通贞少将、和知鹰二大佐以及土肥原的助手晴气庆胤等组成“对华特别委员会”，由土肥原贤二负责！
这意味着，从现在开始，整个上海乃至于半个中国的情报工作，都掌握在了土肥原贤二的手中！
这也正是孟绍原此前一直都在担忧的事情。
并不是说土肥原贤二这个人有多么的让人恐惧绝望，而是日本特务机构开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一盘散沙各自为战的场面将再不会出现。
其实在土肥原贤二来之前，日本人在特务力量配备方面已经开始不断增强。
羽原光一、川本小次郎、宫道宏史、板内康英、柳川康纯，这些人早就对孟绍原和军统发起了一波接着一波的冲击。
有几次几乎得手。
现在，一旦他们统一在土肥原贤二的指挥下，合力成一股绳，那么对于军统的威胁将变得太大了。
7月18日下午，日本陆军中将土肥原贤二，乘坐日本舰船秘密抵达上海。
从他的脚踏上上海土地的第一分钟开始，宣布着“土肥原时代”正式到来！
无论是土肥原贤二、金田芝，还是坂西利八郎，除了长期从事特务工作，经验丰富，效率显著之外，都还有一个共同点：
全部是中国通！
陆军的中国通、海军的中国通、外务省的中国通！
1938年7月18日下午6点，日本在上海的几大特务头子松本仁继、谷繁原道、柳川康纯等人，在板内康英少将的带领下，准时到达“重光堂”，接受土肥原贤二的召见。
而羽原光一、川本小次郎、宫道宏史这批日本特务年轻一代也随同前往。
这是为“7.18会议”。
长途的奔波，在土肥原贤二的脸上丝毫看不出任何的疲惫，他也没有任何的官威，看起来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
在客厅里，晚宴已经准备好了，纯粹的日式演习。每人一张小桌子，席地而坐。食物并不如何奢华，甚至还很简单。
“诸位。”
土肥原贤二率先举起了酒盅：“帝国陆续攻克上海、南京、徐州，武汉唾手可得，在帝国军队势如破竹的攻势面前，离不开在座诸位于情报战线的辛苦努力。我代表军部，代表帝国征服谢谢诸位！”
他说的是一口流利的汉语。
“愿为帝国效力，愿为天皇陛下效力！”
“请说中国话。”听到这些人齐齐说的都是日语，土肥原贤二特别纠正了他们：“请不要忘记，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绝大多数的中国人并不认可我们的统治，所以我们要想方设法的融入他们，悄悄的改变他们，最终让中国完全变成大日本帝国的中国！”
“愿为帝国效力，愿为天皇陛下效力！”
这次，所有的人都换成了汉语。
“将军阁下。”在华北的时候，宫道宏史就是土肥原贤二器重的人，此时他放下酒杯说道：“为什么不能让支那人学习日语？我们征服了这片土地，他们应该按照我们的要求来做！”
“宫道君，你是华北派吧？”土肥原贤二没有正面回答，却忽然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宫道宏史一怔，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华北派，上海派。”土肥原贤二一声叹息：“我派你来上海，不是为了搞派系斗争来的。我听说，你一来，就忙着抢夺权利，闹出了很多乱子，是吗？”
“不，这是没有的事。”宫道宏史急忙说道。
“请不要否认。”土肥原贤二的声音非常平静：“羽原光一少佐。”
“将军阁下，请吩咐！”羽原光一急忙站了起来。
“羽原少佐，你也是我派到上海的。”土肥原贤二显得特别客气：“从南京调到上海，你做了很多的事，甚至还抓到了长期潜伏在帝国内部的廖宇亭。廖宇亭我也见过几次，但我居然丝毫没有对他产生过怀疑，真是惭愧，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啊。”
“将军阁下过奖了，我只是运气略好一些。”
“不，这绝不是运气好。”土肥原贤二话锋一转：“我把宫道宏史派来，原本是为了协助上海工作的，但却没有想到居然给你们添乱了。”
羽原光一有些紧张。
谁都知道宫道宏史不但是土肥原贤二器重的人，而且还是他的心腹，可是在那么多人面前，他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羽原光一虽然同样身为土肥原贤二的部下，但论起亲疏关系，是远远比不上宫道宏史的。
宫道宏史的脸上也是写满了尴尬。
“鉴于你的功勋。”土肥原贤二忽然略略提高了声音：“经的亲自提名，军部同意，羽原光一，你被晋升为帝国陆军中佐！”
羽原光一整个人都怔在了那里。
自己，被晋升了？
“将军阁下，羽原诚惶诚恐。”羽原光一怔了一会，如梦初醒：“我自问没有做出什么特别了不起的功勋，却受到将军阁下如何器重，实在受之有愧。”
“不，羽原中佐。”土肥原贤二特别强调了“中佐”二字：“这是你应得的。对于上海的情况，我远不如你那么熟悉，将来多多拜托了。”
“愿为天皇陛下竭尽忠诚，愿为将军阁下粉身碎骨！”
此时的羽原光一，对土肥原贤二充满了感激之情。
他当初接受土肥原贤二的命令，从华北调到南京，再到上海，都是把这看成是工作的，即便土肥原贤二给了他单独汇报的权利，但他也并不认为土肥原贤二有多么器重自己。
可是土肥原贤二一来上海，却立刻给自己送上了那么大的一份礼物。
“至于你，宫道君。”土肥原贤二看了一眼宫道宏史：“你让我很失望，真的很失望，搞帮派，本来不应该出现在我们的身上。”
“是的，将军阁下，我错了。”宫道宏史无地自容。
每个人心里都冒出了同样的想法，土肥原贤二真的是一个不徇私情的人，众目睽睽之下，给予了自己亲信如此严厉的训斥。
“好了，现在是你，柳川君。”土肥原贤二终于说到了柳川康纯：“柳川君，辛苦了！”
只有“辛苦了”简单的三个字。
可是柳川康纯却深深一个鞠躬：“将军阁下，我不觉得辛苦，从我接受任务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做好了为帝国效忠的准备。可惜的是，我的计划最终功亏一篑！”
“不要自责，柳川君。”土肥原贤二安慰着：“你做的已经非常出色了，但是计划制定的再完美，也总会出现一些意外情况，你的经验，你的能力，加上你对军统的了解，在未来上海这个大舞台上，你可以大显身手，拜托了。”
“能够在将军阁下的指挥下效力，我相信上海的局势很快就会打开！”柳川康纯大声回答道。
“好了。”土肥原贤二缓缓说道：“对华特别委员会已经成立，我听说军统有个特别办公室，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所以，我觉得成立‘特别工作部’，以应对军统特别办公室。我宣布！”
土肥原贤二神色一正：“任命，板内康英将军为特别工作部部长。柳川康纯晋升大佐，担任特别工作部副部长。羽原光一中佐，为情报分析科科长。宫道宏史，为执行科科长。川本小次郎少佐，为监侦科科长。具体工作，由柳川康纯大佐实际指挥！”
新的局势开始了。
这意味着，日本情报机构以羽原光一等人为首的少壮派开始执掌实权。
而像之前的松本仁继、谷繁原道，根本没有被归纳到这个特别工作部中。
土肥原贤二以铁腕整顿上海情报工作。
资历、派系，在他这里失去了作用。
“大家都听到了将军阁下的话。”一直没有开口的板内康英终于说道：“我虽然名义上是部长，但论到实际工作经验，我是不如各位的。我的职责，就是为你们提供好保障工作。柳川部下，完全可以替代我发布命令，任何人不得违背！”
“明白！”
所有人齐齐说道。
“记得，我们面对的是最凶狠的敌人，这不是战场，但凶险却远远超过了真实的战场！”土肥原贤二面色凝重：“牢牢记住你们身上的职责，我不要再听到什么荒谬的派系斗争了。”
随着土肥原贤二的到来，上海的大舞台新的大幕已经拉开！
第八百零二章 亲自执行
“报告，我地字4号、7号联络点，人字15号、21号联络点被相继捣毁！”
“损失？”
“牺牲四名联络员，失踪两名。”
“查到是怎么泄露消息的？”
“查到了。”
“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是，我情报员‘茶花’，奉命开设茶馆进行潜伏，染上了抽大烟和打麻将的恶习，和一个叫秀兰的女人关系特别好，两人常在一起抽大烟，打麻将。经查实，秀兰实际上尉日本潜伏特务，从茶花身上，秀兰套取了大量的情报。”
“情况属实？”
“属实！”
吴静怡沉默了下来。
这个“茶花”，她太了解了。
“茶花”真名叫傅巧娟，四十岁，军统特工。
在吴静怡才加入到力行社的时候，傅巧娟是她的直接顶头上司，对待她就如同亲姐妹一般，给予了她大量的照顾。
后来吴静怡成为孟绍原的助理之后，权利越来越大，而傅巧娟却混得始终都不如意。
在一次执行任务中，傅巧娟腰部受伤，不能再在一线工作，吴静怡就让她开了一个茶馆，当做军统上海特别办公室的外线。
只是没有想到，傅巧娟竟然会出了这么大的问题。
“我知道了。”吴静怡在那沉默了一会：“所有傅巧娟知道的，可能知道的联络点，立刻实行紧急撤离。傅巧娟那里，我亲自去处理。”
……
“一毛钱茶楼”。
之所以取了这么一个略有一些古怪的名字，意思是哪怕你身上只剩下了一毛钱，也能进来喝碗茶。
所以这个茶楼的生意一直都不错。
老板娘傅巧娟，也在这里混得是八面玲珑，风生水起，认识她的人不管岁数大小都叫她一声“娟姐”。
傅巧娟一直没有结婚，开了一段时候茶楼，找了一个相好的，也是上海滩的白相人，人送外号赵老蟹。
据说年轻的时候是个狠角色，和人打架，身上被砍了十几刀，捡回一条命，伤好了后，一条条的伤疤就和螃蟹似的。
在加上他横，所以就有了这么一个外号，叫的时间长了，真名反倒没人知道了。
茶楼也有人来捣乱，可是只要赵老蟹一出来，报上名号，就再没人敢作声了。
到了晚上，茶客都走了，傅巧娟让赵老蟹去做了两个菜，弄上一壶酒，两个人在那有滋有味的喝了起来。
赵老蟹不光打架凶，做菜做的味道也是相当不错的。
“砰砰砰。”
外面有人敲门。
“谁啊！”赵老蟹不耐烦地说道：“打烊了，不做生意了。”
“娟姐，是我啊。”
“哎哟，是我静怡妹子。”傅巧娟一听就听出了这个声音：“赶紧的，开门啊。”
赵老蟹急急忙忙的一开门，门外站着的果然是吴静怡，还带着两个年轻的后生。
之前吴静怡也来过店里两次，每次待的时间都不长，和傅巧娟聊几句就走，可是，每次走的时候，总会给傅巧娟留下一笔钱。
而且每次来，她带的人都不同。
赵老蟹也好奇的问过傅巧娟，吴静怡到底是什么来路，可是只要他一问起这个问题，傅巧娟便会不耐烦的告诉他少管闲事，而且再三叮嘱不可以得罪了吴静怡。
说实话，赵老蟹是不服气的，他赵老蟹在上海滩什么样的人物没有见过？就算当年的黄老板杜先生他都亲眼看到过。
一个女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可还是客客气气的把吴静怡和她的人迎了进来，朝外面看了看，又关上了店门。
“娟姐。”
“静怡妹子，正好，正好，还没吃饭吧，一起吃。”
“哎，好。”
吴静怡也没客气，坐了下来。
她带来的两个后生，坐到了另外一张桌子上，一声不吭。
傅巧娟也习惯了：“老蟹，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的去拿碗筷杯子啊。”
碗筷杯子拿了上来，傅巧娟给她倒上了酒：“静怡妹子，咱们好久没在一起喝过酒了，今天一定要喝个痛快。”
吴静怡笑了笑：“娟姐，我今天找你来有点事。”
“你说。”
“有个叫秀兰的你认识吗？”
傅巧娟一怔：“认识。”
“你知道她的身份吗？”
“她好像也没什么正经事。”
“娟姐，你是咱们的老人了，一个没什么正经事的，能够整天陪着你抽大烟，打麻将？”
傅巧娟沉默了下来。
吴静怡轻轻一声叹息：“娟姐啊，人大烟抽多了，脑子容易糊涂。你说吧，你透露了多少情报给她？”
“我……我没有……”
“娟姐，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亲自来一趟吗？”吴静怡淡淡地说道：“如果你被请去，你知道会面对什么。说吧，我不让你受苦。”
“喂，怎么回事！”赵老蟹不乐意了：“怎么和我们家的说话呢？你他妈的打听打听，谁敢在我赵老蟹面前……啊！”
那两个年轻人站了起来，一个抄起一张凳子就砸到了赵老蟹的脑袋上。
另外一个蹲下身子，把赵老蟹的手脚捆绑住，又拿一块布堵住了赵老蟹的嘴，接着，当着傅巧娟的面，竟然生生的挑断了赵老蟹的脚筋。
赵老蟹在那痛苦万分的“呜呜”叫着。
傅巧娟被吓坏了。
“是他做的吧。”吴静怡无动于衷：“他是你相好的，那些情报，是不是他卖给那个秀兰的？”
“是……”到了这个地步，傅巧娟真的害怕了：“最早是赵老蟹偷了我没来得及销毁的情报卖给秀兰，后来秀兰拿这个来威胁我，我知道组织的家法，我害怕了……”
“你害怕了？你眼里还有家法吗？”吴静怡轻轻叹息一声：“背叛组织，出卖同志，有死无生。”
“所以你今天亲自来执行家法了？”
吴静怡没有回答。
傅巧娟忽然什么都不害怕了：“静怡，当初你才进力行社，什么都不懂，是我手把手教你的。第一次杀人，你吓的快瘫了，你记得是谁一直抱着你安慰你吗？”
“是你。”吴静怡平静地说道：“我都记得，所以我才让你来管这个茶楼，所以我隔断时候就会给你送点钱来。”
“你吴大助理现在权势滔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傅巧娟冷冷地说道：“你再不是当初那个杀人都会被吓哭的静怡妹子了。你高高在上，想过我们底下的这些人吗？茶馆？说的好听，一毛钱茶馆？你知道一毛钱喝一下午的茶我要亏掉多少？
可我没办法涨价，因为我得帮组织弄到情报。你给我的那点钱能够做点什么？我受伤了，腰上受伤，经常疼的坐都不能坐。后来我抽了大烟，真的有用，一点都不疼了。我现在离不开大烟了。你知道抽大烟要花多少钱？组织上会给我这笔钱吗？”
说到这里，他一指地上的赵老蟹：“还有这个窝囊废，吃我的用我的，可我还得养着他，为什么？因为我得用他来对付那些来捣乱的人。难道我对那些人说，我是军统的，谁敢来这里捣乱？”
“我明白的。”吴静怡还是非常冷静：“所以你其实早就知道赵老蟹在偷情报卖了，但你故意装作不知道？甚至，根本就是你让赵老蟹这么做的？”
“是，全都是我。”傅巧娟叫了出来：“你们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吃穿不愁，可我们这些底层的小特务呢？我们将来怎么办？身份暴露了，你们会来救我们这些小人物吗？将来我们穷困潦倒了，你会帮我一辈子吗？不会！我得靠自己，我得给自己攒钱养老。你明白吗？吴大助理，我们的生活你明白吗？”
“有的明白，有的不明白。”吴静怡缓缓说道：“但我会去做调查的。还有多少人和你一样心酸。可是，娟姐，家法，谁也不能破，我救不了你了。”
“我知道，我知道。”傅巧娟一口喝光了酒盅里的酒，又给自己倒满：“谁也救不了我了。静怡妹子，谢谢你能亲自来执行家法。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我听那个秀兰说，日本人好像在上海成立了一个什么新的机构，但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
“叫土肥原机关。”吴静怡帮她说了出来：“很感谢你到现在还能提供给我这样的情报。”
“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啊。”傅巧娟的眼泪忽然流了出来：“我才四十岁，才只有四十岁啊。”
吴静怡举起了酒盅：“娟姐，谢谢你那些年对我的照顾。”
傅巧娟惨笑着喝了酒，还没有来得及放下杯子，一条绳子已经死死的勒住了她的脖子。
她拼命的挣扎着，可是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摆脱。
吴静怡一直都在看着，看着。
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下。
她擦去了泪水。
军统还有多少娟姐这样的人？日本人已经加紧了行动，开始大肆收买军统外线特工，尤其是底层的特务。
这是一种思路上的改变。
特别办公室再厉害，孟绍原再聪明，可还是需要依靠大量这样的外线底层特工，这就是他的根基。
可一旦根基出现了问题，那么整幢大厦都会轰然倒塌。
从傅巧娟开始，吴静怡已经开始在逐步盘查了，那么多的特工啊，繁重的一项工作。
孟少爷呢？他现在在哪里？什么时候回上海？
第八百零三章 新人表现
1938年7月26日，庐山保卫战打响。
踌躇满志的日军第十一军司令冈村宁次，此时完全不知道他在庐山将遇到怎样激烈的抵抗。
而在此前，正是这位冈村宁次，在武汉保卫战爆发前提出了一个“旷古绝今”的建议：
签署一份作战合同！
没错，古今中外战史上绝对难得一见的作战合同，就真切的发生在了骄狂不可一世的日军身上！
武汉会战爆发之前，由于日军从南京进攻武汉主要是沿长江两岸西上，因此长江水面的火力掩护和军事运输成为必须。
那么华中地区的日本陆海军是怎么协商的呢？签合同！
一个国家的两个军种在作战行动中需要签署“合作协议”，绝对属于一大“创举”。
首先提出这个“创举”的冈村宁次，他对顶头上司“华中派遣军司令”畑俊六说明：由于攻略武汉需要走长江水路，陆军和海军每时每刻都会发生协作联系，所以派遣军应跟海军签署一系列协议，以保证陆海军在战役中互不买账的事情不会发生，否则永无宁日。
冈村宁次这个要求不是空穴来风，在之前占领青岛和连云港的作战中，日本陆海军多次出现过纠纷，自视甚高的海军经常让陆军满腔怒火却又无可奈何。
比如在进入青岛时，由于海军陆战队先行一步，将市内许多好的建筑一股脑征用，而姗姗来迟的陆军第5师团部队却找不到房子住，双方甚至出现了拔枪相向差点火拼的情况。
而江苏重要港口连云港，本来陆军参谋本部是计划用第101师团攻占的，结果海军自作主张先派出陆战队就给占领了，惹得陆军大为光火。
而对于到底是从华北攻向武汉、还是从南京溯江西上，一向跟陆军对着干的日本海军，却破天荒地对后一方案大力支持，无它，沿长江攻击的话，则海军又可以名正言顺掺合进去了。
畑俊六大将认为冈村宁次的建议很有道理，“这是必然的”，于是在东京大本营代表的协调和见证下，日本陆军所属的华中派遣军、第11军司令部，与海军的“中国方面舰队”、具体负责实施的“第11战队”以及陆军航空队之间，走马灯一般签署了系列协议，大小鬼子都签完字了才能开战，奇葩否？
这个“了不起”的合同，本来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属于绝密，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泄露出来了。
率先披露出来的是一份美国报纸，接着中外大大小小的报纸都刊登了这一奇闻。
这弄得日本政府和陆海两军颜面无光，一边急着否认，一边在内部严加盘查到底是谁泄露了这个消息。
孟绍原放下报纸，也忍不住笑了好久。
日本这个奇葩的国家啊，有的时候真的不知道他们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孟老板，靠岸了。”
回到上海了。
这种感觉真好。
而且这次回来，一身轻松。
家人全都送到重庆去了，自己再也没有什么顾虑了。
把报纸交给了甘宁：“这上面，日军陆海两军签署作战合同的事，抓住机会，给我大做文章。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明白。孟老板，先下船吧。”
来接孟绍原的，依旧是吴静怡。
一上车，汇报了没有多久，本来心情不错的孟绍原，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
土肥原贤二终极还是来了。
土肥原机关已经正式开始运转！
这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孟绍原不太愿意听到的消息，尽管他也知道这事情早晚都会发生的。
“已经对我们动手了。”吴静怡面色严肃：“我们多个联络点遭到破坏。”
“有没有反击？”
“反击了。”吴静怡接口说道：“我们对已掌握的日军在公共租界的联络点，也发动了突袭，虽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是这些联络点的日特，显然之前就接到了警告，有的已经提前撤离，有的进行了激烈的抵抗，给我们也造成了一些伤亡。”
“变天了。”
孟绍原忽然喃喃说了一句。
上海的天，要变了。
“砰、砰、砰”！
猛的，枪声响起。
司机一个转弯，一踩油门，加速冲了一段距离，在一个转角处，猛踩刹车，将车停下。
“轮胎被打穿了。”司机很镇定：“下车！”
几乎是命令式的。
孟绍原和吴静怡打开车门，同时冲出。
子弹朝着这个方面拼命追击。
司机还是很冷静，掏出手枪还击几枪：“掩护我！”
吴静怡对着枪声传来的地方，一口气打空了一个弹匣。
在她的掩护下，司机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两枝冲锋枪，扔了一枝给吴静怡，接着，一梭子子弹就扫了出去。
孟绍原点了一根烟，似乎正在发生的枪战和自己一点关系也都没有。
两枝冲锋枪组成的交叉火力，迅速阻挡住了杀手。
而片刻功夫，周围再度传来密集枪声。
只是，这是朝着杀手位置射击的。
军统保护特工到了。
显然，杀手知道已经丧失了最佳刺杀时机，没有做过多的纠缠，很快便有序的撤离了这里。
一根烟还没有抽完，刺杀危机解除。
“孟老板，杀手逃跑。”甘宁走了过来：“安全。”
孟绍原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那个司机：“姓名。”
“魏峰。”
“魏峰？威风？”
孟绍原笑了笑：“居然敢命令我，你的胆子挺大的。”
“报告长官，当时情况紧急，我以保护长官为第一要务，其它的没有多想。”
“胆子大，驾驶水平出色，很好。”孟绍原一脸满意的样子：“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专职司机，薪水加倍。”
“多谢长官。”魏峰并没有什么欣喜的样子。
重新换了一辆车，还是魏峰开车，一上车，吴静怡便说道：“是我的疏忽，致使你遭到危险，我请求处分。”
“不是针对我的刺杀。”孟绍原在那沉吟着：“如果日本人是想要干掉我，不会只有这么一点动静。从刚才的枪声判断，只有七八个杀手的样子。这么点人想除掉我？日本人也未免太不把我当回事了。针对你？来的人也一样太少了。”
“杀手是做了准备的。”吴静怡皱了一下眉头：“但是，什么时候出发，什么任务，都是我在出发前通知的。日本人不可能提前知道。”
“长官，我可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魏峰忽然开口说道。
这一来，孟绍原和吴静怡同时来了兴趣：“说说看。”
“是这样的，您有一个习惯，吴助理。”魏峰也不害怕什么：“每次有任务之前，您虽然是在出发前才下达的命令，但总会到停车场检查一下车辆。往往到了这个时候，我就知道一定要有任务了。”
孟绍原听出了一点什么：“你知道？这是你发现的？”
“是的，我发现的。”魏峰坦然承认：“而且我大约猜出了是谁泄露的这次行动。”
“说吧。”孟绍原的兴趣浓厚。
“前几天，我发现吴助理又去检查了一下车子，就对和我一个宿舍的好朋友吕余吉说，准备下，马上要出任务了。结果过了一个小时，真的有任务来了。晚上回到宿舍的时候，吕余吉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想着这也没什么，就告诉了他原因。”
孟绍原听到这里也明白了：“所以，出卖情报的，要么就是吕余吉，要么就是他又把这事告诉了其他人。只要从这个方向打开突破口，就能够知道真相了。”
魏峰不再说话。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孟绍原问了声。
“是何儒意从太湖训练基地送来的新人。”吴静怡很快接口道：“来了有两个月了，目前还处于考核阶段。何儒意对他的评价是，‘善于观察，冷静沉着，但纪律性稍差，上限为区、站负责人，下限为中队长。’”
孟绍原点了点头：“魏峰，区、站的负责人，和中队长有天壤之别，你知道你的老师为什么会把你的上下限拉的这么远吗？”
“纪律性。”魏峰想都没想便说道：“老师评价的没有错，我的纪律性的确有问题，我不应该把自己的发现告诉舍友，而是应该向吴助理做出汇报。”
“吴静怡，你呢？”孟绍原又问道：“司机，重要岗位，纪律性的问题很大，为什么会让他来负责开车？”
吴静怡淡淡地说道：“我军统，服从纪律的人很多，但善于观察，冷静沉着，是很高的评价，这样的人不是特别多。这是无法培养的，纪律性却是可以培养出来的。”
孟绍原“嗯”了一声：“刚才魏峰表现的很出色，临危不乱，我已经给了他双份薪水，是嘉奖。但是他擅自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他人，严重违反纪律，给他一个处分。回去后，关三天的紧闭，魏峰，自己好好反思反思。”
“我接受处分。”魏峰开车开的很稳：“这三天里，我会把组织的纪律抄写三百遍。”
这个新人还是很有前途的，尤其是何儒意亲自推荐的人，总是不会错的。
从之前的甘宁等人，到后来的虞雁楚，再到面前的魏峰，这些人很快都会担起重任！
第八百零四章 上海，开战！
“土肥原贤二一到上海，立刻对上海特务机关进行了重组。”
田七掏出酒壶，喝了一口：“其中，重点是上海特别工作部，由板内康英担任部长，柳川康纯为副部长，实际工作由柳川康纯负责。羽原光一等人全都得到了重用。我现在归柳川康纯指挥，他对我看管的非常严密，要出来都很困难。”
“日本在上海的工作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
孟绍原听完了他的汇报：“田七，无论是土肥原贤二，还是板内康英或者是柳川康纯，他们和我们过去遇到的对手都一样。你需要尽快取得这些人的信任，尤其是柳川康纯。这段时间我会尽量减少和你的见面，同时，看样子到了让你立一场大功的时候了。”
“总有办法得到他们信任的。”田七看着倒并不在乎，他又喝了一口酒：“老苗那里现在也开始保持了沉默，他也嗅到了危险到来。”
孟绍原看了一眼田七手上的酒壶：“你什么时候好上这一口了？”
田七笑了笑，晃了一下酒壶，一句话都没说。
从见面到现在，他说的都是关于情报方面的事情，有关花儿的下落，他甚至都没有开口问过。
他不是不在乎，只是他现在的全部心思都已经放到了工作中。
必须要尽快想个办法出来，让田七摆脱目前的困境了……
……
“日军已向庐山发起攻击。”办公室里，吴静怡指着悬挂在墙壁上的地图说道：“此次我军战略意图，掩护薛岳、张发奎两大兵团转移，并在外围配合武汉会战。我参战部队为江西保安第三团，保安第十一团，由杨遇春担任游击队总指挥。日军参战部队为吉刚师团、第1师团太久保联队、佐藤联队。
开战之后，日军包围庐山，我守军陷入绝境。7月30日，日军第一师团太久保联队携带十多门野战炮向土坝岭猛烈开火，发起了疯狂的第一次进攻。自此拉开了庐山保卫战的序幕。
第一战，日军丢下成排的尸体，撤下山坡。次后，保安3团团长邓子超决定组建敢死队奇袭日军驻地，这次突袭，共杀死日军300余人，杀死一名大佐，两名中佐。”
“一名大佐，两名中佐！”孟绍原特别强调了这个数字：“以地方部队对抗日军精锐，死死的牵制住了大批日军，为武汉会战提供了最直接的援助，是为我等楷模。现在，传达戴处长命令！”
“刷”的一下，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孟绍原面色肃穆：“为支援武汉会战，我各地军统，武装别动队，游击队，除了继续打击日寇，还需承担起破坏日寇交通线、补给线之重任。即便伤亡惨重，此决心亦不容更改！”
“是！”
“情报方面，由我亲自指挥。我宣布，成立临时情报部，专一负责向武汉方面提供情报。成立临时物资部，由吴静怡担任指挥。”孟绍原语速加快：“为什么要成立临时物资部？武汉需要物资，什么样的物资都需要，药品、大洋、衣服……我不在上海这段时候，那些汉奸奸商们快活了好些日子，现在，该找找他们麻烦了。”
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会心的笑意。
“吴静怡，开列一份具体名单。”孟绍原冷笑一声：“列的详细一些，谁有钱，谁特别有钱，给我按人头一一分派下去。为了筹集到足够物资，允许动用任何手段！”
“明白！”
“孟主任。”一个职员推门走了进来：“有你的电话。”
“不接。”
“他说，你听到他的名字一定会接的。”
“哦，是谁？”孟绍原有些好奇。
“土肥原贤二！”
整个会议室里，一听到这个名字立刻变得安静下来。
土肥原贤二？
居然把电话打到这里来了？
孟绍原摸了一下鼻子：“电话在哪？”
……
当孟绍原接过电话的时候，心情很难用语言来表达。
电话那头，也是一个赫赫有名的风云人物，也是未来自己很长一段时候的对手，自己才回上海，居然就接到了他的电话？
什么用意？
他是怎么打到这里来的？
孟绍原调整了一下情绪：“我是孟绍原。”
“孟先生，你好，我是土肥原贤二。”土肥原贤二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很抱歉，我想了很多办法，才找到了这个电话，现在您说话方便吗？”
“很方面，土肥原先生，我可以另外给你一个号码，你要找我的话，可以直接通过这个电话。”
“啊，真是感谢啊。孟先生，我想您应该知道我已经到了上海，并且将具体负责指导上海的工作。我来上海，满耳都是孟先生之名。孟先生，您以您聪慧的大脑，无与伦比的手段，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我可以把这看成是对我的赞美吗？”
“是赞美，我毫不吝啬赞美之词。我总是在想，像您这么优秀的人才，为什么不在日本呢？真是可惜啊。所以，现在请您开价吧。”
开价？收买自己？
孟绍原无数次听到过土肥原贤二这个名字，也知道他是个非常优秀的特工人才，可当自己第一次正面和他打交道的时候，才发现这个人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厉害一些。
没有废话，直奔主题。
每个人都是有价值的，每个人都是可以收买的。除非，对方开的价码你完全无法接受。
孟绍原在那想了一下：“我的价格有些昂贵。比如，立即停止战争，所有的日军全部滚出中国！”
“这是一个天价，我根本无力做到。”能够听到土肥原贤二叹息了一声：“其实，我也知道您是无法被收买的。但是我想提醒您的是，我们的军队，正在中国战场上所向披靡，您真的不为自己准备一条后路吗？”
“从淞沪之战开始，我就没有退路了，每一个中国人都没有退路了。”孟绍原平静的对着电话说道：“而当你来到上海的第一天开始，我的退路就被彻底堵死。我的联络点一口气被你拔掉了好几个，我的手下也牺牲了许多，土肥原先生，你知道我的个性吗？”
“愿闻其详。”
“我这个人，口碑一向不好。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你敬我一尺，我未必会回敬你一丈，可你要是动了我的一根汗毛，我一定拔光你的满头头发！”
“您是在威胁我吗？”
“不算威胁，只是报复。”
“孟先生，我今天给您来电话，除了是要试探一下是否有合作的可能……啊，这点显然无法做到。另一个目的，就是想从和您的谈话里初步了解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的部下也向我汇报过了，但总不如亲自了解一下更加详细。您真是一个冲动的人。”
“是的，我很冲动，一直都很冲动。”孟绍原淡淡地说道：“我的人，动不得。上海已经太平了许久，可当你拔掉我那么多联络点的时候，上海，开战了！”
上海，开战了！
从淞沪会战开始，军统和日特机构进行了无数次的较量，但从1938年2月开始，双方不约而同的进入了一个相对稳定期。
无论当中双方产生什么样的斗争，都还在竭力保持理性，绝不让这种斗争大规模化。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在没有做好充分准备之前，中日双方谁都不愿意走到无法罢手的那一步。
可是现在，孟绍原很明确无误的告诉了对方：
上海，开战了！
土肥原贤二的语气有些变了：“开战？你做好准备了吗？你能够承担那些牺牲吗？在我的身后，是日本海军陆战队，是日本的军舰，是大日本帝国所向披靡的军队。”
“狗屁！”
孟绍原对着电话骂了一句粗话：“你他妈的站在中国的土地上，敢对我说这样的话？去问问你的那些部下，得罪了孟绍原，会遭到什么样的报复？你的身后站的什么？军队？在我眼里一钱不值。这里是大上海，是我孟绍原的上海！”
土肥原贤二完全没有想到，孟绍原竟然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这里是大上海，是我孟绍原的上海！
这个人到底是有本钱，还是骄狂自大？
不对啊。
这不是一个合格的情报机构领导应该有的性格。
这么的冲动，这么的肆无忌惮，怎么能够领导一个组织？
“我给你一个选择，土肥原先生。”孟绍原的口气又变得平静起来：“滚出上海，你可以不用受到开战的威胁。继续留在上海，你问能够承担牺牲吗？我可以回答你，可以。你呢？你能够承担牺牲吗？”
日本，从来就用战争来威胁中国。
可是现在一个中国人，居然用战争来威胁日本？
“我想我也做好准备了，孟先生。”土肥原贤二又是一声叹息：“那么，从现在开始，让我们看看谁的心理第一个崩溃吧。”
“很感谢你今天能够给我来电。”孟绍原微笑着：“从这一分钟开始，中日在上海的情报机构，全面进入战争模式。”
“我等着您，孟先生。”
“好好保重，土肥原先生。”
电话挂断了。
周围一片鸦雀无声。
“都听到了？要打仗了。”
孟绍原一个字一个字有力地说道：
“上海，开战！”
第八百零五章 神剧鼻祖
上海，开战！
当孟绍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上海，全面进入战争状态！
一场没有飞机大炮，可是惨烈程度将绝不逊色淞沪会战的战争！
不过老实说，开战令下的有些突然。
所有人在此之前都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
高层的一个命令，往往就能让原本宁静的城市陷入到一片火海之中。
开战后的第一次刺杀，也是由孟绍原亲自指挥的。
平仓顺，四十三岁，日本驻沪高级特务，长期活跃于公共租界，能说汉语、日语、英语。资历较老。
而那次对吴静怡的刺杀，就是他一手主导的。
军统上海特别办公室小车班司机吕余吉，也是被他拉下水的。
按照被捕后的吕余吉交代，他在获悉了吴静怡出车的规律后，立刻秘密把情报送了出去。这也就造成了那次刺杀。
只是，平仓顺并不知道当时在车里坐的是孟绍原和吴静怡，否则，他肯定会加大刺杀力度。
按照吕余吉的交代，每次他送出情报，过几天，就可以领到一笔奖金。而这一次，他领奖金的地方在“克朗咖啡厅”里。
那是法国人开的咖啡厅，安全方面还是有一定保证的。
孟绍原给了吕余吉两条路，一条生路，一条死路。
吕余吉不是笨蛋，当然应该知道选择哪条路。
7月29日，中午。
克朗咖啡厅。
吕余吉坐在那里，一杯咖啡没喝两口，有些心不在焉。
咖啡厅里还坐着两桌外国人。
就连吕余吉也不知道孟绍原派来的人在哪里，什么时候会动手。
11:15。
咖啡厅的门推开了。
吕余吉一眼就看到平仓顺走了进来。
身后，还带着两个保镖。
“平……平先生。”
吕余吉赶紧站了起来。
“吕先生。”平仓顺在他对面坐下：“让你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没关系。”吕余吉一迭声地说道。
平仓顺要了一杯咖啡，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推到了吕余吉的面前：“吕先生，这是你的报酬。”
吕余吉紧张的收起了信封，手在那里微微颤抖。
身为一个老牌特务，他的这个举动当然瞒不过平仓顺：“吕先生，你看起来好像非常害怕的样子，是有什么事吗？”
来之前，孟绍原已经预料到了吕余吉会紧张害怕，早就教好了应该怎么回答。
吕余吉咽了一口口水，声音有些哆嗦：“我……我也是之后才知道的……那辆轿车里，除了有吴静怡，还有……还有……孟绍原！”
“谁？”
“孟绍原！”
平仓顺整个人都呆住了。
孟绍原！
他竟然在那辆轿车上？
他恨不得狠狠给自己几个巴掌。
如果当时就知道的话，自己无论如何，哪怕损失殆尽，也一定要干掉孟绍原！
可惜啊！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我知道了。”平仓顺站了起来：“今天就到这里，吕先生，以后我们再联络。”
“好的，好的，平先生，您慢走。”
……
带着无比的懊丧，平仓顺走出了咖啡厅。
外面，一片风平浪静。
对面，坐着一个乞丐。
乞丐，是不允许在咖啡厅外面乞讨的。
不远处，两辆黄包车停在那里。
平仓顺观察的非常仔细，来的时候，黄包车夫是另外两个人。
如果总是相同的面孔待在外面，那一定有问题。
左手，一对青年学生正在那里窃窃私语。发现咖啡厅有人出来了，他们停止了交谈，准备过马路。
一切都很正常。
保镖招了下手，黄包车夫立刻拉着车奔了过来。
“一辆就够了……”
平仓顺刚刚说完这句话，骤变突生。
迈脚准备过马路的青年学生忽然亮枪。
黄包车夫亮枪。
就连对面的乞丐也猛的拔出枪来，一边朝着这里飞奔，一边不断射击！
平仓顺和他的两个保镖，措不及防，几乎在一瞬间便倒在了血泊中。
孟绍原收好了枪，整理了一下学生服。
这是他亲自指挥并且执行的行动。
上海开战，第一枪由他打响！
他掏出了一张扑克牌，扔到了平仓顺的尸体上。
这是一张黑桃7！
他已经很久没有亲手杀人，也很久没有用到扑克牌了。
扑克牌的背后，用黑笔写了三个字。
配合他一起执行任务，扮演女学生的虞雁楚，究其一生也没有弄明白孟绍原为什么要在扑克牌的背后写这三个字。
她也曾经问起，可是，孟绍原总是一笑带过。
在后来检查平仓顺尸体的时候，日本人发现了这张扑克牌，“扑克杀手”又出现了！
他们同样发现了扑克牌上的这三个字。
他们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甚至，日特机构还专门组织了一个小组，来研究这三个字的含义。
可惜，一直到战争结束，他们也没能破译这三个字包含的密码。
屁的密码。
扑克牌上的这三个字，无非就是吃饱了撑的孟绍原的又一个恶趣味而已。
这三个字是：
鹤双鹰！
他本来想写“大侠鹤双鹰”五个字，可惜扑克牌背面写不下。
他甚至脑海里都出现了大侠鹤双鹰的形象：
永远穿着皮衣，戴着一副墨镜，万军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30年代，拿着一把80年代才问世的AWM狙击枪，却毫无违和感。
可惜啊，自己到哪去找一把AWM？
孟绍原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一直认为，自己写下了“鹤双鹰”三个字，大约可以算上神剧鼻祖了吧？
而孟绍原的恶趣味，随着本次刺杀行动的成功，一发不可收拾。
据说有次军统会议，心不在焉的孟绍原忽然问道：“你们说，如果在包子里藏颗手雷，发明包子雷有没有可能？”
一贯严谨，当时正在喝茶的吴静怡一口喷了出来。
早就知道孟少爷脑子有坑，只是没想到坑会这么大……
……
平仓顺的被杀，日本人称之为“7.29事件”。
这也标致着中日特务机构在上海正式全面开战！
在土肥原贤二的策划下，由柳川康纯亲自指挥，日本特务机构在第一时间展开报复。
30日，土肥原贤二的助手晴气庆胤带着大批特务增援到达上海。
30日上午，日特对位于成都路的军统联络点展开突袭，击毙两名军统特工。
当日中午，军统上海特别办公室以牙还牙，对戈登路丸谷商社展开强攻，杀死四名日特，击伤一名。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仅仅几天时间，中日双方都蒙受了巨大的伤亡。
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总董莫耶斯，连同警务处长辛克莱尔，紧急约见中日特务机构负责人，要求他们立即停战，否则工部局将不得不介入。
而作为中方代表的吴静怡，和作为日方代表的松本仁继大佐，都不约而同的同时否认了流血事件和他们有关。
“和你们无关？”对这种否认，莫耶斯觉得荒谬到了极点：“难道，上海还有别的势力吗？”
吴静怡和松本仁继保持沉默。
“请回去告诉土肥原将军，他在虹口无论做什么，我都管不到，但请不要继续在公共租界乱来。”莫耶斯忍着怒气，接着又对吴静怡说道：“也请回去告诉你的顶头上司孟，公共租界乱了，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这里不是战场！”
……
而在工部局约见的时候，孟绍原一连发出了几道指令。
请求何儒意见太湖训练基地的学员，大批调往上海。
命令他所指挥的各地军统游击队，挑选干员，尤其是要胆子大，枪法好的，紧急增援上海。
战争，已经开始。
即便是再不情愿，军统上海潜伏区区长周伟龙、书记程义明，也被动的卷入到了这场战争中。
这两人本来是保持观望态度，并不愿意卷入其中，可是局势的发展，却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7月31日到8月1日，周伟龙的几个联络点被接连拔出。
这一来，彻底激怒了周伟龙，他迅速和程义明取得了联系，得知对方的处境同样如此。
“老程，打吧。”有些无奈的周伟龙说道：“不打不行了，再不打，蒙受损失不说，下面也很不满，上峰一定会追究。他妈的，一个孟绍原，让整个上海都乱了！”
“打吧，打吧。”程义明也是一声叹息：“他有戴先生护着，做事肆无忌惮，乱吧，整个上海都乱吧。”
他们本来心照不宣，准备一点点的排挤孟绍原，可是孟绍原忽然在上海开战，让他们的额整个计划都被打乱了。
继“龚先生事件”后，军统上海三巨头在很不情愿的情况下，不得不再次联手。
谁都知道，这一打再想停止可就难了……
……
“吴女士。”
从工部局出来，松本仁继问道：“我代土肥原将军，问一个问题，你们真的准备用血把上海染红吗？”
“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
吴静怡淡淡地说道：“上海，早就被血染红了。我们已经做好准备了！”
“砰砰砰”！
远处，又传来了枪声。
谁也不知道是谁对谁动手了。
松本仁继心中没来由的有些害怕。
土肥原将军一来，整个上海局势迅速发生改变。
下一颗子弹会打到谁的身上？
在上海，还有安全的地方吗？
“请保重。”吴静怡在上车前说道：“也许下一颗子弹的目标是你！”
第八百零六章 强买强卖
“3月份的时候，日本弄了个使节团访问上海，还弄了不少欧洲人来。”
孟绍原抽了一口烟说道：“当时主要是什么意大利人，法国人，英国人，意大利人好像居多。这个所谓的使节团，参观了上海的不少地方，还祭奠了被打死的日本海军陆战队员。使节团里的西方人眼中，看一场战争，看一个国家的生死，就如看一场戏。
而且，日本人还逼迫上海的小学生，高举日本国旗，欢迎使节团的到来。可是我们只能忍受这份屈辱，为什么？这是侵略者和胜利者的待遇，也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自己的拳头不硬，你就无法寻找正义和规则，因为对于侵略者和强权主义者来说，规则就是枪炮。打得赢才有规则，打不赢就只有被奴隶的份。”
“这是我们整个国家的悲哀。”吴静怡轻轻叹息一声。
“不悲哀。”孟绍原却这么说道：“起码，我们现在知道了弱小就得被欺负，要让别人尊敬，拳头才是硬道理。去他妈的温良恭俭让，这规则在我这里没用。这次我和上海日特机关全面开战，就是要把他们打服了，打怕了。”
吴静怡心里想的是，这一战要持续多少时候？
“这一战，持续的时间会很长！”孟绍原像是看透了她的心里在想什么：“我已经紧急命令无锡、苏州、苏北等地增援上海，光我老师那里，一次性就给我送来了四十名学员，让他们简单熟悉一下上海，一个不留，全部扔到前线去！
我们不能光在公共租界开战，还要把战线拉到虹口这些日本人占领的地界。全面开火，暗杀、绑架，无所不用其极。不光盯着日特，还要盯死那些汉奸。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样的损失我能承受！”
吴静怡听出了孟绍原话里的杀气腾腾。
而且，她觉得这是孟绍原早就准备好的。
土肥原机关刚成立，孟绍原立刻迫不及待的全面开战，也许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的到来。
设计的非常巧妙。
过去，军统和日特还算保持克制，尽量避免发生大规模的冲突，可是随着土肥原贤二的到来，上海全面开战？
土肥原贤二身上的压力一定会非常的重。
打赢了，什么都好说。
打输了，甚至是打成平手，对于土肥原贤二和他的对华特别委员会来说也是无法接受的。
有的时候吴静怡总是觉得，孟主任似乎有种预知未来的能力。
很多事情还没发生，他已经开始提前准备了。
比如这次。
“话说远了。”
孟绍原开口说道：“刚才说到那个使节团，日本人尝到了甜头，所以又来了第二次，这次干脆弄了个国际访问代表团。意大利人，希腊人，法国人，号称有十五个国家。其中比较有名的，是前意大利阿迪蒂敢死队指挥官，退役将军罗利加尼和他的夫人。”
吴静怡忽然想到了什么，被吓了一跳：“孟主任，你不会要动这个代表团的脑筋吧？”
“为什么不行？”孟绍原反问道：“他们跑到中国的土地上，经过我们允许没有？我在我自己的土地上对付一群不速之客，怎么就不行了？”
吴静怡赶紧说道：“孟主任，这件事情还是慎重。国民政府问意大利买了不少武器，而且，一个将军，虽然退役了，你要真闹出点事情来，一个不慎，就要闹出国际纠纷，到时候恐怕谁都保不了你了。”
“我这个人胆子大，你又不是不知道？”孟绍原冷笑一声：“只要做事做的隐蔽，到时候惊慌失措的是日本人，蒙受最大压力的是土肥原贤二。再说了，我又不是要想意大利人的命。”
完了，完了，孟少爷又发疯了。
吴静怡真的有些愁眉苦脸。
和这位孟大主任一起做事，立的功劳比谁都多，得到了奖励比谁都多，可是承担的风险也比谁都多。
一个不巧，掉脑袋那是分分钟的事情。
“这件事你别管了，由我亲自指挥。”孟绍原似乎已经想到了办法：“我那位老师送来的，都是新面孔，从里面挑选几个可靠的交给我。”
“知道了。”
吴静怡叹了口气：“孟主任，上面要杀我们脑袋的时候，我们可不可以出卖你，把责任全部往你身上推？”
孟绍原深深吸了一口烟，深情款款：“你放心，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我一定会先出卖你们，说是你吴助理唆使我这么做的。你说，戴先生是相信我还是相信你？”
吴静怡想了一下：“孟少爷，全中国能够像你一样无耻的人真不多！”
……
“这是日本人要的货，一定要尽快发货，千万不能耽误了大事。”
“沪光”麻袋厂里，总经理龚向东一迭声的催促着。
“总经理，总经理，青帮的人来了。”
“什么？青帮的？”
龚向东一怔。
青帮的跑到自己这里来做什么？
还没等他来得及反应，就看到一个年轻人带着一大群人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
这个年轻人穿着一身西装，可是龚向东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个娘们女扮男装。
虞雁楚也是跟着孟绍原学坏了，本来她是学的电台，可自从来到上海，跟着孟绍原执行过几次任务之后，反而对上前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次对付“沪光”厂，也是她主动要求来的。
她虽然不是青帮的，可是带来的人，却是正经的青帮子弟，全是镜湖老太爷手下的人，由常池州配合行动。
“谁是龚向东啊。”
也不要人招呼，虞雁楚自顾自的坐下，大大咧咧的，还掏出了一包烟，抽出一根。
常池州立刻给她点上，心里发笑，姑娘，您这学抽烟，也学的不像啊？
来到上海特别办公室，别的没学会，可是抽烟十个里有九个倒学会了。
而且，抽烟可是件时髦的事。
美国医生还说抽烟能够治疗哮喘呢。
“我是，我是！”龚向东赶紧过来，也摸不清对方的来历身份：“您是？”
“我是来要债的。”
“要债？”龚向东陪着笑脸：“我实在不知道欠了您什么债，还请您提醒一下。”
虞雁楚冷笑一声：“不知道欠的什么债？前两天，分摊给你二十万的爱国债，你龚老板到现在都还没交啊！”
龚向东一听，恍然大悟。
这也是孟绍原的一个发明。
他向这些汉奸奸商敲诈勒索的时候，一律采用的名称是“爱国债”，说好是暂借。问题是，一没说明白什么时候还，二来连个借据都没有。
到时候找谁去要？
好嘛，这来的哪里是青帮的，根本是军统的人啊！
龚向东也不敢轻易得罪他们：“您瞧，原来是这事啊。二月份的时候，我认了三万……四月份，又是三万……我可是一点没少全都交了。这次，又要二十万，我到哪里去凑这笔钱啊？现在在打仗，生意实在的不景气啊。”
“龚老板真的拿不出钱来？”
“真的拿不出，我可以发誓啊。”
“不用发誓。”虞雁楚却说道：“既然龚老板真的没钱，我也就不为难你了。”
这么简单？
龚向东心里反而有些发虚。
“时事艰难，你们这些做生意的也不容易。”虞雁楚忽然这么说道。
“是，是，您体谅我们这些小商人。”
“既然那么难，我来帮你想个办法吧。”虞雁楚缓缓说道：“你生意就别做了。”
“什么？”龚向东没反应过来。
虞雁楚懒得理他：“请亨特先生进来吧。”
常池州走了出去，没一会带进了一个外国人。
“这位，是安格斯国际洋行的董事长兼总经理乔伊·弗里蒙特先生的助手亨特先生。”虞雁楚介绍了一下：“是我特意请来帮你排忧解难的。”
怎么个排忧解难法？
亨特用僵硬的汉语说道：“根据我们的初步估值，沪光麻袋厂的总值在十万大洋左右，扣除掉战争影响，安格斯国际洋行将出资八万大洋收购！”
“啊！”龚向东整个人都呆了：“不，这，我，我没准备卖厂啊！”
“龚向东！”虞雁楚一拍桌子：“让你认领二十万爱国债，你推三阻四，现在我帮你想到了办法，能够凑到八万大洋，你又不肯了？常池州！”
“在！”
就看到常池州和他手下兄弟，齐齐的亮出了手枪、匕首、斧头。
龚向东吓得面色如土。
虞雁楚一挥手，又进来了几个人，虞雁楚冷笑一声：“今天，保人，中间人我都请来了，转卖契约我也写好了，龚老板，签字吧！”
一份合约放到了龚向东的面前。
这算怎么回事？这算怎么回事？强买强卖？
这厂子到了外国人的手里，自己怎么都要不回来了！
可枪口，就直接顶在了龚向东的脑袋上。
这帮家伙真的会杀人！
当汉奸，苦啊。
……
虞雁楚看了一眼合约：“亨特先生，现在这厂是你的了。”
“OK，八万，我会准时打给你们的。”
“还有你，龚老板。”虞雁楚根本没想放过龚向东：“你还欠十二万的爱国债，回去卖房子吧，三天后我来收钱。”
龚向东想死的心都有了。
当汉奸，真的是苦啊！
第八百零七章 风暴来临
“7.29事件”的爆发，是日本人即便做了准备却也没有想到那么快会发生的。
这也给刚刚执掌上海大权的土肥原贤二好好的上了一课：
孟绍原，说动手就动手！
在他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拖泥带水。
日本人的还击，多少有些慌乱。
他们还并没有做好全面开战的准备。
即便是晴气庆胤已经带着大批特务增援到了上海。
这些特务，都是从全国各地调来，绝大多数都是第一次踏上上海的土地，对这座城市充满了陌生感。
熟悉，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将军阁下，我们正在带他们了解这座城市。”板内康英对土肥原贤二说道：“尤其是公共租界，那是我们和军统争夺的焦点所在，也是刺杀案发生最频繁的地方。柳川君制定了一个计划，分批派遣我们的人逐次进入公共租界，一是让他们把公共租界的全貌记在心里，第二是寻找机会，进行刺杀，增强公共租界力量。
第一批十五名特工已经进入，端掉了军统两个联络点，击毙四名军统特工。第二批十三名特工将于后日进入租界。第一天参观静安寺、愚园路等地，晚上讲解军统上海公共租界结构组成，第二天上午参观成都路，下午执行任务。”
土肥原贤二点了点头：“由谁负责？”
“在柳川阁下的亲自挑选下，由正岗久升中佐负责接待工作，以及给他们安排任务。”板内康英很快说道：“正岗久升是老人了，还在万田义男担任陆军上海机关机关长的时候，他就已经担任实际任务执行人。只是他的性格古怪，不合群，历经万田义男和松本仁继两位机关长，始终无法得到赏识。
柳川君发现并且启用了他，让他担任指导官的工作。正岗久升上任后，工作非常勤恳，我第一批特工进入公共租界，是他亲自接待，并且亲自带领执行任务，身先士卒。激战中，胳膊还受了伤，但他一点都不在意，相反非常兴奋。”
土肥原贤二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板内君，在之前长期的斗争中，尖锐的派系矛盾，让我们很多的人才都被埋没。现在，是把这些人充分挖掘出来的时候了。不但要信任他们，还要重用他们。一把锥子藏得久了，忽然磨亮了会是怎么样的？”
“会锋利无比的捅进敌人的心脏！”
“没错，我们需要的就是这些人才。”土肥原贤二沉吟着说道：“宫道宏史、羽原光一、川本小次郎这些人都是帝国年轻的俊杰，他们的资历也许稍稍欠缺一些，人脉也不广，但他们却充满了锐气，多给他们一些机会，他们会为帝国建立了不起的功勋。”
说到这里，在那想了一下：“四天王！”
“什么？”板内康英没有明白。
“宫道宏史、羽原光一、川本小次郎、正岗久升，就是我大日本帝国上海四天王！”土肥原贤二缓缓说道。
板内康英终于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将军阁下，这个提法好，不光能够让他们感激将军阁下，而且还能极大的提升我们的士气。四天王，他们就是我们可以倚重的四天王！”
日特上海机关“四天王”就此诞生。
“重点盯住孟绍原！”土肥原贤二显然对这个人还是有些忌惮的：“一个很了不起的人，地表最强特工？”
“是的，这是我这么称呼他的。”板内康英坦然承认：“孟绍原确实证明了自己有这样的实力，而且，我需要激励我们的人。”
“很好。”土肥原贤二微微一笑：“给我们树立一个强大的敌人，时时刻刻的警醒我们，这绝对不是什么坏事。板内君，你做的非常好。当然，最近一个阶段的任务，除了和军统的全面开战之外，国际访问代表团的安全，也必须要严加注意！”
其实，无论是土肥原贤二还是板内康英，对国际访问代表团的安全并不是如何担心的。
整个代表团里，外国人超过了八成，军统就算再嚣张，也不敢冒着引起严重国际纠纷的危险，伤害到这个代表团的。
否则，国民政府在国际上的局势会迅速变得严峻起来。
还有一点，国际访问代表团的活动区域，全部都在日控区，那里有着大量的日本军队，军统再活动起来可就绝对没有那么愉快了。
军统不会冒险的。
孟绍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土肥原贤二的整体计划，是严格控制好日控区，逐步把军统的势力排挤出去，然后逐步的压迫军统在公共租界的活动区域。
慢慢的，把上海的局势牢牢的控制在自己的手里！
不用急，整个战场，都是大日本帝国的军队占据上风，军统的那些人，其实正处在孤军奋战的境地里。
取得最终胜利，对于土肥原贤二来说只是迟早的事情而已……
……
“这是你要的全部情报。”
不管什么时候，新田由贵总是一副略显慌张的样子。谁能够想到，这位日本陆军上海特务机关电讯和监听处的处长，早就已经成为了军统的一个间谍？
大量的情报，从他的手里泄露，远远不断的到了军统手中。
此时的新田由贵，完全就是上了贼船，想下来，已经基本不可能了。
“现在的局势很不好，孟先生。”新田由贵小心地说道：“土肥原贤二到了上海后，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整顿，很多老人，都遭受到了冷落，甚至也包括我。”
“哦，是吗？”孟绍原一下留神起来。
“是的。”
新田由贵一声叹息：“鉴于之前电报频繁泄露，他们虽然还不至于会怀疑到我，但已经表示出了严重的不满，土肥原贤二从国内调来了一名电讯专家，不出意外的话，是来取代我的工作的。”
可惜了。
孟绍原用起新田由贵这个人特别的得心应手，而且，因为之前的种种原因，新田由贵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只能一门心思死心塌地的跟着孟绍原干到底。
如果这个人失势的话，对于孟绍原来说绝对是一种损失。
孟绍原在那想了一会：“新田先生，我们是朋友，而我绝对不会亏待朋友的。现在，你的儿子在美国生活的很好，衣食无忧，我们也让他隐姓埋名深度潜伏下来。我给你一个地址，如果遇到危险，可以紧急撤退到那里，会有人接应你的。”
说完，他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地址，放到了新田由贵的面前：“记下来。”
新田由贵牢牢的记住了这个地址。
孟绍原随即烧毁了这张纸条：“新田先生，如果按照你所说的，局势如此紧张，我个人建议你还是提前撤退。避免真的出了问题来不及。”
“我知道，我知道。”
新田由贵喃喃叹息一声：“我会看好时机的。”
……
羽原光一第一次觉得权利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随着土肥原贤二的到来，大量的年轻有才干的纷纷被提拔。
这其中也包括他。
情报分析科科长。
位高权重。
更重要的是，羽原光一感受到了一种快乐。
能够放心工作，不再顾虑其它什么斗争的那种快乐。
土肥原贤二给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在内部展开秘密调查，查出那些有嫌疑的人，确保情报机关内部的安全！
土肥原贤二确信，在上海情报机关里，一定隐藏有许多军统的间谍！
一个个的查出来！
羽原光一还是按照他惯用的老办法，把整个日本上海情报机构能够收集到的资料全部收集起来。
只要你做了，就一定会有破绽！
“这是很浩大的工作。”田七自从被调到了柳川康纯手下，现在难得有机会见到了羽原光一了，今天还是奉命来送情报才有机会再见一面的：
“那么多年那么多份资料，恐怕要看上半年吧？”
“恐怕还不止。”羽原光一笑了笑：“按照我的估计需要一年时间，毕竟我只是个人，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不过，之前我一直有种怀疑，我们的电讯部门是不是出问题了？你瞧，之前发生大量的泄密事件，从表面上来看，似乎都出在别的地方，但是仔细追究的话，都和电讯情报泄露存在一定联系，为什么？”
“你是怀疑电讯处？”
“不是怀疑，而是肯定有问题。”羽原光一淡淡地说道：“之前，我的权势太小，没有办法查到电讯处，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田先生，你说，新田由贵有问题吗？”
田七一惊：“不会吧？他是老人了，为帝国服务了那么多年。而且从去年开始他就立了不少的功劳啊。”
“问题就出在这里。”羽原光一笑了一下：“过去，新田由贵守成有余，进取不足，为什么忽然开始不断立功了？偏偏他每立一次功劳，我们就会发生一起泄密事件，真是有趣啊。还有一件小事，他的孩子呢？他的孩子去哪了？”
“据说身体不好，去国外养病了。”田七接了一声。
“是吗？身体不好？”羽原光一在那沉默了一下：“身体不好啊。田先生，我想我该找新田阁下好好的谈一下了。”
第八百零八章 意外事件
此时的新田由贵，内心紧张到了极点。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回来，立刻被“请”到了羽原光一的办公室。
“前辈，请喝茶。”
羽原光一毕恭毕敬。
“啊，谢谢。”
新田由贵接过了茶：“羽原君，有什么事找我吗？”
“为什么？”
羽原光一看了看他，忽然问出了这句话：
为什么？
新田由贵的手一个哆嗦。
他的动作，完全没有瞒过羽原光一。
他没有学过心理学，但也知道这是紧张害怕的表现。
羽原光一又叹息一声：“到底是为什么啊？”
“羽原君，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新田由贵勉强笑了一下。
“前辈，您也知道，既然我请您来，那就一定是有事的。”羽原光一平静地说道：“您是我的前辈，很多事情您比我更加清楚。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他在赌。
他怀疑新田由贵，可是手里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但他知道，一个间谍，无时无刻心里都充满了焦虑、紧张、害怕暴露的畏惧。
任何一丝的压力，都有可能把他压垮。
而新田由贵长期从事电讯工作，心理素质方面绝不会像其他特工那样优秀。
以新田由贵的资历，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时候，很难对他展开正式的审讯，甚至一旦自己弄错，还会惹祸。
所以羽原光一决定赌一下：
赌新田由贵会崩溃！
他的声音不紧不慢：“前辈，自从我调到上海，对您一直都很尊重。您认为，如果没有重大事件，我会轻易打扰到您吗？我可以明确的告诉您，目前，只是我们私人间的谈话，即便连土肥原将军都不知道，但如果您逼着我，将我所掌握的一些事情上报，那就会很麻烦的。廖宇亭我也找到了，其他人呢？”
廖宇亭事件，让羽原光一一战成名。
上海日特机构上上下下都知道。
而果然，新田由贵绝不是一个坚强的人，他握着杯子的手不住的在那颤抖，他的内心，正在逐渐陷入绝望之中。
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自己和孟绍原勾结，和军统勾结。
这个人连廖宇亭都能抓住，更何况自己呢？
还差最后一步。
羽原光一知道自己已经接近胜利。
所以，他用更加平稳的声音说道：“把您心中隐藏的秘密全都说出来吧，前辈，您为帝国立过很多功勋，我保证会向土肥原将军为您求情的，不要再背负罪孽感了，全部都说出来，堂堂正正的生活吧。”
他说话的语气心平气和，就好像在那和人拉家常，可是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一般，狠狠的扎进了新田由贵的心脏。
“我说，我都说。”新田由贵放下了杯子，这一刻，他认为羽原光一对自己的事情全部都知道了，他彻底的放弃了：
“最早，是从我的孩子开始的……”
……
“新田由贵！”柳川康纯的手也有一些颤抖，但那却是因为愤怒：“一个帝国的特工，一个掌握着我们电台秘密的要员，居然是军统的间谍？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他到现在为止都还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情况就是如此，他每出卖一份情报，孟绍原就会巧妙的让他立上一功，前次，刘桂堂事件，就是他配合军统的，而他却又立了一次功劳。”
“内部糜烂如此，让我们怎么和军统斗？”柳川康纯几乎咬牙切齿：“先是廖宇亭，接着是新田由贵，还有多少？羽原中佐……”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能不能利用他，把孟绍原给引出来？”
“没有可能。”羽原光一立刻说道：“每次，都是孟绍原主动找他，他根本没有和孟绍原联系的方式。而且孟绍原此人极其谨慎，在告诉了他见面的时间地点后，三分钟之内新田由贵还没到来，孟绍原就会立刻撤离，曾经他因为开会耽误了见面而发生国这样的事。同时，以孟绍原的性格来说，既然是他选择的地点，一定会做好充分安保工作的。”
柳川康纯略有一些失望。
“不过，我们有别的收获。”羽原光一随即说道：“孟绍原之前刚刚见过新田由贵，还给了他一个紧急联络的地址，孟绍原大概也没有想到，新田由贵那么快就暴露了！”
“好！”柳川康纯还是比较满意的：“虽然抓不到大鱼，但抓一点小虾米也是让人满意的。羽原中佐，我立刻让宫道中佐，配合你的行动。”
看到羽原光一脸上闪现了一丝迟疑，柳川康纯立刻明白了他的心意：“羽原中佐，我知道你和宫道中佐之间有过一些不快，但现在是非常时期啊。”
“我明白，副部长阁下！”羽原光一一个立正：“我会放下那些私人恩怨的！”
……
“贵子。”
“哎哟，赵长官，您怎么来了？”
贵子正准备吃点东西，一抬头，看到赵昌乐进来，赶紧放下了手里的碗：“吃了吗？在我这里对付一下？”
“吃了。”
赵昌乐自己搬了张凳子坐下：“刚解决了一个汉奸，就在附近，想着上次我东西拉你这了，顺道过来拿一下。”
“哎，赵长官，您等着，我这就给您去拿。”
“我说了，这里不要叫赵长官，叫我赵先生。”
“好勒，赵先生。”贵子笑嘻嘻的去拿了上次赵昌乐忘在这里的东西：“您派个人过来支会一下不就行了，还专门要跑一趟。”
“就几步路的事情。”赵昌乐看了一下：“我说贵子，我那次来就和你说了，这里一定要开一个后门，方便出现意外撤退，你怎么到现在还没动作？你看看，连个窗户都没有。我连款子都拨给你了。”
“这不是一偷懒，忘了。”贵子也没当回事：“明天就办，明天一准就办。”
赵昌乐摇了摇头：“贵子，不是我说你，钱又拿去买酒喝了吧？你呀，是跟我从南京来的老人了，那么多新人在看着呢，别给我丢脸啊。”
“放心，放心，不会的。”
“记得就好，我走了。”
“我送您。”
赵昌乐刚走到门口，面色忽然一变：“不好，进去！”
外面，七八个形迹可疑的人，正在悄悄的朝着这里过来。
刚才自己进来的时候，还没有见到这几个人。
出事了。
才推进去两步，这里的动静也被对面发现。
“砰砰砰”！
接连几枪朝着这里打来。
赵昌乐立刻拔出枪来，还击几枪：“快，贵子，烧毁全部资料！”
“啊……好……好。”贵子被吓到了。
一把手枪，是无法阻挡住对面那么多人的。
赵昌乐换了一个弹匣，闻到烧毁文件的焦味：“贵子，你说你一偷懒，现在咱们连逃跑的地方都没有了。”
“我该死，我该死。”
“说这些都晚了。”赵昌乐冷静的对着外面连开数枪：“咱们从南京过来，多少风雨都经过了，咱不能给军统丢脸，不能给孟长官丢脸。一会拿武器，和我一起挡一阵，看有没有增援上来，我估计会晚，真到了那时候，跟我一起上路吧。”
贵子的手一个哆嗦……
……
“几面都封锁起来了。”宫道宏史冷冷的看着对面：“我们的人就快冲上去了，他们没有地方跑的。”
“算是做了一件小事吧。”羽原光一对抓这种军统的小特务并不是特别的感兴趣：“希望能够从他的身上有所突破。”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但他内心并不抱着多大期望。
一个小特务，能够知道多少事情？
唯独有收获的，是这次自己和宫道宏史第一次正式合作，为了帝国的未来，希望大家能够抛弃前嫌吧。
……
“资料都烧毁没有？”
“好了，好了。”
这里的资料也没有几份，贵子很快就干完了。
“抄家伙，和赵爷一起杀东洋人！”
赵昌乐豪气干云。
看样子是冲不出去了，可他也没想着能出去。
他赵昌乐，是穆德凯的女婿，是孟绍原麾下的老人。
活着，堂堂正正的活。死了，也要顶天立地的死！
“贵子，抄家伙啊！”
看到贵子迟迟没有动静，赵昌乐大吼一声。
“来了，来了！”
“砰！”
赵昌乐右臂猛的一阵巨疼，手枪落地。
他缓缓回过了头，看到，贵子手里的枪口正对着他。
“贵子？”
赵昌乐惨笑一声：“你对赵爷开枪？”
“赵爷，赵长官，赵先生，我，我不想死啊！你别过来，再过来我还开枪！”贵子握着枪退后了一步：
“赵长官，你照顾了兄弟那么久，就再照顾兄弟一次吧！”
他举着枪，一点点的挪到了门口，然后冲着外面大叫：
“投降了，投降了！”
赵昌乐猛虎一般的扑上。
可是，贵子手里的枪又响了。
害怕，没打准，一枪打在了赵昌乐的肩胛处……
……
“你说，他是谁？”
羽原光一似乎不太相信这个军统叛徒的话。
“他，他叫赵昌乐，是孟绍原的亲信，军统有‘七虎六豹’，他是六豹之一。”
抓到大鱼了？
羽原光一和宫道宏史互相看了一眼。
原本以为只是一次小小的行动，但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抓到了一条大鱼。
孟绍原的亲信！
军统六豹之一！
第八百零九章 酒足饭饱
“什么？情报属实？”
“属实，我们增援人员到达，赵昌乐已经被日本人抓住，无法营救，可以确认，出卖他的人是地字81号联络员贵子。”
贵子？
贵子！
孟绍原一瞬间明白，赵昌乐的被捕，和自己也是有一定关系的，那个联络点，是自己让新田由贵一旦遇到紧急情况的联络点。
新田由贵暴露了！
是他交代出了这个联络点！
孟绍原瞬间就想到了。
太快了。
才和新田由贵见过面，他居然就暴露了。
一个强力点没了。
他顺手拿过了资料。
贵子，大名胡忠贵，二十八岁，从南京开始就跟着赵昌乐。
孟绍原冷笑一声：“全上海给我找到胡忠贵，要活的，不要死的。”
“孟主任，他既然叛变了，日本人一定会对他严加保护。”
“他算个屁！”孟绍原心情极度恶劣：“他就是一个小小的联络员，能够掌握多少情报？在日本人的眼里他也是个屁！日本人根本不会抽出一点精力来保护他的。”
他拿出了一盒烟，在手里来回转动着。
有没有办法把赵昌乐营救出来？
孟绍原觉得自己似乎想的太多了。
廖宇亭现在还关在日本人那里呢。
赵昌乐，活着啊。
穆德凯死了，你，一定要好好的给我活着！
再难，都要活下去！
……
“说吧，赵先生，没有必要受苦。”
赵昌乐身上的两处伤口都经过了临时处理，本来按照羽原光一的想法，是要让他好好的休息几天，然后再进行审问的。
可是，宫道宏史已经迫不及待了。
赵昌乐整个人都呈十字型被绑在了那里。
手臂被张开，伤口疼的厉害，他喘息了一声：“我叫赵启明，是个正经商人，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抓我。”
“正经商人身上会带着手枪？”
“防身用的，我还以为你们是土匪。”
“你叫赵昌乐，军统上海特别办公室一支队支队长，这个支队长原本应该由田七担任，可是田七投靠帝国之后，由你正式接任。赵先生，田七先生现在也在我们这里，如果必要的话，我们可以把他叫来，这样你就可以和你的老上级见面了。”
“我叫赵启明，是个正经商人，你们说的什么一支队，什么田七我都不知道。田七？药店里面能够买到啊？”
“羽原君。”宫道宏史冷冷地说道：“和这样的人，是没有必要多费口舌的，你已经尝试过了，现在到我了。”
羽原光一一声叹息：“赵先生，不愉快的事情要发生了。”
……
赵昌乐被抓了！
自己的老部下赵昌乐被抓了！
田七喝了一口酒。
怎么办？
营救，根本就是奢望。
关键的问题是，赵昌乐会不会叛变？
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一旦叛变，后果不堪设想！
干掉他！
这时田七心里冒出来的想法。
哪怕再危险，也要想办法干掉赵昌乐。
这时自己潜伏的任务之一！
……
“立刻命令，所有赵昌乐掌握的联络点，一级戒备！”
孟绍原下了他最不愿意下达的一道命令：“所有在日控区潜伏的特工，只要和赵昌乐有过来往的，立即撤离！所有在公共租界潜伏的联络点，子弹上膛，随时准备应付突发状况。”
十万火急。
一个赵昌乐的被捕，牵扯到的危机太多了。
孟绍原尽管不愿意相信，但他也必须做好赵昌乐叛变的准备。
他是支队长。
支队长级别被捕，叛变，那对于上海军统来说有可能造成无法估量的损失。
之前精心的部署，至少有一半以上会被打乱。
甚至整个军统在上海的部署都会被打乱。
他想赵昌乐活着，好好的活着。
可是内心深处，却又有一个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想法：
赵昌乐殉国吧！
孟绍原承认自己很自私，可是，一个人的牺牲却能够让一个组织最大限度的避免损失。
这份代价，不是用自私和私人感情来衡量的。
“报告！”季双走了进来。
“赵昌乐的事情你听说了？”孟绍原冷冷问道。
“听说了。”
“从现在开始，由你接任一支队支队长。”
“是！”季双一个立正，随即小心的问道：“孟长官，有没有办法营救？”
孟绍原微微摇了摇头：“你担任支队长后，第一个任务，就是把胡忠贵给我找到！”
“明白！”
……
“别打了，别打了！”
浑身上下被打的血肉模糊的赵昌乐，终于再也无法坚持：“我招了，我招了，我不是赵启明，我是赵昌乐。军统上海特别办公室一支队支队长……”
宫道宏史笑了：“看到了吗，羽原君，对付这些支那人，和他们讲道理是没有用的，只有皮鞭才能让他们屈服！”
羽原光一也笑了一下：“赵先生，早一些这么说，就不会有这么痛苦的事情了。说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给我来枝强心针。”
这是赵昌乐提出的第一个要求。
一阵强心针下去，赵昌乐的精神立刻焕发了不少：“我是孟绍原的老部下，也是他的亲信，这点你们知道？”
“知道！”
“我掌握着军统上海潜伏区大量的秘密，我就是一座宝藏，你们知道？”
“知道。”
“只要我愿意，你们甚至有可能抓到孟绍原，你们知道？”
“知道。”
“把我放了。”
羽原光一和宫道宏史互相看了一眼，宫道宏史做了一个手势，赵昌乐被放了下来。
“我饿了，想喝酒，给我弄点吃的。”
这是赵昌乐提出的第二个要求。
“赵昌乐先生，合作是有前提的。”宫道宏史不阴不阳地说道。
“当然，前提是让我吃饱喝足，我根本不愿意待在这个鬼地方了，找个干净的地方。”赵昌乐疲惫的坐了下来，浑身的伤口让他疼的直咧牙：“作为交换，在你们外面，有个烟摊，那是我们的一个监视点，用一个监视点，换顿酒饭你们不吃亏。”
……
羽原光一和宫道宏史知道自己捡到宝了。
在他们特务机构外面的那个烟摊，真的是军统的一个监视点。那个卖烟的，一被抓到就吓得全部交代了。
赵昌乐的肚子里还有多少宝贝？
军统上海潜伏区的大危机，他们已经可以看到。
他们准备了一顿特别丰盛的宴席，尽到他们的能力，弄了满满一桌好吃的。
“赵先生，请用餐。”
“你们不吃？”
“啊，我们陪着你吃就行了。”
赵昌乐也没有客气，夹了一块肉塞到嘴里：“嗯，是老凤兴的红烧肉，难为你们了。”
他吃的很香，给自己到了一盅酒，一口饮尽：“这小酒盅不尽兴，给我换大杯子来！”
羽原光一立刻给他换上了一个杯子：“赵先生，你需要什么，我们都满足你。那么，你可以给我们一些更加有用的情报了吧？”
“急什么。”赵昌乐在杯子里倒满了酒，美滋滋的一口喝了一半多：“等我酒足饭饱了，我带你们去抓大鱼！”
羽原光一和宫道宏史的眼睛亮了。
赵昌乐一口菜，一杯酒，速度很快，喝的多了，脸红红的，说话也开始结巴起来。
“赵先生，少喝点吧。”
“没事，赵爷我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痛快。”
赵昌乐摇摇晃晃的，举起酒杯：“来，赵爷敬你们！”
“我们不喝。”
“那赵爷我自己喝。”
赵昌乐喝光了最后一杯酒，喝的实在太多了，手一松，杯子落地，摔得粉碎。
“啊，我来捡，我来捡！”
赵昌乐弯下了腰。
“不好！”羽原光一猛然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赵昌乐整个人轰然倒地。
一块杯子碎片，扎在了他的脖子上。
血，“咕咚咕咚”的直往外冒……
……
挺不住了，真的挺不住了。赵昌乐知道自己忍不住酷刑了。
可是不能出卖组织，不能出卖弟兄们，更加不能出卖孟长官。
自己的老婆孩子都送到重庆去了，自己当了叛徒汉奸，以后老婆孩子还怎么做人啊？
挺不住，那就死吧。
先给日本人一点甜头尝尝，弄到好吃的好喝的。
死，也不能当饿死鬼。
而且，喝多了，自杀的时候恐怕也不会太疼吧……
……
“说不尽的英雄事，流不干的英雄血……
那赵昌乐乃天上天速星下凡，军统‘七虎六豹五小龙’中有名的‘斑斓豹’……盘天虎孟爷麾下左部副先锋官，惯用的是左右双枪……
那一战，直杀的日寇尸山血海，胆寒心惊，赵爷一人双枪，杀死了何止上千倭寇……直到赵爷气绝，倭寇犹自不敢上前……
那一缕忠魂，重归神位！”
……
“赵昌乐，死了。”
“啊，是吗？”
孟绍原怔怔的说了一句。
“是的，已经确认了。”
“死了好，死了好。”
孟绍原麻木地说道：“死了，什么秘密都不会说出来了。死了，大家都安全了。”
“孟主任，你，你好像哽咽了？”
“我？我孟绍原看到的死人千千万万，我会动一丝感情？”孟绍原站了起来：“我又一个兄弟死了，他老丈人早就死了。当年我为了穆德凯，一怒血洗上海滩。今天，我兄弟死了。给我召集人手，我要，再次血洗上海滩！”
第八百十章 血洗上海
1938年8月4日，农历七月初九。
宜：祭祀。
忌：造庙、嫁娶。
上海公共租界，孟买路。
中午11时。
德里印度餐厅。
上海公共租界警务处长辛克莱尔·乔·索尔特拉斯先生走进了餐厅。
他穿着一件风衣，戴着帽子，帽檐压的非常低，就生怕有人认出他来。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沿街座位那的孟绍原。
他略显得有些紧张的坐了下来，叫了一杯咖啡。
孟绍原的面前放着一瓶红酒，一只杯子倒的很满。
“我一直不太明白，你们欧美人喝红酒，为什么只喜欢倒一个底座。”孟绍原喝了一大口的红酒：“为什么不能一次性的倒满，然后大口大口的喝呢？”
辛克莱尔根本就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只是问了一声：“真的没有办法挽回了吗？”
孟绍原笑了笑：“警务处长先生，赵昌乐不是一个合格的特工，从来都不是，但他有两个优点，第一，对日本人切齿痛恨。第二，对我忠心耿耿。他的岳丈死在了日本人的手里，他也死在了日本人的手里，如果我不为他报仇，从此后还有谁会对我忠诚？”
“孟，公共租界太平许久了。”辛克莱尔叹息一声：“你下了‘格杀令’，不惜一切代价追杀日本人，你知道这对于公共租界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腥风血雨。”
孟绍原毫不迟疑的回答道：“赵昌乐是我的兄弟，我一定要为他报仇。你是我的朋友，又是公共租界警务处长，所以我提前通知了你。”
他看了一眼辛克莱尔：“在上海公共租界一共有三种人，一种，是我的部下。一种，是我的朋友，最后一种，是我的敌人。帮我的，是我的朋友。反过来，就是我的敌人！”
除了日本人，没有人愿意当孟绍原的敌人！
辛克莱尔也不例外。
所以，他苦恼的笑了一下：“我不知道这场战争什么时候会结束，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会尽力帮助你的。附近的巡捕，已经全部调走了。但至少你可以告诉我，你今天想对付谁？”
“正岗久升，以及他负责的十三个人。”
孟绍原丝毫没有隐瞒。
辛克莱尔倒吸了一口冷气。
十四个人？
一次性的就要杀十四个人？
辛克莱尔已经完全可以想象即将掀起的腥风血雨了。
“这瓶红酒，请你帮我喝了。”
孟绍原把大半瓶红酒推到了辛克莱尔的面前：“一边喝酒，一边欣赏好戏吧。”
辛克莱尔知道他为什么要选择在这里动手。
孟买路是整个上海公共租界治安最好的地段之一。
在当年青帮横行上海的时候，工部局就和他们有约定，绝不能在孟买路闹事。
这里，已经太平了太久太久了。
孟绍原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餐厅……
……
八月份的上海，非常闷热。
孟绍原实在想不出这样的天气，辛克莱尔怎么还能穿的上风衣，戴的上帽子的。
难道不怕中暑吗？
“全部安排好了。”
甘宁走了过来：“我们准备了三十名枪手。”
附近，全部都是军统特工。
一向太平的孟买路，即将被鲜血染红。
孟绍原点着了一支烟：“你知道这会引起什么后果吗？”
甘宁没有回答。
孟绍原深深的吸了一口烟：“没人认为我们会在孟买路动手的，日本人也认为我们不会硬扛工部局。刺杀一旦得手，工部局会给我们很大压力，我们的生存环境会迅速恶化。”
“有负面的，也有正面的。”甘宁平静地说道：“如果我们听凭日本人屠杀我们的同志，工部局会认为我们非常软弱。想法，腥风血雨，也能让他们有所顾虑，你说过，退让是永远带不来和平的。”
孟绍原一直都很欣赏甘宁。
他是自己所有部下里非常出色的一个。
他拍了拍甘宁的肩膀：“准备动手吧。”
……
中午，11点30。
天气热的让人恨不得整个人都泡在冰水里。
两个服务生打扮的人，在那分发着餐厅的传单。
一个男人在打老婆，边上还有几个人在看着。
两个男的在那下棋。
一个长相挺猥琐的家伙，在那设了一个路边赌档，专门骗那些不知深浅却一心想要不劳而获的人。
还别说，真的有四五个人上钩了。
……
正岗久升带着第二批增援到上海的十三名特工，一路走，一路向他们介绍着这里的情况。
他并不担心会遇到军统特工的刺杀。
因为在很早以前，中日特工都有一个没有约定，但大家都彼此尊重的规矩。
包括孟买路在内的几个地方不能出现流血事件。
谁都需要缓冲带。
如果每个地方都有可能爆发战争，那么上海公共租界很快会陷入到混乱中。
这对双方都不利。
“这里，就是孟买路。”正岗久升向那些特工介绍道：“全上海最安全的地方！”
……
“孟主任，他们到了。”
孟绍原扔掉了烟蒂，拔出了手枪，检查了一下：“五分钟，结束战斗！”
“明白！”
……
十四个日本特工，还是很有经验的，他们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就是生怕遇到突如其来的袭击。
哪怕是在全上海最安全的地方也是如此……
……
两个服务生，互相看了一眼，猛的拔出了枪。
打老婆的男人，被打的女人，看热闹的，忽然散开，几枝冲锋枪出现在了他们的手里。
下棋的，掏出了两把手枪。
设赌档骗人的，骤然掀开赌桌，和那些赌客一起，从底下拿出了冲锋枪！
……
11点33分，枪声，在上海公共租界孟买路爆竹一般响起。
三十名军统枪手，疯了一般的一口气把弹匣里的子弹打空。
然后，又迅速换上新的弹匣。
长期默认的规矩，被打破了。
从现在开始，上海公共租界不再有约定成俗安全的地方。
孟绍原一枪又一枪的开着，射杀着他能够看到的每一个目标！
正岗久升的身子被打成了筛子一般。
这个才刚刚被称呼为“四天王”之一的日本特工，死在了全上海最安全的地方。
十三具日本特工的尸体，横七竖八。
天空中，响起一声炸雷。
开战了！
孟绍原，已经决意血洗上海！
第八百十一章 五行七杀
满满的一箱大洋，就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二十四个军统特工，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许诸看了一眼这些人，过了一会才语气有些艰涩地说道：“兄弟们，只要成功了，这些大洋，全部都是你们的。”
没有人说话。
许诸一指满箱子的大洋，不由自主的抬高了声音：“弟兄们，大洋，能抓多少，就抓多少。”
一个特工走了上来，伸手抓起了一把大洋，凑到眼前看了看，忽然笑了。
然后，他把大洋朝着空中抛！
几十块大洋，叮叮当当的落到了地上。
“你……”
“长官！”
这个特工还在那里笑着：“弟兄们的命都肯送了，还要这些大洋做什么？”
“可是……”
许诸话还没有说完，又一个特工俯身，捡起了一块大洋，放到鼻子前闻了闻：“真香啊。长官，等我全都死了，把这些大洋，洒到我们的坟前吧。”
许诸再也没说什么，他怔怔的看着自己的这些兄弟，然后深深的鞠了一躬……
……
“许诸那里开始了？”
“是的。”
孟绍原点上了一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
他怎么也都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许诸想出了这么疯狂的计划。
这个计划，就算是自己也想不到。
牺牲会很大，然而一旦成功，获得的回报将会是难以想象的。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十四具尸体，撇了一下嘴。
“四天王”？
正岗久升已经死了。
现在，日本人所谓的“四天王”，已经只剩下了三个！
开始吧，所有的人都行动起来。
我要，血洗上海滩！
……
“我等兄弟，勠力同心。上报国家，下安黎民。驱逐倭寇，复我中华！今歃血为盟，结为异姓兄弟。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亦不同年同月同日死。何时国家太平，幸存兄弟，坟前一杯酒，万望告知，死亦无憾！”
许诸领头跪下，大声和二十四名特工一起说道。
“军统，有七虎六豹！”
许诸起身，大声说道：“我等兄弟，为军统‘五行七杀十三鹰’，一人死，则一人补。若倭寇一日不除，我等诸死不归乡！”
“若倭寇一人不除，我等诸人死不归乡！”
所有人都大声说道。
军统有“七虎六豹五小龙”之说，但随着战争持续，不断的出现伤亡，七虎六豹已经名不副实。
但只有许诸一手成立的“五行七杀十三鹰”，这个非常带着非常武侠名字的组织，从来都没有少过一个人。
一人死，则一人补！
倭寇不除，组织不灭！
……
1938年8月4日，下午3点。
日控区，虹口，三德路。
“将军阁下，到了。”
将军闭着眼睛，有些疲惫：“知道了，看看外面。”
“安全，有我们的宪兵队在那巡逻。”
“哦，那么，下车吧。”
……
“我一直都低估了许诸。”
孟绍原默默地说道：“我始终都以为他是一莽之夫，可是他是外粗内细。三德路那里，每两个小时换次班，每次换班有十分钟的真空期。他也许会成功的。”
“可是，参与行动的人，没有充足时间撤离。”
“我知道，但那已经足够了。”
孟绍原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至少，这是兑子，我们用一群小兵，兑了日本人的一个车！”
……
“出事了。”
宫道宏史急匆匆的奔了进来：“正岗久升和他带的人，全部遭到刺杀！”
“情报属实？”
尽管土肥原贤二想要竭力保持镇定，但身子还是颤抖了一下。
“是的，已经证实了。”
“一个都没活着？”
“是的，一共十四个人，一个都没活着！”
土肥原贤二怔怔的坐在那里，好半晌后才艰难地说道：
“我知道了，吩咐所有人加强戒备！”
……
“为什么会有两支宪兵巡逻队？”
“可能，是在换班吧？”
“不对！”
将军阁下猛的感受到了不对。
不可能在这换岗。
而且，每队都超过了十个人，完全不符合宪兵队五人一组的规定！
“有危险！”
将军阁下刚刚下车，就发现到了危险。
但他已经来不及了！
……
“打！”
“打！”
两个“日军宪兵队”，忽然调转枪口。
暴雨一般的枪声，骤然响起！
……
这里是三德路，日控区！
随时随地，这里都会出现日军士兵。
而且，日本驻沪特务机构大本营“重光堂”就在距离这里不到五十米的地方！
谁想在这里进行刺杀，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
除非你调动大量人手。
但那又能怎么样了？
即便你得手了，日军第一时间就会赶到。
杀手根本无法逃离。
所以，这里比上海公共租界孟买路还要安全几十倍。
……
将军阁下朝前冲了几十布，“重光堂”就在他的面前。
而且，他已经看到了从对面冲出来接应自己的特工。
可是，来不及了。
子弹，从他的后背心，直接贯穿出去。
将军阁下并不甘心，又踉跄着朝前冲了几步。
但他的力气全部耗尽，终究还是滚落到了地上。
这些军统的家伙，真的是疯狂啊！
他们居然敢在这里，在自己的大本营刺杀自己？
他们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能够死在这群人的手里，不算冤枉了。
板内康英在临死前深深叹息一声……
……
1938年8月4日下午3点零3分，日本驻沪特务机关副机关长板内康英少将，被刺杀身亡于距离其大本营“重光堂”不到二十米的地方。
是役，军统“五行七杀十三鹰”，除许诸外，全部参与到刺杀行动。
刺杀耗时不到一分钟。
随后，二十四命特工完成刺杀任务之后，被日军重重包围，无法撤离。
二十四名特工，全部血战到底，无人生还。
第一批“五行七杀十三鹰”，全军阵亡。
而他们换来的报酬是：
板内康英，死！
土肥原贤二最器重的助手，死了！
被最简单，最粗暴的方式杀死了！
刺杀，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
1938年8月4日，晚，8点。
我等兄弟，勠力同心。上报国家，下安黎民。驱逐倭寇，复我中华！今歃血为盟，结为异姓兄弟。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亦不同年同月同日死。何时国家太平，幸存兄弟，坟前一杯酒，万望告知，死亦无憾！”
许诸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刚刚召集起来的二十四名兄弟，然后缓缓的一个字一个字说道：
“五行七杀十三鹰，兄弟们，行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