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五章 毒液
“你们这些……白痴！”
病毒博士的灵魂，发出蒸汽机泄漏般的尖叫，“究竟在干什么，难道不知道这样的灵魂碰撞，是极度危险的事情，极有可能同归于尽的吗？”
“那又怎样？”
楚歌一马当先，挥舞着淡金色的触须朝他扑了上去，“被你这个天人组织的大魔头掌控了深渊巨兽的身体，灵山市同样是毁于一旦的下场，那还不如一拍两散，大家统统别玩了！”
这话一点都没错。
穆处长，白夜、黑羽，雷动……移魂者们就像是一条条凶残的鬣狗，围住一头笨拙的棕熊，从后者身上撕下一条条鲜血淋漓的皮肉。
病毒博士痛不欲生，大量“垃圾数据”的涌入，更是令他的思维和记忆都发生紊乱，他疯狂咆哮：“你们懂什么，灵气复苏是千年未遇的大变局，是大自然对人类实施的一次‘大筛选’，只有将所有资源集中在最强者身上，才有可能突破进化的极限，超越旧人类的束缚，成就新一代、更强壮、更聪明，更有资格向大宇宙进军的新人类。
“天人组织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促成新人类的诞生，我所进行的所有实验，也是为了刺激超级智慧，赋予人类堪比神魔的能力啊！
“看看这些虫潮，这些铺天盖地，足以毁灭一切和改造一切的虫潮，你们只看到他们会对人类带来的威胁，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倘若人类可以取代蛇魔的位置，成为虫潮的指挥官，从今往后，每一名人类都能拥有成千上万的虫族为他效力，这样的人类，将变得何其强大，又能将我们的文明，引领到何等灿烂、辉煌的程度！
“可是，愚蠢的联盟军方，丝毫体会不到我的实验是多么伟大和高瞻远瞩，竟然想将这些可爱的，潜力无穷的虫族小宝贝都扼杀在襁褓之中，顺便扼杀了人类文明的未来！
“呵呵，和这些愚蠢的军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我之所以想要控制深渊巨兽，根本不是要用它来毁灭灵山市，只是想用它来和军方、和联盟讲道理，在全球范围内，推广我的‘智慧虫族实验’而已！”
“哇……”
楚歌听得一愣一愣，啧啧道，“我原本以为，我就够擅长‘讲道理’的了，没想到你讲道理的方式，比我更加清新脱俗，简单粗暴。
“说真的，要不是你这个人渣的灵魂深处，有这么多灭绝人性，邪恶透顶的记忆碎片，我险些就相信了你的鬼话！”
“要进行超越人类极限的实验，怎么可能不付出突破人性底线的代价？”
病毒博士的灵魂张牙舞爪，极度扭曲，忽然放出无数天灾**的画面，地震、海啸、泥石流、从城市蔓延到山林，席卷天地的熊熊烈焰，无数人在灾祸中绝望的哀嚎，这名“侏儒巨人”理所当然道，“过去百年的灾厄纪元，至少四五十亿人在浩劫中凄惨无比地死去，而随着灵气复苏日趋激烈，更严重十倍的末日随时有可能降临，那将是地球人类文明，最终的审判！
“想要抵抗审判，挣脱末日，冲向全新的未来，我们就必须不择手段地进化，不惜一切代价地发展，去穷尽一切可能，探索所有的求生之路，即便在这个过程中，要牺牲成千上万的无辜者，那总比末日审判中，七十亿地球人一起死，要好得多！
“地球联盟就是太仁慈，太迂腐，太犹豫，根本没肩膀担起这样神圣的责任，只是尸位素餐，得过且过地混日子而已，再不快马加鞭地进化，地球联盟只会带着所有地球人一起死，一起被灵气复苏的‘大筛选’淘汰，令我们曾经辉煌的文明，最终变成深埋地底的化石。
“只有我们天人组织，才代表着人类的进化方向，代表着人类的未来，代表着地球的希望，即便这希望需要消耗无数地球人的生命充当燃料，我们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因为我们深深知道，那些从‘大筛选’中幸存下来，拥有神魔般超卓能力的新人类，将成就传说中的‘天人’，把我们的文明，引向更高的境界，去和诸天万界的无数种族争锋！”
“病毒博士，你疯了！”
穆处长沉声道，“不管你再怎么诡辩，你的黄粱一梦，都已经彻底破产，放弃抵抗，投降吧，你不可能抵挡住我们这么多移魂者的狂轰滥炸，现在投降，你还能获得公正的审判，还有机会去法庭上，讲述你这番歪理邪说！”
“投降？”
病毒博士的灵魂，涌动着一层跳跃不定的惨白火焰，他“叽叽”笑道，“我没兴趣向你们这些笨蛋投降，既然你们这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你们，大家一起死吧！”
话音未落，病毒博士的灵魂骤然膨胀起来。
无数极度血腥的记忆碎片，从他的灵魂核心处涌动而出，化作铺天盖地的数据狂潮，甚至干扰了风暴和漩涡的旋转。
所有人都感到，自己被病毒博士的记忆席卷，陷入病毒博士的记忆迷宫，甚至就躺在病毒博士记忆中的手术台上，任由他寒光闪闪的手术刀，在自己身上逡巡，切入。
“不好！”
穆处长脸色大变，“病毒博士选择了灵魂自爆，想要把我们一起拖下水，大家快坚守神魂，坚定信仰和最深刻的记忆，千万不要动摇！”
话音未落，病毒博士的灵魂先是收缩成了一团猩红的光球，随后如核武器爆炸般猛地释放出强劲无匹的能量，由血腥的记忆、狂暴的情绪和邪恶的信仰组成的三重冲击波，层层叠叠的泛滥看来，以摧枯拉朽的姿态，横扫所有移魂者的灵魂。
楚歌首当其冲，被卷入病毒博士的灵魂乱流。
首先，他的灵魂上插满了病毒博士的记忆碎片，吸收到了大量病毒博士的记忆除了无数非人的实验和手术之外，还有病毒博士徜徉在一处处天灾**的现场，看到无数灾民在残垣断壁之间哀嚎，或者默默死去，尸骸被蚊蝇包围，虫豸吞噬的场景。
随后，楚歌感受到了病毒博士当时那种深入骨髓的无力、绝望和痛苦，那种“在如此惨烈的末日浩劫之下，循规蹈矩的生物学和生命科学，拯救不了世人”的悲凉。
这种感觉，如此细致而真实，令楚歌恍惚间分不清自己和病毒博士的区别。
最后，是原本的信仰破灭之后，在一片废墟上生成的全新的黑色信仰。
进化，不择一切手段的进化，即便牺牲十亿、二十亿、三十亿甚至五十亿人，至少其余十几二十亿人可以得救，可以进化成堪比神魔的“天人”，在极度混乱和充满生机的新世界活下去。
“这个世界，生存从来都无比残酷。
“人类自诩万物之灵，以食物链顶端的王者的姿态，无忧无虑、幸福安乐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其实只有短短几百年而已。
“几百年的安乐，只是短暂的幻觉，却险些令人类被所谓仁慈、善良、天真的‘人性’侵蚀，如提笼架鸟的八旗子弟那样，丧失了铁血无情的战斗力。
“我们天人组织的宗旨，就是要化作一根毫不留情的钢针，用最尖锐的方式，刺痛并唤醒仍旧呼呼大睡的全人类，让人类能直面最冷酷的现实生存的战争，从未停止，并且永远都不可能停止。
“说什么‘万物之灵’，我们人类，只不过是过去百万年间，无数动物中最凶残、最聪明、最幸运的一支而已但如果我们不能继续保持自己的凶残和智慧，这份幸运，终将离我们而去！
“说什么‘宝贵的人性’，那不过是野兽在填饱肚皮之后，打的饱嗝而已。
“时刻保持清醒，时刻保持饥肠辘辘的兽性，时刻准备面对最残酷的竞争，这，就是灵气复苏的大时代中，新一代的人类天人！”
病毒博士最后的声音，就像是一缕缕黑色的毒液，侵入楚歌的灵魂。
第七百零六章 阴魂不散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面对病毒博士以生命为代价，换来的灵魂侵蚀，楚歌也有自己的应付方法，那就是充耳不闻，置之不理。
反正，坏人干坏事，总有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什么被逼无奈，别无选择之类，又有谁会理直气壮说自己是在干坏事呢？
所以，不管病毒博士的灵魂化作多么浓烈的黑色毒液，楚歌都丝毫不受影响，却是在震惊能量的萦绕之下，坚守最简单，也最纯粹的自己。
来自病毒博士的灵魂冲击，不知究竟持续了多久。
楚歌的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羽毛凋零的鸟儿，在飓风中挣扎了三天三夜。
终于，雨过天晴，风平浪静。
病毒博士四分五裂的灵魂，伴随着无力的哀嚎，都像是燃烧殆尽的烟霭，渐渐消散。
楚歌深吸一口气，只觉头疼欲裂，浑身上下针扎也似的刺痛。
等等，“头疼”？
他勉强睁开眼睛，眼前模糊的画面告诉他，他又回到了自己那头魂兽的体内。
想来，是病毒博士灵魂自爆的冲击实在太过强悍，把他的灵魂也一股脑儿推出小白鼠的身体，原路返回。
楚歌心中一紧，脑海中浮光掠影，都是往昔的记忆。
还好，他连青春期时和许军一起去干一些青春期男孩子都会干的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还是他，并没有被病毒博士侵蚀或者“污染”。
而且，楚歌在脑中飞快出了几道四则运算题，万以内的加减乘除都瞬间得到答案，这说明他的思维能力也还算清晰，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包括一些常识性的记忆点，诸如地球联盟的领土面积，人口，经济和社会体制等等，都没有忘记。
就连性格，他自我评估了一下，也仍旧是那个热爱祖国，热爱家乡，热爱劳动，爱岗敬业，无私奉献，淡泊名利，只想为全人类的进步事业贡献力量的城市英雄，楚歌！
这就说明，他的三魂七魄仍旧保持完整，既没有被病毒博士的灵魂自爆伤到，也没有混杂进去病毒博士的记忆、情感和信仰，在潜移默化中被对方影响，沦为对方的傀儡正是不幸中的大幸。
“咳咳，咳咳咳咳。”
楚歌强忍头疼，轻轻咳嗽，吐出一些混浊的黏液，自言自语道，“结束了么，这应该是病毒博士的最后一击，连灵魂都自爆掉了，他不可能还活着吧？
“就是不知道，穆处长还有白夜他们怎么样了，三魂七魄是否保持完好无损。
“还有，那头深渊巨兽，它的灵魂应该早就烟消云散了吧，那么它的身体，又该处在什么状态，被谁掌控着呢？”
想想真是一箩筐的麻烦事。
不过最凶恶的敌人总算有惊无险地解决，接下来只要呼叫支援，深入地底来收拾残局就可以了吧？
楚歌再忍不住头盖骨几乎爆裂般的痛楚，一边哼哼唧唧，一边四仰八叉地瘫软下来。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无论天人组织、深渊巨兽还是鼠族文明，乱七八糟的事情，都交给别人去收拾手尾吧，他受够了，只想舒舒服服地睡一觉最好是一觉醒来，就躺在温暖粘稠的医疗药剂里，三五个小护士居高临下看着他，笑吟吟叫他起床的那种。
忽然，楚歌的瞳孔骤然收缩。
一道闪电，从脑域最深处炸开，险些将他炸得灵魂出窍。
惨白的闪电，映照出了一抹诡异的影子，某种绝不属于他，充满了邪异味道的东西，在他的灵魂深处，发出洋洋得意的狞笑。
楚歌的眼珠几乎凝固。
周身神经和肌肉，都像是被拧了好几圈的钢索一样，绷得紧紧的，随时有可能“噼噼啪啪”断裂。
他无法动弹，也不能喊叫，从大脑皮层到中枢神经，都被这恐怖的存在控制住了！
而且，这存在还张开血盆大口，一点点吞噬着他的灵魂，仿佛刚才在小白鼠体内见过的漩涡，转移到了他的脑域之中。
“病……病毒博士？”
楚歌大惊失色，还以为是病毒博士的灵魂死灰复燃，以“灵魂自爆”为掩饰，钻进他的脑袋里，想要吞噬他的灵魂并夺取这具身体的控制权，用修仙界的术语来说，就是“夺舍”！
然而，当楚歌的灵魂进入古怪的“内视”状态，扫描自己的脑域深处，将神秘入侵者一览无余之后，他却发现了一个更加不可思议的答案。
神秘入侵者并不是病毒博士的灵魂，那副“侏儒巨人”的模样。
而是一条狗。
一条模模糊糊，影影绰绰，斑斑驳驳，皮肤皱巴巴的，连毛都掉光了，生命之火随时都会熄灭的老狗。
一条明知自己奄奄一息，仍旧不放弃最后一丝生存希望，无所不用其极地啃噬、撕咬、挣扎、拼搏的疯狗。
“国师？”
楚歌目瞪口呆，几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国师不是死了么，自己亲眼见到穆处长和黑羽等人解剖它的尸体。
而且，它仅仅是病毒博士调制出来的一颗棋子，用完就可以丢的那种。
为什么，现在病毒博士都魂飞魄散，国师这条老狗的灵魂，反倒莫名其妙钻进了自己的脑域里？
这些问题，可以稍后再思考。
楚歌瞬间意识到，自己处在极度凶险的绝境之中。
国师是老狗成精，经过病毒博士的无数次调制，大脑畸形变异，灵魂强度和攻击性绝不可以普通犬类来计算。
而楚歌的灵魂，刚刚遭受了病毒博士的灵魂自爆，三重冲击波的摧枯拉朽、横扫千军，能勉强维持三魂七魄的完整和稳定，已经是极限了。
他正处在灵魂最虚弱，最容易被攻击和吞噬的边缘。
国师选择这时候突然发难，真是再正确不过。
楚歌只能凭借最后的震惊能量，化作无数金色的尖刺，勉强抵御和反抗。
国师没想到楚歌在经历了病毒博士的灵魂自爆之后，仍能做出这种程度的挣扎。
它的灵魂就像是阳光下的黑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和蒸腾。
国师的灵魂发出“吱吱”尖叫，暂时退了开去，退到楚歌脑域深处的阴暗里，却似饥肠辘辘的鬣狗，绝不放过即将到口的美味佳肴。
“国师……”
楚歌从没遭遇过这样凶险的战斗，包括移魂者的速成培训中，也没人教他在刚刚遭遇灵魂自爆之后，又遭遇妖怪的夺舍，应该怎么办，楚歌只能硬着头皮拖延时间，希望穆处长和白夜那边的移魂者们能尽快苏醒，发现他的异样不过，希望恐怕有些渺茫，因为遭遇灵魂自爆后，三魂七魄不稳，脑电波极度紊乱，包括中枢神经失控，身体的僵硬和抽搐，都是很正常的现象。
就算穆处长、白夜、黑羽等等移魂者都围在他身边，甚至用最专业的仪器检测他的脑电波，恐怕都想不到，会有一头妖怪的灵魂，寄生在他的脑域之中，正在攻击和吞噬他的灵魂吧？
楚歌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色厉内荏地叫道，“没想到你竟然没死，那又如何，连你的主子病毒博士都已经死了，你还痴心妄想要负隅顽抗，实现他邪恶的计划么，做梦去吧！”
“你好啊，楚歌，原本以为你的灵魂会被病毒博士的自爆，搞得支离破碎，能让我轻松吞噬，取而代之，没想到你不但外形像是一只踩不死的蟑螂，灵魂也这么像，生命力这么顽强。”
国师的灵魂咧嘴笑起来，就像是妖异的火焰凝聚而成，豺狼般的形象，它伛偻着腰杆，裂开到耳根的嘴角，勾着一抹淡淡的讥笑，话锋一转，道，“不过，无论我们之间有多少猜疑和分歧，至少在一件事情上，我们的观点是一致的那就是病毒博士的邪恶计划，根本是痴人说梦，完全没有成功的可能。”
第七百零七章 变人
“这？”
楚歌再次迷惑了。
不止因为国师说话的内容，更因为国师字里行间，充满了对病毒博士的愤恨和不屑。
怎么回事，国师不是病毒博士一手创造的怪物，任由天人组织摆弄的棋子吗？
难道自己的直觉是对的，国师这条既阴险又疯狂的老狗，绝不甘心被病毒博士和天人组织操纵，而是在暗中，策划着自己的阴谋？
“国师，你究竟想干什么？”
楚歌心思电转，感知着国师越来越不稳定的灵魂，绽放出闪电般犀利的脑电波，朝自己不断逼近，他只能绞尽脑汁和对方周旋，“倘若你和病毒博士并非一路人，那就投降吧，只要你并非整个阴谋的主使者，说不定还有机会脱胎换骨，改过自新，投奔光明的。”
“呵呵，楚歌，我发现你的话越来越中听了。”
国师的灵魂，笑得越来越神秘，这条老狗坦然道，“我和病毒博士还有天人组织那些疯子当然不是一路人，甚至充满了对他们的仇恨，我也的确想要脱胎换骨，改过自新，投奔光明这不，我不是正在‘脱胎换骨’吗？”
楚歌悚然一惊，遍体生寒。
“放心，如果你担心我会和病毒博士一样，妄图夺取深渊巨兽的身体，践踏灵山市，来毁灭地球联盟的话，那大可不必，我不会这么做的。”
国师继续道，“当深渊巨兽有什么好？虽然看上去硕大无朋，力拔山河，能够驰骋大洋，随时威胁人类的海上生命线，但是，又有什么用呢？
“体型如此硕大，就意味着极难隐藏自己，一旦浮出水面，时刻都会受到人类的监控和打击，分分钟要和航母编队、巡航导弹以及水雷、鱼雷和深水炸弹抗衡，即便我再怎么皮糙肉厚，恐怕都不堪其扰。
“遁入深海，倒是能摆脱人类的追踪和攻击，然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海，和章鱼、鲨鱼还有鲸鱼为伍，过着枯燥乏味的生活，因为无法使用火焰的缘故，根本连最原始的文明都发展不出来，这样的日子，和坐牢又有什么区别？
“对了，我还能冲到陆地上，大肆践踏和摧毁人类的城市，让全人类都在我的恐怖之下瑟瑟发抖，哈，听上去是很爽快没错，但一时的爽快，又能带来什么长久的好处呢？
“且不说，数十万吨乃至上百万吨的身体，究竟能在陆地上坚持多久我知道深渊巨兽体内生长着某种反重力器官，或许可以突破地球生物在质量和体积上的极限吧，但面对人类钢铁洪流和导弹风暴的饱和式攻击，我的肌肉、骨骼还有反重力器官究竟能坚持多久，仍旧是未知之数。
“更何况，我并非什么滥杀无辜的狂魔，对于将人类辛辛苦苦建立的城市夷为平地并没有太浓烈的兴趣，你知道的，相比于毁灭一个文明，我还是更喜欢建设一个文明，让它更加绚烂辉煌的感觉。”
“所以，放心，尽管放心，我和病毒博士那种疯子是不同的刚才，就在病毒博士灵魂自爆，你们所有人的灵魂都被吹得七零八落的时候，其实我有一个很好的机会，有可能以小白鼠的身体为跳板，将自己的灵魂远程传输到深渊巨兽的身体里，但我并没有这么做。
“只因为，从一开始，我的目标就不是深渊巨兽，从来不是。”
楚歌听到这里，却丝毫生不出“放心”的感觉，艰难问道：“那么，国师，你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这还用问吗？”
国师微笑道，“我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你啊，亲爱的楚歌小朋友。”
“宁愿舍弃深渊巨兽而选择我。”
楚歌苦笑道，“我应该受宠若惊吗？”
“那倒不必，也不是非你不可，只要是一个年轻、健康、拥有合法身份的正常人类就可以。”
国师淡淡道，“我没有病毒博士那么疯狂而‘伟大’的野心，想要占据深渊巨兽的身体，进而威胁地球联盟，改变全人类的未来什么的……我的小小愿望非常简单，我不想变成深渊巨兽，只想变成一个真正的人类而已。”
“变成人类？”
楚歌喃喃道，“不是变成深渊巨兽，仅仅是变成一名普通的，正常的人类？”
“没错，‘仅仅’是变成一名人类，变成一名有血有肉，有爱有恨，可以自由自在地沐浴在阳光之下，随心所欲去追逐梦想，甚至竭尽所能去捍卫地球联盟，捍卫这可爱的蔚蓝色家园的人类。”
国师道，“这是多么合情合理，又是多么渺小的愿望，渺小到你下意识用‘仅仅’二字来形容。
“然而，对你们这些普通人来说，渺小到根本称不上是愿望，而是与生俱来，习以为常的东西，对于我这条卑微的，肮脏的，邪恶的老狗而言，又是多么遥不可及，难于登天啊！
“楚歌，你可知道我有多么羡慕你，又有多么嫉妒你甚至痛恨你，可以堂堂正正站在人类的立场上，以人类的身份，满怀对人类文明的豪情，为了全人类而战吗！”
伴随着国师的咆哮，它的灵魂分裂，无数往昔的记忆，强烈的情感和顽固的执念，都化作一道道数据洪流，插入楚歌的灵魂之中。
一瞬间，楚歌的记忆被国师的记忆覆盖，他仿佛恍惚之间，穿越到了国师的过去，以国师的身份，经历着悲惨的一切。
楚歌知道，这是国师正在展开“夺舍”，用它的记忆、情感和思维，取代楚歌的记忆、情感和思维。
一旦楚歌生出“庄周梦蝶，蝶梦庄周，不知孰真孰假”的感觉，恍惚间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那就极有可能被国师趁虚而入，取而代之了。
到时候，就算穆处长和白夜等人将他救回去，把他的魂兽和他的本体接驳到一起，将魂兽中的灵魂抽取出来，重新灌注到他的本体之中，最终苏醒的，也不是100%的楚歌，而是国师。
到时候，国师就将以楚歌的身份，“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了！
想通前因后果，就连楚歌的灵魂，都不禁被国师的阴谋，惊出一身冷汗。
他拼命挣扎，却无法阻止国师的记忆碎片，如刮骨钢刀般，深深刺入自己的灵魂。
楚歌面前，徐徐展开万花筒般斑驳的画面，全是国师在天人实验室中接受各种惨无人道的基因调制和大脑实验，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看到了吗，这就是我获得智慧的全过程，对于普通人类而言，自然而然就能诞生的智慧之火，对我这条可怜的老狗来说，却需要一次次承受开颅手术、电击脑细胞、刺激中枢神经产生极度酸、麻、痒、痛等各种感觉，才能一点一滴地获得。”
国师阴郁而悲愤的声音，在楚歌的灵魂周围萦绕，“不过，血肉之躯层面的痛苦，还可以勉强承受，另一种心灵层面，永远无法摆脱的折磨，却令我痛不欲生，近乎发疯。
“你知道，病毒博士进行‘非人智慧生命’的实验，目的就是要激活动物的大脑，觉醒不逊色于人类的智慧。
“在这一点上，我做的很好。
“我的确拥有了不亚于普通人类的智商，我付出惨烈的代价，学会了人类的文字和语言，我通读了人类的历史和经典，我知道了人类文明有多么灿烂辉煌，也知道了人性深处蕴藏着多少美好和希望。
“我赞美人类，我崇拜人类，我向赞美和崇拜神灵那样赞美和崇拜着人类，我深深唾弃自己这具丑陋的躯壳和卑贱的血统，我绞尽脑汁，我拼尽一切，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为摆脱这一切，成为一名真正的人类，成为伟大的人类文明的一员。
“但是，我的智商越高，我懂得越多，我对人类世界的了解越深刻，我就越是清醒而痛苦地认识到，通过正常途径，我永远不可能成为一名人类，永远，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七百零八章 鼠族2.0
国师笑得无比癫狂。
简直要从极度扭曲的灵魂深处，笑出血来。
“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对一条狗而言，最残忍的事情，就是觉醒它的智慧，然后反复不断告诉它，人类文明有多么灿烂和伟大，人类有多么优秀和有趣，多么有资格统治这颗星球，成为万事万物的主宰，再告诉这条狗，它永远、永远、永远不可能成为一名人类。”
国师的笑声，逐渐变成了凄厉的咆哮，“这就好像在我眼前吊着一块永远都吃不到的肉；就好像沙漠中一个饥肠辘辘，干渴至极的旅人，看到绿洲果园的海市蜃楼；就好像溺水者试图抓住救命稻草，却发现这稻草也是随波逐流，永远都不可能将它带到，名为‘人类’的彼岸！
“没错，我的确感激天人组织和病毒博士开启了我的智慧之门即便他们只是出于自私和邪恶的目的，但毕竟令我觉醒了关于未来的无限可能性。
“但我更加痛恨他们，帮我擦亮双眼，却根本不给我一个机会，通向触手可及的光明。
“病毒博士曾经无数次夸奖我，是所有犬类，甚至是所有试验体中最聪明的一个，我的智商超过了不少从沙漠和热带雨林里抓来的土人，曾经在无数次棋牌类游戏中，战胜这些拥有人类外表的蠢货。
“这令我沾沾自喜之余，生出了愚蠢的幻想，询问病毒博士究竟要怎么做，才能令我变成一个100%，彻头彻尾的人类。
“而我得到的答案，仅仅是病毒博士的捧腹大笑，还有没头没脑的鞭挞、戳刺和电击病毒博士用这种方法，让我明白了自己卑微、低贱、永远不可能改变的身份，明白了谁才是我的主人！
“我痛苦，我痛恨，我不甘心，我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冥思苦想，却看不到丝毫希望，只能过着浑浑噩噩，行尸走肉的日子，在自我安慰的麻木中，完美扮演着天人组织的棋子的角色。”
伴随着国师的大量记忆碎片涌入，楚歌知道，它说的都是真话。
某种意义上讲，国师亦是受害者，甚至是病毒博士邪恶实验最大的受害者。
楚歌心底，不由浮现出一抹对国师的同情。
随后心神一凛，意识到这一抹“同情”，正是国师渐渐吞噬自己，取而代之的迹象。
倘若自己陷入国师的思维模式和情感波澜，不可自拔的话，很快就会被国师同化，自己的灵魂，变成国师的灵魂的一部分！
楚歌咬牙，试图封闭自己的灵魂，不再接收半点来自国师的灵魂数据。
但国师满怀怨毒的声音，却似无孔不入的毒液，渐渐渗入楚歌的灵魂深处。
“或许是我精湛的演技，终于骗过了病毒博士，或许是这些狂妄自大的天人组织邪恶觉醒者，从一开始就没有将除了人类之外的任何生物放在眼里，虽然他们的实验目的，就是刺激异种生命产生智慧，但数万年来身为万物之灵的骄傲，令他们非常幼稚地相信，即便动物觉醒了智慧，也永远都是动物，会在严酷的训练之下，习惯从属和被奴役的地位，甚至被刺激上瘾，自然而然就乖乖服从命令，就像那几头该死的巴普洛夫的狗一样！”
国师冷笑道，“病毒博士的疯狂实验，果然取得了一定的成功，诞生了大量好似我和蛇魔这样的异种智慧生命，还有变异虫豸这样的恐怖虫潮，当然，作为最常见的实验动物，在鼠类身上进行的研究，也取得了不少突破，在这方面积累的数据，为我后来建立长牙王国，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拥有这些成果，病毒博士和天人组织便蠢蠢欲动，迫不及待想要跳出来兴风作浪了。”
楚歌明知道国师是故意说这些事情给他听，好拖延时间，方便它展开“灵魂吞噬”。
但这些情报，偏偏都至关重要，而且都在国师的记忆碎片中反映出来，可信度极高，不由得楚歌不竖起耳朵听下去。
“病毒博士在灵山市地底策划的一连串阴谋，说穿了，目的非常简单。”
国师不怕楚歌不上钩，不慌不忙地继续说下去，“第一，他把异种智慧生物分成‘虫族’和‘鼠族’两大阵营，又让这两大阵营互相厮杀，彼此仇恨，打到不死不休的程度，这样，才能搜集大量战斗数据，不断调整基因改造的方向，就好像养蛊，让几十种蛊虫在狭小空间内厮杀吞噬，最后剩下那条就是蛊王一样，培育出最强的地下生物。
“第二，大量虫潮或者鼠潮冲出地面，肆虐人类城市的话，虽然不可能对人类文明造成致命打击，却能极大动摇地球联盟的威望，等到灵山特区的市民们发现，堂堂联盟当局，连区区蛇虫鼠蚁都无法剿灭，令他们整日生活在担惊受怕、腌不堪的环境中，市民们对联盟的信心，一定跌落谷底。
“第三，聪明如你，楚歌，应该已经猜到了，病毒博士故意放出虫潮和鼠族，都是为了引诱联盟军方向地底发动大举进攻，甚至可以说，长牙王国从诞生之初，就是预备好要毁灭的，联盟军方可以毁灭长牙王国，可以毁灭灵山市地底这支渺小的鼠族文明，却不可能杀死所有的老鼠，更不可能断绝老鼠们在灵气复苏的大环境下，诞生新的智慧和文明。
“呵呵，通过联盟军方残酷镇压长牙王国，消灭鼠族文明的战役，仇恨的种子就将深深扎根在所有侥幸逃生的鼠族心里，甚至融入他们的血液，编入他们的基因链，一代一代传承下去。
“到时候，等到天人组织在热带雨林，或者比灵山市规模更大数倍的超级大都会的地底，创造更强大也更恐怖的鼠族文明时，这些新生的鼠族文明，从智慧之火刚刚点燃的刹那，就会觉醒对联盟，对军方，对人类，刻骨铭心的仇恨。
“病毒博士和天人组织相信，这些对联盟和军方拥有天然仇恨，而且经过基因优化调制，比长牙王国的鼠族更加强悍的‘鼠族2.0’版本，一定会给当局制造大麻烦的。”
楚歌听得冷汗涔涔。
他的猜测是对的，天人组织所图谋的，果然不止是一座小小的灵山市，而是要在全球范围内，挑起永不熄灭的战火，“鼠族2.0”对全人类的战火！
幸好他坚持己见，俞会长和穆处长又足够支持自己，大家联手拖延了军方的时间，又把鼠族首领食猫者，拉到了自己这边。
否则，就算军方真能如乌正霆中校所言，以什么“地下终结者”摧枯拉朽地消灭灵山市地底的鼠族，但这根本不是什么最终的胜利，仅仅是一场更大规模的战争乃至悲剧的开始！
饶是楚歌胆大包天，听到这里，都不由生出几分后怕之意。
“听上去，很不错的计划吧？”
却听国师继续阴恻恻道，“只可惜，仅仅是对病毒博士和天人组织‘不错’而已，对我来说，执行这样的计划，却没有半点好处。
“呵呵，身为这个计划的关键，非但我辛辛苦苦一手建立起来的长牙王国，要毁于一旦，而且，我还不得不爬出地面，向联盟和军方投降，并想办法博取联盟和军方的信任，最终，拖着你们一起死。
“虽然我只是一条任人摆布的老狗，但我也拥有自己的情感和意志，我从一开始就知道长牙王国和鼠族文明，仅仅是天人组织部署阴谋的一环，是注定要被毁掉的棋子的棋子，但他们是我的心血结晶，又无条件地相信和服从我，我又怎么忍心，亲手将他们毁去啊！”
楚歌听到这里，忍不住道：“那么，你当时就可以向非常协会或者军方说出一切，从‘诈降’变成‘真降’，我们联手对付病毒博士和天人组织，不是很好吗？”
“哪有这么简单？”
国师微微一笑，道，“喂，楚歌，既然你们能这么快找到这里，应该解剖了我的尸体吧，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第七百零九章 国师的意志
楚歌微微一怔。
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国师的预料之中。
难道，连自己发现国师的尸体，都是它计划的一部分？
楚歌沉声道：“我们在你的大脑里，发现了一枚极其神秘的芯片，这应该是病毒博士用来控制你的吧？”
“没错。”
国师淡淡道，“像我这么危险的‘实验体’，又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犬类，怎么可能获得病毒博士和天人组织100%的信任？
“病毒博士在我脑中植入的这枚芯片，不但可以时刻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听到外界传入我耳膜的一切振动，甚至能通过某种……玄之又玄的方法，将病毒博士的灵魂，和我的灵魂接驳到一起，方便病毒博士直接对我下达指令，甚至是强迫我做某些事情。”
“强迫？”
楚歌哑然失笑，“你该不会是想说，你做的一切坏事，都是被病毒博士强迫，逼不得已吧？”
“那倒不是。”
国师道，“所谓‘强迫’，更像是某种极其高明的催眠术，病毒博士通过这枚芯片，能直接向我的灵魂深处下达指令，令我在潜意识层面，就‘发自内心’去实现他的意志。
“不过，你的说法，也不算错，因为病毒博士的确有压箱底的撒手锏只要他发现我居心叵测，超出了他的控制，觉醒了十分强烈的自我意志，不再服从天人组织的命令，他随时都能通过这枚芯片，令我大脑中的生物电流激增百倍，烧毁我的大脑，让我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在过去，他就经常发动这种能力，把我大脑中的生物电流，提升到十倍，二十倍的程度，让我承受每一颗脑细胞都近乎爆裂的痛楚，相信我，那是你在最恐怖的梦魇中，都不曾品尝过的滋味。
“所以，在这样的绝对控制之下，我根本没有反抗病毒博士和天人组织的余地，只能乖乖的，继续扮演提线木偶的角色，来到地面上，向你们‘诈降’。”
“说下去。”
楚歌冷笑一声，“接下去又如何？”
“接下去，我便第一次接触到了人类大都市的繁华，接触到了包括你在内，很多有趣的人类和有意思的事情。”
国师道，“要知道，过去我一直被束缚在地底深处的实验室里，虽然从无数典籍还有视频中，领略了人类文明的绚烂和伟大，但‘纸上得来终觉浅’，终究只是间接性的认识，冲击还没有这么大。
“但这一回，我是真的被灵山市的美丽，宏伟，辽阔和丰富，震撼得目瞪口呆，灵魂受到了翻天覆地的冲击。
“再一次，我生出了深深的无力和痛苦。
“为什么，我生来就是一条狗，一条无论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变成人类，享受这一切的狗？
“就算是狗，为什么我不是掌控这一切的地球联盟的狗，而是天人组织这样一个邪恶犯罪集团的狗？天人组织本身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般见不得光，我竟然当了他们的狗，那还有什么前途？
“我对天人组织强加到我身上的命运，痛恨到无以复加，终于超越了大脑爆裂，魂飞魄散的恐惧，我下定决心，就算是死，我都要打破自身该死的命运，要破坏天人组织的计划，变成一个真正的人类！”
“你”
楚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愕然道，“想要破坏天人组织的计划？”
“当然。”
国师理所当然道，“天人组织就是一群疯子的集合体，这群拥有超能力的疯子，大脑都畸形变异，思维方式极度扭曲，想要用各种疯狂至极的办法来‘拯救人类’。
“为达目的，他们可以毫不犹豫放出大批嗜血的虫潮和鼠群，把灵山市或者别的联盟大都会搞得天翻地覆甚至生灵涂炭，用这种方式来威胁地球联盟的最高议会，对他们让步，贯彻他们的意志。
“但这些‘拯救人类’的疯狂理念，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没有病毒博士之流的疯子，这么大的野心，我只想以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的身份，在一座繁荣、和平而宁静的城市里，舒舒服服地生活下去比方说灵山市这样不大不小，风景宜人又经济发达的特区就很好。
“我当然不希望病毒博士的邪恶计划得逞，放出虫潮和鼠群把灵山市搞得一团糟了。”
楚歌听得目瞪口呆。
但仔细想想，倒也合情合理，找不出破绽。
“只可惜，我狗单力孤，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对抗病毒博士和他背后的天人组织，只能想办法借助你们非常协会、特调局和军方的力量，不过我的一举一动都被病毒博士监视，又不能直接对你们说出病毒博士的阴谋，只能用极其隐晦的方式，激发你们的怀疑。”
国师道，“结果，你和白夜的确对我生出了疑心这倒不奇怪，因为你们两个，早就在地底世界见过我，那时候我就不愿意屈服病毒博士和天人组织的控制，就算看穿你们隐藏在老鼠躯壳之下的人类灵魂，也懒得和你们计较，反而很好奇你们的目的，想要通过你们，开辟一条和联盟沟通的秘密线路，所以，也没来戳穿你们而已。”
“什么？”
楚歌悚然一惊，“那时候，你就知道我们是人类？”
“鼠族是我用病毒博士的实验数据，亲手点化的，难道我还分不出谁是真正的鼠族，谁是来自官方的移魂者么？”
国师冷笑道，“倘若我真的对天人组织忠心耿耿，十个白夜和楚歌都死无葬身之地了，如此说来，楚歌，你这条命早就是我的啦！”
楚歌冷哼一声，可没有半分感激国师的意思。
“刚才说到哪儿了，对了，你和白夜果然对我生出了怀疑，认定我并非真心投降，算你们说对了，这也是我希望你们发现的事情。”
国师不慌不忙，继续道，“只可惜，应对地底危机的行动指挥权，并不在你们两个手里，而是掌握在军方的乌正霆中校手里，而这位刚愎自用，‘杀伐决断’的乌正霆中校，似乎并不特别相信你们的样子。
“我也曾通过非常隐晦的方法，想要让他了解隐藏在整件事背后的阴谋。
“他倒不是蠢人，似乎也看出了我的居心叵测。
“但他实在太自大，自以为有军方的超卓科技和钢铁洪流，就可以不理会我的小动作，一路摧枯拉朽地平推过去。
“我又不敢太过直截了当地提醒他，否则被病毒博士看出端倪，只要心念一动，我的中枢神经都会瘫痪，心脏和肺叶都会衰竭，大脑生物电流瞬间过载，整副脑袋都要烧掉的。
“我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着整件事一寸寸朝着病毒博士设计好的深渊滑过去。
“按照原计划，在回到地底，摧毁鼠族文明的信仰，挑拨鼠族和联盟军方的矛盾之后，病毒博士就可以全身而退，遁入安全地带，去舒舒服服‘坐山观虎斗’，看军方和鼠族杀个你死我活，顺便窃取关键数据，再到更辽阔、更安全、更容易被天人组织掌握的地方，去培育‘鼠族2.0’。
“当然，病毒博士承诺会带走我的灵魂，给我换一具更强壮，更庞大，更恐怖的身体，一具堪比豺狼虎豹，杀戮机器般的身体他以为我肯定会对这样的‘礼物’或者说‘赏赐’感到满意，殊不知，我的目的很简单，人类，我只要一具普普通通的人类身体就可以了。
“我下定决心，非要破坏病毒博士的计划不可。
“但乌正霆中校是个听不进意见的铁脑壳，同样只把我当成狗腿子看待，对我的暗示置之不理。
“眼看病毒博士的阴谋就要得逞，正在我抓耳挠腮，无计可施之际，忽然窃取到了一份极其意外的情报。
“有一头来自深海的深渊巨兽，竟然被联盟军方欺骗，把它的灵魂，传输到一头小白鼠体内，来到了地底世界，我的王国！”
第七百一十章 真相大白
楚歌紧张得连灵魂都近乎凝固。
他知道国师就要说到关键了！
“原本，深渊巨兽的灵魂来到地底世界，是和病毒博士的阴谋完全不相干的两件事。”
国师微笑道，“不过，当我得知这个情报，却发现它拥有无可估量的价值，极有可能帮助我在病毒博士的阴谋上，撬开一条细微的缝隙。
“病毒博士原本的布局，纵然称不上完美，亦不是我可以破解。
“受到脑中芯片的监控，我能做的事情非常少，只能默默等待病毒博士犯错误。
“而随着军方的蠢货乌正霆中校，一步步踏入病毒博士的陷阱，期待病毒博士主动犯错误的可能性，已经变得微乎其微。
“那么，我只能孤注一掷，引入全新的意外因素，希望‘深渊巨兽’这枚重量级棋子的下场，能打破整盘棋局的平衡，扰乱病毒博士的判断，激发他的贪欲，令他改变原本的计划，才能露出更多的马脚。
“我赌赢了。
“以整颗星球为战场，以地球联盟为敌人，妄图在五大洲四大洋兴风作浪的天人组织，既然知道了深渊巨兽的存在，怎么可能放弃如此千载难逢的宝贵机会，去夺取这台上百万吨重的杀戮机器？
“病毒博士原本的计划，是在一手策划长牙王国崩溃，鼠族文明骚乱之后，立刻远走高飞，而且当时他准备策划的骚乱、破坏和崩溃，程度还要再严重十倍，可不仅仅是爆破灵山市的几条地下煤气管道这么简单。
“但是，当我告诉他关于深渊巨兽的情报，他如获至宝，通过别的渠道确认了情报的真实性之后，立刻改变了原计划。
“为了活捉这头搭载着深渊巨兽灵魂的小白鼠，他降低了在灵山市地底搞破坏的严重程度，又冒着被发现和阻止的风险，搭建了这座移魂大阵，还浪费了大量时间，去追踪和捕捉小白鼠。
“因为我报告了如此重要的情报，病毒博士对我丝毫都没有起疑心，反而更加赞赏我的‘忠诚’。
“只不过，赞赏归赞赏，需要我执行的任务，还是要做的就这样，我和病毒博士调制的另一头智慧生命‘蛇魔’一起，上演了一处好戏，在人工引爆的地底灵脉之上，进行了一场惨烈的大战，最终，我为了鼠族文明而‘牺牲’，并且在牺牲之前，留下了惊天动地的遗言，这里面的关节，聪明如你，应该全都知道了吧？”
楚歌点头，冷冷道：“看到你的尸体的那一刻，我已经全都想通了，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的灵魂竟然还没有死，仍旧在这里活蹦乱跳？”
“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么？”
国师微笑道，“你也是移魂者，灵魂出窍是你的拿手好戏，假设你处在灵魂出窍的状态时，你的身体受到致命创伤，甚至干脆被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了，你的灵魂，不是也能独立存在很长一段时间么？”
楚歌的灵魂骤然收缩：“‘也是’移魂者？这么说，你是移魂者？”
“很奇怪吗？”
国师笑得愈发诡异，“谁说只有人类才能成为移魂者的？既然人类的魂魄经过修炼之后，可以随心所欲传输到动物体内，那么，某种经过千锤百炼，受尽人间最深重的苦楚，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将灵魂打磨到晶莹剔透又如钢似铁的动物，它的灵魂也能随意侵入人类的大脑，又有什么问题？”
“……”
楚歌忽然觉得国师说的好有道理。
“其实，你有这样的疑惑，也不奇怪，自诩为万物之灵的人类，从来就是这样自大，总以为很多技能、情感、理想和信仰，是自己的专利，非但你这样想，一手创造我的病毒博士也是这样想。”
国师道，“病毒博士用尽最残酷和最诡异的手段来改造我的大脑，调制我的灵魂，简直把我的灵魂变成某种……类似橡皮泥般，可以任由他搓圆揉扁的东西，甚至，在我的刻意伪装和逢迎之下，他产生了错觉，认为我的灵魂不过是他的灵魂的附庸，我只是他的某种……‘副人格’而已。
“他自认为，可以通过那枚特殊的芯片，彻底控制我的灵魂，当我的肉身陨灭时，就通过芯片搭建的点对点无线传输，把我的灵魂吸入他的脑域深处，暂时存储或者说封印起来，等到有需要时，再投入全新的，更强横和凶残的身体里。
“呵呵，只可惜，病毒博士千算万算都没算到，我的灵魂之强大，已经远远超出他的想象，更不是他可以控制和封印！”
国师的灵魂张开血盆大口，张牙舞爪，哈哈大笑起来。
楚歌下意识道：“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难道你们人类真是什么万物之灵，你们的灵魂，生来就比猪狗和蝼蚁的灵魂高贵吗？”
国师满腔悲愤，声色俱厉，“没错，或许真是这样，你们人类生来就拥有灵魂，拥有七情六欲、好奇心和宝贵的智慧，但也正因为如此，你们对这些与生俱来的东西习以为常，根本没想过要珍惜、争取和捍卫。
“可是我不同，我只是一条狗，一条命中注定就不该产生灵魂，不该拥有七情六欲，不该拥有尊严和骄傲的狗！如果我想要拥有一个普通人类生下来就可以拥有的一切，就要逆天而行，就要付出比你们多百倍的努力和痛苦，就要时时刻刻，为我不配拥有的灵魂而战斗！
“你说，当我果真付出一切代价，又带着万分之一的幸运，暂时战胜了命运，拥有了灵魂之后，我的灵魂比你们这些无知而幸福的家伙的灵魂更加强大，难道不合理，不应该，不正常吗？”
伴随着声声嘶吼，楚歌和国师的灵魂，紧密纠缠到了一起。
这也令楚歌愈发能感受到国师的痛苦、不甘、愤怒和快意。
面对国师的诘问，楚歌不知该如何回答。
的确，尽管身为一名移魂者，他已经习惯了用老鼠的身体来感受周遭世界，却从未尝试过，彻底用老鼠或者狗的大脑，来思考自己、世界、灵魂和……命运。
“就这样，我用自己偷偷摸摸学到的技巧，让灵魂进入貌似冻结或者‘封印’的状态，静静蛰伏在病毒博士的脑域深处，冷眼旁观他自以为是的阴谋。”
国师继续冷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病毒博士恐怕到死都想不到，他一手调制出来，并且‘完全被他掌控’的忠犬，已经蓄势待发，随时准备给予他致命一击呢！
“我原本已经做好了最糟糕的打算，准备等病毒博士吞噬深渊巨兽的灵魂，准备跳跃到深渊巨兽的身体里时，冒险出手，一鼓作气干掉病毒博士和深渊巨兽的灵魂。
“其实，我并不想这么做。
“不是成功率高低的问题，而是，无论病毒博士还是深渊巨兽的身体，都不是我想要的东西，一个是全球通缉要犯，一个是硕大无朋的怪物，都太扎眼了。
“再说一遍，我不是什么想要制造全球灾难的疯子，也没有丝毫颠覆联盟的野心，我只想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舒舒服服活下去，尽情享受人生就行。
“幸好，就在我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你们终于发现并破解了我留下的诸多线索，及时赶来阻止病毒博士的阴谋，而且，哈，真的如我所想，你们和病毒博士在移魂大阵内展开一场灵魂层面的较量，十几条灵魂都撞得火星四射，几乎支离破碎，也给我趁虚而入，留下了高速公路般畅通无阻的漏洞。
“最终，我就趁病毒博士灵魂自爆，所有移魂者的灵魂都受到强烈冲击之际，神不知鬼不觉跟在你的后面，和你的灵魂一起，钻回这头魂兽的脑域之中了。”
楚歌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为什么选我？”
国师淡淡道：“因为我和你比较熟。”
第七百一十一章 图穷匕见
“……”
楚歌无奈道，“其实我们也不是很熟，只是普通朋友而已，要不然你还是选别人啦？”
“不行。”
国师道，“穆处长他们，都是修为精湛的资深觉醒者，对于灵魂的防御，比你牢固得多，夺舍他们的成功率，实在太低了。
“而你不同，虽然是很有天赋没错，但毕竟才刚刚学会移魂不久，初学乍练，总有大把破绽。
“更何况，你前些日子才刚刚强行灵魂出窍，‘断线逃跑’过，深陷离魂症的困扰，相当于灵魂表面出现细微的皲裂，正好让我趁虚而入，你说，我不选你，还能选谁呢？”
“要不然……选白夜？”
楚歌很委屈地说，“他不是也遭受离魂症的困扰，程度还比我严重得多，为什么不选他，非要选我呢，我就这么有魅力，受欢迎吗？”
“白夜……”
提到这个名字，国师深深打了个冷颤，喃喃道，“没错，一开始我也想过要吞噬他的灵魂，依附到他的身体里，只不过，当病毒博士灵魂自爆，形成狂暴无匹的冲击波，而我在冲击波后面偷偷窥探白夜的灵魂时，却发现他的灵魂深不可测，仿佛隐藏着某种极其坚定和可怕的东西。
“直觉告诉我，最好不要轻易招惹他，招惹这位我亲手创造出来的‘不死将军’，否则，极有可能像是亲手创造我的病毒博士那样，被自己的创造物反噬的。”
“这……”
楚歌愣住，不明白国师究竟什么意思。
白夜的灵魂深处，蛰伏着某种十分可怕的东西，那是什么，难道比自己的吞噬兽更加可怕吗？
“再说，无论白夜还是穆处长他们，都是特调局第七处的精英移魂者，属于体系内部的官方人员，方方面面都受到严格的审查和控制，变成他们，并不是我想要过的人生一方面太没自由，另一方面，也太容易被人看出破绽，发现我并不是真正的他们。”
国师冷笑道，“你就不同，灵山市的城市英雄，非常协会的金牌会员，这是一个既风光又自由的身份，既能让我随心所欲呼吸新鲜空气，也能积累足够的资源，让我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
“再说，你这么年轻，又这么精壮，夺取你的身体，至少还能享受七八十年的精彩人生，唯一的缺陷是相貌平平无奇，但我相信只要有足够的金钱、权势和力量，女孩子们并不会在意这点儿美中不足的，对吧？”
“混蛋！”
楚歌咬牙切齿，怒不可遏，“什么叫‘平平无奇’，什么叫‘美中不足’了，我明明代表着灵山市非常协会的颜值巅峰，所以才有资格当非常协会的形象代言人好不好！”
“好，很好。”
国师狞笑道，“那么，从你的灵魂到身体，便统统都由我笑纳了吧，放心，只要你不剧烈挣扎的话，根本不会有半点痛苦的，那就像是一场精彩而安详的美梦，你会在不知不觉中，滑向永恒的宁静……
“而且，我不会辜负‘楚歌’这个名字，不会辜负你城市英雄的名号，放心，尽管放心，我和病毒博士还有天人组织那些疯子，何止截然不同，简直势不两立，等我夺取了你的身体，顶替你的身份之后，我会继续效忠地球联盟，服务家乡父老，打击包括天人组织在内的所有邪恶组织，抓捕偷偷潜入地球的非法穿越者们。
“我会履行一个英雄应该履行的一切职责，我会让‘楚歌’这个名字响彻云霄，终有一日，所有人听到楚歌这个名字时，都会竖起大拇指，夸奖你，不，夸奖我是一条铁骨铮铮的硬汉，大公无私的英雄，是全人类的骄傲！
“相信到那时候，你泉下有知，也会感到非常欣慰的吧，啊，哈哈，哈哈哈哈！”
在狂笑声中，国师的灵魂彻底化作一条条类似蟒蛇的烟霭，往楚歌的灵魂深处钻去。
楚歌一阵恶寒，灵魂深处大放光芒，金色光芒化作一簇簇利刃，狠狠戳刺着国师如毒蛇和怪蟒般的灵魂：“国师，你疯了，你彻彻底底疯了，疯得比病毒博士还要厉害！”
“我没疯，我只是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国师的灵魂和楚歌的灵魂纠缠成一团，在彼此的戳刺和穿插中，都承受着万箭穿心般的痛楚，只是对国师而言，这样的痛楚早已是家常便饭，甚至甘之如饴。
它在剧痛中狂笑，在狂笑中扭曲，在扭曲中悲愤地呼号，“我不甘心，我想不通，为什么我只是一条该死的狗，为什么我永远都没办法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看看我们的灵魂，看看我们剥离了血肉之躯那团相差无几的脂肪、水分和蛋白质之后，最纯粹的东西。
“难道我们的灵魂绽放出来的光芒，有丝毫不同吗？难道我的灵魂，就注定永远要比你的黯淡或者邪恶或者肮脏吗？
“难道在灵魂层面上，你就天生比我高贵，或者掌握着某种我注定无法参悟的智慧，所谓的‘人性’吗？
“难道我不能感受人类的痛苦，人类的喜悦，人类的悲欢离合，人类的七情六欲，人类的野心和希望吗？
“难道把我的灵魂和一百名人类的灵魂统统抽取出来，放到一起之后，你真能分辨出来，人和狗的不同吗？
“为什么，你轻而易举就能拥有这一切，并且能心安理得享受着人类的身体，人类的命运，人类的骄傲和希望。
“而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要靠自己的爪牙和智慧来夺取，而我试图扼住命运的喉咙，却变成了‘邪恶’和‘疯狂’之举？
“如果，渴望彻底掌控命运，成为一名人类，这算是‘邪恶’和‘疯狂’的话，你告诉我，究竟什么才叫‘正义’和‘正常’？难道我必须永生永世都屈从于该死的命运，当一条满身疥疮的老狗，憨厚而温顺地趴在你们人类脚下，摇尾乞怜，吐舌头，扮可爱，只为了换来你们摸摸我的头，叫一声‘好狗’？
“呵呵，倘若我屈服于这样的命运，才叫是真的疯了，而现在，彻底看清命运的残酷、强大和不可战胜，并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和命运战斗到底的我，正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告诉你吧，楚歌，‘人类’这样骄傲和荣耀的称谓，绝不是与生俱来，理所当然就可以轻易得到的，它需要付出一切去夺取和捍卫，现在，咱们就来看看，你我之间，谁更有资格和力量，以一名人类的身份，继续活下去吧！”
国师的灵魂熊熊燃烧。
像是刚刚从地狱魔焰中爬出来的九头巨蛇。
它向楚歌的灵魂发起了最猛烈的进攻，将它最深刻的记忆和最浓烈的执念，都化作毒液，注入楚歌的灵魂深处。
或许，国师的本体，只是一条既卑微又阴险的老狗。
但在这一刻，它的灵魂，无论正邪，的确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一个朝着地狱冲锋的战士。
“国师，呼呼，你错了！”
楚歌的感觉，就像是顶着一口锅，迎接劈头盖脑的流星雨，被对方镇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然而，他的灵魂，亦是在国师的刺激下，焕发出了更加闪耀的光芒，激荡出了无比强劲的涟漪。
“人有好人坏人，狗有好狗坏狗，我从来不认为种族可以作为界定善恶的标准，这个世界上，灭绝人性，猪狗不如的家伙多得是！”
楚歌咬牙道，“我也能理解你渴望成为人类的梦想，倘若换一种方式的话，我甚至愿意帮你实现这一梦想，真的。
“但你不该把自己的梦想，建筑在他人的毁灭之上，不该用强行吞噬他人灵魂，夺取他人身体的方法，来变成一个人即便你真的得逞，这样的‘人’，也是狼心狗肺的畜生！”
第七百一十二章 身为人类的底线
一时之间，从楚歌灵魂深处绽放出来的金色利刃，将国师如黑色毒液般的灵魂，斩得七零八落。
然而，七零八落的黑色灵魂，又蠕动着拼凑到了一起，像是杀不死的蚯蚓般扭曲着，发出讥讽的诘问：“哦，是吗，强行夺取他人的身体，就是狼心狗肺的畜生？身为移魂者，堂而皇之霸占魂兽身体的你，也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吗？”
面对国师的诘问，楚歌冷笑一声：“国师，你够了，别想用这样的诡辩来乱我心神，打击我的战斗意志。
“不错，我承认自己的确霸占了魂兽的身体，但魂兽只是动物，是浑浑噩噩的野兽，是毫无智慧的畜生。
“既然人类历经千万年进化，依旧被牢牢嵌在食物链中，即便身为食物链顶端的王者，亦受到自然法则的束缚，人类必须吞噬都其他生物才能生存，必须利用其他生物才能法则，这是自然之理，我既不否认，更没必要为此，背负半点可笑的负罪感。
“倘若是尚未觉醒智慧，更没有自由意志的动物，无论怎么利用都可以，最多给它个痛快，但拥有智慧和自由意志，清楚知道自己是谁的高等生命体，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我发誓，我所使用过的所有魂兽，都没有半点智慧和意志可言，甚至在胚胎阶段就经过了特殊的调制，大脑发育之初，就是为了承载人类的灵魂而准备，严格意义上说，他们根本不曾产生过‘灵魂’，只是一堆由细胞组成的血肉，和零件组成的工具，没有任何区别。
“而对那些觉醒了智慧，知道自己是谁，拥有自由意志和‘灵魂’的生灵，无论是人类、鼠族、深渊巨兽还是你，不管大家是敌是友，我都从未想过要扼杀你们的自由意志，吞噬你们的灵魂。
“我以为，这便是人性的底线，而且，我愿意竭尽所能，为这底线而战，绝不会让你的邪恶梦想得逞！”
“说的真动听，倘若我现在有手的话，简直要忍不住为你鼓掌了。”
国师冷冷道，“那么，病毒博士呢，他的邪恶实验，对于灵魂的恣意玩弄，岂非早就突破了人性的一切底线，他又有什么资格当人？”
“我刚才说过，即便人类之中，亦有人面兽心，猪狗不如的衣冠禽兽，而天人组织，就是这些渣滓抱团取暖的集合体，无论病毒博士还是别的天人组织成员，他们都没资格以人类的身份活下去。”
楚歌道，“国师，倘若你的理想，就是成为病毒博士那样的人，我就更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你了！”
“哈，哈哈，说得真好，天人组织都是病毒博士那样的疯子和恶魔，自然是不足以效仿的。”
国师笑起来，灵魂四周缭绕着黑色的迷雾，显得愈发诡谲叵测，它神秘兮兮道，“那么，不知道深渊巨兽算不算是‘拥有智慧和自由意志的高等生命’，而一名地球联盟的正规军中校，又有没有资格，充当人类的典范呢？”
楚歌微微一怔：“国师，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想告诉你一个小秘密。”
国师道，“你以为，乌正霆中校为什么要煞费周章将那头深渊巨兽的灵魂，骗到一头小白鼠的体内，再把这头小白鼠弄到灵山市的地底呢？”
楚歌愣了一下，道：“军方不是想让这头深渊巨兽，亲眼见识到人类的博爱，鼠族的繁荣，以及人类和鼠族之间的合作，用这种方法，放松深渊巨兽的警惕，让它对人类文明拥有更深层次的认识，提升对我们的好感，进而成为我们的盟友，帮助我们一起捍卫海上生命线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国师忽然狂笑起来，灵魂都险些笑裂了，它从灵魂深处伸出无数触须，颤抖着指向楚歌，捧腹道，“你真是天真得可爱，楚歌，你真相信乌正霆中校的这番鬼话，相信地球军这样一个以杀戮为天职的组织，会煞费苦心去搞什么‘和平典范’，用这么复杂而不确定的方法，去博取一头怪兽的好感？”
“这……”
楚歌一时语塞。
国师这番话，无情撕裂了他心底的疑团，令乌正霆中校这番其实不难看破的谎言，变得斑斑驳驳，支离破碎。
“告诉你吧，真相根本不是乌正霆中校说的那样，什么‘友好访问’，‘和平典范’，‘希望和深渊巨兽缔结深厚友谊，以盟友的身份在大洋和深海并肩作战’。”
国师冷冷道，“真相其实很简单，从锁定深渊巨兽，并且发现它的智商不高，仅仅是个孩子的那一刻起，军方，没错，地球联盟那个热爱和平，崇尚正义，捍卫光明的军方，就决定消灭它的灵魂，夺取它的身体，把它彻底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
“换句话说，从一开始，你们的军方就想要‘夺舍’这头深渊巨兽，没错，和我正在做的事情，一模一样。”
“什么！”
楚歌心神大震。
“怎么，不相信么？虽然我没有证据，但只要你稍微仔细想一想，就应该知道，这才是唯一的正确答案。”
国师冷笑道，“你们的军方，特别是乌正霆中校领导的乌鸦部队，原本就不是什么吃斋念佛的善男信女，更何况是遇到深渊巨兽这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家伙。
“与其小心翼翼和它接触，慢慢博取它的好感，和它谈妥各种条件，让它答应和军方合作，还要冒着有朝一日它因为种种原因翻脸的风险……无论怎么想，这都是一个完全不符合军方口味的方案。
“对于习惯了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快刀斩乱麻来解决问题的军方，他们不可能容忍这样一个超级不可控因素，时刻在自己眼皮底下和生命线上晃悠，消灭深渊巨兽的灵魂，夺取它的身体，根本就是军方的本能。
“正好，这头深渊巨兽虽然拥有独立的灵魂，但因为生长环境的缘故，智慧尚未发育成熟，还是一个天真无邪，非常好骗的孩子。
“于是，你们的军方一路把它引诱到了灵山市的外围海域，又花言巧语把它的灵魂骗到了一头小白鼠的体内，然后将这头小白鼠秘密送入灵山市地底，准备在这里重创它的灵魂，伺机夺取它的身体。
“换言之，在病毒博士秘密挖掘他的陷阱时，你们的军方也在鬼鬼祟祟挖掘他们的陷阱，只可惜，无论病毒博士还是军方，都是鼠目寸光的蠢货，最终都作茧自缚，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而已。”
“……”
楚歌无话可说。
虽然很想大声驳斥国师，但回忆乌正霆中校和自己阐述所谓真相时的表情，楚歌不得不遗憾地承认，或许国师版本的真相，才更接近扑朔迷离的事实。
“你相信了，是吧？”
国师和楚歌的灵魂深深纠缠在一起，楚歌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脱它的感知。
感知到楚歌的犹豫，它既得意又猖狂地笑起来，“所以，收起你那套关于‘人性底线’的陈词滥调吧！如果说，理应代表人性底线的正规军人，都可以恣意侵犯甚至夺取其他智慧生命的灵魂，甚至设计欺骗一头智商相当于天真烂漫的小孩子的怪兽，那么所谓‘人性的底线’，究竟在哪里呢？
“承认吧，人性的底线就是毫无底线，就是为了生存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从这个角度来衡量，乌正霆中校和病毒博士并没有本质的区别，地球联盟和天人组织也没有本质的区别，好人坏人，好狗坏狗，都是一样，我们都是为了生存而不择手段的野兽而已！
“我丝毫不觉得自己比乌正霆中校邪恶多少，既然连他这种毫无底线的家伙，都可以成为地球军的中校，为人类文明而战的话，为什么我不可以，嗯，为什么我不可以！”
第七百一十三章 新人类的定义
国师的灵魂忽然从涓涓细流，化作惊涛骇浪，将楚歌的灵魂彻底缠绕，包裹，吞噬。
国师的记忆，国师的情感，国师的理念，都疯狂灌入楚歌的灵魂深处，妄图将楚歌的灵魂彻底覆盖和篡改。
倘若，楚歌受此影响，用国师的记忆取代自己的记忆，国师的情感取代自己的情感，用国师的逻辑和三观来思考问题。
那时候，楚歌的灵魂就会荡然无存，残存下来的，仅仅是国师而已！
面对狂暴无匹的灵魂吞噬，楚歌陷入思维乱流的漩涡，灵魂仿佛在布满浓雾的迷宫中摸索。
人类和非人类的界线，究竟在哪里？
某种“非人”的生物，可以通过自身努力，变成人类吗？
所谓“人类”，其最精确的，亘古不变的定义究竟是什么，甚至，真有这样的定义存在吗？
楚歌迷茫了。
或许，过去是有的。
在过去数千年里，人类和动物之间的界线，肉眼可见，泾渭分明，而且如天堑般难以逾越。
即便曾有高高在上的胜利者，将受尽凌辱，奴役和杀戮的失败者，称为蝼蚁，猩猩，两脚羊，坚决不承认失败者是他们的同类。
但不管肤色，体型，开化程度如何，人类之间，终究都没有生殖隔离，经过长期的教育，也都能掌握最基本的语言和沟通能力，在这一点上，哪怕热带雨林中最愚蠢的土著，和最聪明的猩猩之间，也有着天渊之别。
可是，今天呢？
在灵气复苏，异界发现，技术极大进步，即将迎来科技大爆炸的今天呢？
灵气复苏，意味着无数动物不仅仅相对高级的哺乳动物，也包括蛇虫鼠蚁等等低等生物，都有可能觉醒某种意义上的智慧，学会人类的语言和文字，甚至能像人类一样思考和沟通。
异界发现，意味着无数大脑比地球人更加发达，拥有更高级智慧的异界生物的存在。
倘若修仙界的元婴强者、化神老怪，以及幻魔界的诸天神魔，他们自诩为人，却把地球人当成猩猩一样看待，地球人能否理直气壮，为自己的身份辩护和战斗呢？
科技大爆炸，意味着人类的生存和繁殖方式，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最简单的例子，利用移魂舱和各种精神修炼秘法，可以批量制造移魂者，虽然现在的移魂者还无法长时间离开本体，但随着技术不断进步，移魂时间越来越长，总是不可逆转的趋势。
倘若有朝一日，移魂者可以彻底脱离本体，在不同的“魂兽”之间随心所欲替换，用千奇百怪的方法度过一生。
这样的移魂者，还算是经典定义上的“人类”吗？
如果，移魂者选择的不是魂兽，而是某种超级电脑控制的机械身体呢？
就好像楚歌现在也能暂时性的灵魂出窍，把灵魂灌入无人机和履带式机器人的控制芯片里，倘若这一能力不断提升，而无人机和机器人的控制芯片也不断升级，变得越来越复杂，拥有超级电脑般恐怖的计算力，足以让楚歌长时间呆在机械躯壳里。
那时候的楚歌，还算是100%的人类吗？
某种意义上，国师是对的。
人类的定义，在这个狂飙突进，日新月异，波澜壮阔的大时代里，的确是越来越模糊了。
或者说，就像几十万年前，一群群惊慌失措，瑟瑟发抖的猴子，面对气候的激变，不得不从枯萎、干燥、熊熊燃烧的森林里逃出来，面对大草原上的豺狼虎豹，在绝望中举起了破碎的石块、尖锐的断骨和燃烧的树枝，挣扎求存，最终在石块和骨骼的碰撞中，磨砺出了最初的“人类”二字一样。
现在，面临全新的时代，“人类”二字也被赋予了全新的定义，到了不得不改写的程度。
从情感上，楚歌很难接受这种天翻地覆的改写。
很难接受在不久的将来，拥有智慧的蛇虫鼠蚁；灵魂上传到网络里或者下载到机械躯壳里的家伙；来自异界，修炼到不需要肉身，而是以光影交错的方式存在的天外飞仙……这些奇形怪状，不可思议的东西，统统都算是“人类”。
但从理性上，他知道，自己的情感毫无意义。
正如几十万年前的某只猴子，很难接受自己的同类不是使用爪牙，而是用石块和火把来战斗。
或许这只猴子会觉得同类们褪去毛发，露出光秃秃的身体，直起腰杆，解放双手的模样异常丑陋，简直是背叛种族的畸形，从而感到极度厌恶和沮丧。
在时代的洪流面前，它的厌恶、沮丧和“不接受”，同样毫无意义。
所以……
楚歌仿佛认同了国师的观点。
他的灵魂正在片片凋零。
所以……
国师的情感和记忆长驱直入，像是一团团黑色黏液和胶质，完全覆盖掉了楚歌的情感和记忆。
所以……
国师狞笑，灵魂如暴露在外的消化器官般疯狂蠕动，肢解着楚歌的灵魂，直抵最深处的秘密。
所以，即便国师的部分观点是正确的，在灵气复苏的大时代里，人类的定义将被改写，所有生灵都有权为了自己的智慧和自由意志而战，楚歌就必须放弃抵抗，乖乖将自己的灵魂双手奉上吗？
楚歌静静地思考着。
依靠国师的帮助，剥离了附着在灵魂上的杂质，看清楚最真实的自己，在这种晶莹剔透，毫无杂念的状态下，思考着人类的本质，和真正的自己。
“这，这是什么！”
一路长驱直入，势如破竹，摧枯拉朽，正欲一鼓作气彻底吞噬掉楚歌灵魂的国师，忽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来自楚歌灵魂深处的金色光芒，仿佛超新星爆炸般，瞬间提升了十倍，刺瞎国师的狗眼。
国师惨叫，蠕动，挣扎，却无法阻止金色光芒越来越强烈，渐渐凝聚成一团清晰的身影，一头威风凛凛，张牙舞爪，宛若神魔般的八爪章鱼。
“这不可能！”
国师看着楚歌灵魂深处的吞噬兽，目瞪口呆，震惊到了极点，“为什么，你的灵魂深处，竟然蛰伏着如此可怕的东西，它，它究竟是什么，啊，我的力量，我的灵魂之力！”
从潜入楚歌的脑域深处，和他展开灵魂交锋开始，国师一直非常冷静，也就没给楚歌的异能留下半点破绽。
但直面吞噬兽，它终究震惊到不能自己，便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灵魂之力，被吞噬兽源源不断地汲取，吸收，吞噬。
没办法，说到“吞噬”的话，这头基本依靠自学成才的犬妖，实在不可能是来自外太空的神秘吞噬兽的对手。
吞噬兽和国师之间，甚至形成了几十座灵魂之桥，当然是单方面从国师身上，源源不断汲取着力量。
“没办法，事到如今，瞒不住了。”
楚歌的灵魂，跨坐在吞噬兽的大脑袋上，叹了口气，幽幽道，“其实，我也不是地球人，而是来自银河系深处的太空侵略者，是专程过来侵略地球的，所以你想要吞噬我的灵魂来变成地球人，实在是……找错对象了。”
国师瞠目结舌，愈发震惊到无以复加：“什、什么！”
强烈的震惊，带来强烈的情感波动，一时间，双方灵魂之间的力量转移，以肉眼可见的姿态呈现，那就像是上百条金色的抽水管，源源不断从国师的灵魂里“抽水”，又输送到楚歌的灵魂里！
此消彼长，形势逆转，国师觉得楚歌的灵魂仿佛变成一口深不可测的漩涡，快要把它吸干了，而无论它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反而越陷越深，即将陷入灭顶之灾。
直到此刻，国师才知道楚歌刚才貌似全无抵抗，其实是懒得抵抗，顺水推舟的诱敌深入。
可惜，悔之晚矣！
“别紧张，骗你的，开个小玩笑而已。”
楚歌忽然话锋一转，道，“我当然是如假包换的地球人没错，只不过我的灵魂深处，也的确寄生了一个……呃……来自宇宙深处的小东西。”
说到这里，他口中的“小东西”，章鱼脑袋忽然一百八十度裂开，露出血盆大口，冲国师的灵魂，相当友好地笑了笑。
第七百一十四章 无处安放的灵魂
“小东西……”
国师的灵魂几乎凝固成了冰坨，又从冰坨皲裂成了片片冰屑。
“很抱歉，没有提前告诉你这件事，因为我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不知道这玩意儿究竟算是侵略者呢，还是流亡者呢，还是无意间掉落到地球上的迷失者呢，还是一名人畜无害但好奇心很重的游客。”
楚歌很无辜地说，“不过，现在是灵气复苏，异界和宇宙大发现的时代嘛，什么来自异界的强者残魂啊，来自外太空的侵略者或者流亡者，还有什么神仙妖怪、草木成精、魑魅魍魉之类的东西，会寄生在人类的灵魂深处，也不是多么难以想象的事情吧？
“就好像你，不也能寄生在病毒博士或者我的灵魂深处么，一个道理。
“保守估计，我觉得现在整个地球七十亿人里，有个千儿八百人的灵魂深处，都寄生着某种奇奇怪怪的东西，这个数据并不算太夸张，灵气复苏么，一切皆有可能，所以你也不用这么震惊就是了。”
国师的灵魂虚弱地蠕动着，彻底无话可说。
“不过，说起来，我真该好好谢谢你才是。”
楚歌的表情严肃起来，真心实意道，“谢谢你刚才一连串尖锐的诘问，让我想明白了一个纠结很久的道理。”
国师艰难道：“什么道理？”
“一直以来，虽然不愿意承认甚至不愿意面对，但在我的灵魂深处，的确有着挥之不去的困惑和忧虑。”
楚歌道，“我一直在纠结灵魂被吞噬兽寄生之后，我还算不算是100%的人类，还有没有资格，正大光明地为人类文明而战。
“这也是刚才面临你的一连串诘问，包括你凶猛的灵魂吞噬，我始终没怎么还击的原因，因为我觉得，我们两个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同病相怜’，你想变成100%的人类，而我则不确定自己还是不是100%的人类，在对自身充满怀疑的情况下，冠冕堂皇说些大道理，总感觉像是在骗你一样。
“但现在，我想通了。
“的确，在‘灵气复苏’这一堪比人类诞生，惊天动地的时代巨浪冲击之下，‘人类’二字全新的定义，是我们很难搞清楚的事情，谁是人类，是不是人类，是谁100%的人类，谁是99%的人类，看灵魂，看经历，看情感、记忆和思维方式？谁说得清楚！
“那么，既然说不清楚，干脆就不要纠结这么虚无缥缈，永远找不到正确答案的问题了，事情的重点，原本就不在于‘我们是什么’，而是‘我们做了什么’。
“我刚才说过，人类之中，有的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丧尽天良，猪狗不如的家伙，而禽兽之中，也不乏有情有义，不离不弃的忠犬，所以，你一直纠结的‘是人是狗’，真有这么重要么？
“同样道理，病毒博士的灵魂，是100%纯天然，不含任何化学成分和添加剂的人类，但这并不妨碍他变成一个应该千刀万剐的恶魔；而我呢，即便我的灵魂深处，有5%、10%甚至更多比例属于吞噬兽，也不妨碍我从一个血气方刚的普通青少年，在战火中渐渐成长为一名信仰坚定，大智大勇，无私奉献，爱岗敬业，深受人民群众喜爱和上级领导信任的城市英雄。
“或者说，正因为我的灵魂深处寄生着吞噬兽，我才更要坚守人性的底线，时刻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最终把自己磨砺成一个纯粹的人，高尚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理由就是你刚才说的，‘人类’二字并非与生俱来的馈赠，而是我们为了捍卫人性的底线而战，战斗到最后一息，才能收获的战果！”
“……”
国师被刺得睁不开眼。
它忽然发现，那一道道足以穿透灵魂的金色利刃，并非来自吞噬兽，而是直接来自楚歌的灵魂本身。
“我承认，自己太年轻，有时候很幼稚，难免会犯很多错误。”
楚歌平静道，“但是，毫不谦虚地说，我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特别是在得到吞噬兽和力量之后所做的一切，都坚守住了人性的底线，帮助了很多人，为了光明的未来，尽了一份微不足道的力量，所以，我可以问心无愧地说，无论我的灵魂究竟是什么样子，我都配得上‘人类’这个骄傲的名字。
“所以，很抱歉，国师，我是不会把自己的大脑和身体让给你的，因为我还要用它，继续为家园，为文明，为了未来而战呢！”
刹那之间，金色利刃仿佛凝聚成了一副刀枪不入的铠甲，笼罩在楚歌的灵魂之上。
楚歌的灵魂清澈、纯净、坚不可摧，渐渐和吞噬兽融合到一起，令吞噬兽真正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说的比唱的好听！”
国师的灵魂，终于从冻结状态挣脱出来，张牙舞爪地咆哮，“就算你真有成为人类的资格，那么乌正霆中校那个蠢货呢？如果我是人类，一定能做得比他更好百倍，为什么，他有资格成为人类并享受一切，我只能成为一条连身体都没有的丧家之犬，这究竟是为什么！”
“很抱歉，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绝对公平的童话，但在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我们不应该屈服于不公义的规则，自暴自弃地去比烂，而应该想方设法把它变得更加公平，更加接近童话或者天堂。”
楚歌道，“无论你相不相信，我都极不认同乌正霆中校的做法，我认为他这样简单粗暴地处理灵气复苏造成的异变，只会把事情越搞越糟，搞到最后，全世界所有非人类的智慧生命，都起来反对人类，令整个文明甚至整个地球，都毁于一旦。
“因此，在处理完你的事情之后，我会竭尽所能去反对和阻止他，即便他有军方在背后撑腰，我都要赌上一切，发出自己的声音！
“正因为这样，我更加不能将自己宝贵的身体给你了，国师，因为以你自私自利的性格，得到我的身体之后，根本不可能和乌正霆中校正面冲突，也不可能去阻止那些有可能危害到人类文明未来的事情，你只会明哲保身，享受眼前的痛快，甚至在某些利益的驱动下，和乌正霆中校合作，正如你曾经和病毒博士同流合污一样。
“问问自己的内心，我说的，没错吧？”
国师默然无语，缭绕在灵魂四周的火焰，黯淡到了极点。
“人也好，狗也好，老鼠也好，甚至花花草草要是成了精，拥有了智慧和自我意识，我真觉得无所谓。”
楚歌的语气缓和下来，道，“但重点是，不管我们是人是狗还是蛇虫鼠蚁或者花花草草，我们都生活在地球上，生活在蓝天白云之下的脆弱生态系统里，地球是我们共同的，也是唯一的家园。
“如果所有智慧生命都抱着乌正霆中校那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心思，甚至把‘失去人性，失去很多，失去兽性，失去一切’这么偏激的道理，当成座右铭，互相比***谁更加心狠手辣和阴险狡诈的话，除了把地球变成修罗地狱，把文明发展变成一场永无休止的血腥杀戮之外，还能有什么结果呢？
“既然现在，人类是地球上文明发展程度最高，力量也占据统治地位的智慧生命，我觉得，人类这个‘老大哥’有责任为所有的后发智慧生命竖立榜样，给和平一个机会。
“所以，我不想消灭你，国师。
“如果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你真是被病毒博士用芯片来控制，以死亡来威胁，你仅仅是他的帮凶，而且你暗中破坏他的阴谋，也间接干扰了他的计划，令灵山市遭受的破坏规模变小，那我觉得你罪不至死，至少应该得到公正的审判。
“投降吧，国师，我的脑域深处还有空位，要不然你先和吞噬兽挤一挤，我保证，我们会想到办法，来安放你的灵魂的。”
第七百一十五章 牛角尖
“……”
国师惨笑一声，“什么办法，难道事到如今，我还有希望变成人类么？”
“希望，呃，总归是有的。”
楚歌急道，“比方说，我们可以找一找有没有那种签署了遗体捐赠协议的脑死亡志愿者，尝试着把你的灵魂灌入他已经死亡的大脑里，或许有一丁点希望还能起死回生？
“再比方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完全可以像一个足不出户的宅男那样生活，在虚拟世界里多找找存在感，反正在网上没人知道你是一条狗，对吧？
“还有，我认识不少修仙界的朋友，听说修仙界有很多妖怪都能修炼成精的，不管是障眼法也好，只能临时变身也罢，总归是条出路。
“总之，你别冲动，慢慢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慢慢来？呵呵，可惜我没有时间了。”
国师道，“以犬类的年龄而论，我早已到了风烛残年的暮年，即便灵魂经过淬炼，仍在熊熊燃烧，但经过一连串的封印，压缩，膨胀和碰撞，还是逼近了油尽灯枯的极限。
“倘若我能及时吞噬你的灵魂，夺取你的身体，用你新鲜的大脑来滋润伤痕累累的残魂，或许还能逆天改命。
“但现在，没希望了。
“如你所言，我犯下了十恶不赦之罪，即便是在病毒博士的操纵和威胁之下，才帮助天人组织兴风作浪，仍旧逃不脱联盟的审判，正所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的下场，不是被镇压在某处特殊监狱里，直到化作一堆白骨，就是被送到联盟的实验室里，继续各种研究，究竟何年何月，才能洗清一身罪孽，恢复自由呢？
“算了，一把年纪了，还是……不折腾了吧？”
国师的灵魂，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它开始不断膨胀，从垂头丧气的狗，变成了孤独而骄傲的狼，最后一次显露出雪亮的利爪和獠牙，生命之火，亦像是回光返照般，瞬间炙热十倍，照亮了楚歌的脑域。
“不要！”
楚歌真的急了，“现在的你，绝不是我和吞噬兽的对手，不要自取灭亡！给我个机会，让我帮你啊！”
“楚歌，你是个好人，我相信你是真心实意想要帮我。”
国师笑了笑，道，“倘若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或许在第一次遇到你时，就想办法告诉你我的困惑和绝望，事情会朝另一个方向发展，我真有可能在你的帮助下，变成一个100%的人类呢？
“可惜，我选错了路，已经没办法回头了。
“这条‘成为人类之路’，真是艰难啊，无论我怎么走，都看不到终点，反而越走越窄，处处碰壁。
“那么，就到此为止吧，能够为了自己的梦想而死，而不是为了病毒博士的野心充当炮灰，都算是‘死得其所’了吧？”
“好死不如赖活。”
楚歌叫道，“你不是一向来都能屈能伸，像是变色龙般很擅长改变阵营的么，为什么到了这个节骨眼上，非要钻牛角尖呢？”
“我累了。”
国师淡淡道，它的灵魂蜷缩起来，摆出弹簧压缩到极限，蓄势待发的姿态，“已经给你们人类当了十几年的狗，摇尾乞怜了一辈子，至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请允许我保留几分智慧生命的尊严和骄傲吧？
“你们人类，不是有一句话，叫‘舍生取义’么，虽然，我取的不是什么‘义’，但以一条老狗的标准来衡量，我已经，做到极限了吧？”
国师咧嘴一笑。
楚歌从没想到，一条居心叵测、阴险狡诈的老狗，都能笑得这样灿烂。
下一秒钟，国师的灵魂就像是被强弓劲弩激射而出，穿云裂风、长虹贯日的箭矢般，化作一道流光，直刺楚歌的灵魂正中央。
如果一开始，它就发动如此凶猛的攻击，说不定楚歌的灵魂都会被它贯穿，撕个七零八落。
但现在，国师的大部分灵魂之力，都因为震惊而源源不断输送到楚歌体内，此消彼长，再加上国师心灰意冷，丧失了求生的信念，双方的灵魂强度对比，天平已经稳稳倒向楚歌一侧。
更何况，还有吞噬兽。
国师的攻击，与其说是为了夺舍，倒不如说更像是飞蛾扑火，献祭自己的生命，只为追求刹那燃烧带来的璀璨和辉煌。
“不要！”
楚歌咆哮，竭尽所能想要控制蠢蠢欲动的吞噬兽。
却是晚了一步。
吞噬兽瞬间明亮和炙热，如超新星爆发。
狂乱挥舞的触手，变成了错综复杂的光刃，瞬间将国师的灵魂斩得七零八落。
吞噬兽张开血盆大口，释放出黑洞般的吞噬之力，将国师的灵魂碎片，统统吞噬下去。
一瞬间，楚歌面前，幻象纷呈，都是国师最刻骨铭心的记忆，以及缠绕着记忆的情感和思想。
类似的场景，刚刚出现过。
只是这次，楚歌是在绝对清醒，坚定不移的情况下，读取这些记忆、情感和思想。
这就是说，双方的灵魂较量，楚歌已经占据绝对上风，获取了读取、存储和复制国师灵魂的最高权限。
亦可以说，是国师主动将自己的残魂，奉送到了楚歌的手里，任由自己残存在这世上的最后一点印记，深深镌刻在楚歌的灵魂里。
一幅幅画面，如走马灯般，在楚歌眼前浮现。
第一幅画面，是刚刚出生不久的国师，还是一只圆嘟嘟粉嫩嫩很可爱的小奶狗，就被送上手术台，进行开颅手术，直接在大脑里植入大量电极和芯片。
那种极度痛苦和恐惧的感受，化作了国师想要改变命运，从实验体变成实验者的第一步。
第二幅画面，是大脑接受改造手术之后的国师，瞪大了圆溜溜、水汪汪的眼睛，目不转睛看着电脑屏幕上飞快闪过的历史大全和百科全书，如饥似渴地汲取着人类文明的养分，领略着人类文明的精彩和辉煌，喉咙深处发出好似犬吠的赞叹。
楚歌发现，那时候的国师，特别喜欢看各种人类的雕塑和画像，它痴痴盯着一尊尊宛若神灵般完美的人类雕像，就像是对着一面面的……镜子。
第三幅画面，国师真的盯着一面镜子，清清楚楚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五短身材，吐着舌头，浑身披挂着毛发，还有一条摇摇晃晃的尾巴。
国师如堕梦魇，一动不动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很久很久。
随后，它忽然暴怒起来，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龇牙咧嘴，朝镜子狠狠撞了过去。
“砰！”
镜子被它撞得皲裂开来。
然而，蛛网般纵横交错的裂缝，反而令无数碎片中，呈现出无数个血流如注的国师，却没有任何一枚碎片中的国师，变成人类的样子。
楚歌从国师的记忆里读取到，那天，国师几乎撞碎了天人实验室中，它可以接触到的所有镜子，以及一切能够反光，看到自己真实模样的东西。
包括病毒博士在内，没有一名天人组织的实验者知道，这头向来规规矩矩，聪明伶俐的实验体究竟发什么疯，在他们派出七八条壮汉，好容易才将国师制服之后，险些把这头狂性大发的实验体送去切片研究。
到最后，因为国师的智慧实在出类拔萃，是天人组织实施阴谋的关键一环，病毒博士还想着从它身上搜集更多实验数据，才勉强饶它一命，却是用劈头盖脑的鞭挞和电击，叫它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命运。
那是国师记忆中，最痛苦的一次惩罚。
然而，再痛苦的惩罚，都比不上彻底认清楚镜子里的自己，究竟是什么东西，来得心碎欲绝。
最后，楚歌在国师的灵魂碎片里，找到了一个梦。
不，不是一个，而是无数个梦，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国师做的同一个梦。
楚歌从来不知道，狗也会做梦。
而在梦里，狗变成了一个人。
第七百一十六章 你的名字
这是蓝天白云下，一片很大很细也很温暖的沙滩。
大海很蓝，温度不高不低刚刚好，沙滩上有很多度假的人们，插着五颜六色的遮阳伞，还有孩子们在沙砾堆砌的城堡后面互相嬉戏打闹，远远近近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就是在这样宁静祥和，一切都很美好的梦境里，国师欢快地奔跑着。
一开始，梦境的视角还比较低，即便对孩子们都必须仰视，就像是出自宠物狗的眼睛。
但渐渐的，视角越来越高，和成年人齐平，就好像在奔跑中不断变化，越长越高。
最后，国师跑到了海边，任由清凉的海水和细腻的沙砾淹没了自己的双脚。
而在镜子般闪闪发亮的海水里，它看到了一个人类的倒影。
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有着普普通通的眉眼和神情，并不算特别潇洒和帅气。
但，对国师来说，这就够了。
它看着海中的倒影，笑了起来。
海中的倒影亦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和它一起笑。
海水不断舔舐着沙滩，涟漪将它的倒影一次次撕碎。
它却耐心等待着，碎片一次次拼凑起来，重新变成人类的样子，直到涨潮，直到落日，直到永远。
楚歌退出国师的梦境。
正好看到国师的灵魂碎片，变成了星星点点如萤火虫般昏暗而摇曳的光点。
这些光点还勉强维持着国师最模糊的形态，但眼看在几分钟之后，就要片片凋零，彻底湮灭了。
楚歌心里，五味杂陈，下意识叫起来：“等等，国师！”
“……嗯？”
国师即将烟消云散的灵魂，吃力地搅动着涟漪。
“‘国师’只是病毒博士强加给你的任务，并不是你的名字。”
楚歌道，“我很想知道，你真正的名字！”
“……”
国师沉默了半天，惨笑道，“我没有名字，在天人实验室里，病毒博士给过我一个编号，但那应该算不上真正的名字吧？”
“那就取一个，现在给自己取一个名字。”
楚歌倔强道，“那是你作为一个智慧生命，曾经来过这个世界的证明！”
“取一个，名字？”
国师迟疑道，“我也，我也可以有名字的么，我犯了这么多的错。”
“人人都有名字，就算罪大恶极的杀人犯，拖出去枪毙十次都便宜他的人间渣滓，也有自己的名字，你当然也可以有，应该有！”
楚歌道，“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取名字的话，我帮你啊，根据我们幸福社区派出所的统计，现在新生儿最流行的名字，要么是子轩，要么是梓涵，姓的话，稍微麻烦点，这样，昔日有大妖悟空以种族为姓氏，取了‘猢狲’的孙字为姓，叫‘孙悟空’，而你是犬妖出身，就姓‘苟’吧，‘苟子轩’或者‘苟梓涵’，都很不错，朗朗上口，寓意又好，又能彰显自己的血统，你就二选一吧，好不好？”
“……楚歌，谢谢你的好意，还是算了，我自己来吧。”
国师用尽最后的智慧之火，沉吟片刻，忽然微笑起来，“郭师，这就是我的名字，郭师。”
“郭师？”
楚歌微微一怔，道，“这不还是‘国师’么，会不会太随便，一点都不好听，和‘苟子轩’或者‘苟梓涵’根本没得比嘛！”
“没办法，我已经听惯‘国师’这个名字了。”
国师郭师道，“不管你信不信，虽然病毒博士让我‘创造鼠族’是居心叵测的阴谋，但点化鼠族，建立长牙王国，看着一群群原本浑浑噩噩、愚昧无知的小老鼠，渐渐学会人类的语言，人类的规矩，人类的道理，甚至拥有了人类般的情感，组成了一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文明，的确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有成就感的事情。
“不管我究竟是欺骗了鼠族也好，还是欺骗了自己也罢，那都是我最开心的日子，我甚至不止一次希望，病毒博士和他的天人实验室，要是因为地底灾祸而毁于一旦该多好，那样的话，永远不会有人知道长牙王国的存在，我就可以继续沉溺在梦境中，永远不用醒来了。
“所以，郭师这个名字很好，谢谢你，楚歌，提醒了我还要为自己想一个名字，现在，我再没有半点遗憾了。”
“好，那从这一刻开始，我就叫你‘郭师’！”
楚歌斩钉截铁道，“我会告诉所有人，你有名字，你既不仅仅是病毒博士的一枚棋子，也不止是只有一串编号的实验体，更不是无名无姓的孤魂野鬼，不管是人是狗，是死是活，是善是恶，你都是郭师！”
“……谢谢，谢谢你，楚歌。”
郭师脸上浮现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在灵魂湮灭之前的最后一息，他的形态仿佛真的从犬妖变成人形。
看着自己灵魂的变化，他又惊又喜，犹豫片刻，像是下定决心，用尽最后的力气，道，“有一件事，原本不想说的，但看在你帮我想名字的份上，告诉你也无妨小心白夜，他的灵魂有古怪！”
“不是吧？”
楚歌目瞪口呆地说，“我这么不计前嫌，掏心掏肺地帮你，眼看你就要魂飞魄散，还提醒你想个名字，免得日后你那些鼠子鼠孙想给你烧纸都不知道烧给谁，你就这样回报我，死到临头还要挑拨离间？你不是这么狗改不了吃屎吧！”
“是真的。”
代表着郭师灵魂碎片的萤火，正在一颗颗黯淡和熄灭，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我刚才就和你说过，白夜的灵魂深不可测，我一接近就生出心惊肉跳的感觉，所以，我才没选择他而选择了你。
“但仔细想想，他应该还没从离魂症的状态中彻底挣脱出来，灵魂应该极度虚弱才对，为什么会这么强呢？”
“对啊。”
楚歌皱眉，“为什么呢？”
“原因多种多样。”
郭师道，“或许，白夜受到了病毒博士灵魂自爆的最强劲冲击，被病毒博士的情感、信念和思维逻辑深度侵蚀，甚至他的灵魂和病毒博士的灵魂彻底融合到一起，变成了一个……全新的人。”
“什么？”
楚歌悚然一惊，“这么诡异的事情都有可能？”
“或许，他就是那种天赋异禀，万里挑一的人。”
郭师不顾楚歌的疑问，继续道，“所谓‘离魂症’，是人类身份和异类身份不断纠结，摇摆而产生的困惑，但如果心志坚毅如铁，丝毫不纠结和困惑的话，自然不会受离魂症的困扰，比方说，如果白夜100%确定自己是一名鼠族，并且很明确自己要如何为鼠族而战的话，他的灵魂，也有可能如战刀般坚韧而犀利。
“问题来了，倘若白夜100%确定自己是一名鼠族，为什么，他要和你们一起，为了人类的利益并肩作战呢？或者说，在击败了病毒博士和我这样的‘大魔头’之后，身为鼠族的白夜，下一步准备干什么呢？”
“你少在这儿妖言惑众！”
楚歌怒道，“我现在后悔帮你想名字了，无论‘苟子轩’还是‘苟梓涵’，你不配用这么好的名字！”
“看，这就是我刚才不愿意告诉你这件事的原因。”
郭师苦笑道，“我原本的确没打算说，反正我就要一命呜呼，你们是死是活，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只不过，看在你是个好人的份上，才提醒你一句，信不信由你。
“反正，和幽暗地域中的蛇虫鼠蚁相比，人类的心思，才是真正晦暗难明的东西，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然而满载而归的黄雀，也可能被猎人一枪打下来，问题来了，楚歌，你觉得自己是螳螂，是黄雀，还是猎人，白夜，又是什么呢？
“无所谓了，即便白夜真有他的想法，只要他依旧忠于鼠族，是长牙王国的不死将军，什么都无所谓了，我，我期待着……”
郭师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到最后，无论楚歌如何激发震惊能量，都再听不到一星半点。
伴随着最后一缕灵魂之火的熄灭，那些星星点点的萤火虫统统消失不见，郭师，一个不知道是人还是狗的智慧生命，和他的命运，战斗到了魂飞魄散的最后一息。
第七百一十七章 打醒
楚歌怅然若失。
伸手想要去抓，却什么都抓不住，原本缭绕在四周，由灵魂碰撞弥散开来的迷雾，渐渐沉淀和清澈，远处影影绰绰、模模糊糊的场景，再度真真切切地浮现回来。
他的灵魂，重新固定到了魂兽的脑域之中，夺回了这具身体100%的控制权。
他回归了现实世界。
“哇！”
楚歌的第一反应，就是四肢着地，大口呕吐。
尽管什么都没吐出来，好歹能略微缓解头痛欲裂的痛苦。
幸好，他赢得了这场“灵魂保卫战”，头痛并没有持续太久，就从尖锐的刺痛变成了沉闷的钝痛，降低到勉强可以忍受的范围。
楚歌深吸一口气，甩了甩脑袋，甩下满头冷汗。
环视四周，他看到穆处长等人操纵的魂兽，全都东倒西歪，四仰八叉，口吐白沫，手脚和尾巴一起抽搐。
很显然，他们仍旧处在病毒博士灵魂自爆的冲击之中，灵魂出现片片龟裂，甚至面临魂飞魄散的危机。
“不好！”
楚歌脸色一变，他可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凶险万分的夺舍，知道灵魂争夺、撕扯、互相吞噬和影响的可怕，急忙上前帮忙。
他也不知该怎么帮助移魂者们镇定神魂，只能将小小的爪子按在移魂者们太阳穴上，放出一缕缕细微而温润的震惊能量，让金色的“雨露”滋润和修补对方动荡的大脑。
幸好，和郭师不同，病毒博士的灵魂，早就在自爆中化作无数碎片，失去了“主动夺舍”的能力，最多造成一定程度的干扰。
包括穆处长在内，大多数移魂者，很快都悠悠转醒，最多还有些头疼和迷茫，学着楚歌刚才的样子，四肢着地，大声干呕。
“大家，咳咳，大家都没事吧？”
穆处长在楚歌的帮助下，勉强人立起来，叫道，“没事的话，报出自己的名字，从我开始，穆人凤！”
“楚歌！”楚歌跟着叫道。
“林一鹿！”
“林一燕！”
“……”
几名比较清醒的移魂者，目光渐渐恢复清澈，一一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但还有两名情况比较严重的移魂者，仍旧处在四肢抽搐，双目赤红，口吐白沫，面目狰狞的状态中。
其中就有体格最强壮，战斗力也最强悍的移魂者“雷动”。
他仍旧处在迷失状态，无法恢复人类的理智，反而充满了凶兽般的狩猎本能。
“不好。”
穆处长脸色剧变，“雷动的三魂七魄尚未彻底回归，又或者被病毒博士干扰，回归时的次序和位置出错，这是急性离魂症的症状，大家快制住他，不能让他伤人伤己！”
几名移魂者立刻朝雷动扑去。
但雷动原本就是经验最丰富的战斗型移魂者，团队里的主要武力输出，又处在魂魄扭曲，如疯似魔的状态，哪里是这么容易对付？
几名扑到他身上的移魂者，全都被他如风车般甩了下来。
这些移魂者的灵魂，原本就还没和脑域100%融合到一起，这一甩，险些把他们的灵魂都从脑域里再次甩出去，却是瘫软在地，大口喘息，爬都爬不起来了。
“吱吱！”
雷动凶相毕露，周身毛发如针尖般根根竖起，环视四周，他试图跳出移魂大阵，朝避难所之外，广袤无垠的黑暗深处逃去。
“不可以，雷动！”
穆处长咬牙，挡在雷动面前，“脑子清醒一点，快想想自己究竟是谁，你是人类，是一名移魂者，是特调局的特工！
“你不是老鼠，这里不是你的世界，不要干傻事！
“如果你在这样的状态下，逃到黑暗的更深出去，只会永远保持在野性难驯的状态，永远都找不回真正的自我了！
“快想起来吧，快想起自己究竟是谁吧！”
面对穆处长的咆哮，雷动有些迟疑。
有那么一瞬间，猩红的眼球深处，似乎浮现出了一丝人性的光彩。
但下一秒钟，这光彩，就被无知，野蛮，嗜血的兽性掩盖。
雷动头一低，如斗牛般横冲直撞，将穆处长高高挑飞。
眼看他纵身一跃，就要逃出移魂大阵，窜入黑暗深处，再难找回真正的自我。
一道缭绕着金色流光的白色身影，忽然从不可思议的刁钻角度，跳到了他的背上。
看似轻飘飘如枯叶般无声无息，却又像是压舱石般力敌万钧，雷动的脊椎骨都险些砸断，整个人如千斤坠般砸在移魂大阵的边缘，差点儿没摔成肉饼。”
“楚歌！”
穆处长和众多移魂者又惊又喜，真心实意为楚歌送上大把震惊能量，星星点点的金芒，仿佛在楚歌周身，织就了一件流光溢彩的金甲。
剧痛激发凶性，雷动愈发桀骜不驯，如暴怒的公牛般疯狂蹦跳和冲撞，想要把楚歌从自己背后甩下来。
楚歌却用爪子和尾巴，死死缠绕住了他的脖子，一方面固定自己，另一方面是尝试遏制血液和氧气朝雷动的大脑涌入，令他陷入昏迷。
可惜老鼠的生理结构和人类不同，相比身体和脑袋，他们的脖子更粗，更难被瞬间“锁喉”。
更何况雷动已经彻底疯狂，一个疯子不要命起来，三五个彪形大汉也未必近得了身的。
“砰！砰砰砰砰！”
手术台上的各种设备，很快被他们撞得七零八落，坑坑洼洼。
在一次足以把两个人都撞得头破血流，筋断骨折的冲撞之后，楚歌终于忍不住松手，被雷动甩了下来。
遍体鳞伤，血流如注，楚歌的凶性也被彻底激发。
他冷冷吐出了半颗断裂的门牙，剩下的残牙却显得愈发尖锐。
而在脑域深处，郭师那些去除了情感和意志，纯粹数据化的记忆碎片，也再度浮出水面。
身为天人实验室最优秀的实验体，在生不如死的活地狱中，践踏无数妖兽的尸骸，才杀出一条血路的郭师，绝不是只会耍耍嘴皮子而已。
他的战斗技巧，亦是出类拔萃，登峰造极。
更重要是，身为犬妖，他的战斗技巧，更适合搭载在四足着地的中小型哺乳类生物身上，至少比人类的武技，比如楚歌擅长的近身擒拿和摔跤，更适合通过老鼠的身体施展出来。
而现在，天人实验室中千锤百炼的妖兽战斗技巧，统统以“记忆传承”的方式，融入楚歌的灵魂之中。
“唰唰唰唰唰唰唰！”
楚歌眼前，再次出现飞旋的光影，都是郭师曾经接受严酷训练，和无数蛇虫鼠蚁还有同类较量，在尸山血海中挣扎和攀登的画面。
每浏览一幅画面，就读取一份郭师的战斗数据，楚歌的气势就提升一分。
到最后，虽然身体还是老鼠，但从三万六千个毛孔中溢散出来，熊熊燃烧的战焰，已经将楚歌衬托如悬崖峭壁之上，对月长啸的孤狼般强大。
“怎么会这样？”
围观的穆处长和众多移魂者大吃一惊，“为什么楚歌的气势突然变得这么强劲了，周身肌肉还在不断蠕动，身形都变得更加修长、矫健和凶猛，这，这还是老鼠么？”
他们的震惊，自然更加增添了楚歌的威势。
“雷动，你给我清醒点！”
楚歌低吼一声，“要是你还不清醒的话，我只能忍痛将你打醒啦！”
前爪夹杂着劲风，如熊掌般狠狠拍下，一个耳光就把牛高马大的雷动扇得转体七百二十度，铁锹般的门牙都掉了两颗。
趁着雷动还没从天旋地转中反应过来，楚歌揪着他的胡须，再次跳到他的背后，拳打，脚踢，牙咬，爪挠，尾巴如皮鞭般抽打，一阵疾风骤雨的狂轰滥炸，轰得雷动皮开肉绽，血肉横飞，被死死镇压在楚歌的爪牙之下，连头都抬不起来。
众多移魂者，还有外围食猫者带领的鼠族拯救军精锐，都目瞪口呆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怎么，怎么可能？”
“战斗力最强的雷动，还处在悍不畏死的狂化状态，竟然，竟然被楚歌压着打？”
“等等，他们两个，到底谁狂化，谁悍不畏死，谁如疯似魔了？为什么我觉得是……楚歌啊！”
“没错，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合适，但我还是觉得楚歌的作战风格完全变了一个人，简直像是被一条疯狗附体了！”
“他，他该不会杀得兴起，直接把雷动干掉吧？”
众多移魂者面面相觑，纷纷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
“清醒点，雷动！”
楚歌不管不顾，仍旧像是一条悬崖峭壁上的啸月苍狼或者简单点说就是像条疯狗那样扑咬、撕扯、抓挠，疯狂输出的同时，还不忘当头棒喝，“坚持住，雷动，我绝不会放弃你，请你也千万不要放弃自己，我正在拯救你，你也一定要打起精神来自救啊，快点儿被我打醒吧，哇杀！”
第七百一十八章 灵魂自检
“我……”
伴随着楚歌的狂轰滥炸，在脑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如吹气球一样肿胀起来的同时，雷动眼神中血腥、疯狂和残忍的兽性光芒，终于渐渐退散，重新恢复了人类的清澈。
“你什么你，你究竟想说什么，别吞吞吐吐，倒是爽快地说出来啊，雷动兄弟！
楚歌一拳狠狠怼在雷动的肚子上，把他轰得如虾米般蜷缩起来，紧接着死死卡住他的脖子，用力摇晃起来，“如果你已经清醒了的话，就赶紧告诉我，赶紧啊！”
“我清醒了，咳咳咳咳，真的。”
雷动脸上，委屈的泪水伴随着辛酸的鼻涕、血水和白沫，从嘴角缓缓滑落，他哼哼唧唧地说，“我真的清醒了。”
“是吗？”
楚歌小小的拳头高高拎起，看在雷动眼里，却比千斤铜锤更加可怕，楚歌狐疑道，“你确定恢复了100%的自我，不再受到病毒博士的灵魂碎片干扰？”
“确定，非常确定。”
雷动急忙道，“我是雷动，特调局第七处的移魂者，正在执行阻止天人组织夺取深渊巨兽的任务，我很清醒，我的三魂七魄，已经彻底归位了！”
“那就好。”
楚歌长舒一口气，抹去额头炙热的汗水，肌肉松弛下来，“雷动兄弟，你都不知道刚才究竟有多凶险，你的灵魂险些被病毒博士的自爆破坏，变得面目全非，狂性大发，好似野兽一般，再拖延下去，分分钟魂飞魄散的！
“幸好，我及时将你打醒，阻止了悲剧的发生，不过你也用不着感谢我，大家是一个团队，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
雷动无话可说，肿胀如猪头的脑袋上，三百六十处伤口，每一处都火烧火燎地疼痛。
“穆处长，搞定！”
楚歌直起身子，向穆处长招手，用尾巴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却看到这些移魂者都吓了一跳，后撤半步，全神戒备地看着他。
“别担心，没事了。”
楚歌笑道，“雷动已经恢复正常了。”
“我知道。”
穆处长欲言又止，沉吟半天，才小心翼翼道，“雷动是没事了不错，不过，楚歌啊，你确定自己……也没事吗？”
“我？”
楚歌用尾巴尖指了指自己的鼻尖，道，“我能有什么事？”
“我的意思是”
穆处长想了想，道，“你确定自己没有受到病毒博士的灵魂自爆影响吗，比方说，灵魂深处沾染了百分之几，来自病毒博士的情感、记忆、信念、思维逻辑和战斗风格之类的东西？”
“这怎么可能呢？”
楚歌嗤之以鼻，“我的信仰如钢似铁，我的脑域坚若磐石，我对祖国的热爱日月可鉴，我对正义的执着无人能及，综合起来，我如此冰清玉洁的灵魂，岂是病毒博士这样的宵小之辈，可以轻易玷污的呢？”
“嗯，不错。”
穆处长点点头，稍稍松了口气，“能面不改色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看来你是如假包换，100%的楚歌没错。
“不过，大家仍要提高警惕。
“灵魂的吞噬，撕扯和融合，是玄之又玄、诡谲叵测的事情，特别是病毒博士这样臭名昭著的绝世凶人，谁都不知道他的灵魂自爆之后，会不会留下极其麻烦的手尾。
“现在，所有人都用特调局第七处进行灵魂自检的问题，对自己的内心进行一番拷问，确定自己灵魂的完整性，包括有没有掺杂来自病毒博士的情感、记忆和思维逻辑，快！”
所谓“灵魂自检”，乃是集合了全联盟最优秀的心理学家，整理出来的一系列问题。
从姓名，职业，家人、最喜爱的食物、最喜爱的明星、最难忘的事情开始，到遇见某种特殊情况，应该如何处理，包罗万象，林林总总，囊括了数百道问题。
这些问题，移魂者们在绝对清醒的情况下，早就做过，有了专属于自己的标准答案。
而在完成一次移魂任务之后，为了确认灵魂的完整性，也会再做一遍，和标准答案进行比对。
最简单的例子，倘若某一名移魂者在任务之前，给出的标准答案里，最喜欢的食物是苹果，而在任务完成之后，重归本尊的躯壳，再次进行测试时，给出的标准答案却变成了香蕉，这肯定是有问题的。
倒不一定是被人夺舍这么严重的问题，也有可能是记忆出现了缺失，或者三魂七魄在归位时，没有依附到正确的脑域，总之是需要心理干预和后续治疗。
当然，真正的测试，绝非“最喜欢的食物是苹果还是香蕉”这么简单，而是囊括了数据计算和逻辑判断在内，错综复杂的无数专业问题，确保测试者很难蒙混过关。
一时间，移魂者们围成一圈，神情严肃，在脑海中自问自答。
灵魂自检还没开始多久，就出现了问题。
刚才表现还很正常的黑羽，忽然焦躁不安地人立起来，咬牙切齿，表情狰狞而迷茫。
穆处长和楚歌对视一眼，急忙道：“黑羽，你怎么了？”
“我，我不知道。”
黑羽的四肢，僵硬如生锈的傀儡，她艰难地抱住脑袋，喘息道，“我好像很……很愤怒，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像我的脑海之中，有一股没来由的怒火，不停打断我进行测试，还驱使我攻击四周的伙伴。
“我，我知道这种想法是错误的，我根本没有愤怒的理由，但我就是忍不住。
“处长，帮帮我，楚歌，你也……呃，你就算了，除了楚歌之外的大家，快帮帮我！”
她跪在地上，哀嚎不已。
“果然，病毒博士虽然死了，但他的残魂还在我们的脑子里作祟！”
穆处长沉声道，“听着，黑羽，你现在感觉到的这股愤怒，并不属于你自己，应该是病毒博士灵魂自爆时残留下来，是他死不悔改的最后一点不甘和仇恨，不知什么时候，就鬼鬼祟祟潜入了你的脑域里。
“幸好我们及时进行了灵魂自检，让你察觉到它的存在，否则，这股阴险的怒火一直蛰伏在你的灵魂深处，谁都不知道它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发作。
“放心，既然被我们察觉，那就好办了。”
穆处长挥了挥手，专门负责技术支持的移魂者鬼手上前，从鼓鼓囊囊的背包里，取出一罐小小的喷雾。
“哧”
一股淡绿色的喷雾，伴随着清清凉凉的味道，喷到黑羽头上。
可以清楚看到，这股喷雾一接触到空气，立刻发生剧烈的反应，温度不断降低，甚至在黑羽的脑袋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壳。
黑羽顿时冻得打了个哆嗦。
“忍着点。”
穆处长道，“这种强效醒脑镇魂的喷雾，能迅速降低你的大脑温度，延缓你的大脑血液流速，并阻遏你的脑细胞剧烈活动，简而言之，令你的大脑进入半冬眠的状态。
“在这一状态中，虽然你的思维能力和运动机能都会变得迟钝，但相应的，入侵你脑域的异种灵魂碎片，也会被封印住。
“这里是战区，条件有限，暂时只能如此处理，等我们回到地面上的医院里，再请脑外科医生、心理专家和催眠大师，进一步治疗吧！”
黑羽是资深移魂者，自然知道灵魂出问题的凶险，以及应急处理的常规操作。
虽然冻得脑壳疼，她也只能默默忍受，咬牙点了点头。
“还有诸位，也是一样。”
穆处长环视一周，沉声道，“虽然大家表面看起来都相当正常，但灵魂的较量，是玄之又玄，无法预测的事情，说不定病毒博士在灵魂自爆时，还有更多碎片，镶嵌到了我们的脑域深处，却是蛰伏起来，隐忍不发呢？
“所以，从这一刻起，大家一定要提高十二万分的警惕，既要进行自检，也要严密观察身边伙伴的情况，包括我在内，只要有丝毫不对劲的地方，大家都要立刻指出来，免得被病毒博士的残魂，死灰复燃！”
第七百一十九章 新的国师？
这是常规操作，所有移魂者都点头称是。
然后，大家伙儿都把狐疑的目光，投射到了楚歌身上。
“喂喂喂，等会儿，你们这样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楚歌额头冒出冷汗，委屈道，“总不见得我刚才大发神威，拯救雷动，都算是异常情况吧！”
“不不不，楚兄弟，你千万别误会，我们这么看着你，不是因为刚才的事。”
穆处长解释道，“而是现在的事。”
“现在？”
楚歌愣了一下，“现在什么事？”
“现在，发生在你背后的事。”穆处长冲楚歌身后努努嘴。
楚歌大惑不解地回头看去，顿时吓了一跳。
只见他身后围满了食猫者率领的拯救军。
所有鼠族都目瞪口呆，战战兢兢地看着他，眼神中透露的敬畏和崇拜，简直像是看着救世主甚至真正的神灵。
即便食猫者等拯救军首领，都忍不住呼吸急促，四肢打颤，目光既惊且疑。
很多普通拯救军，则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周身肌肉，“噗通”趴在地上，对楚歌五体投地，顶礼膜拜起来！
更别提从他们的大脑中涌动而出的震惊能量，就像是一场金碧辉煌的惊涛骇浪，疯狂涌入楚歌的脑域。
那种发自内心的震惊和信仰，令小小的鼠族，都激荡出比人类更强劲的能量，把楚歌补得简直要流鼻血了！
“这，这是干什么？”
楚歌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道，“食猫者，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国师……”
食猫者有些恍惚，喃喃道，“你，你究竟是楚歌，还是国师？”
“我自然是楚歌了，这算是什么怪问题！”
楚歌啼笑皆非，随后心底“咯噔”一下，知道了问题所在。
应该是他刚才在暴怒之下，施展了郭师的战斗技巧，被鼠族看出来了。
移魂者们接触到郭师时，他已经是垂垂老矣，靠脑子吃饭的阴谋家形象，并没有怎么显露过自己的战斗技巧。
是以，移魂者们只觉得楚歌狂性大发，判若两人，像是一条啸月苍狼或者说疯狗，却并没有往郭师的方向去想。
但这些鼠族，却是郭师点化，甚至是郭师亲自指点武技，也曾无数次见到郭师和地底凶兽诸如蛇魔之类激斗的场面。
他们对郭师的战斗技巧和战斗时的气质，自然了若指掌。
楚歌想要瞒过他们，恐怕不容易。
果然，就听食猫者狐疑道：“你若真是楚歌，为什么会使用国师的武技？刚才的扑击、抓挠、撕咬，简直和国师如出一撤，就连长牙王国中接受国师亲自传授的勇士，都未曾掌握你一招一式之间，显露出来的纯熟和精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没错，除了招式之外，那种气质，更是和国师一模一样。”
名为“横骨”的拯救军将领亦大着胆子道，“我还怀疑自己一时眼花，是国师真的起死回生了呢！”
“没错，那就是国师的武技！”
“不止武技，还有气质和气势，我，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四肢，站都站不起来！”
“你，你究竟是谁？和国师有什么关系！”
鼠族们七嘴八舌地叽叽喳喳起来。
不过，倒不全然是质疑和恶意，更多的，还是崇敬和畏惧。
毕竟，郭师缔造和统治长牙王国这么多年，虎死余威在。
即便组成拯救军的，都是鼠族中最桀骜不驯，胆大包天，不信奉神灵的家伙，他们未必相信郭师真是诸神的代言人，却不得不承认，郭师的确是一名合格的领袖，以及地底世界最可怕的强者！
现在，正是长牙王国大厦将倾，鼠族文明危在旦夕的时候，即便他们勉强团结在食猫者周围，组成拯救军，但食猫者距离力挽狂澜的擎天巨柱，还有很长一段成长之路要走。
倘若楚歌和国师之间，真有某种冥冥中的联系，对鼠族而言，不吝于一支拯救文明的“强心剂”！
楚歌用尾巴挠头。
这事儿闹的，好像不说实话也不行了。
幸好，这件事里面，除了吞噬兽之外，本来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而且楚歌答应过，要帮郭师宣扬他的名字，无论别人是否发现，他都会把真相原原本本说出来的。
想到这里，楚歌清了清嗓子，道：“大家稍安勿躁，听我解释。”
他隐去了吞噬兽一节，却将郭师的动机，心愿和计划，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说了五分钟。
到最后，总结道：“总之，事情就是这样，无论站在人族还是鼠族的角度，郭师的确做了很多坏事，但他算不上是主谋，最多是从小就被天人组织带歪，又被病毒博士用致命芯片威胁，用脑电波遥控的从犯。
“而且，不管郭师再怎么坏，至少他在点化鼠族和缔造长牙王国的过程中，面对你们这些被他亲手启迪智慧的小小生灵，他不可能真的无动于衷，必然有几分发自内心的喜爱。
“虽然不太恰当，但我还是想要一厢情愿地将郭师的灵魂，分成90%的坏郭师，和10%的好郭师。
“而在刚才的灵魂争夺战中，在我强横无匹的灵魂力量镇压，以及高山仰止的人格魅力感召之下，郭师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终于痛哭流涕，幡然醒悟，想要洗心革面，做个好人。
“于是，那90%坏郭师的灵魂，就此烟消云散，一了百了。
“而那10%好郭师的记忆和战斗技巧，便统统当成遗物，馈赠了给我。
“或许，他希望用这种方式，让自己的某一部分，以人类的方式继续活下去，并希望我能为人族和鼠族的沟通与合作，尽一份力，帮他继续守护长牙王国吧？”
楚歌说完，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移魂者和拯救军，都呆若木鸡。
脸上有茫然，有惊讶，有困惑，也有得到答案的如释重负，当然更多的是不敢相信的愕然。
过了很久，才有鼠族怯生生道：“所以，你实际上就是……国师转世？”
楚歌吓了一跳，急忙摇头摆尾：“不是不是，灵魂的覆盖，吞噬和提取，不是你这么理解的，我怎么可能是国师转世？”
“那就是说，仍有一小部分国师的灵魂还活着，寄生在你的灵魂里面？”鼠族们又殷切地猜测起来。
“这么说也不准确，郭师的灵魂已经死透了，残留下来的，仅仅是数据化的记忆、智慧和战斗技巧而已。”
楚歌斟酌道，“灵魂寄生和数据化的记忆、智慧、战斗技巧之间的区别，大概就相当于，亲口吃一块蛋糕，和看到一张蛋糕的照片，就这么大的区别吧！”
“我们听不懂。”
鼠族们握着前爪，瞪圆了水汪汪的小眼睛，满怀希望地看着楚歌，简直要哭出来了，“总之，国师的某一部分，仍旧通过你，在守护着长牙王国和鼠族文明，是这样没错吧？”
“这倒是……大差不差。”楚歌无奈道。
“万岁！”
“国师果然还没死！国师果然还在守护着我们！”
“长牙王国万岁！鼠族文明万岁！”
一听这话，绝大部分拯救军的绿豆小眼，顿时亮得和小灯泡一样。
他们欢呼雀跃，欣喜若狂，甚至围绕着楚歌载歌载舞，七手八脚想要把楚歌抬起来高高抛到半空，俨然把楚歌当成了国师的化身。
楚歌有些无所适从，发现自己好像把事情想简单了。
就凭郭师在长牙王国中崇高的威望，即便他一直在欺骗鼠族，但最后时刻也说出了真相，还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现在又被楚歌证实，他是被病毒博士威逼利诱。
鼠族不可能瞬间把他从救世主打成恶魔，他仍旧在每一名鼠族的心底里，占有崇高的地位和极重的分量。
哪怕楚歌和郭师之间，只有一丝一毫极其牵强的关系，都不影响这些信仰崩溃的鼠族，把他脑补成“新的国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