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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方蜘蛛     迷踪谍影txt下载     迷踪谍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三十二章 铁血卫士

    这将是自己最荣耀的一天!

    川口贵能已经做好了为大日本帝国效忠的准备!

    宋美龄就快进入医院了。

    一会,她就回到重症室的。

    现在,是自己行动的时候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掏出了钥匙。

    杂物室,就是自己最光荣的战场。

    “嗨。”

    一个一瘸一拐的伤兵走了过来:“周医生的办公室在哪?”

    川口能贵一转身子:“那里。”

    “扑”!

    一把尖刀悄无声息的刺进了川口能贵的身子。

    李之锋一把捂住了川口能贵的嘴,手里的刀再一用力。

    他掏出川口能贵口袋里的钥匙往地上一扔,接着拖着川口能贵的尸体迅速离开。

    两个人随即出现,用最快的速度清理干净了地上的血迹,接着拿出钥匙,打开了杂物室的门。

    那里面,堆放的是炸药。

    当初川军失踪的那批炸药中的一部分。

    现在,是下午2点25分。

    李之锋,“铁血十卫士”卫士长!

    ……

    岩城崇史下了病床,看了一下时间。

    为了确保自己看起来像个伤员,他甚至故意切断了两根脚趾,和医生说是在轰炸的时候,一块铁片飞起来切断的。

    他也是北冈麻智精心挑选出来的死士。

    可以去拿藏在医院里的枪了。

    一个医生带着两个护士来查房了。

    帘子被拉了起来。

    “怎么样了?”医生询问了一下。

    岩城崇史尽管心里焦急,但他不能在中国人面前露出任何破绽:“好多了,谢谢你,医生。”

    “好的,我再帮你检查一下。来,躺下。”

    岩城崇史才躺下,一个枕头猛然压到了他的脑袋上。

    医生迅速掏出一把尖刀,对着岩城崇史的脖子就是一刀。

    岩城崇史闷哼一声。

    医生面无表情,把刀在他的脖子里转了几下,嘴里还大声说道:

    “别动,伤口那么严重,肯定非常疼。”

    岩城崇史不动了。

    他从此后再也不会动了。

    医生拔出了尖刀,收好:“把这个病人推出去,我要仔细检查。”

    护士不慌不忙的收拾了一下,然后拉开帘子,推着岩城崇史的尸体慢慢走了出去。

    医生戴好了口罩。

    他叫齐老明,李之锋十卫士之一。

    他名字听起来虽然有个“老”字,其实他才只有二十六岁。

    他的外号叫“齐老头”,“铁血十卫士”之一!

    现在,是下午2点25分……

    ……

    2点25分。

    孟绍原准时出现在了医院门口。

    “高长官。”孟绍原打了一声招呼。

    高文轩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那间杂物室里,就是您检查过的,有炸药。”

    高文轩大吃一惊。孟绍原随即又说道:

    “别担心,我已经派人去排除了。您也别自责,您军人出身,是负责为夫人挡子弹的,这方面您是外行。要不然要我们这些特务做什么?”

    高文轩沉默了一下,说了声

    “谢谢。”

    孟绍原笑了笑。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便衣急匆匆进来,对高文轩低声说道:

    “夫人到了。”

    “迎接!”

    ……

    孟绍原又一次见到了宋美龄。

    宋美龄居然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小特务”:

    “你是那个孟绍原?”

    “是我,夫人记性真好。”

    “我怎么会忘记你?你借给我一次车,而且,还在机场救了我和委员长的命。”

    “不敢,那是委员长和夫人吉人自有天相。”

    宋美龄微微一笑:“你来这里,是有什么危险吗?”

    孟绍原平静地说道:“没有危险,绍原只是奉命来加强这里的警戒而已,夫人大可以放心对这里进行慰问。”

    “你们啊,就是不肯说实话。”

    宋美龄一边朝医院里走,一边说道:“戴雨农陪委员长去了行营,却把他的爱将派到了这里,一定有什么事。绍原,我不管你有什么计划,就是不要惊动医院。”

    “夫人,一切风平浪静。”

    孟绍原毫不迟疑的回答道。

    现在,是2点30……

    ……

    2点30。

    下田信放下了手里的活。

    开始了!

    他起身,来到藏枪的地方。

    决战的时刻到了!

    枪呢?

    枪呢?

    “你在找这个?”

    门被踢开了。

    一个长得白白净净的男的端着一枝冲锋枪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而且还特别做了一个自我介绍:

    “我叫詹玉平,名字有点像女人,所以他们给我取个外号叫‘詹姑娘’。我的临时长官是孟绍原,我的直接长官是李之锋。”

    下田信狂吼一声,冲了过来。

    詹玉平论起冲锋枪,一枪托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下田信倒地。

    詹玉平根本没有停手,继续一下又一下,砸着下田信的脑袋。

    这哪里像个“姑娘”?

    詹玉平,外号“詹姑娘”,“铁血十卫士”之一!

    现在,是下午2点30。

    ……

    吕成田用小刀一点点的割开了那个人的喉咙。

    他不在乎这人是谁,叫什么名字。

    总之,他是孟长官暗杀名单上的目标。

    他喜欢这么慢慢的杀人。

    喜欢看着目标一点点痛苦的死去。

    所以,他的同伴总认为他的心理有点问题,还为此给他取了一个外号:

    吕疯子。

    吕成田,外号“吕疯子”,“铁血十卫士”之一!

    现在,是下午2点30。

    ……

    孟绍原紧紧跟在宋美龄的身后。

    他看到穿着伤兵衣服的李之锋站在病房门口,朝自己点了点头。

    2点30。

    5分钟之内,几乎全部隐藏在医院里的日特被拔除。

    悄无声息。

    没有惊动到任何人。

    宋美龄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她也看到了李之锋,而且居然来到了李之锋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哪个部队的?”

    “报告。”

    李之锋做梦也都没有想到夫人竟然会对自己说话,一时间,这个战场上视生死如无物的军人有些慌乱起来:

    “李之锋,薛岳司令长官长官卫队的。”

    “哦,伯陵身边的卫士啊,怎么负的伤?”

    李之锋根本没有受伤,此时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武汉保卫战后期受的伤,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谢谢你。”

    宋美龄这么说道:“谢谢你为国家做的一切,你辛苦了。”

    前后不过几十秒的时间。

    宋美龄走了。

    李之锋看着夫人的背影,眼眶红了。

    这几十秒的时间,是李之锋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时间!

    ……

    小伤员的眼泪流了出来。

    他就快要死了,他怕死,他想活着。

    他不知道面前这个仪态万方的女人是谁,但猜到一定是个很有身份的人。

    他要活着,好好的活着,再艰难都要活下去。

    也许,将来自己,还有机会再见到这位夫人。

    包括院长宣国山在内,每个人都为夫人做的这一幕而动容。

    这包括孟绍原在内。

    抗战最美之吻!

    自己怎么可能忘记这呢?

    1938年12月18日,宋美龄对重庆第五陆军医院进行慰问。

    到了3年后的1942年,她还会对这家医院进行第二次的访问。

    而这,才是日本人的真正目标!

    重庆政府大楼?

    孟绍原撇嘴笑了笑。

    “高长官。”孟绍原凑近高文轩低声说道:“夫人身边有内奸。”

    高文轩一惊:“是谁?”

    “我不知道,可能是司机,可能是厨子,可能是夫人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但能够排查出去,高长官。”

    孟绍原非常镇定地说道:“回去后,什么也都不要说,你仔细观察,看谁总是在不经意间打听夫人在医院里的行踪,这个人十有八九有问题。”

    “好,找到内奸,将来有机会我请你喝酒!”

    ……

    2点45。

    想象中的爆炸和枪声并没有出现。

    北冈麻智有些慌乱了。

    怎么回事?

    是什么地方出问题了吗?

    撤离!

    不,没有地方撤离,整个医院都被封锁了。

    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暂时躲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

    3点30。

    宋美龄完成了对重庆第五陆军医院的慰问。

    走的时候,她还没有忘记对孟绍原说:“绍原,辛苦了。”

    “夫人,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虽然不知道当中发生了什么事,但也不希望弄到满城风雨。”

    “我明白,夫人,夫人对医院的慰问非常圆满。”

    宋美龄忽然一笑:“回去告诉戴雨农,以后再要活埋你的时候,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你一次。”

    我靠!

    孟绍原尴尬的恨不得在地上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自己的这些丑事怎么连夫人都知道了啊……

    ……

    任务失败。

    北冈麻智可以确定了。

    宋美龄已经离开了医院,医院的封锁也被解除了。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而且,那些部下,也一个都没有出现。

    任务遭到了彻头彻尾的失败。

    北冈麻智不清楚哪里出了问题。

    可已经没有时间给他细想了。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每多待一分钟就多一份暴露的危险!

    医院的封锁已经解除。

    唯一的障碍不是医院门口站岗的两个士兵,而是医院里会不会有军统的特工。

    北冈麻智必须冒险。

    他开门走了出去,戴着口罩,穿着医生的白大褂。

    医院里一切正常,没人注意这个“医生”。

    大门越来越近了,北冈麻智的心情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就在他距离大门还有数步之遥的时候,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

    “莫文侦探,去哪啊?你怎么改行当起了医生了?”

第九百三十三章 疏忽细节

    孟绍原!

    北冈麻智缓缓转过身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孟绍原!

    孟绍原似笑非笑:“莫文侦探,又在这里见到你了,怎么,你改行当医生了?”

    “原来是祝先生,真巧在这里又遇到你了。”北冈麻智用娴熟的英语说道:“侦探的工作不好做,我正好学过医,所以我就到医院来了。”

    “这样啊。”

    孟绍原点了点头:“正好我也要回去,我顺路送你一段吧。”

    “不必那么麻烦了。”

    “那不行。”孟绍原很认真地说道:“我说送,就一定要送,不要违背我的想法,也不要得罪我,得罪我,后果很严重。”

    北冈麻智的手插到了口袋里。

    “你想掏什么呢?”孟绍原不慌不忙地说道:“难道一个医生身上还会带着枪吗?”

    两个壮汉站到了北冈麻智的身边,一个控制住了他,一个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了手枪。

    “还真的是枪啊。”孟绍原一声叹息:“带枪的医生?莫文侦探,啊,应该叫你北冈麻智?走吧。”

    北冈麻智知道自己完了……

    ……

    “我不死心。”坐在审讯室里,北冈麻智脸上写满了不甘:“我的计划非常完美,你是怎么发现的?”

    “计划真的非常完美。”孟绍原也承认了这一点:“一个和你在船上使用的差不多的计划,用一个复杂的计划,来掩盖真正的计划。让人眼花缭乱,我也几乎就要相信,你是真的要炸国民政府大楼了,可关键是,我发现了太多的问题。”

    “什么问题,请告诉我。”北冈麻智认真的问道。

    “你让我上了一次当,同一条阴沟里我不会摔倒两次的。”孟绍原淡淡地说道:“你瞧,长奉孝武公然出现在了闹市区,拿着鼓鼓囊囊的钱包,怎么可能不被扒手注意?偏偏,他的联络纸条还都放在钱包里,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扒手,到我这里来偷吧。”

    北冈麻智点了点头:“长奉孝武的确是我派出去的,我知道这个人身上喜欢携带大量现金,而且有些粗知大意,你的人,早就布控了,一定会发现他的。”

    “罗建和呢?罗建和知道你的计划吗?”

    “不知道,为了确保你能够相信我是要炸国民政府大楼,长奉孝武是真的和罗建和在联络,罗建和也真的是按照炸大楼的计划在完成任务。”

    “够狠,为了欺骗我不惜牺牲了你的两个手下。”孟绍原也蛮佩服的:“其实最初抓到长奉孝武,并且成功的和罗建和接上头后,我一点都没有怀疑。尤其是那个复杂的接头暗号,也更加让我深信不疑,越是复杂的情报,越是能够使人确信这是真的。”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一色目庆!”孟绍原毫不迟疑地说道:“我才和罗建和接头完毕,袍哥立刻又抓到了一色目庆。抽重庆市面上看不到的日本烟,而且还竟然知道你的藏身处?接连抓到两个日本特务,看起来都是很巧合的情况下抓到的,可巧合多了就不是巧合了。”

    当时在“露丝公主”号上,也出现了太多的巧合。

    池田亚都、平谷国昭、“莫问侦探”,全部都是巧合。

    情报战线中一旦出现太多的巧合,那就是一场预谋。

    “一色目庆也是我派出去的。”北冈麻智似乎不是在那受审,而是在和一个同行讨论一次行动之后的得失成败:“我之前就故意安排人给了他最喜欢抽的‘樱花牌’香烟,然后让他知道我们住在哪,又特意安排他去采购生活必需品,我知道他有极大的可能暴露。就算没人发现他的存在,我也会刻意出卖他的。”

    “这是你牺牲的第三个部下。”孟绍原微微点头:“你是个做大事的人。当时我就觉得奇怪了,接连被我们抓到?为什么?而且还有这些破绽露出?但我不敢确定,因为到重庆的这些特务,都是新来的,自然良莠不齐。而在随后对太平路6弄281号的突击行动中,你的这出大戏演到了最高潮,可也让我确定了你在演戏!”

    “为什么?”北冈麻智不是特别理解:“我的演戏中有破绽吗?”

    “有,而且很大。”孟绍原凝视着他:“你的戏剧本非常完美,问题是,一些小的细节,你并没有处理好。你知道我们会对你进行突击,你做好了故意暴露的准备,所以无论我们监视的人隐藏的有多好,你也一定会‘暴露’,为此你特别派出了下田信去‘暴露’自己。

    你疏忽的细节一,当你们发现自己‘暴露’后,为什么要开枪?你这不是提醒我们,你们已经察觉到自己被监视了?你们一开枪,我就发现了不对,但我依然无法确定,也许是你们放哨的人太过于慌乱了吧?你留下的加茂义郎,是你牺牲的第四个人?”

    “是的,他也是牺牲者。”北冈麻智丝毫没有否认:“我故意让他看到了许多事情,故意留他断后,我知道他一定会被你们给抓住的。”

    “烧毁,但却没有完全烧毁的文件,还有那个沙盘。”孟绍原摇了摇头:“这就是你疏忽的细节之二。文件没有被完全烧毁还可以解释,但那个沙盘呢?你要执行绝密任务,会使用到一个沙盘那么明显的目标?而且在逃跑前,还没有把沙盘销毁干净。结合起我们发现的文件碎片,你只有一个目的,告诉我,你想要炸毁国民政府大楼!

    一连串让人眼花缭乱的操作啊,还留下了炸药的痕迹,又让加茂义郎知道有炸药,可是我想,你早就把真正的炸药转移了,那里留下的箱子里根本不是炸药!”

    北冈麻智苦笑一声。

    孟绍原继续说道:“还有那辆卡车,是你早就准备好的,这也是你忽视的细节之三。就是这辆卡车,让我可以判断我的猜测是对的,一切都是道具,你连如何逃跑都考虑到了。卡车的目标太显眼了,一辆总是停在那里的卡车,一定会引起怀疑的。由此可以证明,你是在决定‘暴露’之前,才把卡车开到那里的!”

    “疏忽了,疏忽了。”北冈麻智叹了一口气:“我应该更加谨慎一些,多考虑一些的,可是时间太仓促了。”

    “你演戏,那我就配合你演戏!”孟绍原点上了一根烟:“我把所有的人都拉去了国民政府大楼,让你确信我上当了,因为我知道,在我身边有你的内奸!我就是要通过这个内奸,让你反过来上当。对了,那个内奸是唐章吧?”

    北冈麻智默默的点头承认。

    “唐章不是我发现的,是我手下那个叫老腊肉的发现的问题。”孟绍原笑了一下说道:“老腊肉这双眼睛毒啊,一眼就发现了唐章有问题。一个从小就跟着父母卖水果的人,秤水果的时候,居然盯着秤看了好一会?当然这和你的不大了。”

    “我很好奇。”北冈麻智开口问道:“你怎么就能确定我的目标是重庆第五陆军医院?”

    “当时我也无法确定。”孟绍原坦然说道:“重庆那么大,目标太多了,所以我让老腊肉到处寻找目标,老腊肉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只用了两天的时间就把我要的情报全部搞到了。我分析了整整一个晚上,才算分析出来。”

    孟绍原并没有说实话。

    当时他的确无法确定北冈麻智想要袭击哪里,他在分析那些情报的时候毫无头绪,可是当看到关于重庆第五陆军医院的时候,一个念头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

    宋美龄会在这天慰问第五陆军医院,并且留下有名的“抗战最美之吻”,北冈麻智的目标会不会是这里?

    北冈麻智就算再聪明,也不会猜到,自己的对手能够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为了确定自己的判断,孟绍原装作吃坏了肚子,和老腊肉悄悄进入了第五陆军医院。

    第五陆军医院的防备之差,让人扼腕叹息。门口站岗的,对进出的人不做任何盘查,完全就是在那应付差事。

    日本人想要混进去太简单了。

    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孟绍原和老腊肉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那个人绝对不是做卫生的。”老腊肉的一双眼睛非常毒:“你看,他打扫卫生的时候非常敷衍,难么大的一块脏的都没有发现。还有握扫帚的姿势,哪里像是一个勤杂工?那双眼睛一直都在滴溜溜的乱转,我可以非常确定,这个人是假冒的。”

    “还有那个医生,也是假的。”孟绍原捂着肚子低声说道:“刚才有个病人问他问题,他连对方的病情都没有问,而是让病人去别的医生办公室,指路的时候,也是在那乱指。他妈的,那个方向是去厕所吧?我刚去过。”

    “我一个个的排查。”孟绍原嘴角露出了微笑:“谁是才进医院的,不管是医生护士还是病人,认真查的话,其实并不那么复杂。”

    “你赢了,我输了。”北冈麻智倒也坦率:“但我还是想不明白,你凭什么就能锁定重庆第五陆军医院?”

    关于这个秘密,孟绍原发誓是绝对不会告诉任何知道的!

第九百三十四章 真假热血

    北冈麻智输了。

    输的体无完肤!

    孟绍原憋在心里很久的那口恶气终于出了。

    人可以失败,也输得起。

    但人,不可以连续败在同一个人的手里。

    孟绍原在离开的时候,问了一个问题:

    “‘露丝公主’号上的计划,不全是你制定的?”

    “为什么这么说?”北冈麻智问道。

    “医院刺杀案策划的很好,但有太多被你疏忽的小细节。有句话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细节决定成败,这句话听着像是废话,但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孟绍原微微笑着:“而在‘露丝公主’号上,你成功的欺骗到了我,虽然非常大胆,但真正露出的破绽极少。所以我想,你是一个好的演员,也能制定出不错的计划,可总欠缺一些。比如细微的地方,急切间你会疏忽。所以‘露丝公主’号上,一定有人协助你制定出了这个计划,你要做的就是扮演好你的角色而已。”

    北冈麻智在那沉默了一下:“我可以告诉你,但我的条件是,在杀死我前,请尽量让我过的舒适一些,最好每天能给我一瓶酒。”

    “我答应你。”孟绍原毫不迟疑的答应了。

    北冈麻智一定会死,在他身上最后一点利用价值被榨干后,他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孟绍原如果落到日本人的手里,也一定会死。

    日本人不会指望他能够投降。

    就算他真的投降了,最有价值的时间段也无非只是前期而已。

    所以历史上很多有名的叛徒、汉奸,在最初叛变的时候,敌人会把他当成宝贝,然而蜜月期一过,待遇便会迅速降低。

    越是有名,来头越是大越是如此。

    比如像孟绍原这种级别的人,一旦叛变,会给军统造成巨大损失,但军统也会在最短的时间里采取应对方案。

    所有的联络手段、制定计划会全部作废。

    而且,孟绍原这种级别的人叛变后,太招摇了,目标太明显了。

    敌对方会专门的针对你采取一系列的反制措施。

    比如工农党的顾某人。

    比如才叛变的李士群。

    所以总说叛徒没有好下场,并不是说他叛变后一定会遭到曾经同志的制裁,而是他自身的尴尬处境以及身上到底还有多少利用价值。

    也正是因为如此,孟绍原官做的越大,权利越大,也就越没有退路了。

    有些英雄,都是被逼出来的。

    此时,北冈麻智开口说道:“羽原光一。具体的计划,是羽原光一中佐策划的,他成立了一个专门研究你的办公室。我听说,你们军统上海站有个小特务叛变了,叫什么名字我不记得了,本来上海方面也没把他当回事,可羽原光一听说他曾经听过你的训话,因此特别把他请了去,向他请教问题。”

    “等等。”孟绍原打断了他的话:“你刚才用到了‘请’字?”

    “是的,请。”北冈麻智很肯定地说道:“据说是羽原光一亲自派轿车接的他,为此还遭到了一些同事的耻笑,一个根本不知道多少军统情报的小特务,何必如此大费周折?可羽原光一一点都不在乎,他很客气的向那个小特务请教了见到你的那天,你都说了一些什么,讲话用了多少时间,身边带着多少人。”

    孟绍原有些心惊了。

    他一直都在留神羽原光一这个人,也清楚此人有着很强的能力,廖宇亭就是栽在了他的手里。

    从他破获廖宇亭之案的过程来分析,此人有很强的“洁癖”、强迫症、辨识能力、推理能力、分析严谨、谦谨好学、不耻下问,还有,理智到了近乎“病态”的地步。

    这些特质一旦集中到了一个人的身上,那将会是非常可怕的。

    只是现在听北冈麻智这么一说,孟绍原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羽原光一。

    甚至可以这么说,如果有人拿着一根头发,告诉羽原光一,这是孟绍原上午梳头时候掉落的,那么羽原光一一定会仔细分析,这根头发黑的有多少,灰的有多少,几点几分掉落的,为什么会掉落的,这根头发能否看出孟绍原的身体状况,是否有其它的线索。

    孟绍原不怕聪明人,一点都不怕。

    可是像羽原光一这种固执的人,才是他最大的对手。

    他可以打败羽原光一一百次、一千次,但羽原光一绝对不会认输,他会在一次次的失败里吸取教训,寻找对手的破绽。

    终有一天,曾经看起来不可战胜的对手,会在他的面前轰然倒下。

    “我不会倒下的,我也不能倒下。”孟绍原看着像是在那自言自语:“他很强,是我所有对手里最强大的一个,他可以学习我,我也一样可以学习他。”

    北冈麻智不懂对方在那说些什么。

    北冈麻智,1896年生人,日法混血,日本特务机关王牌特务,日本驻渝特务机关机关长。

    1938年12月失踪。

    从此后,再也没有人听说过北冈麻智这个人了……

    ……

    “交代了吗?”

    “全部都交代了,唐章是在半年前被日本人拖下水的,他有个姐姐,从小就非常疼爱他,姐弟俩感情很好,日本人就是利用了他的这个弱点,唐章没有经受住威胁和诱惑。”

    老腊肉迅速做了汇报。

    “把他带进来。”

    “是。”老腊肉迟疑了一下:“孟长官,唐章罪该万死,可他真的不易。我冒死请求,留他一条活路吧。”

    “留他一条活路?然后让大家都知道,叛变了也不用死?”孟绍原冷冷地说道:“老腊肉,家法不是用来看的。”

    老腊肉叹息一声,脚步蹒跚的走了出去。

    没一会,唐章被带了进来,遍体鳞伤。

    “坐吧。”孟绍原淡淡说道。

    唐章坐了下来:“长官,我错了。”

    “你没错,做错了,还有挽救机会,你不是有错,你是有罪。”孟绍原看着他缓缓说道:“我给过你机会了,你记得那天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那天,孟绍原对唐章说:“一旦机会出现,牢牢抓住,不要松手。机会失去了,可能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现在,唐章终于明白孟长官为什么忽然对自己说这些话了。

    孟绍原轻轻叹息一声:“我最早见到你的时候,看到的不是一个特务,而是一个满腔热血,充满了锐气的年轻人。你和我差不多大,所以我想,你也许是下一个孟绍原,下一个军统里的精锐,可是,我错了。”

    “长官,我对不住你。”

    “你没有对不住我,这世上没有谁对不住谁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谁也强迫不了你。你叛变,是因为你看起来热血激情,可是骨子里,你是一个懦弱的人。骨子里的东西,改不了。”

    孟绍原的语速很慢:“我和你说一个人,老腊肉。他算是你们的前辈了,警察出身,一身的臭毛病,我知道,你们表面上尊敬他,可内心里一点都瞧不起他,为什么?他的文化程度不高,吊儿郎当,嗜赌如命,还有些贪生怕死、就咱们进攻太平路的时候,枪声一响,他第一个钻到了车子下,对不对?”

    老腊肉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

    孟绍原却一点笑意都没有:“可他不是真的怕死,是他认为这么死了不值得。等他到了认为自己该死的时候,他连一秒钟的迟疑都不会有!”

    老腊肉也不笑了,他忽然间热泪盈眶。

    那么多年了,终于有一个了解自己的人了。

    唐章看了看老腊肉,一点都不相信,这个邋遢猥琐的前警察,会是一个视死如归的人。

    “我和你说这些,只是为你感到惋惜。”孟绍原又叹了一口气:“好好的一个年轻人,本该是报效国家的时候。算了,算了。唐章,你还会有什么遗言没有?”

    “唐章死不足惜。”唐章鼓足勇气说道:“只是我姐姐也是被逼的,希望长官能够放我姐姐一条生路。”

    “老腊肉调查过了。”孟绍原的语气里不带着一丝感情:“日本人威胁你,你姐姐也劝了你,罪名和你一样,你们姐弟,很快就能相聚了。”

    “长官,求求你,我求求你!”

    唐章猛的跪倒在了地上,磕头如捣蒜:“有什么罪名,我一个人承担,放了我姐姐,放了我姐姐吧!”

    “家法严峻,家法如山!”孟绍原稍稍抬高了一些声音:“潘大爽!”

    “到!”老腊肉赶紧上前一步。

    “唐章,勾结日寇,叛变革命,死刑!即刻执行!唐章之姐唐红,勾结日寇,策反军统特工,死刑!即刻执行!”

    “是!”

    孟绍原最后看了一眼唐章。

    ……

    “姓名?”

    “报告长官,唐章!”

    “年纪?”

    “报告长官,二十一岁!”

    “以前是做什么的?”

    “报告长官,以前是重庆保安队二大队一中队的。”

    “为什么要做这个?”

    “报告长官,邱长官找到了我,我不愿意在保安队浑浑噩噩,所以来到了这。国难当头,保家卫国,匹夫有责,国民政府迁都重庆,我愿誓死保卫政府,誓死保卫重庆!”

    ……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唐章时候。

    曾经多好的一个热血的年轻人啊!

第九百三十五章 残酷职业

    1938年12月18日,国防最高会议副主席、国党副总裁、国民参政会议长汪精卫叛逃!

    委员长在日记中写道:

    “闻汪先生潜飞到滇,殊所不料。当此国难空前未有之危局,不顾一切,借口不愿与工农党合作一语,拂袖私行,置党国于不顾,岂是吾辈革命党员之行动乎。痛惜之至。望其自觉回头耳。”

    汪精卫是早期追随国父的革命志士之一,又因刺杀摄政王载沣一事在国内外暴得大名,在国党内也是排名前几的大佬,如果不处理好汪精卫事件,不仅会降低委员长在党内的威信和统治力,甚至可能造成国民党派系分裂,以及全国统一抗战路线。

    在经过两天慎重的考虑之后,委员长终于做出了处理汪精卫出走事件的处置方式。

    派人立即通知英美大使馆,称汪精卫“并未获得授权去向任何人谈论和平问题;中国不仅不会考虑日本人的和平条件,而且正在积极准备付出更大的努力继续进行抵抗”,向英美表明抗日的态度,避免因汪精卫出走,影响了争取外国援华制日的外交策略。

    公开发表声明,斥责日本人意图侵略中国的狼子野心,表明抗战到底的决心,也是向汪精卫一行人表明态度,间接劝其迷途知返。

    为此,委员长特别发布了《揭发倭寇阴谋昭告世界》:

    “灭亡中国之计划与工具已经一切齐备,其侵略并吞之手段与心事已毕露无遗,所缺者只待中国受其欺蒙、受其威胁而向之屈服,上其圈套罢了。事实已经明白显露到这个地步,如果我们还要想在虎颔之下苟求余生,想以和平妥协的方法求得独立平等的生存那就无异于痴人说梦。

    表明汪精卫出走是其个人行为,并无政治意味,同时动员报纸舆论不要为难汪精卫等人,避免过激言论将汪精卫逼上不得不降的境地。

    “汪先生此次离渝转赴河内,实为转地疗养,纯系个人行动,毫无政治意味。此行不仅与军事委员会无关,即与中央与国民政府亦皆毫无关涉……故外间一切猜测与谣言,国人必不置信。”

    他还给汪精卫留了一丝余地,可是,汪精卫在叛国的这条道路上已经永远不会回头了……

    ……

    孟绍原,身先士卒迭歼钜寇,忠勇奋发达成任务有事实证明,歼灭顽寇获致胜利。特授三等宝鼎勋章!

    孟绍原又多了一枚勋章!

    “你救了夫人,很好。”戴笠的语气平和:“不过,这事不宜大事声张,所以你的这份功劳也就没有了。”

    “报告戴先生,绍原不为立功而来,只为报效党国,报效领袖!”

    “有这个觉悟好。”戴笠微微点头:“委员长和夫人,让我代他们转达谢意。委员长同时嘱咐你好好干。”

    “多谢委员长勉励,绍原一定不辜负委员长信任!”

    “绍原啊,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一下……”戴笠欲言又止。

    不好。

    大事!

    戴笠居然用了这样的语气?

    孟绍原提心吊胆:“戴先生,什么事?不会有谁要砍我的脑袋吧?”

    “砍你脑袋还用和你商量?”戴笠啼笑皆非,随即正色说道:“刚刚我接到长沙方面密电,我军统局长沙站站长何秀明忽然暴毙身亡。”

    暴毙身亡?

    “长沙是个大站!”戴笠皱着眉头:“可最近一段时候,却接二连三的出事。日军占领武汉之后,中日暂时出于相持阶段,可是日本人的下一个目标,一定是长沙。为此,之前何秀明派遣了一个特工队,秘密潜入新墙河东南岸日军控制区进行侦查,可是特工队刚刚到达的当天,就被日本人给一锅端了。

    之前,我们费尽千辛万苦,派遣了一个同志打进了日军内部,在101旅团担任高级翻译,代号‘鸽子’,由何秀明直接领导,可万万没有想到,他的身份忽然暴露,被日本人所逮捕。”

    长沙站内部出问题了,而且问题就出在何秀明的身边。

    “内部一定出现问题了。”戴笠把孟绍原的心里话说了出来:“能够知道这么绝密情报的,有四个人,长沙站站长何秀明,副站长甘海源,书记阮逸泉,作战总指挥窦立新。本来我还怀疑何秀明最有嫌疑,可他忽然死了,而且死得不明不白。”

    “是不是要我奔赴长沙,找到这个内奸?”孟绍原明白了。

    戴笠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个意思。长沙的局势比较复杂,甘海源、阮逸泉、窦立新都是老资格了,要人有人,要权有权,派其他人去,一个处置不当,很容易激起内变,而且将会使得人心涣散,兵无斗志,所以我想来想去只有你去最合适。”

    “戴先生,按您这么一说长沙是个鬼门关啊!”孟绍原顿时叫起苦来:“长沙我一点都不熟悉,人家都是地头蛇,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我看那,干脆您一个命令,把他们以开会的名义全部召回重庆,然后逐一审问,不就什么都弄清楚了?”

    “那么简单我要你去做什么?”戴笠一瞪眼睛:“这三个人都是有功之臣,甘海源和阮逸泉还得到过委员长的接见嘉奖,而且军统长沙站是他们一手建立并且壮大起来的,如果查来查去他们没有问题,他们心里会怎么想?还会那么卖力的为党国效劳吗?”

    说到这,口气放缓不少:“绍原,你好歹也是上海区代理区长,级别和他们一样,而且人机灵,反应快,遇到危险能够用自己的办法处置……这样吧,这件事办妥了,你这个‘代理’两个字可以去掉了。”

    戴先生,戴局长,戴老板,您这是大棒加胡萝卜一起上啊?

    “再说了,祝燕妮的父母不都在长沙,这次去了正好看看你的丈人丈母娘去嘛。”戴笠话锋一转“孟绍原,你拐跑了我的特务,祝燕妮身为军统在册人员,不经请示,脱离战斗岗位,啊,我说什么了吗?”

    “您就威胁我吧。”

    孟绍原没办法,谁让自己的把柄在戴先生手里呢?他悻悻然地说道:“我去,鬼门关我也去。可您得写份手书给我,按照我的意思写。”

    “成。”戴笠一听孟绍原愿意执行任务,心情大好,当即拿出纸笔,按照孟绍原说的,大笔一挥而就。

    孟绍原小心的收好了:“那我回去看看我的家人,明天就出发。”

    “绍原,那个……”戴笠有些为难:“三个小时后,有架军用运输机去长沙,我已经帮你订好位置了。”

    “戴先生!”孟绍原忍无可忍叫了出来:“我回重庆多少天了?就在医院远远的见到了老婆孩子,还没敢相认!我老婆快生了啊,我的孩子啊!好不容易任务完成了,您哪怕让我陪一晚上老婆孩子呢?当我求你了,戴先生!”

    “绍原,是我对不住你。”戴笠轻轻叹息一声:“现在空中交通极为不便,我帮你和你的部下弄到这些位置,费了很大力气,要是赶不上这班,下一班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孟绍原沉默在了那里。

    戴笠缓缓说道:“绍原,下辈子别当特务了……”

    下辈子,别当特务了。

    做什么都比这号。

    工人、老师、商人。

    就是别当特务!

    “车子,给你准备好了。”戴笠从抽屉里拿出了两条烟:“这是我私人送你的。”

    得了吧。

    两条烟,就弄这么悲惨的事情出来。

    “绍原,我答应你,怎么着都让你和你的那些夫人们见上一面。”戴笠在那承诺:“你先出发,剩下的事交给我。”

    那还成。

    千辛万苦来到重庆一趟,要是连老婆孩子都见不得,那也实在是太亏了。

    “还有件事。”戴笠忽然问道:“薛岳借给你的那十个人你准备怎么处置?你还真的准备拐走?”

    “那当然!”孟绍原一拧脖子:“我在重庆立了那么大功,就弄到一枚勋章两条烟啊?那不行,我不能吃亏啊,我得把他们都带上了。”

    一说到李之锋这十个卫士,孟绍原顿时心情大好:“戴先生,这十个人可是人才,一个个身手了不得啊。就在医院里面,好家伙,杀人于无形。整好了,我身边就少这样保护我的人。”

    “你坏事做多了要人保护?”

    “哪啊,我那不是杀的日本人太多了,防备他们报复吗?您瞧着,等我把他们骗到……不是,请到了上海,保准能够发挥上大作用。”

    戴笠看了看他:“你就不怕薛岳找你麻烦?”

    “我怕?我怕什么?”孟绍原满不在乎说道:“薛岳在重庆,等我把李之锋他们拐到了上海,他能拿我怎么着?”

    “哦,也对,成了,你去吧。”

    “是,戴先生!”

    孟绍原刚走到门口,戴笠忽然在他身后说道:“对了,有件事忘记告诉你,我说飞机座位难弄,这得看人,有些高级长官是有专机的。”

    “什么意思?”

    戴笠笑了笑说道:“我刚刚知道的,薛岳已经被口头任命为湖南省政府主席和主任委员,正式任命很快就会颁布,他会乘坐明天的专机前往长沙!”

    啊!

    孟绍原脑袋一晕,差点昏倒在地!

第九百三十六章 短暂相聚

    “孟长官,什么任务这么着急?”

    “去长沙。”孟绍原一本正经:“日军占领武汉之后,意图染指长沙,我奉命,即行前往长沙稳定局势。经薛长官同意,你和你的兄弟们,继续归我指挥。”

    他直接把薛岳抬了出来,李之锋和他的弟兄们哪能怀疑有假?

    他们可不会想到,面前的这位长官,那是民国有史以来最大胆,最能瞎编乱造的一位长官。

    “是,服从命令!”

    李之锋毫不犹豫:“薛长官那里要不要支会一声,我们即刻就走?”

    “军情紧急,哪能耽误?”孟绍原怎么可能让他们和薛岳碰头?

    一碰头,这西洋镜不就给拆穿了?

    “是!”

    有李之锋这十个人保护在自己身边,那也就放心多了。

    轿车已经准备好了。

    孟绍原也不知道这趟长沙之行是福是祸。

    特务,真的不好当啊。

    连个老婆孩子都见不到……

    ……

    重庆,广阳坝机场。

    一辆轿车,一辆卡车呼啸而入。

    “孟科长!”

    “王南星,你怎么来了?”

    “奉命执行任务!”

    “什么任务?”

    “孟科长,你跟我来就行了。”

    王南星带着孟绍原来到机场休息室,一伸手:“孟科长,请。”

    ……

    “绍原,我答应你,怎么着都让你和你的那些夫人们见上一面。”

    这是刚才戴笠答应的事情。

    孟绍原本来以为,怎么着都要等上好一会才能见到家人。

    可万万没有想点,戴笠早就安排好了。

    就在这里!

    蔡雪菲、祝燕妮、山下由梨爱、尚倩怡、松本真柰子都来了。

    花儿、尹佩雅、苏瑶来了。

    阿劳、小忠来了。

    罗根、索菲亚来了。

    甚至,连邱兴昌的父亲,孟绍原的结拜兄弟,“昌巨”董事长邱盛和也来了!

    “主人。”阿劳居然哭了:“我亲爱的主人,我真是想死你了。”

    孟绍原冲他微微一笑,可是,目光却落到了自己夫人们的身上,他看着她们,过了好久,才说道:

    “你们,好吗?”

    就这一句话,让几个女人的眼泪“刷刷”的流了出来。

    “我们……很好……”蔡雪菲哽咽着。

    “孟绍原,你这个死没良心的!”祝燕妮不管不顾,一边哭着,一边腆着大肚子来到孟绍原的面前,纶起粉拳,不断的打着孟绍原:、

    “你这个死没良心的,来重庆也不知道看我们,在医院……现在,你又要找……我找戴先生说去,不许走,不许走……”

    她说的颠三倒四,语无伦次。

    孟绍原握住了她的拳头,祝燕妮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抱住了孟绍原:“少爷,求求你,别走,多留几天,多留几天。”

    “我也想,可是军令如山。”孟绍原扶起了她,帮她擦去了泪水:“不哭,等到下次见面,我哪也不去,就陪着你们。”

    祝燕妮满心期望:“真的?”

    “真的,不信拉钩!”

    孟绍原松开了祝燕妮,来到了蔡雪菲的面前:“夫人,辛苦了。”

    蔡雪菲擦去泪水:“没事……我……”

    话都无法说完整,眼泪又流了出来。

    “还有你们,山下老师,大元帅。”

    也不知道为什么,孟绍原看蔡雪菲和祝燕妮,都是满眼深情,可看到山下老师跟尚大元帅,却是一副色眯眯的样子:

    “真可惜,不能多陪你们几晚。”

    “几晚”两字一出,山下由梨爱和尚倩怡面上一红,谁都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本来想笑,可一想到很快又要分别,哭得却更加伤心了。

    “真柰子。”孟绍原又看向了真柰子:“你在这里好好的,她们会帮我照顾你的。”

    真柰子用力点了点头:“嗯,我听绍原君的话!”

    “这是,马大哥的孩子吧?”孟绍原来到了尹佩雅的身边。

    “是,孟大哥,我和老马的女儿,你抱抱。”

    “好,好。”

    孟绍原笨手笨脚的抱了过来,越看越是喜欢:“取名字没有?”

    尹佩雅摇了摇头:“还没有,就等着孟大哥帮着取名字了。”

    “啊,这个……”

    孟绍原顿时头疼起来。

    取名字?自己哪里会取名字啊?

    可看着尹佩雅一脸期待的样子,硬着头皮在那憋了很久:“马大哥折在了日本人的手里,咱姑娘总要记得这个仇……要不,就叫马……雪恨?”

    啊?

    马雪恨?

    哪有姑娘家叫这个名字的?

    “不好啊?”孟绍原大概也是发现了:“要不叫马报仇,马抗敌?”

    越取越不像话。

    几个女人都是面面相觑。

    要说还是邱盛和看出了自己三弟的窘态,急忙解围:“我看绍原取的马雪恨很有深意,其实只要略改一字即可。我看把‘恨’字,改成‘蘅’字如何。”

    马雪蘅?

    这可真的是一个姑娘家正常的名字了。

    “这名字好,这名字好。”孟绍原大喜过望:“以后马雪蘅就是我干闺女了,夫人们,你们得待他和亲闺女一般。”

    一声“夫人们”,说的几个女人面上又是通红。

    “马雪蘅,这名字好听啊。”孟绍原把马雪蘅交还给了尹佩雅,一拍脑袋:“哎呀,我孩子也快要出生了,我虽然不能见我儿子闺女出生,名字总是要留下的……”

    这话一出,蔡雪菲和祝燕妮顿时花容失色。

    马雪恨这名字都能取得出,他孟少爷没准会取个“孟打仗、孟特务”之类的名字出来。

    蔡雪菲赶紧说道:“绍原,孩子还有一段时候才会出生,你也别急,趁着这段时候,好好想想,我们也在一起想想。”

    切,当你们看不出来是在嫌弃我?

    目光终于落到花儿身上,孟绍原收住笑容:“快了?”

    花儿默默的点了点头。

    “名字想好没有?”

    “没有。”

    花儿身子一个哆嗦:“绍原哥,我,我自己随便给取个名字吧……”

    连花儿也嫌弃我?

    没想到,孟绍原却说道:“如果是男孩,叫‘雨墨’,墨水的墨。如果是女孩,叫‘雨茉,茉莉花的茉’!”

    雨墨?雨茉?

    所有人都是好奇,怎么他孟少爷忽然变得那么会取名字了?

    他们可不会想到,这名字不是他孟绍原取的,而是在和他老子孟柏峰聊天的时候说到这是,孟柏峰给取的。

    田七根本就不知道,在遥远的重庆,自己的孩子即将要出生了。

    “谢谢绍原哥。”花儿脸上露出笑容:“男孩就叫田雨墨,女孩叫田雨茉!”

    每个人都是一怔。

    田雨墨!

    田雨茉!

    花儿,竟然准备让这个孩子姓田?

    田七的田!

    “不!”花儿也发现了问题:“不姓田,跟我姓,邵!”

    孟绍原知道其实花儿内心的最深处,还是有田七的身影的。

    她只是不愿意承认,她要让自己痛恨田七!

    “花儿。”孟绍原轻声说道:“咱们中国人讲究认祖归宗,田七虽然不是东西,但这究竟是他的孩子,咱们行的正站得直,就让孩子姓田。等到将来孩子长大了,把所有的事情都说给孩子听,将来孩子愿意姓什么,交给自己去选择!”

    花儿默默的点了点头。

    孟绍原的潜台词是,等到孩子将来长大了,会知道,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老板。”看到老板终于有空,罗根赶紧说道:“你是你要去长沙?”

    “是啊,怎么了?”

    “索菲亚和你一起去吧。”

    咦,那当然好了,有这么个大美人作伴,何乐而不为呢?

    “是这样的。”罗根解释道:“我们在长沙有个同伴,最近偶然才恢复上联系,我们想找到她,让她到重庆来,所以想让索菲亚和你一起去。”

    “没有问题。”孟绍原一口答应了下来。

    “还有小忠也还是跟着你。”尹佩雅把小忠叫了过来:“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老待在后方,听说小忠在上海和你学了不少东西。”

    “这小子机灵,将来一准会有大出息的。”

    孟绍原和自己的夫人们见了面,虽然依旧恋恋不舍,可也算是完成了一点心愿,当时对邱盛和打了一声招呼:“二哥,实在抱歉,公务繁忙,到了重庆那么久,都没有来拜会你。有失体统,有失体统,二哥见谅。”

    “绍原,咱们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邱盛和笑着说道:“你孟科长是重要人物,这次来重庆一定是有重要人物,我理解,所以我也一直没来打扰你,这次听说你要走了,我想我这个当哥哥的,无论如何要来送送你,这一别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了。”

    说着,把他拉到了一边:“绍原,你这次去长沙,我不便问你原因,但我想你也许有用得着人的地方,我们昌巨在长沙有分号,分号经理叫杜寻葵,还是能够办事的。”

    “好,我记下了。”

    “孟长官,可以登机了,在那催了。”

    “知道了。”孟绍原点了点头,转过身子,抬高声音:“我说夫人们那,都别哭丧着脸,要笑,你们男人要走了,可要不了多久咱们又会见面的!”

    蔡雪菲这些人一个个竭力想笑,可是眼泪却根本无法忍住流出。这一别,什么时候才能再次见面?

    孟绍原潇洒的一转身,可是鼻子一酸,自己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下辈子,做什么,都别再做特务了!

第九百三十七章 初到长沙

    战略相持阶段的长沙,其实已经嗅到了战争的硝烟味。

    日军的飞机经常会出现在天空,有的时候只是侦查,有的时候会成片成片的扔下炸弹。

    可遭受轰炸的长沙,却又显得和别的城市大不相同。

    别的城市,轰炸一到,都在忙不迭的进防空洞。

    可长沙呢?

    居然有不少的人,不但不躲,反而指着天上的飞机就破口大骂。

    那意思,你别在天上耍威风咯,有本事下来和老子打咯。

    把个长沙人的“霸蛮”,体现得淋漓尽致。

    其实,即将开始的长沙保卫战,并不仅仅只有一个长沙,而是整个湖南的保卫战!

    湖南,是保卫大后方最重要的屏障。

    她北接湖北,南接两广,西部又是重庆,如果连湖南都失守了,那么中国就真危险了,所以保卫湖南就是保卫中国的大后方。

    这一点,从上层的高级官员,到下面的普通民众全都清楚这一点。

    早就听说了,那个在武汉曾经杀的小日本大败的薛岳,会亲自坐镇长沙,保卫整个湖南。这个消息,还是让人放心不少的。

    刚刚经历了“文夕大火”,差点被夷为平地的长沙,已经倔强的用最短的时间努力恢复生机。

    尤其是在这个时候,薛岳决定把自己的指挥部设在长沙,对于遭到大火后的长沙军民还是能够起到极大稳定军心作用的。

    街头上到处都是标语。

    “保卫长沙、保卫湖南、保卫全中国!”

    无数的学生也出现在了街头,口号喧天,歌声嘹亮。

    唱也唱得特别有意思。

    这里,唱的是“救国军歌”:

    “枪口对外,齐步前进!不伤老百姓,不打自己人!我们是铁的队伍,我们是铁的心,维护中华民族,永做自由人……”

    这是工农党组织的学生队伍。

    那边,唱的是“抗敌歌”:

    “中华锦绣江山谁是主人翁?我们四万万同胞!强虏入寇逞凶暴,快一致持久抵抗将仇报!家可破,国须保!身可杀,志不挠!一心一力团结牢!努力杀敌誓不饶……”

    这是国党组织的学生队伍。

    两边好像斗歌似的,你方唱罢我登场,一边唱完了,另外一边会整齐划一的叫一声“好”,然后接着唱下一首。

    大敌当前,国家危亡,无分党派,团结一致,枪口对外,卫我中华!

    到处都能够看到穿着各式各样军装的军人。

    有中央军的、川军的、粤军的、桂军的、滇军的、第十八路军(八-路军)的。

    一个扛着中校军衔的中央军军官,还问一个也看不出军衔的十八路军干部借了火。

    为什么是干部?

    人家有四个兜,还别着钢笔啊。

    前两年还打得不可开交,一转眼是一条战线上的兄弟了。

    自己家里的人,昨天打架今天和,外面的强盗都进来了,先联手把强盗打炮了再说。

    自己家里的人,打的头破血流,关你外面强盗屁事!

    “兄弟,哪部分的?”十八路军干部掏出洋火,递上。

    “37军的。”中央军军官凑上去点着烟:“你也来根。”

    “谢了,37军的?那是武汉下来的,武汉打的好啊。”

    “还行,算是出了口恶气。你们在山东,配合国军展开游击作战,也打得有声有色的。”

    “我们装备不行,可打游击还是有些心得的,哎,那个兄弟。”十八路军干部朝不远处招了招手:“过来吧,抽根烟。”

    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人走了过来。

    一看,就是军统局的特务。

    “抽烟。”干部从口袋里掏出烟,先发了根给中校,又发了根给特务:“咱这烟,和中央军的不能比,凑合着抽。兄弟,你都跟了我一上午了啊。”

    “您别在意。”特务也不在乎:“都是上峰派下的任务,不然谁乐意那么辛苦?我们跟踪你们,你们不也是在观察我们吗?混口饭吃,混口饭吃。”

    一个中央军的军官,一个十八路军的干部,一个军统局的特务,三个人就站在这里,一边抽烟,一边聊天。

    一根烟抽完,三人挥手道别,下次见面也不定是什么时候了。

    特务还是跟在了十八路军干部的身后,他这差事,非得等到这个干部回去后才算结束。

    不是什么好差使,可没办法,上峰派的命令呗。

    长沙的情况就是如此。

    过去再不正常的事,放到现在都正常了。

    敌人只有一个:

    日本!

    孟绍原一下飞机就立刻感受到了。

    “孟区长。我是龚德盛,是我们甘副站长派我来接你的。”

    “辛苦了。”

    一上车,龚德盛就说道:“我们也是才接到的命令,说您由重庆来,会在长沙逗留一段时候,这段时间我陪着您,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多谢了。”

    看起来,戴笠没有说明自己的具体任务。

    “还有件事,也怪了。”龚德盛随即说道:“薛岳的办公室,两小时前也打来一个电话,问你到长沙没有,也没说什么事。”

    孟绍原一个激灵。

    完了,事露了。

    感情这薛岳那么快就知道,还准备千里追杀自己啊?

    他妈的,这里是薛岳的地盘啊!

    一旦落到他的手里,全完了。

    “我这次来是绝密。”孟绍原一本正经吩咐道:“任何人打听有关我的情况,都说不知道。”

    “薛岳那里也不行?”

    “不行,他是军人,我是军统的,谁管得到谁啊。”

    “哎,成。”

    龚德盛吐了一下舌头。

    这位孟区长好大的派头,连薛岳都不放在眼里?

    他哪知道,这位孟绍原孟区长不是不把薛岳放在眼里,而是压根就不敢和人家见面啊……

    ……

    几个小时前,重庆。

    “戴笠,戴笠!”

    薛岳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

    “哎哟,薛长官,您什么事?”毛人凤赶紧站了起来。

    “你们戴笠呢?”

    “戴副局长开会去了,薛长官,您坐。”

    “我不坐!”

    薛岳杀气腾腾:“戴笠教出来的好部下!他妈的,孟绍原把我的人拐跑了,十个人,我的卫士!我不管,我就来找戴笠要人!”

    “薛长官,您消消气。”毛人凤陪着笑脸:“这事,您可不嫩怪我们戴副局长。”

    “我不怪他怪谁?”

    薛岳的嗓门一下子又抬高了:“孟绍原是不是他的部下?说好借兵,借啊!好嘛,有借无还?你们军统就是这么无赖?”

    “您听我说,薛长官。”毛人凤接口说道:“这事呢,我也多少知道一些,我们戴副局长可是专门和您说过,孟绍原是个滑头,他的话一句都不能信,这位没说错吧。您别说是十个卫士了,就算十个上校,他也敢拐跑啊。戴副局长再三说的,您不听,怎么办?”

    薛岳一时无语。

    戴笠倒真的专门和自己交代过这些,可他一想,孟绍原一个小小特务,怎么敢欺骗自己这个司令?

    现在,自己还真被他给骗了。

    “您呢,也别急。”毛人凤放低了声音:“我透露给您个秘密,孟绍原现在在长沙,我们说话这会功夫,估计已经在飞机上了。”

    “真的?”

    “真的!”

    “好啊。”薛岳一声冷笑:“明天我正好要回长沙,我抓住了这个小无赖,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薛长官,您走好。”

    ……

    “走了?”

    “走了。”

    毛人凤小心的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戴先生,咱们就这么把孟绍原给卖了,恐怕不太好吧?”

    戴笠忍俊不禁:“卖了,卖了。他一声不吭把薛岳的卫士给拐跑了,薛岳不出这口气,将来咱们再求他办事不好开口啊。我不卖他卖谁?”

    “万一……”

    “有什么万一的?”戴笠看着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薛岳打仗那是一把好手,可遇到这个小滑头,他还真没办法。再说了,孟绍原身上不还是有张护身符吗?顶多吃点苦头。”

    得,孟老弟哎,你自己在长沙自求多福吧……

    ……

    “孟区长,长沙刚刚经历了大火,好的旅馆都被烧毁了,所以住的简陋了一些,您别在意。”

    “没事,没事。”孟绍原也不在意:“我看恢复工作进行的还是很有序的?”

    “哎。”龚德盛一声叹息:“都给烧毁了,我听说张治中、潘公展想模仿苏联人火烧莫斯科,来个火烧长沙,可是弄巧成拙啊。委员长亲自来长沙视察,被气坏了,枪毙了好几个人。”

    这场可怕大火,让长沙警备司令酆悌、长沙警备二团团长徐昆,湖南省会警察局长文重孚都被枪毙。

    作为最高行政长官的湖南省政府主席张治中自然难辞其咎,曾当面向委员长请求处分。

    而他也被委员长以“用人失察,防范疏忽”为名,给予其“革职留任,责成善后,以观后效”的处分。

    没多久,薛岳就取代了他的位置。

    “你家呢,没事吧?”孟绍原问了声。

    “怎么能没事呢?都被烧了。”龚德盛有些无奈:“现在我家里人还在露宿街头,没办法,得一个个的安排啊。”

    孟绍原使了一个眼色,小忠立刻从行李里掏出了一叠钱递给了龚德盛。

    “这?”龚德盛有些慌乱。

    “拿着吧,兄弟。”孟绍原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做特务的,不易啊,家里被烧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啊。”

第九百三十八章 长沙昌巨

    军统局长沙站对于孟绍原的迎接并不是特别热情。

    就派了一个特务龚德盛来接待他,副站长甘海源、书记阮逸泉、作战总指挥窦立新一个都没出现。

    仿佛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

    又或者是来了个下马威。

    孟绍原的名字,他们不可能没有听说过,也不可能不知道他是戴笠的心腹爱将,可依旧如此,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这里是长沙,不是上海,更加不是重庆。

    你孟绍原能够在上海呼风唤雨,能够在重庆如鱼得水,但你的那一套,在长沙可就不灵了。

    孟绍原也不在乎。

    他来之前就再清楚不过,强龙不压地头蛇。

    可要破案,非得自己和他们搞好关系不可。

    “嘿,我得去找我的同伴了。”

    索菲亚敲门走了进来。

    “你一个人?”孟绍原看了看她:“你认得长沙的路?”

    “不认识。”

    “那不结了,我陪你去吧。”

    孟绍原站了起来。

    “你认识?”

    “我第一次来,哪认识啊。”

    “那你怎么陪我?”

    “盲人摸象,瞎子问路,问呗。”

    ……

    孟绍原没有叫李之锋。

    毕竟,这里是长沙,万一被薛岳的人碰到了,那可就不好办了。

    就他自己和索菲亚,带上了一个小忠。

    “现在,我们怎么办?”

    索菲亚对这座城市是完全陌生的。

    “别在大马路上瞎逛了。”孟绍原早就想好了:“你一个外国娘们,走在大街上,怪引人注目的。走,咱们找能帮到我们的人去,总要把你的同伴找到。”

    “谢谢。”索菲亚难得的说了一声“谢谢”:“我的同伴叫艾莉森,她是我做这行的引路人,当初很照顾我。”

    “光嘴上谢有个屁用。”孟绍原小声嘀咕:“陪我睡一觉还差不多……哎呀,疼,疼,我的胳膊断了,断了!”

    ……

    “昌巨长沙公司”。

    虽然同样在文夕大火里被毁于一旦,可是昌巨长沙公司还是在第一时间重新建立了。

    走进去,还能看到灾后的样子,可大部分的地方都已经修葺一新。

    这里的经理杜寻葵是个能人,在长沙方方面面都很吃得开。长沙大火之后,别人弄不到的材料,他能弄到。

    而且还有一点,大火之后,灾民大量出现,吃饭都成了问题。杜寻葵立刻开出条件,凡来帮着昌巨重建的,不但有工钱拿,而且还能拿双份的饭。

    这一来,不少的灾民,都顾不得自己家的房子了,纷纷跑到昌巨来干活。

    仅仅只用了两天的时间,昌巨已经在废墟上重新竖起。

    看起来杜寻葵是多花了不少的钱,可昌巨能够早一天开业,就能早一天做生意,这一来一去赚回来的钱,早就把多花的工钱弥补回来了。

    而且,火灾发生的次日,侥幸逃生的杜寻葵,想方设法的找到了一部电台给重庆发了急电。

    上面只有一句话:

    “长沙大火,急缺物资。”

    坐镇重庆的邱盛和一看便明白了,立刻组建大量物资急赴重庆。

    他也把这消息告诉了孟绍原在重庆的代理人陆义轩。

    陆义轩听了,是这么告诉邱盛和的:

    “长沙遭灾,如果我们在这个时候发财,会落个发国难财的坏名声,到时候来个秋后算账恐怕麻烦。我看,全部物资,只按成本价出售,部分急缺物资,免费捐赠长沙。”

    “好办法!”邱盛和脱口而出:“这么一来,昌巨名声必然响亮,成为长沙商界楷模。眼下虽然我们亏了不少,但好名声三个字是千金难买的。将来就算日本人占了长沙,我们一样可以有生意做!”

    重庆急运到长沙的物资,一部分以成本价出售,一部分干脆捐赠,昌巨果然被长沙灾民视为活菩萨一般。

    杜寻葵在长沙也就更加吃得开了。

    这也是孟绍原第一次见到杜寻葵。

    五十岁的年纪,一脸的笑模样,一见到孟绍原,居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杜寻葵见过坐堂大爷!”

    好家伙,四川无处不袍哥,这话一点不假,这个杜寻葵居然也是袍哥。

    只是,孟绍原小他那么多,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急忙把他搀扶起来:“杜老板太客气了,咱们在这里,哪还分什么大爷?”

    “规矩那是断然不能破的,大爷请,两位请。”

    索菲亚看着好奇,她实在弄不明白,一个五十岁的人,为什么要对一个年轻人下跪磕头呢?

    ……

    茶叶,是杜寻葵专门托人从福建弄来的,香浓四溢。

    杜寻葵客套了几句,随即说道:“邱掌柜的电报已经到了,说孟大爷到了长沙,我一切都听孟大爷的吩咐。孟大爷有事尽管示下。”

    “杜老板,我得麻烦你帮我找个人。”孟绍原说出了艾莉森的名字,和她住的地方:“只是一场大火,也不知道她是否还住在那里了。”

    “这好办。她是外国人,容易找。”杜寻葵叫来手下,吩咐了几声,派了出去:“孟大爷和两位只管在这喝茶,消息很快就有。”

    孟绍原来找他,可不光是为了这事:“杜老板,我和你打听一个人。”

    “孟少爷请说。”

    “有个叫何秀明的你认识吗?”

    “何秀明?当然认识,何站长嘛。”

    “你知道他是站长?”

    “知道,知道。”杜寻葵立刻说道:“对外呢,他是一家商贸公司的经理,可他不就是军统局长沙站的站长?孟大爷大概也知道,军统大站的,往往会做些‘趟水’的生意,我和他合作过不少次,我们两个的关系虽然说不上无话不谈,但也亲密得很。”

    孟绍原点了点头:“他忽然死了,你知道什么内幕?”

    “内幕我是不知道的。”杜寻葵沉吟着:“我们关系不错,但他究竟是军统的,我也晓得其中的规矩,知道的越少越好,所以平时我们只说些生意上的事情。不过,线索还是有些的。他死前的几天,到我这里来过,面色很差,看到我,长吁短叹,我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肯说,只说了一句憋屈啊。我估摸着又在家里受老婆气了。”

    “受老婆气,怎么回事?”

    孟绍原追问了一声。

    “您是不知道啊。”杜寻葵摇了摇头:“军统局长沙站的站长,那也算是一号人物了,可他偏偏是个惧内的人。他老婆叫杨巧月,很有几分姿色,只是泼辣凶悍的很。在家里,何秀明只要略略顶几句嘴,杨巧月是抄到什么家伙就用什么家伙打。有几次,何秀明都被她打得鼻青脸肿的,你说一个大男人做到这个地步能不憋屈吗?”

    他妈的,堂堂军统局长沙站的站长居然总是被一个女人打?

    孟绍原都有一些啼笑皆非。

    “过了几天,我就听到了何秀明的死讯。”杜寻葵继续说道:“听说是他晚上突然觉得心疼,死了。也正常,何秀明本身就有个心疼的毛病,在我这里还曾经发作过一次呢。死了后,杨巧月也报官了,可警察都知道何秀明的身份,谁也不敢插这个手。推来推去的,还是最后长沙站的书记阮逸泉出的面,帮着办了丧事。

    阮逸泉亲自带人检查的,证实了何秀明死于心疼。我记得丧礼那天,也是阮逸泉主持的,去了不少的人,我也去了。”

    这不对。

    如果何秀明是因为疾病正常死亡,那么戴笠不会用到“暴毙”两个字,也不会把自己亲自调派到长沙了。

    戴笠在长沙肯定有耳目,肯定发现了一些问题。

    “杜老板。”

    正在那里说着,杜寻葵派出去的人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外国女人。

    “艾莉森!”

    索菲亚一下站了起来。

    “天啊,是索菲亚,能在这里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索菲亚和艾莉森拥抱在了一起。

    艾莉森估计能有四十多了,看得出来体型保持的还很好。

    当佣兵的,吃这口饭可不容易。

    “这是我的老板查理斯·孟。”

    索菲亚把孟绍原介绍给了艾莉森:“就是他帮我找到你的。”

    “啊,谢谢,先生。”

    孟绍原微笑着点了下头:“罗根和索菲亚暂时在帮我做事,他们都在重庆,希望这次你也能去重庆。”

    “罗根那个该死的。”

    艾莉森一开口,孟绍原就知道她和罗根的关系不一般,“该死的”这句话叫的可有一些暧昧。

    索菲亚再清楚不过了,艾莉森既是罗根的学生,又是他的恋人,在上海的时候,两人闹了一点不愉快,结果艾莉森一气之下走了。

    “成了。”孟绍原看到这件事办成了:“索菲亚,你先带艾莉森回去,我还有点事。”

    “不行。”索菲亚断然说道:“来之前罗根交代过我,要保护好你的安全,你是我的老板,你去哪,我去哪。”

    杜寻葵也懂英语,听着好奇。

    坐堂大爷去哪找了一个外国女人当保镖啊?

    这女人花拳绣腿的,能成吗?

    孟绍原也没拒绝:“那你就跟在我的身边吧。杜老板,何秀明家在哪里,麻烦你给我指个路,但你别去了。”

    “哎,好,我派我的司机送你去。”杜寻葵急忙说道。

    邱盛和已经和他说过孟绍原的身份了,军统的事,自己还是不要插手为妙。

第九百三十九章 荒谬任务

    “何太太,我是代表总部来看望你的。”

    “总部?”

    杨巧月先是一怔,接着嚎啕大哭:“死鬼哎,上面派人来看你了,你走得那么狠心,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办啊。”

    “别哭了,别哭了。”

    一个三十来岁的人扶住了杨巧月,接着说道:“几位请坐吧。”

    他也觉得奇怪,这个总部派来的,叫孟绍原的,怎么居然带了两个外国娘们来了?难道军统里还有外国女人?

    “何夫人,请节哀。”孟绍原坐了下来,让小忠把礼物放下:“发生了这样的事,谁都不愿意看到。何站长乃我党国楷模,军统骄傲,骤然去世,实在是我军统一大损失。”

    这杨巧月,也就是三十四五岁的样子,长得非常标致。

    孟绍原看了一下她身边的那个男的:“这位是?”

    “啊,他是我的表弟,叫范彦青,这次我男人走的匆忙,多亏了表弟在那帮忙。彦青,你也陪着长官坐吧。”

    “好的。”范彦青坐了下来:“上茶。”

    一个老妈子很快端着茶过来,先上了客人的,然后又给范彦青上了,最后上的是杨巧月。

    孟绍原等老妈子走了说道:“这次何站长走的匆忙,我们实在有些为难,何站长不是因公牺牲,所以在抚恤金方面迟迟无法批下……”

    “什么?阮逸泉不是说一定能够批下?”杨巧月一听就急了。

    “您别急。”孟绍原从容地说道:“抚恤金是一定有的,只是对敌因公殉职,和得病去世,这数目相差比较大。我是从总部来的,不知道阮书记是怎么答应你的?”

    杨巧月急急说道:“阮逸泉可是说了,我们家老何那是站长,资格又老,抚恤一定按照最高标准给我们,阮逸泉怎么出尔反尔呢!”

    “不要紧,不要紧,我尽力帮着何夫人争取就是了。”

    杨巧月这才满意,忽然问道:“孟先生那么年轻,就得到总部信任,这次在长沙还走不走了?家室都带来了吧?”

    “要走的,家室都在重庆。”孟绍原老老实实回答道。

    “啊,这样啊。”杨巧月一声叹息。

    范彦青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放下的时候没放稳,茶水还泼了一些出来。

    孟绍原又问道:“杨夫人,有些事情我需要你说明一下,回去好向总部汇报,请你不要在意。”

    “没事,你说,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何站长是因为心疼死的,具体经过你能说一下吗?”

    “当然可以。”杨巧月不暇思索:“那天是晚上1点多了吧,老何在房间里叫心疼,我听到了,急忙跑到房间里,找他的药,怎么找都找不到,想打电话,可长沙刚刚大火,我们家虽然侥幸没有遭灾,但电话打不通了,都被给耽误了啊。”

    “原来如此。”孟绍原叹息一声:“何夫人,我可以去何站长的房间看一下吗?”

    “可以。”

    ……

    孟绍原站在房间里看了一会,忽然问了句:“何夫人和何站长不住在一个房间里?”

    “啊,是。”杨巧月有些尴尬:“我们家老何是做重要工作的,每天都要工作到很晚,你看,那里就是他批阅文件的地方。所以,他经常一个人住。他还说了,妇道人家的,不要管他工作上的事,有些资料都是……绝密,对,绝密,一定不能让别人看到。”

    “何站长真是我等楷模啊。”

    边上有张桌子,就是杨巧月说的何秀明办公的地方。

    孟绍原走过去看了一眼:“何夫人,我能去你的房间看下吗?没别的意思,就是走个形式。”

    “好,您跟我来。”

    “小忠,你留在这里。范彦青先生,我的人还有一点小问题要问你,走走过场,没办法,吃的这碗饭。”

    孟绍原一边说着,一边和杨巧月走到了她的卧室。

    床铺凌乱,居然还放着一个新式的胸罩。

    “何夫人,这款式我在上海看过,没想到你也有,你真新潮,你穿了,一定很好看。”孟绍原忽然有些轻佻地说道。

    其她女人听到了,要么脸红,要么会翻脸怒斥。杨巧月却一点不以为意,还去拿起胸罩在自己胸前比划了一下:

    “我特别托人从上海买来的,孟先生真是行家,您在上海待过?”

    “待过,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

    “那真是太好了。”

    孟绍原一笑:“何夫人,还是把它收起来吧,一会有人进来了,还以为我们在做什么呢。”

    杨巧月竟然对他抛了一个媚眼,这才拿着胸罩来到柜子那。

    孟绍原迅速弯腰,扫了一遍床底下。

    然后立刻站起,朝柜子那里看了看。

    他转过身,叫了声:“小忠。”

    “怎么了,孟先生。”杨巧月关上了柜子。

    “小忠,小忠。”孟绍原又叫了几声:“这个懒鬼,算了,夫人,我也看过了,我们还是去何站长的房间吧。”

    ……

    孟绍原重新回到了何秀明的房间,在那左右看了看:“何站长到底是怎么死的?”

    杨巧月一怔:“我说了,心疼死的啊。”

    “他的药呢?何站长有心疼的毛病,一定会准备药吧?”

    “啊,药?我也不知道,可能,正好吃完了那天。”

    “何夫人,我猜,何站长可能是被你和你的表弟一起害死的吧?”

    “你瞎说!”杨巧月尖叫起来:“你在造谣!”

    范彦青的脸色也阴沉下来:“孟先生,说话要有根有据,你要是造谣的话,我们和你打官司,不要以为你是军统总部派来的我们就会怕你!”

    “我说话,当然会有根据。”孟绍原笑了笑:“我从一进来就发现不对了。老妈子上茶的时候,规矩是先客人,再主人,可老妈子给我们上了茶,紧接着给你上的茶,最后才是杨巧月,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在老妈子心目中你现在才是这里的主人。你这是什么表弟?你和杨巧月的关系,只怕不清不楚的吧?”

    “你,你!”范彦青面色发白:“你给我出去!”

    “小忠,掏出枪来,他们敢乱动一下打死他们!”孟绍原猛的下令。

    “是!”

    小忠立刻掏出枪来。

    杨巧月和范彦青瞬间便被吓到了。

    孟绍原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何站长的心疼病,医学上叫心绞痛,他既然有这个病,救命药是一定会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可在这里,我什么都没有看到,连个空的药瓶都没有能找到。去哪了?也许被你么藏起来了?

    杨巧月,你说你夜里听到何站长的呼救声跑进来的?可我告诉你,心绞痛发作的病人,绝对没有力气大声呼唤。还记得刚才我在我的房间叫我的部下吗?我的声音那么响,小忠都没有能够听到,请问你,凌晨一点熟睡的时候你是怎么听到何站长呼救声的?”

    “我……”

    杨巧月慌乱了。

    “还有,你说,何站长总是把重要文件带到家里?何站长是老资格了,知道军统的规矩,绝密资料是绝对不能带回家的。”孟绍原冷笑一声:“违反规矩?也许。但我看了他的书桌,一把锁都没有,笔筒上有一层灰,很久没有使用过了。分居?这不是你们分居的理由!”

    杨巧月的身子抖动了一下。

    “刚才我去你的房间,真因为我是在挑逗你?”孟绍原淡淡说道:“我趁你转身的时候,看了一眼床底,床下有双男人的拖鞋,大约是范先生的吧?我又看了你的柜子,有几件男人的衣服,我对照了一下,身材比例和范先生正合适。不信?现在就可以拿出来,给范先生试试看,需要这么做吗?”

    范彦青咬着牙说道:“没错,我是和杨巧月在一起,有关系,那又怎么样?何秀明的死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有奸情不是死罪吧?”

    “不是,不是。”孟绍原摇了摇头说道:“可怜的何站长,堂堂的站长啊,头上被人戴了老大的一顶绿帽子。怪不得他总是唉声叹气的。我听说你是一个悍妇,总是把何站长打得鼻青脸肿的,何站长早就知道了你们的奸情,可他怕老婆怕到离谱,敢怒不敢言啊。可越是这样也越会准备好救命的药,药呢?”

    他又一次提到了药:“我来把当时的情景回放一下吧。何站长回到家,只怕又看到了你和范彦青在瞎搞,也许和你争辩了几句,又被你给打了?还一路追到了这屋子。当时,你手上还拿了一样家伙,可能是棒子之类的,一棒子朝何站长扔了过去,只是没有仍准,扔到了床架子上,你看,这就是你砸的痕迹!”

    孟绍原的手指向了床架子上的一处伤痕:“当时的何秀明,又怕又气,心绞痛犯了,他想拿药,可是你或者是随后跟进来的范彦青心生毒念,拿走了他的药,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了你们的面前。”

    “你怎么知道的?”杨巧月脱口而出。

    这句话,等于已经自己承认了。

    孟绍原叹了口气:“我猜的,借助这个被砸伤的痕迹猜的。那是军统的站长啊,没死在日本人的手里,却被你们给害死了!”

    这大概是孟绍原接到的最荒谬的任务了。

    堂堂长沙站的站长何秀明的死居然和日本人没有任何关系,而是被一对狗男女给害死的!

第九百四十章 留下的信

    原本以为是日本人杀害的何秀明,结果却查出了奸夫Y妇谋杀亲夫案。

    这也算是荒唐的了。

    孟绍原前前后后办了那么多的案子,大概才是最让他无语的。

    “你都是在猜测,你没有任何证据!”

    范彦青在那大声叫着。

    “是啊,我没有证据,人都没了。”孟绍原淡淡说道:“可是军统的一个大站站长,绝不能就这么白白死了,总要有交代的。小忠,把他们带出去,他们有任何举动,杀无赦!”

    “是!”

    小忠挥了挥枪,和艾莉森把这对狗男女押了出去。

    索菲亚的汉语很差,但也勉强能够猜出发生了什么事,她忍不住问道:“孟,你难道不进行任何审讯的吗?”

    “审讯?怎么审讯?”孟绍原苦笑了一声:“其实要弄到证据,很简单,一是给他们用刑,二是那个老妈子,抓起来一问,肯定能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没办法这么做。”

    “为什么?”索菲亚好奇了。

    “何秀明是军统的人,而且还是高级干部,警察管不了,不敢管,我呢?是来负责调查的,也没资格管。”孟绍原喃喃说道:“该怎么做,还得我们戴先生决定。我猜,戴先生也不会公然做出决定的,也许过了几天,范彦青和杨巧月会忽然‘暴毙’,不过,暴毙也没有那么简单,还有人在保护杨巧月。”

    “谁?”

    “军统局长沙站书记阮逸泉!”孟绍原毫不迟疑的说出了这个名字:“杨巧月多次一口一个‘阮逸泉’的直呼其名,而且每次说到阮逸泉,范彦青都会情不自禁的朝杨巧月看一眼,他这是在吃醋,这只有一种可能,杨巧月和阮逸泉之间一样有奸情。

    何秀明忽然暴毙后,阮逸泉是唯一出来帮着善后的。一个大站的站长啊,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没有尸检,没有详细报告,急匆匆的下葬,这不符合规矩。所以我想,阮逸泉一定发现了什么问题,但他为了保护杨巧月,还是帮她遮掩了。”

    何秀明也是倒霉。

    头上可不止戴了一顶绿帽子。

    孟绍原反而觉得自己陷入到了一个麻烦之中。

    首先,何秀明是被他的老婆间接谋杀死的。

    然后,这牵扯到了军统局在长沙的官场问题。

    这已经超出了孟绍原的职权范围了。

    如果何秀明真的死在了日本人的手里,那他完全可以调动起全部能够调动的资源,甚至可以直接以戴笠的名义要求长沙站全力协助自己。

    但现在呢?

    现在他每走一步都必须谨慎。

    “那是什么?”

    孟绍原忽然走到了床边。

    他蹲了下来。

    床脚那里,有几道深浅不一的印痕。

    索菲亚也过来蹲下看了会:“这好像是用指甲划的?”

    “没错,肯定是指甲划的。”孟绍原看了看周围:“何秀明应该就是倒在这里,他快死了,很痛苦,可是没有药。”

    “他痛苦的用指甲划着这里?”索菲亚在那猜测道。

    “不对,不对!”孟绍原立刻摇了摇头:“何秀明是因为心绞痛而死的,这种病人在死前,只会捂住心口,或者像溺水的人抓住什么,而不会用指甲来划某处。你看,这些印痕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这里,尤其是这两道。”

    索菲亚一看,很快发现了一些端倪:

    “这两道印痕的下面比较用力,上面就有一些浅了。”

    “何秀明是用力用指甲掐住这一点,然后朝上一划的。”

    孟绍原的眉头皱了起来:“一道是巧合,两道呢?而且其它划痕,也都有类似的印子,但估计是何秀明到后来不行了,才没有能够划出来。”

    他猛的站了起来:“底下深,上面浅?这看起来像不像是一个箭头?何秀明在死前想传递什么情报!”

    而且就在这张床上!

    孟绍原丝毫不敢怠慢:“索菲亚,你搜床尾,我搜床头,被子里、床垫下,全部不要放过。”

    一定有东西!

    何秀明一定有情报要传递,而且是非常重要的情报,以至于他快死了都没有忘记这份情报!

    “嘿,这里有发现!”

    没过多少时候,索菲亚叫了起来。

    那是在被子中间,靠近身体的位置,索菲亚摸了会,掏出一把刀来,拆开了被子。

    一封信!

    还被胶带固定在棉絮上。

    孟绍原接了过来。

    这是什么样的情报,以至于何秀明必须在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能够感受到它的存在?

    孟绍原拆开了这封信。

    “呈军统局戴副局长:

    戴先生,最近一个阶段,我感觉到身体有些问题,而且心里总有些隐隐不好的感觉,所以这些事我必须向您汇报。

    长沙站里一定有内奸,而且此人身份很高,极有可能是甘海源、阮逸泉、窦立新中的一个。前几日长沙大火,我家虽然侥幸没被烧毁,但军统局长沙站公家物品被损毁大半,对外联系工具,仅剩电台两部,新电台又尚未到达。鉴于前段时期不断泄密事件,因此我们共同商议,使用电台时必须有两人同时在场,我需要谨慎,所以暂时无法使用电台。

    我新墙河特工队由我和甘海源制定具体任务,阮逸泉负责政审,窦立新挑选人员以及具体负责,特工队之所以那么快速暴露,情报泄漏点一定在我们当中。

    甘海源好权,喜怒不形于色,轻易不发表个人意见。阮逸泉好色,但多谋略,性格刻毒,喜欢陷害同僚。窦立新勇猛,但脾气暴躁,做事粗心。所以这三个人里,我的重点怀疑对象是阮逸泉,只是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为了长沙站之团结我不建议有下一步的举动。

    此其一。其二,我曾经亲自派出一名高级特工,代号‘鸽子’,成功潜伏进日本人101旅团,担任高级翻译,后身份不幸暴露。鸽子由我直接指挥,在部署任务前,我考虑到了意外情况发生,如果一旦暴露,同时他手里掌握有重要情报,我允许他向日本人投降叛变,必要时可以出卖自己人,继续进行新一轮的潜伏。

    在鸽子被俘前最后一次和我联系中,他告诉我,他已经成功策反了一个伪军高级军官,一旦日军发起新的军事攻势,该伪军所部将会战场反正。他传递出来的情报中为了保密,没有说明该伪军姓名,所部番号,具体的情报他会寻找机会亲自向我汇报。可惜的是,这份重要的情报还没有传递出来,他就被捕了。

    如果我出事,我必须要说明一些情况。

    ‘鸽子’真名为郑红杉,湖南长沙人,二十八岁,日语娴熟,军统局资深特工,长期以编外名义活动。民国二十七年八月十五日,奉长沙站站长何秀明命令进行潜伏。后不慎暴露,仍旧奉何秀明之命,假装叛变进行二次潜伏,仍为我军统局忠贞特工。

    此证明人,军统局长沙站站长,何秀明。

    由于长沙大火,交通断绝,该信件或许不能及时送出。如果我遭遇不幸,则请戴先生派干员务必与‘鸽子’取得联系。根据我的调查,鸽子目前在武汉,与日本特务机构武汉机关进行合作,接头暗号为‘哪怕狂风暴雨,鸟依旧在空中奋力拼搏’。这一暗号,只有我和鸽子知道,切切,切切。”

    这封信就写到这里了。

    整封信,没有说一点和自己私生活有关的事,说的全都是工作上的事。

    何秀明不是一个成功的丈夫,甚至不是一个合格的男人,但在他的工作岗位上,他尽心尽责。

    即便他预感到了自己的死期,最担心的却还是自己曾经的部下:

    鸽子!

    孟绍原收好了这封信。

    “怎么了?”

    索菲亚问了声。

    “我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孟绍原缓缓地说道:“一个差劲的男人,一个了不起的情报工作者。他备受羞辱,可是即便这样,他依旧值得我尊敬!”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走吧。”

    范彦青和杨巧月该怎么办?

    孟绍原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杀了他们?暂时不行。

    目前只有戴笠才可以决定他们的生死。

    这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职权范围了。

    “小忠,枪放下吧。”孟绍原挥了挥手:“范彦青,杨巧月,我和何秀明不认识,但他是军统局的高级干部,一个高级干部死了,不会这么无声无息的。戴先生这个人,很体恤属下,就算戴先生不出手,还有我,我也一定会为何秀明报仇的!”

    “何秀明死了,关你什么事!”范彦青咆哮起来。

    孟绍原笑了笑,上前一步看了看范彦青,猛然一个巴掌扇了上去。

    “啪”的一声,又脆又响。

    孟绍原又看了下被打蒙的范彦青:

    “因为我决定管这件事了。我们走。”

    孟绍原带着小忠和索菲亚、艾莉森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何家。

    “就这么算了啊?”小忠有些不太甘心。

    “我们在长沙没有逮捕人的权利,在这里我们还不如一个警察管用。”孟绍原苦笑了一声:“可算了?没那么简单,慢慢来。慢慢来,不会有人白死的!”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砰”的一声枪响。

    孟绍原惨呼一声倒在了地上。

第九百四十一章 潭城散人

    “砰”!

    孟绍原一声惨呼,倒在了地上。

    “不好!”

    小忠毫不犹豫的一下扑到了孟绍原的身上。

    几乎就在一瞬间,索菲亚迅速的掏出了两把枪,扔了一把给艾莉森。

    “砰砰”!

    两人朝着枪响的地方连开两枪。

    随即,便一切变得悄无声息起来。

    “走了。”

    孟绍原的声音传来:“小忠,起来,你都快压死我了。”

    小忠这才爬了起来:“长官,怎么样,你哪里受伤了?”

    “我没事。”

    孟绍原一咕噜爬了起来、

    “没事?”

    小忠还是不放心,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检查了一下,这才发现长官身上一点都没擦伤。

    “你在装?”索菲亚也发现了。

    “他妈的,我不装,杀手肯定还不死心。”孟绍原话虽然这么说,可还是担心杀手没走,蹲在那里,小心翼翼的左右看了看:“可以确定几件事,我们一进入长沙就被人给盯住了。其次何秀明之死也许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否则,对方不会想要干掉我灭口。他们生怕我继续追查下去,会查出什么事情来。

    然后,这个杀手肯定不是专业的,但绝对是本人亲自来,或者某人派来的亲信。不会泄露秘密,但枪法差得太离谱了,子弹离我那么老远。”

    索菲亚怔怔的看着他。

    这个人刚刚遭遇到了刺杀,差点被打死,可是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却想出了这些事情。

    还有在何秀明的卧室里,也是他率先发现了指甲印痕,进而找到了那封信。

    这个人,真的很有本事。

    “长沙,真的有趣。”

    孟绍原喃喃的说了一声。

    他在那里想了一下:“放出风声,我遭到袭击,胸口……不,右肋骨中弹……”

    “好,要不要去医院,演的更加真实一些?”在小忠看来,这是长官生怕再一次遭到暗杀故意放出的风声。

    “你傻啊?”孟绍原瞪了一下眼睛:“长沙不是我们的地盘,去医院,很快就就会曝光的……我得想个地方,昌巨不能去……对了,去我老丈人那里!”

    没人知道这个时候的孟绍原,心里又打起了什么算盘……

    ……

    祝瑞川和韦巧英夫妇两个,做梦都没想到女婿从天而降!

    那次的上海之行,祝瑞川可是收获颇丰,女婿给了自己一大笔钱,一回到长沙,祝瑞川可就抖起来来。

    原先住的老房子都卖了,祝瑞川用他女婿给的十万大洋聘礼,买了一套院子,两进两出,还有个院子,宽敞的很。

    这次长沙大火,大约是祝家祖先在那保护,隔壁都被烧毁了,可这所院子本来的主人,防火措施做得极好,居然只被烧了一小部分。

    也算是个奇迹了。

    祝瑞川可真的觉得自己时来运转了。

    嗯,自己的女婿虽然不是出身名门……到现在为止他“潭城散人”还不知道人家孟柏峰的来历比他大的多了……不过女婿究竟是吃公家饭的,又有钱,出手又大方,对自己这个老丈人也还是不错,勉勉强强的,自己女儿许配给他也成。

    什么时候再能见到女婿,得想法子,给自己的两个儿子谋个差事,最好也能吃上公家饭,再不济,让他拿出一笔钱来,让自己两个儿子做买卖去。

    那是一定会发财的。

    你想啊,背靠军统,这钱还不是和从地上捡的似的?

    “爸,爸。”他小儿子祝慈义从外面奔了进来。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祝瑞川非常不满:“你好歹也是我祝瑞川的儿子,怎么做事慌慌张张的?不成,什么时候都雇两个佣人,我住那么大的院子,没佣人怎么成?就是最近放出去了一些钱,还没有收回来,钱有些不趁手,嗯,什么时候给上海拍份电报,让我女婿再给我送点钱来。说吧,什么事?”

    “宋中丞来了。”

    他说的宋中丞,就是在上海时候祝瑞川和孟绍原吹嘘过的“出石公”,他当年当过大清国的邮政协理大臣,大名叫宋溪松,人号“出石公”。

    过去,要是听到宋溪松来了,祝瑞川早就忙不迭的跑到门口去亲自迎接了,那可是他祝瑞川天大的面子啊。

    可今天一听到,祝瑞川却只淡淡“哦”了一声:“他儿子在帮日本人做事,他是汉奸家属,以后少和他来去。”

    “可是,爹,你以前不是逢年过节都去拜访他的吗?”

    “混账东西,以前他儿子还没当汉奸!”祝瑞川大是不悦:“老大,老大,你给我出来,别整天待在屋子里。”

    他大儿子祝慈忠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慌里慌张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祝瑞川面色一沉:“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你们名字里一个叫‘忠’,一个叫‘义’,为的就是让你们忠义两全,切切不可当汉奸,败坏我祝家门风……再者,你们的妹夫,那是帮政府做事的,在这个军统乃是大官,切切不可丢了他的面子!”

    “知道了,爹。可是宋中丞那?”

    “算了,好歹也相识一场,听说他家这次被烧光了,一准是来问我借钱的。去把他请进来吧。”

    没一会,宋溪松就在佣人搀扶下,巍颤颤的走了进来。

    一见面,便是一声:“宪聪老弟,好久没有见面了啊。”

    祝瑞川鼻子里冷哼一声,他宋溪松什么时候叫过自己“老弟”?往常见了面,也就是称呼自己一声表字“宪聪”而已。

    你瞧瞧,你瞧瞧,家都给烧没了,可还带着佣人。

    祝瑞川站了起来:“哎呀,是宋中丞啊,快请坐,看茶,好茶!”

    “宪聪老弟,这是我给府上带来的一点心意,吾弟千万不要嫌弃。”

    佣人立刻把几样点心送上。

    “宋中丞太客气了!”

    祝瑞川看都不看:“你这么一大把年纪还亲自来我这,一定是有什么要事相商吧?”

    “我现在哪里还有什么要事啊?哎,长沙一把大火,家里遭了灾了。”宋溪松擦了擦眼角:“什么都烧没了,还死了四个人。眼下啊,实在没办法,活不下去了,只能厚着老脸,也向宪聪吾弟周转一下,要不然,一大家子人都快要饿死了。”

    “政府不是开有赈济所吗?”

    “那都是能把人脸照出来的清粥。”宋溪松连连摇头:“这里面还夹杂着沙子碎石,实在无法下咽。老朽一把年纪了,吃不得这些,吃不得这些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挑三拣四的?

    祝瑞川“咦”了一声:“那也好办,令郎不是在为日本人做事?宋中丞只需一个电报,困难旦夕可解,哪有儿子不帮老子的?”

    宋溪松老脸一红:“我那个犬子,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宪聪吾弟,万望帮忙啊。”

    “宋中丞,不瞒你说。”祝瑞川不慌不忙说道:“我这的日子虽然也不富裕,可还是能拿出点钱来的,但我真的没办法借给你啊。”

    “为何?”

    “我女婿,那是为政府做事的。”祝瑞川说句话的时候要多自豪有多自豪:“那是大官,大约相当于那个,咱大清时候的巡抚,没准还是总督。他是为朝廷做事的,那是顶顶要紧差事,我呢,身为他的岳父,那是断然要维护他的声誉。将来要是传了出去,说我祝瑞川居然借钱给了汉奸家属,恐怕不但我那贤婿面子上过不去,朝廷也会动怒的啊。”

    “你,你!”

    祝瑞川一口一个“汉奸”,宋溪松忍无可忍:“祝瑞川,你小人得志!当年你到我府上,如同一狗尔,你今日怎么敢如此对我说话!”

    “宋溪松!”祝瑞川也是一拍石桌:“别给你脸不要脸,眼下都是民国了,你真当自己还是协理大臣?我呸!要不是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我拿上我女婿的片子,直接去找长沙警备司令部,你个老东西,非办你个通敌的罪名不可!”

    宋溪松被气得只翻白眼。

    “来人,送客。啊,等等。”祝瑞川冷笑一声:“宋中丞是带着礼物来的,也不能让他空手走,来人,把我的那只碗拿过来赏了宋中丞。这只碗,可是我女婿在上海时候送我的。比起你的那破筷子,碎茶叶末子,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

    ……

    宋溪松差点没被气死在这里。

    祝瑞川却大是得意,这么多年的一口恶气算是出了,兴高采烈,忍不住唱了一段。

    唱到兴头上,忽然想起正事,又把自己儿子祝慈义叫了过来:“我在上海时候,答应过我那贤婿,要在长沙帮他招募一支精兵,这事办得怎么样了?”

    “正在办,父亲,只是钱方面不够啊。”

    “这倒是要紧的事,无妨,了不起我亲自再去上海一趟。”祝瑞川也不在意:“他出钱,我给他十万精兵,这买卖,算起来他还是赚的。”

    外面有人敲门,声音非常急。

    祝瑞川皱了一下眉头:“去看看是谁。”

    片刻功夫,就看到祝慈义再次跌跌撞撞进来,全然忘记了刚才父亲吩咐:“爹,爹,你猜谁来了?”

    “谁?值得你如此失措?”

    “咱妹夫,咱妹夫来了啊。”

    “什么?”祝瑞川一下跳了起来:“我的天呐,说曹操曹操到,快,赶紧的,还愣着做什么,把你母亲哥哥全都叫出来啊,就说我的贤婿到了!”

第九百四十二章 白雪公主

    祝家的“贤婿”孟绍原在他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忽然出现了。

    而且还受了“重伤”,是被小忠背进来的。

    祝家顿时乱了。

    他孟少爷可是全家的希望啊。

    两个儿子的前途,祝瑞川的钱途。

    全都依靠在这个贤婿的身上了。

    祝瑞川急急忙忙吩咐,把孟绍原抬到自己的屋子去,又赶忙让人去请大夫。

    “丁一指那是神医,当年在宫里给皇上看过病的,快去请,快去请。”

    “老丈人,等等。”

    孟绍原“虚弱”地说道:“我有要紧事和你一个人说。”

    “好,好,你们都出去,都出去。”祝瑞川把老婆儿子轰了出去,关上门:“绍原,有什么要紧事比看你的伤更重要啊。”

    “我没事。”孟绍原一咕噜翻身坐起。

    祝瑞川一怔,贤婿这是在玩什么戏法呢?

    “老丈人,现在我说的话只能你一个人知道。”孟绍原神色严肃:“这事关国家大事,万万不能泄露分毫。”

    祝瑞川连连点头。

    “我受政府委托,前来长沙调查一件大案。”孟绍原一本正经说道:“我是在假装受伤,这段时间会住在你这里,你万万不可泄露出去,包括丈母娘和我的两个舅子。满长沙城的,我只信任你一个,事成之后,小婿我自然会替你向政府请功!”

    祝瑞川一听大喜,拍着胸脯答应下来绝对保密。

    孟绍原太了解祝瑞川这样的人了。

    你和他说大道理,那是一点用没有的,可你要说你只信任他一个,又有意无意告诉他这是政府任务,那么除非他遭到严刑拷打,否则绝对是守口如瓶的。

    “另外,你还要帮我做些事情。”孟绍原低声吩咐了一会。

    总之,这位贤婿说什么,他潭城散人就答应什么。

    “我和我的手下会在这里住一段时候。”孟绍原掏出支票,签了一万法币给祝瑞川:“这点,是我们在这里的费用。”

    “哎哟哟,这说的哪里话,一家人还要什么钱啊。”祝瑞川眉开眼笑,一边说着不要,一边把支票收了起来。

    彼时法币购买力还不错,到1938年底,发行不过23亿元,比之1936年,只有增发了11亿元,发行指数只增加了64%,属于温和通胀。

    因此这一万法币,已经相当可观了。

    孟绍原喃喃说道:“也许明天,也许今天,就有人来看我了……”

    ……

    “老爷。”

    祝瑞川一出去,他妻子韦巧英便悄悄说道:“咱姑爷不碍事吧?”

    “妇道人家,少问。”祝瑞川脸一板。

    开玩笑,贤婿再三交代过的。

    “哎,哎。”

    韦巧英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咱姑爷怎么带来两个外国女人啊?年纪大的尚可,年纪轻的那个,长相妖艳,还是蓝眼睛,咱姑爷……”

    “荒谬。”祝瑞川一瞪眼睛:“难道绍原就只咱们燕妮一个?男人,尤其是做大事的男人,谁不是妻妾成群?外国人?外国人又怎么了?绍原这是在为国争光,连外国人都能调教好了!这种事,以后断然不能在绍原面前提起,你需给我记得了。”

    “知道了。”韦巧英一声叹息:“燕妮算着日子快生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哎,有机会,咱们去重庆看看她吧。”

    “我说了,一切都听咱们姑爷安排。”

    祝瑞川正色说道:“姑爷让咱们去,咱们才能去。不让咱们去,那是断然不能去的。你且宽心,姑爷是什么人,还能亏待了燕妮?等到燕妮剩下一个大胖小子,那在孟家的地位就算是彻底的稳住了,将来我们祝家,也能跟着沾光啊。”

    说着,掏出那张支票:“收好了,不可当做家用,全部用来招兵买马。我那贤婿既然委任我为长沙游击纵队总司令,这司令虽然不是当真,可我得当认真事来做。”

    他孟绍原当初在上海,为了打发老丈人赶紧走,近乎玩笑的封了祝瑞川一个军统长沙游击纵队总司令,还像模像样的拨给了他三万经费。

    祝瑞川一回到长沙可是真上心了。

    十万大洋的聘礼,买了一套院子,添置了生活用品,放出去了一些钱,等着收利息。余下的,连同三万经费,全部用来招兵买马么,准备和小日本斗了。

    韦巧英忧心忡忡:“老爷,你说,日本人真的会打到长沙?”

    “武汉丢了,长沙起战火有什么稀奇的?”祝瑞川冷笑一声:“我天朝上国,难道还怕打仗?东洋人无非一时嚣张,等我朝廷起百万精兵……”

    ……

    孟绍原猜的一点都没错,下午四点来钟的时候就有客人到了。

    军统局长沙站副站长甘海源、书记阮逸泉、作战总指挥窦立新全都来了。

    如果是办公事,这三个人大约为了给孟绍原下马威,一直没有和他碰面。可眼下不一样了,他孟绍原在长沙居然遇刺了。

    这可是天大的事了。

    谁都知道孟绍原是戴老板的爱将,要是在长沙有个三长两短的,谁能负得起这个责任?

    “原来是绍原的同事啊。”

    “是,祝先生,孟绍原伤势如何?”

    “伤势极重。”

    祝瑞川一开口,三个人心都是往下一沉。

    可他随即又说道:“但是见客还是可以的。”

    ……

    “孟区长,哎呀,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一进来,甘海源开口便说道:“何站长突然身亡,长沙站的事情都压在了我们三个人的身上,孟区长来了,都没时间为你接风洗尘。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有丧心病狂之人,竟然敢谋刺你。你放心,我们已经在全城展开抓捕了。”

    “甘副站长费心了。”

    孟绍原躺在床上,喘息着:“我想大约是日本下的手吧,请坐,三位请坐。”

    “他妈的。”窦立新性格最是暴躁:“狗日的小日本,老子抓到了他,非抽筋扒皮不可。我看十有八九是平川那个王八蛋做的!”

    “平川是谁?”孟绍原问了声。

    “日本驻长沙的机关长。”阮逸泉回答道:“和我们斗了有几年了,中日开战后,他便潜伏了起来,上个月差点抓到他,结果窦总指挥这不是大意了吗?”

    “阮书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窦立新的嗓门一下子抬高了:“你不说我们中有内奸,提前泄露了消息,却要把屎盆子朝我头上扣?”

    阮逸泉淡淡说道:“可你在实行抓捕的时候,没有仔细勘察地形,致使包围圈出现了一个缺口,让平川德义跑了也是真的啊。”

    “阮逸泉,你少血口喷人,我们才到,日本人就知道了,消息是怎么泄露的?是谁提前泄露的?”窦立新青筋直冒。

    可论斗嘴,他实在不是阮逸泉的对手。

    甘海源从头到尾都没开过口。

    何秀明在信里把这三个人的性格说的非常清楚了。

    甘海源好权,喜怒不形于色,轻易不发表个人意见。阮逸泉好色,但多谋略,性格刻毒,喜欢陷害同僚。窦立新勇猛,但脾气暴躁,做事粗心。

    阮逸泉只怕是其中最坏的一个。

    他知道孟绍原来长沙的真正目的,因此三言两语之间,就把窦立新工作上的失误说了出来。

    这话哪有不会传到戴笠耳朵里的道理?

    长沙站高级官员间的矛盾,远远超出想象。

    “几位,别争了,别争了。”孟绍原做起了和事佬:“小忠,给几位上烟。”

    小忠掏出烟来,一一发了,还给他们毕恭毕敬的点上,这才算让阮逸泉和窦立新暂时不再争吵。

    “甘副站长,阮书记,窦总指挥。你们可知,为什么在何站长遇害后,上面一直没有委任新的站长,连个代理站长也没有?”孟绍原忽然问道。

    三个人都立刻留神起来,这也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

    按照正常程序,最起码要临时任命一个代理站长啊。看样子,这个钦差大臣知道缘由。

    孟绍原缓缓说道:“来之前,戴副局长给我说了一个故事,让我口述给三位,三位谁如果听懂了,那就很有可能……”

    这话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谁听懂这个故事,谁就有希望当上这个长沙站的站长。

    “孟区长身体欠佳……”

    甘海源才开口,孟绍原便说道:“无妨,伤势虽重,说话还是可以的。三位,我要说这个故事了,你们,好好听清楚了……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国家,国王有一个漂亮的女儿,他老婆死了,国王又娶了一个皇后,皇后有一面魔镜,她每天都在问,魔镜,魔镜,谁是这个世上最美丽的女人,魔镜的回答总是她,直到那个国王的女儿长大成人后……”

    他,他妈的居然把白雪公主的故事从头说了个全!

    他真的给三个长沙的高级官员说了一个儿童睡前故事!

    三个人完全听傻了。

    1925年,《格林童话》就有中文译本了,名字叫《格尔木童话集》。

    问题是,这三个人也没看过啊。

    孟绍原却自顾自地说道:“白雪公主长大了,她的继母特别妒忌她的美貌……”

    三个人连烟都忘记抽了。

    他妈的,这个小子到底想做什么?

    这这的是戴老板要他转达的故事吗?

    怎么可信度那么低呢?

    问题是孟绍原一点停止说故事的意思都没有!

第九百四十三章 秘密调动

    孟绍原说了一个完整的白雪公主的故事!

    甘海源、阮逸泉、窦立新三个人都听傻了。

    这烟,也都忘记抽了。

    甘海源的烟灰落到了桌子上。

    阮逸泉干脆把大半截烟扔到了地上。

    窦立新一边往烟缸里弹着烟灰,一边瞠目结舌的听着。

    孟绍原一本正经说完了。

    “这个。”甘海源咽了一口口水:“这是戴老板说的?”

    “是,当然是。”孟绍原认真的点了点头:“的确是戴先生说的,一个字不漏。”

    “啊,好,好。”阮逸泉也怔怔地说道:“我们回去一定好好琢磨,好好琢磨。”

    “颇有深意,颇有深意。”窦立新也不知道是在拍马屁,还是真的听出了什么:“那继母歹毒,白雪公主无辜,极有深意,极有深意。”

    他这是在暗中里说阮逸泉是那个歹毒的继母,自己是那个无辜的白雪公主。

    “好了,好了。”孟绍原轻轻叹息一声:“故事也说完了,我也累了,三位,请回吧。”

    “极是,极是。”甘海源连连点头:“孟区长好好养伤,我派人来保护孟区长,决不能再使宵小得逞。”

    “好的,好的,我就不远送了。”

    ……

    “孟绍原在装伤!”

    一出去,阮逸泉便说道。

    “一进去就发现了。”窦立新冷笑一声:“什么狗屁受伤,全是装出来的,他妈的,不知道葫芦里在卖的什么药。”

    “两位。”

    甘海源开口说道:“不管他是不是在装,此人是戴老板的爱将,权利很大,戴老板也极听他的。咱们长沙最近出了太多的事,我担心孟绍原来长沙,是来搜集我们证据的。两位听我一句,暂时不要内斗了,否则大家将来都没好日子过了。”

    “阮书记。”窦立新接口道:“孟绍原一来,就去了何秀明的家里,何秀明是被气死的,咱们都心知肚明,你和杨巧月之间的那点烂事,咱们也都知道。要出问题,肯定是杨巧月那里先出问题,干脆,解决了她和范彦青算了。”

    “不行。”

    阮逸泉还没说话,甘海源已经说道:“这个时候杀了他们,只是欲盖弥彰。何秀明死都死了,孟绍原能查到什么?撑破了天就是阮书记的生活作风问题,范彦青和杨巧月没一个是军统的人,咱们没犯家法,孟绍原奈何不了我们!”

    “老窦说的也有道理。”事关自己前途,阮逸泉还是谨慎小心的:“杨巧月就是一双破鞋,谁都可以穿,既然孟绍原注意上了,我以后不再和她联系就是了。”

    “那就好,在孟绍原离开长沙之前,大家都收敛点。”甘海源特别嘱咐了一下:“不过,也不必过分担心,我已经派人盯在祝家那里,二十四小时彻夜监视了。还有,阮书记,祝瑞川的二儿子,不学无术,你多和他联系联系,从他嘴里套点消息出来。”

    “明白了,交给我去做。”

    ……

    “孟大哥,你这演受伤演的也不像啊。”小忠嘀咕了一声。

    “是吗?我觉得挺像的,你说哪里不像?”孟绍原翻身从床上起来。

    “哪有受了那么重伤的人,还能一口气说出这么一大段的故事,当中连喘气都不带的?”

    “是啊,看起来我演的真的不像。”孟绍原虚心的点了点头:“我也不是演员啊,没办法,凑合着对付吧。小忠,尹佩雅让你跟在我的身边,我总得教你一点东西。首先一条,演戏,有的时候不一定要演的非常像,故意露出破绽,也许反而能够达到目的。”

    小忠一怔,完全不明白孟大哥的意思。

    “看着吧,我们已经被人监视住了。”孟绍原冷冷一笑:“我们现在到哪都受制,你人机灵,我交给你一个任务,到长沙去帮我联系一个人,让他在明日务必和我见面。”

    “是!”

    小忠一听孟大哥有任何派给自己,顿时精神大振。

    ……

    孟绍原来到了院子里,也不再伪装什么了。

    祝瑞川、祝慈义、索菲亚和艾莉森都在院子里,两个中国人,两个外国人,也实在没有什么可聊的。

    “哎哟,贤婿,你怎么出来了。”

    祝瑞川赶紧起身。

    “我出来活动活动。”孟绍原笑了笑,随即对索菲亚说道:“怎么样,在这里还习惯吧?”

    “我不是特别明白你的用意。”索菲亚用英语说道:“你为什么要装受伤?”

    “因为我在做一些调查。”

    孟绍原同样用英语回答道:“我们中,出现了一个叛徒,而这个叛徒,很有可能就在刚才来看我的三个人中。”

    “你查到了?”索菲亚忍不住问道。

    “暂时还没有,不过已经有怀疑对象了。”孟绍原冷静地说道:“我怀疑,甘海源就是叛徒。这个人,从头到尾说的话极少,而且在临走的时候,说是派了人保护我,其实是在那里监视我,心里没有鬼,为什么要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索菲亚想了想,点了点头。

    她现在对孟绍原,还是很有信心的。

    “好了,好了,准备吃饭。”

    他们在那用英语交流,祝瑞川一句也听不懂:“我特别让‘星满城’送了一桌,贤婿,咱们今天好好的喝上一顿。老二,叫老大出来吃饭。”

    “爹。”祝慈义小声说道:“我就不在这吃了,我有约。”

    “你又出去,记得早点回来。”

    ……

    祝瑞川用来招兵买马的钱,倒有一半被祝慈义给花天酒地了。

    他还在长沙城里包了一个暗娼,长沙大火之后,他特别出钱,帮这个暗娼找了一个新的住处。

    反正用的又不是他的钱,他不心疼。

    每天不见到这个叫“翠玲珑”的暗娼,祝慈义心里就空荡荡的每个着落。

    兴冲冲的一进翠玲珑家,发现居然有个男的在了。

    祝慈义大怒,正想发火,再仔细一看。

    这不是白天来过自己家的,那个叫阮逸泉的人吗?

    “二公子。”阮逸泉满脸带笑:“你别在意,我只是来和二公子交给朋友的。请坐,请坐。”

    祝慈义迟疑着坐了下来。

    阮逸泉让翠玲珑先行离开,开口说道:“二公子,你也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你们家祝老爷,以为靠上了孟绍原,那就万事大吉了?可别忘了,孟绍原早晚是要走的,这长沙将来仰仗的还得是我们。二公子是聪明人,想必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祝慈义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强龙不压地头蛇,县官不如现管:“阮……”

    “叫我阮大哥就行了。”

    “阮大哥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其实也很简单。”阮逸泉不慌不忙地说道:“孟绍原的伤情怎么样了?他在祝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都要知道。”

    祝慈义没说话。

    毕竟,孟绍原可是他们家的衣食父母啊。

    “二公子。”阮逸泉笑了笑:“等到孟绍原走了,我帮你在政府里谋份差事,保证你吃好的穿好的,出门还有轿车,怎么样?”

    “当真?”祝慈义的眼睛一下亮了。

    “我军统想要安排个把人,你说呢?”

    “那成,我说。”祝慈义也不顾什么了:“孟绍原根本没有受伤,全是装的,他说你们内部有内奸。”

    “不会吧?”阮逸泉皱了皱眉头:“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会告诉你?”

    “没告诉我,是和那个外国娘们说的。”祝慈义生怕对方不信,急急忙忙说道:“用的是英语,当我听不懂,可我学过英语,大半说的我都能听明白。他说,内奸就在你们三个人当中,而且最有可能的,是甘海源。”

    “确定?”

    “确定!”

    “二公子,咱们以后就是兄弟了。”阮逸泉给祝慈义倒上了酒:“大家互相照应,我绝对不会亏待了你。孟绍原说起何秀明,或者是杨巧月这个人没有?”

    “这倒没听他说起过。”

    “二公子,你还得帮我做件事。”阮逸泉压低声音说道:“咱们长沙,原本有家‘富源商贸公司’,那里的中国商人,其实是日本人,甘海源经常去那里。你把这个情报报给给孟绍原。记得,别说是你得到的情报,就说……”

    “就说我的好友陆公子和我说的。”祝慈义反应的也快:“陆公子家也是做生意的,认识的人多。”

    “二公子聪明人!”

    阮逸泉笑了:“别管你编什么借口,总之要让孟绍原相信了。二公子,我这情报可是千真万确,一点都没冤枉甘海源。咱们是兄弟,我绝对不会害你。”

    ……

    “车效明。”

    “我不是车效明,我叫钱有根,是个做小买卖的。”

    “你叫车效明,在武汉时候,我给你做的测试。”孟绍原缓缓说道:“你的代号是‘马鹿’,受戴先生直接指挥,在武汉进行深度潜伏。你很会伪装自己,善于分析问题,喜欢主动出击,还是一个说谎高手。武汉沦陷前夕,你奉命转移到长沙,但不受长沙站指挥,单独执行任务,一旦遇到特殊情况,我可以对你说,‘今年的茶叶怎么又涨价了’。”

    “我的回答是,打仗,没办法,别说茶叶,现在什么都在涨。”车效明终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这是最高机密,所以请交代任务吧!”

第九百四十四章 纸上谈兵

    “哦,是吗?你居然连这事都知道?”

    一大早起来,还在吃早饭的时候,孟绍原听了祝慈义的话,一脸惊讶。

    “真的,妹夫。”祝慈义信誓旦旦:“我的好朋友陆公子,他们陆家在长沙城里是有名的,他亲口和我说的,‘富源商贸’的老板是日本人假扮的,甘海源时常去那儿。”

    “不会出错?”

    “绝对不会出错。”祝慈义斩钉截铁:“你是我妹夫,咱们一家人怎么会骗一家人?要是错了,你拿我怎么样都行!”

    孟绍原大赞一声:“好,我有你这样的小舅子,那是我的福气!”

    祝瑞川在一边听了,脸露得意微笑。

    孟绍原站起了身:“老丈人,这里有没有别的出去的地方,不让门口两个人发现的?”

    “有,有。”

    祝瑞川急忙说道:“有个侧门,平时从来不开,从那走没人知道。”

    “妹夫,你要去哪?”祝慈义赶紧问道。

    “我要去调查甘海源的确凿罪证!”孟绍原冷笑一声。

    “贤婿,你可千万小心啊,这些人不好惹。”祝瑞川紧张的提醒了一声。

    孟绍原看起来却一点都不在乎:“你放心,我手里有戴副局长亲自给我的尚方宝剑,必要时刻,我还可以寻求军队协助!”

    祝瑞川听的瞠目结舌,接着又是得意非凡。

    尚方宝剑,在大清朝,那是抚远大将军才有的啊,雍正爷有过,年羹尧有过,其他人可就没听说过了。

    眼下,咱这贤婿居然也请到了尚方宝剑啊!

    ……

    孟绍原没有去调查什么甘海源的罪证,而是带着小忠和索菲亚,直接跑去了昌巨。

    “杜老板,不必寒暄了,我今天来找你有要事,重要的事。”孟绍原一看到杜寻葵便如此说道:“还有,帮我找一份长沙地图,越完整的越好。”

    “好。”杜寻葵也没有丝毫迟疑:“我立刻就给员工放假,只是长沙地图不好找,可你需要知道哪里,我都可以给你画出来。”

    “好!”

    等到杜寻葵清场完毕,孟绍原立刻问道:“你认识一个叫平川德义的日本人吗?”

    “认识,怎么不认识。”杜寻葵想都不想:“中日开战之前,这个人可是长沙城里的名人啊。在长沙做生意的基本上都认识他。他的纱布,都是从日本本土运来的,质量好,价格低,打得我们国产纱布毫无还手之力,开战后,这个人就消失了,我听说,他的表面身份是个日本商人,其实是个大特务头子。”

    孟绍原掏出了一包烟和打火机,先拿出一根点着:“我要找到这个平川德义藏在哪里!”

    “孟大爷也认识平川德义?”

    “从来没有见过。”

    “有情报来源?”

    “没有,我唯一的情报来源就是你!”

    这一来,不光是杜寻葵,就连小忠和索菲亚也都好奇到了极点。

    连对手见都没有见过,没有丝毫消息,他凭什么在偌大的长沙找到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一个人的性格、生活习惯,都会留下很多线索。我要做的,就是分析。”孟绍原深深的吸了一口烟:“他是特务机关长,必须要留在长沙城里指挥,所以,郊区一带可以不管。”

    杜寻葵立刻在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圈子。

    “长沙大火让我找到这个人变得简单了许多。”孟绍原沉吟着:“那些被烧成焦土的,去掉……重点恢复的,去掉,那只会增加他暴露的可能……居民集中区,去掉,那里联络不便……饭店、旅馆等地去掉,那是我们军统的重点排查区域……”

    他说一句,杜寻葵就在纸上画一处。

    “杜老板,平川德义的爱好是什么?”

    “好酒,好美食。”杜寻葵毫不迟疑回答道:“他自己说的,不可一日无酒,不可辜负自己的肚子……对了,这个人还特别的爱干净,我记得有次酒会,他的衣服上沾到了一些污渍,他立刻就去换了,当时还有些无耻汉奸拍马屁,说日本人的素质就是高。”

    “美酒,美食,洁癖。”孟绍原笑了笑:“那么我刚才的判断是对的。长沙平民集中的地方,店铺稀少的地方,全部可以去掉了。这不但和他的性格不符,而且潜伏不易。平川德义不是一个人潜伏的,他身边肯定有不少人,如果要采买一次生活必需品,需要走上一段路,那只会增加暴露的可能,所以他一定会就近分批购买。”

    长沙大火真的帮了孟绍原的大忙。

    长沙是个大城市,虽然比不上“上青天”的上海、青岛、天津,但也非常繁华,一应设施俱全,热闹的地方不少。

    但这次的大火,却把许多店家烧了个干干净净。

    杜寻葵在纸上画着:“这么一来,还有四处地方符合你的条件。这里已经有些生气,部分店铺经过简单修缮,开始重新营业了……”

    “这四处,给我找一个点出来。”孟绍原掐灭烟蒂,又点上了一根:“这个地方,地势比较开阔,逃跑方便,便于监视。人员流动量大,这样一旦发生突发状况,很容易把自己藏身在人流中消失。购买生活用品方便,分批也好,一次性大量购买,都不会引起别人关注。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在火灾中没有遭到什么巨大的损失……”

    “国货陈列馆!”

    杜寻葵脱口而出:“孟大爷,符合你的这些条件的,长沙只有一个地方,国货陈列馆!”

    “仔细说!”孟绍原立刻留神。

    “民国十八年,国民政府提倡国货,民国二十一年,国货陈列馆正式对外营业。同年十月三十日,委员长和夫人参观国货陈列馆后,当时的湖南省政府主席何键还在陈列馆六楼设席宴请时留影,所以这家国货陈列馆名气很大。”杜寻葵侃侃而谈。

    新开业的国货陈列馆,楼层高阔,面积甚大,夏季满堂电扇,冬令则装有暖气,四季宜人。前栋一层为商场,招商承租,但一律限售国货。

    三层则陈列全国各大城市的名产国货和本省各地区的特产,以供参观及为客商服务。

    国货陈列馆的建成以后,很快成为长沙乃至全省最大的国货商场,一时轰动全省,在国内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当时曾有不少来自省内外的人前来参观。

    “这次大火,国货陈列馆也受损。”杜寻葵继续说道:“前栋门窗、货架、柜台和陈列柜被焚一空,顶层的尖塔和旗杆被毁,但由于主体为钢筋水泥建筑,未被焚毁。不过短短时间,已经开始全面对外营业,按照估算,再有个十来天便能够恢复一新!

    这里平时便是长沙人聚集之地。普通老百姓,来这购买生活必需品,由于价格便宜,可以省不少钱。那些做小买卖的,也喜欢到这采购上一批,再运回去加价出售,赚个辛苦钱,因为无论你买的多买的少,都没人会在意,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还有,民国二十一年委员长夫妇来访,为了迎接,何键特意下令拓宽了马路,马路宽到什么程度?两辆电车一辆轿车并排行驶都可。而且当年配备了大量的设施,比如长沙消防局就在边上不远,因此这次大火,这一区域算是全长沙损失最小的。”

    “就在这里!”孟绍原把半截烟一掐:“平川德义肯定就躲在这一带!”

    杜寻葵小心翼翼问道:“孟大爷,就算他躲在这一带,但这里很大,要找到他恐怕也不太容易。”

    “我为什么一定要找到他?”孟绍原忽然一笑。

    杜寻葵有些糊涂,既然不要找到,为什么还要费那么大的力气去猜测平川德义躲在那里?

    “打草惊蛇,打草惊蛇。”

    孟绍原微笑着说道:“蛇变得越来越狡猾了,你要不折腾点大动静出来,蛇会轻易上当?小忠,调动李之锋,现在轮到他们出场了!”

    “是!”

    小忠也是一头的雾水,孟大哥这到底想要做什么啊?能够抓到日本驻长沙的特务机关机关长,那是大功一件,可是看孟大哥的样子好像混不在意。

    “我要抓平川德义,如抓一狗。”孟绍原又点上了一支烟:“可我得那那条大蛇给引出来!小忠,赶紧去办。”

    “是!”

    小忠一走,杜寻葵问了句:“孟大爷,您去过何秀明家了?何站长也算和我相识一场,可惜了。”

    “去过了。”孟绍原也是一声叹息:“他是被范彦青和杨巧月联手间接害死的。”

    “谁?范彦青?”杜寻葵追问了一声。

    孟绍原点了点头,把自己在何家的分析,大概说了一遍:“虽然何秀明不是直接被他们害死的,可他们脱不了干系。”

    “不会吧。”杜寻葵却出人意料地说道:“何秀明是晚上10点来钟死的,可是那个时候,范彦青并不在场啊。”

    “你说什么?”孟绍原吃了一惊:“范彦青不在场?”

    “肯定不在场啊。”杜寻葵接口说道:“那天,他在单老板那里打麻将,单老板组的局,我也在,我们一直打到了夜里十二点才散的,我们还吃了个宵夜才回去!”

    这里面,出问题了。

    当时何家还有另外一个男人在场!

第九百四十五章 动手拿人

    在何秀明死的夜里范彦青并不在现场!

    当时还有另外一个人和杨巧月在一起!

    是谁?

    范彦青和杨巧月为什么宁可自己承担下全部骂名,也都不说出这个人?

    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他也是杨巧月枕边之臣中的一个?

    所有的这些都形成了一个新的谜团。

    一个暂时找不到答案的谜团!

    杜寻葵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

    但其它的他也并不知道的更多。

    那三个人中的一个?

    阮逸泉似乎嫌疑更大一些。

    “杜老板,你认识甘海源这个人吗?”孟绍原一边沉吟着一边问道。

    “认得,我和他合作过几单走私生意。”

    “这个人怎么样?”

    阮逸泉想了一下:“说不出来,反正整个人阴森森的。”

    “他和日本人有没有来往?”

    “有!”

    “哦,这事你也知道?”孟绍原顿时好奇了。

    不管怎么样,杜寻葵都只不过是个商人而已。

    “也是何秀明和我说起的。咱们长沙有个叫‘富源商贸公司’的,我也是很偶然发现,富源的巴老板其实是日本人。何秀明有次来,我和他说过此事。全国抗战,日本人却还混在长沙做生意?可是何秀明听了,他说,‘这件事我知道,不过巴老板和甘海源相熟,不好动手啊’,而且还特别叮嘱我不要把这事说出去。”

    何秀明知道?

    他在那里包庇甘海源?

    军统局长沙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啊!

    ……

    “孟长官。”

    “李之锋,有紧急任务给你做……听明白了吗?”

    “是的,听明白了。”

    “这件事一定要谨慎小心,每隔一段都要安排一个人,不要长时间单独跟踪。”

    “明白!”

    “去吧。”

    孟绍原看着李之锋消失在了黑夜里,他点着了一根烟:“来了?”

    “来了。”

    车效明从黑暗处走了出来,把一个包交给了孟绍原:“你要的资料都在里面了。”

    “怎么弄到的?”

    “我有我的情报来源,军统局长沙站里也有我的人……然后我和‘富源商贸’的巴老板谈了谈,他的真名叫大高有季……”

    “人呢?”

    “弄死了。”

    “弄死了?”

    “他见过我的面,而且我对他用了一点刑,身上伤痕太多了。不过你放心,他的尸体我已经妥善处理好了,一时半会的找不到。”

    “可惜了。”孟绍原叹息了一声:

    “杀了一个日本人,有什么可惜的?”

    “你不明白,好了,多谢你的帮忙。”

    “你知道最高绝密暗号,是我的长官,这是我的任务之一。”

    “长沙开战在即,自己注意安全。”

    “知道了,我走了。”

    ……

    军统局长沙站总部,晚上8点。

    甘海源、阮逸泉、窦立新急匆匆的来到了总部。

    一进去,就看到孟绍原坐在了甘海源的办公室里。

    看到对方和个没事人一般,阮逸泉阴阴一笑:“孟区长恢复的真快啊,这才多少时候,就已经完全复原了?”

    “我没事。”孟绍原淡淡说道:“那天,杀手的子弹没有打到我。”

    甘海源冷笑一声:“孟区长装的真像啊,把我们都骗过了。”

    “没骗过,没骗过。”孟绍原特别谦虚地说道:“我的演技太差,连我的助手都骗不过,又哪里能够骗过你们?”

    “孟绍原!”窦立新的嗓门永远是最大的:“我不管你是怎么回事,你跑到长沙来装神弄鬼,想做什么?”

    “奉戴副局长命!”

    孟绍原忽然面色一沉,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条,往面前一放:“甘副站长,麻烦你给大家念念戴副局长的手令吧。”

    甘海源拿了过来,只看了一眼,面色便是一变,可他还是念了出来:“见此手令,即刻起由孟绍原暂时接管长沙站所有工作,有权调动长沙站所有人员资源。此令,戴笠。”

    念完,他把手令交还给了孟绍原:“孟区长,既然是戴副局长吩咐的,那从现在开始我们都听你的指挥了。”

    “那些安排在祝家保护我的人,都是你甘副站长派来监视我的吧?”孟绍原慢吞吞地说道:“窦立新!”

    “到!”

    “立刻给我把甘海源抓起来!”

    “什么?”

    窦立新一怔。

    “这是什么意思?”

    甘海源一点都不慌张:“我是派了人来监视你,但也不至于把我抓起来吧?孟区长,做事不要做得太过分了。”

    孟绍原凝视着他,缓缓的说出了几个字:

    “富源商贸公司,大高有季。”

    甘海源面色顿变。

    阮逸泉长长一声叹息:“甘副站长,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说了。我早就发现,你和富源商贸来往非常密切,可这却被孟区长先说出来,我们长沙站,哎……”

    那意思是在说,什么脸都丢光了。

    “那个内奸就是你!”孟绍原一拍桌子:“来人,给我把甘海源带下去!”

    甘海源没有挣扎,也没有为自己辩解,甚至还显得非常从容的样子。

    “没想到甘海源是这样的人。”窦立新喃喃说道。

    “惭愧啊,惭愧啊。”

    阮逸泉连连摇头:“这是我长沙站的丑闻,一个堂堂的副站长……”

    “两位,这事暂时不说。”孟绍原忽然说道:“我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我找到了日本驻长沙特务机关机关长平川德义的藏身点!”

    阮逸泉和窦立新同时一怔。

    窦立新同时撇了一下嘴,一脸的不屑。

    孟绍原知道他不相信自己:“他就藏身在国货陈列馆!”

    阮逸泉顿时留起神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有我的情报来源,暂时还不能和你们说。”孟绍原神色凝重:“窦立新,明天天一亮,立刻展开抓捕行动,这次绝不能再让平川德义跑了!”

    “是!”

    窦立新一挺胸脯:“但是以国货陈列馆为中心,范围很大……”

    “那是你的事情,我管不着。”

    “是!”

    “立刻行动,不要耽误。”

    孟绍原打发走了窦立新,随即对阮逸泉说道:“阮书记,麻烦你把长沙站这两年的所有账本都给我找来。还有,把财务也给我叫来。”

    “孟区长要这些做什么?”

    孟绍原冷冷一笑:“这次我要坐实了甘海源的全部罪证!”

第九百四十六章 蛇影暴露

    孟绍原一直都待在甘海源的办公室里,整整一个晚上寸步不离。

    长沙站的财务老成,也陪着他待了一个晚上,一直到了天亮的时候才被允许离开。

    谁也不知道这一个晚上孟绍原都问了他一些什么。

    打开窗户,一缕阳光射进。

    长沙,真美。

    这个时候,窦立新已经应该开始行动了吧。

    “孟区长。”

    阮逸泉早早的就来了,还带来了早饭:“在这忙了一晚上啊,来,我给你带早点来了。”

    “哎哟,多谢阮书记了,我还真的肚子饿了。”

    孟绍原也没客气,吃了一口饼,喝了一口粥,又吃了几筷子小菜:“嗯,这个好吃,萝卜腌的?”

    “没错。”阮逸泉笑着说道:“精选的长沙红皮萝卜腌的,味道一绝。”

    “阮书记费心了。”孟绍原吃的赞不绝口:“你昨天又和我的那个小舅子见面了吧?谈得还不错?”

    阮逸泉面色略变:“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孟绍原只顾着吃东西,头也不抬:“我的夫人祝燕妮,和我说过,她的二哥学过英语,而且还不错。那天呢,我故意和我的同伴用英语在那交谈,我知道一定有人会从我身边人下手的,而且很有可能是你,结果我一点都没猜错。”

    阮逸泉没有说话。

    孟绍原放下了碗:“我会看相,我一看到我的小舅子,我就知道他是个贪图享乐,很容易被人收买的。你阮书记呢,一听说我怀疑甘海源,立刻顺杆子而上,让祝慈义向我提供了关于富源公司的情报,矛头直指一个人,甘海源!”

    ……

    “你的矛头,全部指向了一个人,甘海源!”

    到了下午5点的时候,窦立新回来了,他没有抓到人。但这并不能够怪他,国货陈列馆目标太大,而且人流量极多,要想找到平川德义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但只要确定了目标所在位置,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只是他一回来,发现不但阮逸泉在,而且连甘海源居然也在!

    孟绍原冷冷的盯着阮逸泉:“你就是要让我相信,甘海源和日本人勾结,他是那个内奸,顺利的干掉你的一个竞争对手,让你当上长沙站的站长。窦立新和你竞争的机会很小!”

    “上午的时候,你就和我说过这些了,现在再说一遍,无非就是说我陷害同僚?”阮逸泉一点都没害怕:“但甘海源勾结日本人,有没有这回事?”

    “有,当然有!”

    孟绍原缓缓说道:“昨天,我在给甘海源看那张戴副局长手令的时候,我自己在最后加了三个字,‘配合我’。”

    甘海源掏出了烟:“我看到这三个字,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我还是配合了孟区长。”

    “甘海源真的和日本人来往密切,尤其是那个叫大高有季的。”孟绍原缓缓说道:“但他在做什么?他在走私,在帮军统局走私!而大高有季,就是负责和他做生意的日本人!诸位,通过走私,来获得资金以及我们急需的东西,这是戴副局长亲自批准的。

    长沙大火之后,原本被酆悌控制的‘交通检查局’,在他被枪决之后,也被戴副局长亲自掌控,我们用大米、大豆、桐油、猪鬃、松香、苎麻、毛竹和木材,来换取我们急缺的西药、棉布、卷烟、橡胶轮胎、五金和其他日用品。这些,我想何秀明站长也知道。”

    “是的。”甘海源接口说道:“这是我和何站长一起负责的,何站长死后,我继续和大高有季进行联系。大高有季实际上就是中间人。我们组织好货物后,一直运送到河南和安徽两省交界的界首镇,路上的安全,也是由大高有季负责的。”

    “阮书记,其实对这一点你也是心知肚明吧?”孟绍原继续说道:“但你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你就是不明说,你从祝慈义那里听说我怀疑起甘副站长,所以干脆就利用这个机会,把甘海源拉下水,毕竟他和日本人来往频繁,那是铁证如山。”

    “那又如何?”阮逸泉从容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甘海源的确在和日本人勾结。”

    “没错,你还真的没有做错。”孟绍原点了点头说道:“我本来认为你的嫌疑是最大的,但实际上你只是想着陷害同僚,一门心思当上长沙站的站长,充其量只能说你为人阴险刻毒,但要说你是日本人的内奸?谈不上,谈不上。”

    真正日本人的内奸,是不会用这种办法的,这样只会让自己提前暴露。

    “白雪公主,我那天说的故事叫白雪公主。”孟绍原居然又提到了这个故事:“这故事不是戴副局长说的,是我自己瞎编的。可你们听到是戴副局长转达的,都听得很入神,甚至很有一些无奈,没办法,你们还得听下去。

    我让我的部下,啊,他叫小忠,给你们发了烟,还好,你们都抽烟。其实我不是在讲故事,是在观察你们一边听故事一边抽烟的举动。烟会说话,烟还能够带给我很多情报。甘海源完全入神了,所有烟灰掉落根本没有察觉,他入神,因为我说这是戴副局长说的,他生怕自己漏掉一个字,影响自己的前途。

    阮书记呢?全神贯注,你嫌烟碍事,干脆把烟掐了。你不光在听故事,同时也是在观察我,寻找对你最有利的一面。在听故事的时候,你几次露出了不屑的表情。因为你发现,我根本是在那里胡编乱造,这故事,绝对不是戴副局长要我转达的。”

    然后,他把目光落到了窦立新的身上:“最有趣的,就是你了,窦指挥。你的人设是脾气急躁,大大咧咧,粗枝大叶,甚至为了此,还不小心把平川德义给放跑了。可你知道你抽烟的时候是怎么抽的吗?你没抽,但是烟灰只要稍稍有些长,你就会发现,然后小心的弹进烟缸里,这说明你其实很细心,和你的人设不符啊。”

    “我爱干净而已,有问题吗?”窦立新反问道。

    “没问题,这有什么问题?”孟绍原笑了笑:“可你们还记得在听完这个故事后各自说的话吗?”

    ……

    “这个。”甘海源咽了一口口水:“这是戴老板说的?”

    甘海源绝对对真实性表示怀疑。

    “啊,好,好。”阮逸泉也怔怔地说道:“我们回去一定好好琢磨,好好琢磨。”

    阮逸泉一点都不相信,只是在那敷衍。

    “颇有深意,颇有深意。”窦立新也不知道是在拍马屁,还是真的听出了什么:“那继母歹毒,白雪公主无辜,极有深意,极有深意。”

    这是窦立新的回答。

    ……

    “同样的,依旧和你的人设不符。”孟绍原准确的说出了他们三个人当时说的话:“你有意无意之间,告诉我,阮逸泉这个人不是个东西,很会陷害别人。”

    “那又怎么样呢?”窦立新继续问道。

    “也没什么,只是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你不应该是个脾气急躁粗心大意的人。”孟绍原若无其事地说道:“我得找到这个内奸,但内奸不会自己跳出来,我想了一个打草惊蛇的办法,只是如果我的棒子不够粗,这条蛇不会被惊动,除非有什么事严重刺激到了他!”

    孟绍原说到这里,朝窦立新看去:“所以,我就找到了平川德义的藏身处!而且我说的没有错,平川德义真的藏身在国货陈列馆一带,这条蛇被惊动了,他确信我已经掌握了平川德义的情报。他必须要在第一时间去通知平川德义,那条蛇,就是你!”

    说完,大抬高声音:“李之锋!”

    “到!”李之锋大步走了进来。

    “说说窦立新昨天从办公室离开后都做了一些什么吧?”

    “是的!”李之锋大声说道:“6点10分,窦立新离开总部。6点40,他来到一处被烧毁的茶馆前,在那抽了一根烟,一直在观察是否有人在监视他。6点45,他往一块砖头下塞了一份东西,随即离开。我们的人确保安全后上去,找到了这份东西,发现这是一张折叠好的纸条,上面写着,‘暴露,撤离’。我们放了回去,7点10分,有人过来拿走了这份情报。为了保证不会被发现,我们没有继续跟踪。”

    “暴露,撤离。”孟绍原冷笑一声:“我说了,只有动静闹得够大,你这条蛇才会不惜冒险把情报传递出去的。你想不到我那么短的时间就能找到了平川德义的藏身处!”

    窦立新知道自己败了,一败涂地。

    当他听孟绍原准确的说出平川德义的藏身处,他立刻在第一时间把这份情报送了出去,以便让平川德义有充足的时间撤离。

    他只是不明白一件事:“孟绍原,你在平川德义身边有人?”

    “没人,我才到长沙。”孟绍原坦诚的告诉他:“我连平川德义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不知道。”

    “那你怎么找到平川德义的?”窦立新不死心。

    “我猜的。”孟绍原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全部是靠自己猜出来的。”

    窦立新一点都不相信他的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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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和我说谎,我能够闻到你身上间谍的味道——孟绍原。一个微表情专家,当穿越来到一九三六年的南京,成为一名军统特工,他确定,自己能够改变很多东西。书友群:176338734迷踪谍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迷踪谍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迷踪谍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