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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乐小云     拉马克游戏txt下载     拉马克游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255 第七章 琴声依旧(惑音篇 第九节)

    尹熙颐好奇地靠近过去,盯着小鱼的标本。

    那真是一条十分漂亮的小鱼,浸泡在淡褐色的液体中,有点像表世界用的福尔马林,却没有什么味道。

    鱼儿一动也不动,悬浮在容器正中,瞪着一双死鱼眼盯着尹熙颐。无神的目光中确实透出一股邪恶的恐怖,但看在尹熙颐眼中,却感到一种类似见到猪夫妇,却又略有不同的眷恋。

    “帮帮我。”一个温柔的女声在尹熙颐脑中响起。

    她大吃一惊,看向被做成标本的七彩鱼,随即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一条被做成标本的鱼怎么可能开口说话呢?更何况脑袋上还缺了一块切口。

    “帮帮我,”那个声音又一次响起:“如果不尽快找回‘一片大脑’,这个世界也要毁灭了。”

    “你是……标本小鱼?”尹熙颐不可置信地在头脑中想着。

    “是我。很抱歉不能开口说话,因为我在很深的深海中。那是绝对自由的世界,任何外来的干预都无法影响到那里,至少现在还不能。”温柔的女声解答了尹熙颐的疑问。

    “小心!即使被制成标本,它邪恶的本质也可能影响到你!”看着尹熙颐痴迷地靠近标本,鼻尖都快贴到玻璃上,猪爸爸哼哧哼哧地紧张道。

    猪爸爸的声音把尹熙颐吓了一跳,但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和训练让她能下意识地在震惊中不露声色。她向后退开一步,对猪爸爸抱歉地笑笑,坐回到沙发上。

    可是小鱼的声音还没有停下:“别担心,他们听不到我们的谈话。这是我们之间心的通道。”

    尹熙颐接过猪妈妈递来的一杯红茶,对她的和蔼点头致意。心里却在对小鱼想道:“你的意思是,它们是邪恶的?它们刚才讲的一切都是在欺骗我?”

    “不,他们本不邪恶,”虽然没有声音,尹熙颐还是能听出小鱼似乎有些忧伤:“他们只是不能容忍我的存在。他们对你的善意是真的,他们说的也都是真的,除了我并不邪恶。请你相信我,我并不邪恶。”

    “好吧,我相信你。我的直觉告诉我可以信任你,就像我内心的感情告诉我可以信任猪夫妇一样。但是世界就要毁灭了,如果你们都不是邪恶的,那这究竟是谁的错?”

    “所有人都有错,所有人也都没有错。亲爱的,时间不多了,请你帮帮我,去找到‘一片大脑’。这是唯一可以拯救一切的机会了。”

    ……

    离开了糖果豪宅,曲芸就踏上了彩虹桥。

    彩虹桥的顶部停着一辆推车,它早已经勾起了曲芸的好奇。在感情仿佛被极大放大到失去理智的这个悖影世界,曲芸完全无法克制去一探究竟的冲动。

    更何况这原本就是她的必经之路。

    跨过彩虹桥,经过土拨鼠的村落,再翻过三座山,越过三条河……嗯,还是先看看停在彩虹上的手推车是怎么回事吧。

    与表世界的彩虹不同,这彩虹桥不会永远浮现在视线的远方,无论走到哪里也无法接近。这里的彩虹是有起点和终点的,而其中一端就在曲芸脚下的地方。

    然而,与表世界相同的是,这彩虹即使走到眼前看起来也就像是一个朦胧的光学现象。仿佛透过一层薄薄的水雾就可以清楚透过七色光看到对面的景物。

    这样的东西真的能走么?曲芸抬脚迈上去,却直接传过了彩虹踩在地上。

    果然只是特别的光学现象么?渡过彩虹的意思难道只是叫依子在地上沿着彩虹的方向走?还是某种其它意思的隐喻?她纠缠着发丝开始思考。

    “噫嘻嘻嘻嘻……”

    思考却被一阵诡异的奸笑声打断。曲芸下意识去抽魔杖,才意识到陪伴自己至今的那支多瘤树枝已经在黑洞和恒星的泯灭中碎裂。

    “你又是谁?”她歪着脑袋,询问从树后闪出身来的狼。

    狼穿着一身羊皮白袄,直立行走而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伸出一只毛绒绒的前爪。

    “容我自荐,你可以叫我狼博士。我助人为乐,只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任何事都可以帮你找到解决的办法。”

    曲芸却是没有碰它的爪子,她本能地对这个与整个世界都有些格格不入的生物没有多少好感。怎么说呢?应该说画风不同吧……

    对,就是画风不同。就好像蜡笔画的童话故事中突然跳出来一个港漫肌肉风的角色一样。

    “如果我想要七彩小鱼的一片大脑,你也可以给我吗?”虽然没有接过毛绒绒的爪子,曲芸还是礼貌地笑了一下。

    “哈,小意思小意思。只要你收下这根冰锥,我就把一片大脑取来给你。万物都有价格,等价交换,你懂的。”白衣狼一点也没有被拒绝的尴尬。它收回爪子,摸索着从羊毛袄子里摸出一根冰锥抵了过来。

    曲芸忙后退一步拒绝道:“这个就免了,那如果我想要登上这架彩虹呢?话说在前面,想要我付出什么,你至少要先证明自己有让人家达成目的的能力。”

    白衣狼依旧笑眯眯地答道:“这可就更容易了,我只需要你把身上这条裙子给我。”

    “依子看错你了,你原来竟然是这样的色狼。”曲芸捂嘴瞪眼一脸呆萌惊讶。

    “才不是啊!”白衣狼头上很卡通地滑落三根黑线:“我可是条有教养的科研狼。”

    它说着向前走了两步。曲芸谨慎地后退,没有魔杖在手虽然不至于无法施法,但是效力和精准却是有所下降的。哪知这条狼根本就没搭理曲芸,径直经过她身侧后直接跨上了彩虹。

    “看,和那些心无旁骛的仙人一样,我可以轻松踏上彩虹。现在可以相信我了不?我全部的经历和**早都献给伟大的科学事业了。”

    “真的可以站上去啊!”曲芸瞪大双眼,随即卷了卷头发,从徽章空间里摸出一条备用的连衣裙:“那这条给你行不?”

    站在彩虹上的白衣狼却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郑重地摇了摇头:“虽然我不是条色狼,但是很遗憾,不脱下你身上的衣服就没有意义了。”

0256 第七章 琴声依旧(惑音篇 第十节)

    面对白衣狼无理的要求,曲芸只思考了一瞬间:“这样啊……那就算了。”

    话音未落,曲芸竟也已经一步踏上了彩虹。

    “心无旁骛是么?在这个鬼地方确实挺难保持的,不过你应该也没有什么更稳妥的办法了吧?”

    白衣狼诧异地看着身边的女孩。没有得到它想要的东西,它并没有露出獠牙和利齿。取而代之的,只是惊愕过后长长狼嘴上一道大大的狞笑:

    “你比我想象的要更聪明……狡猾?无所谓了,是否接受我的帮助,都该是你自己的选择。”

    它说着挥挥前爪,转过身。将前爪揣在衣兜里走回树林,毛蓬蓬的大尾巴拖在地上,只留下一个酷酷的背影。

    曲芸若有所思地看着白衣狼消失在森林中,随即在彩虹的起点上反复尝试了几次。心无旁骛,确实是踏上彩虹的关键。

    不过更确切的说,似乎需要的其实是避免太过强烈的情绪波动。比如像刚刚那样怀着满满的好奇,就无法登上彩虹。

    这可是件相当困难的事情。不过凡是涉及到人心,无论他人的还是自己的,姑且都算是曲芸擅长的领域。她很快便踏着虹霞向高处登去。

    只是,越到高出,不,应该是越接近那手推车,她就越难以抑制自己好奇的冲动。再这样下去,早晚都会跌落虹桥。

    唯一的办法,似乎就只有在经过那推车的时候,特意过去看上一眼了。

    怀着这样的自我安慰,曲芸终究是凭着毅力心无旁骛地来到了推车旁边。推车上罩着一块布,这更加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于是,曲芸立刻伸手掀开了遮盖手推车的布单。

    不好!被算计了。

    布单下,是整整一车冰锥。肯定是白衣狼故意留在这里的!

    见到一车冰锥的惊愕让曲芸脚下立时一空,从高空直接坠落下去。

    更糟糕的是,曲芸脚下一空的同时,下意识握住了身边手推车的扶手。恐怕连这也是白衣狼设计好的陷阱。手推车随着曲芸的体重翻倒,整整一车冰锥向着曲芸迎头散落!

    同是自由落体,本应在落地前永无交集。然而曲芸应激中按动扶手让手推车翻转,却给了里面的冰锥一个向下的初速度。

    这样下去,哪怕鹿少女说冰锥不能碰是骗人的,曲芸也绝对会在落地之前被扎成一头针鼹鼠。

    “re,rati!”

    坠落中曲芸躺身向上伸直双手张开十指,对着迎面砸来的上百冰锥吟唱【水盾】。

    本应将进入范围的抛射物动量全部吸收的一弧涟漪凭空出现,却没有发挥任何作用,任由冰锥从中原速穿过!即便少了惯用的魔杖,这也是本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在冰锥肆意穿透【水盾】的下一秒,坠落中的曲芸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之前【小裂解】的失败,恐怕既不是因为少了魔杖的辅助,也不是因为锁住鹿少女的金属有什么特别。而是和这次的【水盾】一样,具都是

    无处不在的奥术元素并没有规避这个诡异的世界,却没有在其中按照奥术的理论正常运作。

    魔法曲芸倾尽全部进化点学习,她赖以生存的本事,在这个世界彻底失效!

    比起糟糕的事情,总会有更糟糕的。那就是,彩虹顶点的正下方,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从彩虹顶端的高空看下去,两边延伸到地平线的尽头,仿佛将整个世界分成两半。

    必须先要“跨过彩虹”的道理应该就在这儿了。从高空放眼望去,整个世界除了这道彩虹外在没有什么能连通这道天堑的道路了。

    而她坠落的下方,正是这道深渊。

    “大脑啊,这算是危急时刻了吧?再不显显灵依子可帮不了你家小鱼了哦!”

    人在坠落,冰锥如雨而下,曲芸的恐惧也被这个世界放到最大。幸好,恐惧本身就不是她感情中强烈的一种。她终究在冰锥及身或坠入深渊的前一瞬从徽章空间摸出了鹿少女的一片大脑。

    淡淡的金光笼罩了一片大脑和曲芸周身。这是曲芸熟悉的力量,就像拉马克游戏的传送,或者进入域的瞬间周身包裹的力量。这是,法则的力量。

    最前面的几只冰锥此时已经追上了曲芸。本应毁灭世界的力量刺在淡淡的金光上,却被无声地弹开。

    下一秒,半空中坠落的曲芸骤然消失,只剩下上百枚冰锥直坠向那仿佛地狱入口的深谷。

    而曲芸其人,在这一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然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她的面前,正是那道将全世界一分为二的裂谷。

    鹿少女那一片大脑的力量让她落足于裂痕的对面。曲芸立刻就意识到这一边的世界是不同的,琴声响起,那种在糖果豪宅一侧时脚踏实地的现实感消失了。

    这里,是属于‘一片大脑’的世界。

    fa leileilei……dododo fa……solsolsol do……

    梅娴诗昏昏沉沉地醒来,她感到将她唤醒的是一首闻所未闻的奇怪的琴曲。按芸芸所说的,这该是叫钢琴吧?

    她记下了这件乐器的名字,因为那是曲芸从小所专攻研究的方向。这些天类似的奇怪乐曲她有意识地听了很多,但说起对曲芸那个世界里特有的琴曲有什么理解也还远谈不上。

    弹琴她并不是一窍不通,七弦琴曲也习过《尘仙别》等几首入门曲目。但是对于另一个世界的音乐,感悟起来的跨度未免太远了些。

    强要说的话就只有些个感悟而已,毕竟音乐是没有界限的。不仅国界,连世界的界限也无法组织人去感受它。梅娴诗觉得耳中将唤醒的琴曲听起来让人放松,沉浸,昏昏欲睡却又不由自主地醒了过来。

    这种矛盾的审美体验,极像是那些话本里专修音功的旁门修士战斗中所使用的音功。所以梅娴诗用了心,想细细体悟一下琴声中的奥妙。

    细细体悟中,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头脑异常清晰。接着就发现这琴声仿佛契合大道,与整个世界深深的融为一体。

    再接着想要理解多一些,琴声却在不知不觉中止了。

    意犹未尽。

    直到这时,梅娴诗方才想起环顾四下。

0257 第七章 琴声依旧(惑音篇 第十一节)

    她发现自己似是在一条走道里,深绿的金属墙面,密布着金色的纹路。纹路是一条条直线,拐着精确的几何角度,彼此并不相交。

    这样的墙壁,让她想起了不久前才见过的名叫“飞船”的庞大器物内,那些复杂联通的走道。

    对了,我该是离开了那飞船,回去了团队空间吧?芸芸她们也该在的……之后呢?

    似是……记不得了。

    这里还是那艘飞船吗?名为“救援抉择”的拉马克游戏难道并没有结束?后面和芸芸一起用仙家的**器射穿了日的记忆或也只是黄粱一梦?

    无怪梅娴诗会这么想,她见到过甚至听说过的全部由金属构成的通道,也就只有上次在索福克勒斯号上的体验了。

    但即便如此,梅娴诗还是异常冷静地分析思考着。

    是的,“异常”冷静。

    她原本就不是喜怒形于色的女孩,但毕竟只有十三岁。与信赖的伙伴分离,总该有一丝惊慌。至少,也该有对挂念着的那位的担忧。

    但此刻什么都没有。她觉得自己好似回到了几万年前记忆中早已遗忘了的心止如水的境界。

    所以她如傀儡般精确地执行着最必要的行动,一边试着用曲芸的魔法石联络伙伴们,一边在金属的通道中小心穿行。一套银针夹在右手指缝中,随时准备好应付突发的危机。

    加倍的小心下,危机始终没有出现。只是这复杂似乎没有尽头的金属通道却……

    死路,三岔口,漫长的台阶,五道路口,铜像,又是死路……

    云裳仙府的伙伴们,没有一个应了她的呼叫。

    梅娴诗却大致确定了自己的处境。这是一处迷宫,那种大修士或帝王死后埋藏自己秘宝和棺椁的迷宫。

    小心地观察,思考,梅娴诗已经在迷宫里走了不知几个小时。越走,就只觉得越累,越困倦。那种感觉就好像稍有松懈睡过去,自己整个人就会被踢出这个只允许清醒和理智存在的时空一般。

    她拿出曲芸分给自己的食物补充热量和体能,还吞服了两颗自己炼制的尘屑级醒脑丹。这一切却是毫无作用,疲惫感就像仙门的试炼一样层层翻倍。

    终于,在来到一个五道路口时,她仔细观察了许久墙壁上的纹路。最终选择了一道向下阶梯的入口走去。

    这条路正是她走过来的路,这也是她来到迷宫后第一次回头。格外清醒的头脑让她始终记得自己走过的每条道路。

    回头刚迈出一步,脚下的地板突然一空。台阶中的三级像离弦的箭般“嗖”地缩回墙壁。露出来下面狰狞的陷阱,那是密密麻麻的冰锥。

    而梅娴诗却好似早有准备般,踏出的左脚并没有踩实。重心立刻回到上面的右脚,连一瞬间都没有失去重心。

    接着,她轻巧地越过楼梯陷阱,继续向下走去。

    这次,一路上等着她的是突然从壁顶落下的冰锥,突然从墙壁射出的冰锥,在地板上快速穿梭的圆锯,如钟摆般在走廊上回荡的斧刃,更多突然消失的地板以及填几乎满通道追着她碾来的巨大金属球……

    只是所有这一切,全部被她用最合理的方式轻松躲过。若是有旁人看了,定会觉得这是彩排过无数次的精彩表演。

    而事实上,密密麻麻的陷阱中每一个都足以要了人的性命,这还是在梅娴诗用奇怪的步法避开许多地块的前提下。

    最后,她来到了之前经过一次的有一座铜像的房间。铜像是一个赤着身子的少女,等身大小。她与梅娴诗身高相仿,却顶了一颗鹿头。

    雕像塑造得一点也不传神。鹿脸上表情冰冷冷的,看起来像是一具死亡许久的尸体,又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

    而房间里,上次经过时并不存在的一面大屏幕却出现在墙壁上。

    屏幕中是一只毛绒绒的狼头,带着眼镜,露出的上半身显示它穿着棉布制成的白大褂。此刻,这头狼似对梅娴诗笑着,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友善:

    “请告诉我,你是怎么避开我设下的所有陷阱的?”

    狼的语气既不恼怒也并不强硬,却让人下意识地想要服从。那是一种本能的,如果抗拒就必然会付出巨大代价的预感。

    “通过墙壁上的纹路。金线看起来本应是不会断的,却有很多地方不自然的缺失。从某些缺失的地方仔细观察,可以看到一些机关。所以我便记下了所有缺失的位置。

    若这些陷阱是你设下的,你不该破坏了原有的建筑,这全是破绽。”梅娴诗坦然相告。她判断在这里有所隐瞒并无法达成自己的目的。

    “原来如此,那你又为什么会选择回头呢?”穿着白大褂的狼表情很严肃,就好像在公司面试一样。

    梅娴诗淡淡一笑:“向前走,只会越来越松懈,疲倦。这也是你捣的鬼吧?我想如果我停下来打个瞌睡,大概就会被你丢出去了。虽然不清楚会被丢到什么地方。”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请回答你为什么会回头。而且你认为会被我丢出去,难道只是主观臆测吗?”狼的语气并不焦躁,只是公事公办地陈述一个问题。

    “你看,这其实是同一个问题。我走遍了这里所有的路,不止一次两次。每一条不是死路的道路,都会通向曾经走过的另一条通道。而唯独这个有铜像的房间我只见到了一次。

    在我的知识中,会出现这种现象的情况只有一个。这里既不是什么‘飞船’的内部,也不是古墓地城,而是一个仙道阵法,一个让误入者无法走出的幻阵。

    金属的墙壁,诡秘的纹路,致命的陷阱,幻阵之中一切皆有可能。它们不是真实存在的,却可以真实伤害到误入阵中的人。

    幸好,你的幻阵品级并不算高。在我犹疑为什么隐藏的陷阱都始终没有启动时,我意识到了它们存在的意义:那就是为了控制我前进的方向,防止我找到阵眼。

    所以我退了。这只是个尝试,若无效果,我便继续试下去,直到那些陷阱启动,指明正确的方向。你看,你不该画蛇添足,破坏这些墙壁的。”

    “原来如此,那么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你的陈述有一个明显的漏洞,那就是你假设了你意识到通道是在一定范围内无序循环的。而如果真是如此,除非刻下标记,一个无序的循环是不可能被识破的。”

    只有这一次,狼的声音有了一丝情绪上的波动。

    它在好奇。

0258 第七章 琴声依旧(惑音篇 第十二节)

    梅娴诗平日是少言寡语的。由于成长环境的缘故,除了必要的对答她没有和人交流的习惯。但是在这里却仿佛受到幻阵的影响,头脑异常清晰的同时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答案如此简单,你该想到了的,我不过记下了墙上的纹路。”

    她的语气也逐渐像狼一样公事公办起来。似乎这幻阵冥冥中有一种力量,将她所有的情绪都一点点剥离开去,只留下最冰冷冷的逻辑:

    “尚未筑基,我本无可能记下所有这些复杂的纹路。但你却不该坏了原本的墙壁,不是吗?不然许真能让我迷失得更久些了。”

    狼无语。即便并不是记住了墙上那些复杂线条的每一个走向,光是密布在每条走道的陷阱也有数百之多了。你特么是学者综合症么?

    最终它只能无奈叹了口气:“既然你找来了这里,现在就来回答我的三道问题吧。如果你能给出合适的答案,就可以去到合适的地方。

    如果你有一道题答不出来,就必须收下我的冰锥。届时这里将归于混沌,但你本人却可以回到原本属于你的地方。否则,你将只能永远困在这里。

    当然,我并不会刁难你,这个地方也不会允许我那样做。所以如果你答不出问题,还有一次跳过问题的机会。需要这样做的话,只需要把你身上现在穿的这身衣服脱下来就可以了。

    不必担心多余的事情,我要的就只是你身上穿的这身衣服本身而已。”

    梅娴诗略微思考。她试着像曲芸那样用手指缠住自己的一捋头发,却感觉并没有任何不同,便答道:“这是破阵的条件吗,你的阵法比我想象的要更高级,请讲问题吧。”

    “好,第一个问题,”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的狼又露出了那种职业性的微笑:

    “我的母亲是一头体面的母猪,她最在乎正式场合必须穿体面的礼服。‘如果你不在正式场合穿着正装,我绝对会去自杀!’她总是这样子对我说。

    而我的妻子是一头漂亮的绵羊,她最无法忍受不够时髦的打扮。在一起的那些年,她每天都要用奇装异服把我打扮得像个时装模特一样。

    ‘我可不会嫁给一个打扮古板的老古董,想都不要想!更不可能容忍和一个穿的像路边那些阿猫阿狗一样随便的家伙在一起,除非你杀了我!’这句话她念叨过不下五千遍,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的同学们都来自于自由的大森林,他们总是穿着便服。任何刻意的打扮都会被他们视为不合群而排斥。三年的大学生活,我和他们相处得很好,大家也都很喜欢我。

    在我大学毕业典礼的时候,所有的同学都穿了便装。但我内心中知道我的母亲绝对会希望我穿着正装,而我的妻子也一定会盼着我穿时装的样子。典礼之后毕业照会挂在我家里,我不想也没有办法欺骗任何一个人。

    我不想让我的母亲难过,也不想让我的妻子悲伤,又不想让同学们对我指指点点。那么,请问我该穿什么才好呢?”

    梅娴诗的头脑在这里无比清晰,她在狼的话刚结束还不过一秒就给出了答案:

    “你只需要穿便服就行,你的母亲和妻子都不会有什么不满,因为你的母亲已经自杀了,而你的妻子也被你杀死了。”

    狼皱了皱眉,不置可否,继续问道:

    “第二个问题。在我上中学的时候,每次考试老师都是第二天早上才会判卷,接着上课后公布成绩。

    我那时成绩一般,每次只在全班排十几名,从来没考过满分。因为成绩,父亲一直对我很不满,我清楚他一直十分希望我拿到一次满分。

    而老师也安排了排名最靠前的同学们轮番辅导我学习,这些同学和我相处得很好,我也确实感觉到进步。他们悄悄告诉我,如果有一天我能考到满分,老师会奖励他们。所以他们也都十分希望我能考一次满分。

    就连我在隔壁班交往的女朋友,也一直说如果我能考到满分,她会给我一份特别的奖励。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期待我考出满分,但是‘特别’的奖励让我心动。

    于是我就这样努力学习着,直到有一次考试我觉得自己考得特别好。

    第二天一早,我到了学校就见到课桌上有一张贺卡。上面说恭喜我终于考到了满分。结果上课后公布成绩,我真的考了满分!

    那么我很好奇,父亲,同学,女朋友,这张贺卡是他们中谁放的呢?”

    这一次,梅娴诗依旧仿佛想都没想就开口答道:

    “是父亲。老师早上才判卷,贺卡一定是当天写的,成绩也只可能老师一个人知道。而同学,女朋友,父亲中,可能是老师的就只有父亲了。所以父亲放了贺卡,而父亲就是你的老师。”

    狼依旧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继续道:“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你可要听好了。在我大学毕业之后,我把父亲,情人和三位邻居叫到家里办了一个庆祝晚宴。

    他们都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也都许久未聚了。所以晚宴开始的时候,我把彼此未见这些年的所有重要经历都毫无隐瞒原原本本地对他们讲述了一遍。然后,我演唱了一首电影《盛夏》里的插曲《psycho killer》炒热气氛。

    我的父亲是一头小肚鸡肠的黑熊。晚宴上我们吵了一架,因为我把红酒洒在他名贵的礼服上却没有钱赔偿。

    ‘虽然你最近做到了我一直想做却没能做到的事情让我很欣慰,但别以为你是我儿子就等于拥有了我的财产,我很快就会让你付出代价的!’他这样对我咆哮。

    接着我的情人也和我吵架了。她是我妻子的妹妹,这层关系之下总让我偷情时格外的兴奋。今天她的情绪有些失控,因为我发现她和我保持暧昧的同时,居然也和我的妻子,她的姐姐偷偷保持着超出限度的关系!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么不妨明白告诉你。比起你,我更爱我的姐姐,为了她我可以做任何事!我甚至有你贪污科研经费的全部罪证,你做过的所有事都逃脱不了惩罚!’她居然敢这样对我说,那些经费还是她帮我洗白的呢!

    最后三位邻居也和我吵了一架,那是三只不同品种的猫头鹰住在一起。他们也是三所不同大学的教授。

    它们会这么生气,都是因为我说出这些年的所有重要经历中,也包括了咬死它们的宠物田鼠的事情。

    上帝保佑,那真不怪我。他们的田鼠每天晚上都在院墙上打洞,而且一年前的那天我实在太饿了有没有钱买吃的……所以你懂得。

    ‘虐待宠物可是很严重的罪行,即便法律没有相关的条例,你这样的狼也该被抓起来处刑!’三只猫头鹰异口同声地喳喳。

    结果晚宴还没结束时,我去上了个厕所。还没等回到客厅就听到有警察在客厅盘问我的下落。

    我立刻悄悄地从后窗翻出去逃跑了,但我知道,出卖我的人就在客厅里。我非常生气,为了这么点小事他们居然真的叫来了警察!我一定要向那个叫来警察的人报复!

    那么,问题来了。父亲,情人,和邻居,我该向谁去报仇呢?”

0259 第七章 琴声依旧(惑音篇 第十三节)

    按照推理,梅娴诗很快就想明白选择情人去报复会是正确的答案。

    情人“为了他的妻子可以做任何事”,所以在狼讲出“这些年做过的所有重要事情”后一定会选择报警。因为狼的妻子在第一个问题中,在毕业典礼之前刚刚被他杀掉了。

    父亲为他“做到了父亲自己一直想做却没做到的事情而自豪”,所以想必对狼杀死母亲的举动是不会介意的。

    至于邻居的猫头鹰们,既然法律没有相关的条例,警察就不可能会因为咬死宠物的事情上门。

    但是梅娴诗有一种感觉,狼似乎在诱导着她去想一些什么,然后说出些什么。

    经过两个问题,她才清晰地意识到在这些问题背后狼似乎另有所图。他的问题里全都是陷阱,当你以为自己足够聪明时,他已经从你身上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无论如何,最后一个问题不可以让他顺心如意了,所以她最终回答道:

    “我选择不去报复任何一个人。”

    “这么说,你是准备脱衣混过这最后一题了?”狼的话是这样说,表情上却丝毫看不出一丝对投机取巧的恼怒,反而有些期待的样子。

    “不,我亦不愿脱衣。身体发肤受之天地,承大道之源,断不可袒与外人相见也。”梅娴诗是云裳仙府里少有的保守派,而且是超级保守。曲芸想抱来睡一睡都是百般不愿,哪里轮得到这条大尾巴色狼一饱眼福。

    “那你是打算接受我的冰锥,还是已经准备好永远留在这里了?你该不会,妄想凭借蛮力可以打通这里的壁障逃出去吧?”

    “皆非,我的答案是不选择,然后我想我自会顺利离开这里的。”

    “为什么?你为什么认为自己可以做到?”狼依旧没有气恼,它是在真的疑惑。

    “因为你一开始说的,必须收下冰锥或困在这里的条件只是‘答不出来’,而不是答错或者拒绝回答。

    至于可以去到合适地方的条件则是‘给出合适的答案’,那并不是从你给出的选项中选择‘正确的答案’。

    所以我以为,回答‘不选择’,这个合适的答案从一开始就存在。你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巧妙地用语言陷阱来制造盲点,诱导我认为必须选择,然后做出错误的,或者你想要听到的判断。

    这里是一个讲逻辑的,严谨的世界,不是吗?你看,你始终在做一些多余的事情,给了我分析的依据和信心呢。”

    愣了良久,狼终于又是长叹一口气:“果然这个深度还是不够的么?好吧,你通过了考验。演奏正确的旋律,你就可以到你想要的地方去见她了。”

    随着狼的陈述,一台八十八键的钢琴键盘从墙壁上弹出。

    “什么旋律?”梅娴诗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向下一步进行的旋律。在事情自然发生之前提前一步做到,才有可能去到下一步,你说对吗?这一次,我可没有做任何手脚哦。”狼不怀好意地笑笑,说完便从屏幕上彻底消失了身影。无论做什么也只能看到一屏的雪花。

    梅娴诗面对着钢琴键盘发呆。她见曲芸弹过钢琴,自己也试着摸过记下。如果在这里反复练习一会儿,尝试把知道的旋律摸出来她还是能做到的。

    但问题是她又能弹什么呢?总不可能弹《尘仙别》吧?

    思量许久,梅娴诗磕磕绊绊地弹起了将她唤醒的曲调:

    fa leileilei……dododo fa……solsolsol do……

    康斯妮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唤起她血脉中所有疯狂的血淋淋的梦。

    这种漫长又饥渴的感觉,让她几乎以为自己是不是不知不觉中又被封印了。抑或那个将自己救出苦海的主人和惊心动魄的冒险才是黄粱一梦,自己实际上仍然被封印在毫无感官,永无尽头的折磨中。

    但是耳边的琴声如此真切,让她渐渐转醒,意识到眼前的世界并非幻梦。

    这是一首如此优雅的钢琴曲,演奏得那么完美,就像是主人弹的。但是,舒缓的曲调却让她觉得几乎压抑不住血脉中力量的疯狂。

    好在琴曲很快就在不知不觉中终止了,康斯妮这才得以观察周遭的世界。只一眼,她就确信这是自己从未听说过的地方。

    这是一座红色与黑色交织而成的中世纪城镇。从她站立的小丘可以越过围墙,基本看清盆地中城镇的全貌。

    康斯妮本不该陌生这样的地方。比起表世界的高楼大厦,这里的城堡和围墙更接近她曾经生活的血族王庭。

    只是隐约可以看出,这原本是一座普通的城镇。建筑也符合基本的石木结构,青石,茅草,砖瓦构成的街道鳞次栉比,错落有序。

    但此时却是被大量红色与黑色所覆盖。红色的茅草棚顶,黑色的城墙,红色的排水渠,黑色的旗帜……

    嗯,遍布城镇的沟渠里,很多地方都是一团红色。康斯妮可以嗅出,那是血液混杂着铁锈的味道。而城镇中央的城堡上,原本该是王国徽记的旗帜则全都被涂成了黑乎乎乱糟糟的一团。

    这些覆盖全城的红色与黑色,有些明显是鲜艳的颜料,也有些纯粹只是血污和泥垢,甚至有许多散发着异味,说不出是什么的东西。

    而街道上原本错落有序的结构和布局,都被毫无道理地搭建了乱七八糟的建筑。原本好好的房子却被推倒留出空当让人通行。这些新搭建的建筑完全不符合稳定的工程学规则,七扭八歪的。

    原本四四方方的的房子,二层被加盖了不规则七面体的房间,而原本向外走雨的三角形屋顶被弄成了内低外高的漏斗状。不知什么时候积下的雨水还沤在里面发酵。

    康斯妮简直难以理解这样的建筑是怎么坚固不倒的……哦,想一想的当,那座积满了臭水的房顶就连带着七面体的二层一起垮塌下去,只留下一层原本正常四方的结构。

    而这样的“人为危房”,在城镇里比比皆是。

0260 第七章 琴声依旧(惑音篇 第十四节)

    看着满眼的红与黑,康斯妮觉得自己被点燃了对鲜血的疯狂渴望。那满城腐烂腥臭的味道此刻都让她感觉那么香甜。

    这是被初拥转变的低级血仆血奴才会拥有的感受,一种永无止境的饥渴。无法抑制的饥不择食。

    如果不加控制,这些血仆血奴会咬死任何他们能捕捉到的活物并吸干献血。哪怕是战场上烂在地里几周的腐尸都要扑上去大快朵颐一翻。而那些猎物崩坏和杂乱的基因,会复仇般地随着积累破坏血仆的身体和精神,让他们变异,变得丑陋,虚弱,又疯狂。

    血族的力量是由血脉决定的,任何吸食都会不可避免食物的血脉混杂进自己的体内,进而发生微不可查的变异。对于它们而言,人类的基因是最稳定的。所以真正的血族只会吸食人类。

    而血族中的贵族更是挑挑拣拣,很多贵族战士只选择强壮的男人作为食物,认为这会增强他们的实力;而一些年长的上位者,则会用儿童的鲜血保证自己的皮肤如婴儿般光洁。

    虽然效果微乎其微,但是千百年累积下来就会是一种相当明显的差距。而康斯妮贵为公主,原本是只吸食美女的。

    此刻,她却不受控制地被点燃了低等血仆身上才会存在的疯狂食欲。她想要冲进城去,吸干街道上的每一具饿殍,水沟中的每一挺浮尸。不止是想要,而是无比渴望!

    被自己异常的疯狂所震惊,康斯妮忽又找回一瞬清醒。

    是那诡异的琴声迷惑了自己,还是这陌生的世界有什么蹊跷?自己刚才在做什么来着?不行,得去那座城里弄明白!对,去城里,那里一定有自己异常的答案……还会有更多的鲜血!对,更多的鲜血!

    带着一串墨色的残影,康斯妮冲下了山丘。以她的速度,跑到城门只需要不过四五分钟。但她却在半途停下,因为她见到了一个十分怪异的场景。

    一只土拨鼠……嗯,真正的土拨鼠,只比她膝盖高一点的小家伙,正在麦田里拔着麦子。边拔,还边唱着歌:

    “饥荒啊,饥荒啊,这月不拔完麦芒,下月杂草怎会长……”

    “你是谁?你在干什么?”若不是听到这东西在唱歌,哪怕受到不明影响满脑袋都是疯狂想法的康斯妮也不会对一只土拨鼠讲话。

    “如你所见,老爷,”土拨鼠没有停下手头的活计,乐呵呵地回答:“我是一位农夫,这是我的土地。我们的城市正在闹饥荒,猪国王命令每个农夫都必须上交一百斤杂草以应急,让市民们勉强糊口充饥。

    然而我这块破田,总有麦子止不住地长出来。如果不每天来除一除麦子,下个月的杂草肯定长不齐规定的份量。我会变成一只和其它鼠不一样的土拨鼠,每个人都会想要吃掉我的。”

    康斯妮挠了挠头,血脉中饥渴的冲动让她根本没法好好思考,只想扑上去吸干这头土拨鼠。用最后一丝理智压抑住疯狂,康斯妮还是问道:

    “那你为什么不用山坡上的杂草去交差?你看,我过来的地方,漫山遍野都是杂草吧?”

    “嗯……”土拨鼠陷入了许久的沉思,最后答道:“这恐怕不合逻辑。你看,如果我把时间花在去山上采集杂草上,谁来拔除我田地里的麦子呢?”

    归根结底,你只是就想拔麦子对么……

    “那你为什么不干脆逃走,或者干掉那个缺心眼的国王?”康斯妮感觉自己的逻辑仿佛被土拨鼠吃了,有些抓狂。

    土拨鼠又是一阵沉思,之后答道:“你说得不错哎。我田里长着麦子,这东西在城里现在可卖得天价。如果我准备干掉猪国王,就不再给它上交充饥用的杂草。这样我的田里就会长满麦子。

    这片田地是一个正五边形,边长一点三公里。我将它的中心连接五个端点,就可以形成五个等边三角形。

    每个三角形的高是根号下1.3的平方减去1.3/2的平方,也就是1.1169公里。所以面积是1.3乘以1.1169除以2也就是0.726平方公里,再乘以5得到田地总面积3.63平方公里。

    不拔出杂草的话一亩地产麦子545斤,所以我的田地3.63平方公里等于5445亩,一共可以产麦2967525斤。按现在城里的市价,可以武装个雇佣兵。

    猪国王的军队与雇佣兵战力相当,但是他只有575个士兵。

    这样算起来的话……果然还是不行。”

    “为什么?”康斯妮有点抓狂,她一点也不想吐槽这东西作为一只土拨鼠怎么种得过来五千多亩地。话说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种田这件事好有前途啊……

    “因为如果我去招募军队,就没时间拔除我地里的麦子啦!”

    “那我想吃了你行不行?”

    “嗯……”土拨鼠又撇着嘴算计起来:“如果你能处理我田里的麦子……”

    康斯妮却没有给它说完这句话的机会。异类的鲜血进入体内,让她变得更加享受而不是排斥疯狂。

    当土拨鼠血液中的基因被康斯妮吸收同化,诱发变异,天知道这诡异的玩意儿会对她造成怎样糟糕的影响!如果只是一头土拨鼠就算了,谁还不会偶尔吃点奇怪的零食?问题是,这是一头会说话且脑子不正常的土拨鼠啊!

    即便理智再拼命地抵抗,冥冥中自有一种力量引诱着康斯妮走向不归的疯狂。

    然而,短时间内,这样的疯狂只会给康斯妮带来更强大的力量,更畅快的体验。裹挟着疯狂,她一阵风般掠到了城门口。

    守城的士兵依旧是两只土拨鼠。看起来比那农民鼠的样子更一些,饿得瘦骨嶙峋的,好似就要被身上的铠甲压垮。

    “奉英明神武风流倜傥神圣不可忤逆猪国王,及清醒睿智精神导师狼宰相之命,所有动物进城都需要接受检查!”其中一只土拨鼠有气无力地念到。

    “为了避免疯狂的恶疾在城市内蔓延,全国最清醒的狼宰相下令疯狂必须被根治。任何被判断为疯狂的动物都会领到一根冰锥。这位老爷,还麻烦您脱下身上的衣服接受检查。”另一只跟腔。

0261 第七章 琴声依旧(惑音篇 第十五节)

    “为什么……检查是否疯狂需要脱衣呢?”康斯妮不解。

    “这我们也不清楚。最清醒的精神导师狼宰相这样下令,自然有它的道理。”干瘦的土拨鼠煞有介事。

    “不清楚?那你们要怎么检查?”康斯妮再次抓狂。

    两只门卫鼠四目相对,呆呆眨了几下,随后其中一只眼珠一转说:

    “得了疯病的动物会产生幻视幻听。你先脱了衣服,然后学着唱一遍排在你身后那头鹿一直唱的那首歌谣。如果你能唱准,就说明没有虚假的声音打扰你聆听。没有幻听,你就是正常的,可以进城了。”

    康斯妮回头看了看,身后并没有一头鹿,当然也听不到什么歌声。

    另一只土拨鼠则狠狠拍了一下前者的钢盔:“白痴啊你,如果只要唱出后面那头鹿的歌谣还脱衣服干嘛?你的想法要是再这么与众不同,小心被当成疯子发冰锥!

    正确的检查方式应该是先脱掉衣服,然后在这三盘食物中选择一盘。疯子总会吃一些不能吃的东西。看,我这里三个盘子中分别装着小麦,野草,和粪便。选择你想吃的吃给我们看吧!”

    这个看似很困难且槽点满满的问题康斯妮一点也没被难道,因为她的面前根本就没有被摆上小麦,草和粪便,甚至连特么盘子都没有。

    话说回来,你们这归根结底是在暗示我,脱衣服什么的根本就是故意刁难吧?一种油然而生的烦躁让康斯妮对血液和进食的渴望越发不可遏制。

    于是她抽了抽嘴角,笑眯眯对两只土拨鼠道:“我倒是有个好办法,可以解决检查的问题。只要你们乖乖让我吃掉,就再也不用担心被判定为疯狂而收到冰锥了。”

    两只土拨鼠又是互相看看,其中一只对康斯妮问:“可是如果只有我们被你吃掉,就变得和全城的人不一样了。我们一定会被被当成是疯子,领到冰锥的。”

    “这个简单,”康斯妮笑得更灿烂了:“已经有同伴在前面等你们了。至于剩下的人,我想他们不会让你们等太久的。”

    “原来如此!老爷,你可真是太清醒了!如果别人都被你吃掉,只有我们活着,那我们就是和大家不一样的疯子了!”说罢两只瘦骨嶙峋的土拨鼠齐刷刷扬起了它们的脖颈。

    康斯妮在收获了一顿饱餐和两份疯狂后,大摇大摆进了城门。

    然后进城的第一件事就是目睹了一场暴动,当然这并不是她自己干的。

    事情的原委是,两个土拨鼠士兵押解一个鹿头人身的少女经过城门附近,被一大群骨瘦如柴的土拨鼠暴民突然从四面八方扑上去袭击杀死。他们抢走了士兵身上带着的粮食。

    而转眼间,一队巡逻的士兵又杀了过来,开始追赶屠杀那些哄抢食物的暴徒。从暴徒手里抢回粮食的士兵,偏偏又会被同伴暗下黑手。暗箭没能杀死的那些,又再提剑回去和同袍砍杀在一起……

    城门口的小广场很快变成了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的暴乱现场。

    一片骚乱狼藉的正中,鹿头的少女楚楚可怜地蹲在原地,任由打成一团的士兵和暴民踢踩践踏。而那些土拨鼠乱哄哄地争抢着粮食,把鹿少女踢来踏去,却没有一只特意来捅上一刀。

    混乱中,康斯妮的瞳孔忽地微微一红,随即向战场的中心走来。

    她闲庭信步穿过混乱的战场,双手一对弯刀腾转间随手割开几只靠近的土拨鼠的喉咙。身体仿佛动都没有动过,只有手臂留下一串残影映射出挥舞过的轨迹。

    继而她站定在鹿少女的身前,一双血瞳直勾勾盯着人家。时不时地,还动动胳膊砍翻几个不长眼冲过来的家伙。

    并不是在记忆不清的空当康斯妮的武艺有了怎样的提高,而是这些瘦骨嶙峋的土拨鼠战力还要比普通的人类差了好多。手上一对弯刀在没有阳光反射时也散发出金属的寒光,那是被曲芸附过锋锐魔法的,被米莎鉴定为战魂五品。

    这是曲芸练习附魔过程的产物,类似的刀枪剑戟还有好几件在康斯妮身上。没有一件比得上域中用脑袋换来的那把精金战斧,但她始终坚持轮换着使用各种兵器。

    名为该隐的血族王室,是以擅长所有冷兵器而闻名的。这也是康斯妮所想要找回的一部分过往荣耀。

    鹿少女吓得浑身颤抖。她的双眼被线绳缝住,但还是可以听到四周的嘈杂。黑暗中,只觉得自己被一只小小的手拉了起来,牵着向混乱的外围走去。

    牵住自己的小手,冰凉却温柔。

    对于康斯妮来说,可人的女性更多是美味的饮料,只是认识曲芸后会有意识地控制自己不再一口气喝干而已。她会救下这头鹿少女,当然并非像曲芸一样怜香惜玉。而是从这囚犯的身上,她嗅到了主人的味道。

    所以她领着少女来到了一条阴暗的小巷。

    “你有没有见过一位自称‘音乐家’的少女?她和我差不多高,长得特别漂亮。”康斯妮开门见山,跳过一般人问话的循序渐进,直指自己关注的核心。

    “抱歉,我的眼睛现在看不见。”鹿少女声音微颤。

    康斯妮却是不耐烦地打断:“你只要回想一下自己最近遇到过的陌生女孩就行,她的声音也特别好听,让人听过不会忘的那种。”

    一种来自捕食者的威压让鹿少女两腿一软就坐倒下去,她继续颤着声答道:“我……我没见过。”

    “你确定?”

    康斯妮并没有刻意威吓少女的意思,但是那种自从来到这个地方后就一直挥之不去的嗜血与饥渴让她越来越压制不住。

    鹿少女已经在地上缩成一团:“我……我确定!狼宰相说我被鱼的疯狂污染了,一直把我关在地牢里。那里只有镣铐和看守,不允许任何人前来探望。这次出来,也是被他们押送去刑场领冰锥的!”

    康斯妮眼中的血红淡去了一些,她觉得鹿少女的话该是可信的。至于对方身上主人的味道……有可能是曲芸经过这里见到这鹿少女时暗自留下了什么魔法印记。康斯妮清楚,凭主人的性子是最受不住这种极可怜的女孩子的。

    所以这应该是个被主人看上眼的女孩?这样的话,也许自己应该帮助她,保护她,或者呆在她身边,这样就可以找到主人了。

    “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这乱七八糟的城市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尽量声音温和地问道。

0262 第七章 琴声依旧(惑音篇 第十六节)

    鹿少女惊慌起来真的像一头小鹿一样竖起耳朵,颤抖着四处扭转着自己的头,双手不停交替地刨着地面。现在终于不再那么惊慌,神经质的动作也逐渐放缓下来。

    “我是这座城市的小鹿,这里是我的城市。

    猪国王原本是一位慈祥的长者,而猪王后也是一位和善的女士。直到有一天,这里来了一条七彩的小鱼,全城人都很喜欢她。

    可是有一次,我和小鱼玩耍的时候,猪国王突然怒气冲冲地下令把我们都抓了起来。他说我被小鱼传染了疯病,我们都疯了,需要治疗。

    于是,全城最清醒的狼宰相便夺走了小鱼的一片大脑,我也被关在了地牢中。

    很快,所有的居民一个接一个地发了疯,连猪国王和猪王后都变得异常偏执和可怕。

    正是因为小鱼被夺去了一片大脑,所以所有居民才会发疯。然而国王和宰相却认为是小鱼的过错让居民发疯,把她囚禁在地牢里。

    求求你,救救小鱼,帮我找回‘一片大脑’吧,时间已经不多了!”

    对现在这种状态下的康斯妮来说,有条理的思考正在变成一件越来越困难的事情,但她还是尽力去冷静和理解。

    难道我现在奇怪的状态,就是因为那条鱼少了一片大脑?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才会因为自己的缺失而影响到整个城市?

    现在的情况去理解这么离奇的事情实在太困难了……不,对这些诡异的情况如果能轻易理解接受了才是真正的不正常吧?

    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无论如何,我都得帮这头小鹿完成这个任务。

    主人在这头鹿不知情的情况下接触过她,而她始终关在地牢,刚刚押解出来去刑场。这就说明主人自己也身在这座城市里,想必她也会受到这种奇怪情绪的影响吧?

    无论是为了处理自己异常的状态,还是挂记于主人的情况,既然是我得知了问题的缘由,就该尽力去处理掉!

    就在这时,城堡钟楼上的钟响了。

    康斯妮仰起头,双目无法视物的鹿少女仰起头,握着匕首准备偷袭的,和已经被砍翻在地将死不死的土拨鼠们也都仰起头。

    那不是铜钟低沉悠扬的共鸣,而是电子琴的声音。一个中低音区的徐缓动机在持续反复着。发出琴声的,正是那钟楼上最大的大钟。而大钟的四周,还不规则地挂着六口小钟。

    很快,随着小钟一口口敲响,木管乐器的声音一件件加入进来。长笛,黑管,接着是萨克斯。每个声音都在演奏着自己与众不同的节奏,合在一起,给人一种疯狂的纷乱感。可细听起来,偏偏又隐藏在某种规律之中。

    一口钟怎么可能发出不同音高的琴声?康斯妮一点也没在意,她来自一个充满了魔法的世界。

    琴声,让人清醒,让人沉迷,让人觉得自己不再是自己……玄之又玄的感觉。

    不同的风景中,曲芸也在倾听着同样的琴声。

    而她立刻就判断出,这就是唤醒自己那同一首乐曲《glassworks》的第二乐章:floe,也即是浮冰的意思。

    对曲芸面前的景色来说,这可谓是一首相当应景的曲子。

    从那看不到边际的大裂谷移开视线回转了头,就见到身后一座层峦叠嶂的冰山,浮在宽阔的冰河之上。

    冰河之宽,望不见其对岸,只有湍急的水流宣示着这是一条河流而不是湖泊大海。

    但冰山之大,即使这样湍急的河流,也不过能让它极缓慢地向下游一点点漂去。那是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速度,若不是因为震惊盯了好一会,曲芸也根本没法发现这浮冰之山是在漂流了。

    在表世界,这样的冰山是绝对不会存在的。它就像是大庸梁州西南那些地质皱褶产生的山脉一样蜿蜒起伏着。

    能产生这种层峦叠嶂的地壳运动,会把一切冰山都震碎。碎冰之后才会再冻结成与之前如出一辙的,整块整块的冰山。

    细看过去,冰山到河岸之间似有几条小船往来着。而河岸边隐约可见一些像童话中一样的房子。想必,这就是鹿少女口中下一站需要通过的土拨鼠的村子了。

    然而这里既没有电子琴,也没有康斯妮那里城堡上的魔法钟。琴声,就像是从世界之外的远方传来。落在耳中,却又清晰地像在听现场音乐会。

    《floe》的琴声是随着曲芸从彩虹上跌落到那条贯穿整个世界的裂谷这一头的同时响起的。受悖影影响而过分放大的惊吓使得她没来得及判断清楚是自己的跌落导致了琴声响起,还是自己在响起的琴声中跌落。

    总之,这个时间很巧地卡在同一瞬间。而在这一瞬间,世界也改变了。一种油然而生的乖离感贯穿了曲芸的全身。头脑似乎变得越来越清醒,又似乎变得很困很困。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曲芸觉得身体留在原地,但意识却随着琴声不断上浮。整个身体都有一种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而灵魂好像要从身体中被剥离出去似的。

    但感情被极度放大的她却丝毫没有恐惧,她只觉得好像每天早上睡醒时,那种即将回到自己该在的地方的熟悉。

    据曲芸已经比较丰富的魔法学知识来看,只有极高级的附魔道具或者五环以上的大魔法才能影响人的认知到这种程度。

    她甚至觉得自己产生了幻听。

    仿佛有一个温柔,威严,又有磁性的男声在世界之外对自己说话:“drei,zwei,eins……”

    只是很快,男人的声音随着琴声的变弱渐渐隐去了。

    再想回忆,记忆已然一片模糊。先是觉得自己刚刚真切听到的声音是幻听,继而连自己听到过这样的声音都忘记了。

    在曲芸的意识中,这一切很快就变成了“似乎忘记了不该忘记的东西”这样一种朦胧的感觉。

    然而,遗忘正是这个力求探索解析世间一切奥秘的女孩最大的禁忌。

    直到这时,惊愕,惶恐,愤怒……一系列几乎从未在曲芸身上出现过的强烈感情在这个世界中被无限放大着。

    一种命运不受自己操控的无力感点燃了曲芸的怒火。如果世界想要操纵我,那我就否定这个世界:

    “do sol-re!”

    隔绝!

0263 第七章 琴声依旧(惑音篇 第十七节)

    这个曲芸手中最强大,经过真理之门真名强化,连太阳的温度都撑过一瞬的二环魔法,在这里……没有发挥任何作用。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再被百倍放大。这就是悖影的力量吗?

    她不甘心,取出手机打下这样一段话:

    “记住我丢失了落下彩虹后一瞬的记忆,找回它!当我更强大时。”

    只是,这样一段话还没敲完,便从开头一个字一个字的消散了。

    看着熟悉的手机上,显示屏上的宋体字一个个如墨迹般晕染开来再逐渐变淡消失,是一件十分诡异的事情。说要消除记忆,难道就连这样的假以外物的手段都无法保留痕迹?

    绝望之后,曲芸却是猛然一怔。

    莫非这不是悖影的力量?

    悖影皆有自己的规则规律。魔法无效,情绪放大,记忆丢失……据曲芸所知,一个悖影现象可不会有这么多的规则。难道这个世界在同时受到多个悖影影响?亦或是……

    “re sol-re!”

    一团几乎透明,形状不规则的魔法涟漪扭曲了周遭的光线,在曲芸头顶微微一闪。立竿见影,效果格外的强烈,比在团队空间中练习时不知道要强大了多少倍。她瞬间就感觉到记忆的流失停滞了,自己再也不会继续遗忘下去。

    这是二环【坚定】。一个由【隔绝】衍生的魔法,从对物质的隔绝变成了对精神影响类攻击的基本抵抗。此类魔法效用除了受法力和真名的影响,还会随着生命层级也就是维度的提高而增强。

    没错了!至少遗忘这件事不是悖影现象,而是针对依子的精神攻击!

    只是……“fa-mi,ti”

    在随后的【奥术侦测】下,曲芸并没有发现任何针对自己的魔法痕迹。

    她也没有看到自己头顶那一团模糊的涟漪,不然她一定会感到十分好奇。因为在表世界练习的时候,这玩意可是不存在的。

    自己的力量还不足以找回失去的一瞬记忆,但足以保证自己不会连这件事也忘掉。对于现在,这就够了。

    曲芸动身向冰河岸边那童话般的村镇走去。

    稍走进些,曲芸发现这确实是一座土拨鼠的村子。肥硕的土拨鼠有的在种田,有的在打鱼,其乐悠然好不自在。

    鹿少女说要“穿过”土拨鼠的村落,想必就是因为除了村子的渡口再没有能进入冰山的道路了吧。虽然魔法的封禁似乎并非出于悖影影响的缘故,但是大多数魔法的无效是经过验证的。

    无论怎么想,也只有乖乖去求土拨鼠们帮忙摆渡了吧?

    “我们不能让你过去。”两只在耕田的土拨鼠对曲芸挥舞着锄头和镰刀。

    “为什么?”感觉自己长得还算是可爱吧,这合计是被嫌弃了?还没走到渡口,不,是还没进入村子,曲芸就已经被人家拦住了。

    “没有放弃应当舍弃的东西,我们不能让你进入村子。住在豪宅中的猪说过,放你过去,会给我们带来灾难的!”拿镰刀的土拨鼠挥舞着手中的镰刀恶狠狠道。

    “猪知道依子会来?”曲芸的好奇心又扑腾上来了。

    “不,”另一只用手中的锄头握柄根部像门卫的长戟一样敲了敲地面:“任何没有舍弃应当舍弃东西的动物,都不允许通过这里。”

    “好吧,至少你们得告诉人家什么是应当舍弃的东西吧?”

    “很简单,只有两样东西:名字,”拿锄头的土拨鼠一本正经地回答,却马上被曲芸打断:

    “等等!舍弃名字是什么鬼?难道你们都没有名字?那你们怎么称呼彼此?”

    “呵,没舍弃该舍弃的东西的动物就是蠢,”拿镰刀的土拨鼠轻蔑地笑笑:“它叫用锄头的,我叫用镰刀的呗。”

    曲芸瞠目结舌:“那……那要是明天你们换了工具来用呢?还是你们每只鼠一辈子只用一种工具?”

    “用镰刀的”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嫌弃地对曲芸从头扫到脚:“要不说你笨,怎么可能会有动物一辈子只用一种工具?明天换了工具,他就是拿镰刀的,我就是用锄头的呗。

    看村里,我教你,跟我念:刷墙的,放羊的,挑粪的,摆渡的,摆渡刚靠岸的,摆渡准备出发的……”

    居然被一头土拨鼠给鄙视了……话说要不是你们这习俗太奇葩,依子会往那莫名其妙的方向去想么?不过“要是不止一只再干同一件事怎么叫”这个肯定又会被鄙视的问题终于不用问了。

    “用锄头的”明显更年长些,它叹了口气,还是一本正经地对曲芸讲:“刚出生时我们也都是有名字的,但是自从住在豪宅里的猪告知我们名字会带来灾祸,大家就渐渐都舍弃名字了。

    一开始只有一两家,我们那时候也像你一样不习惯。后来越来越多的鼠选择舍弃名字,如果还留有名字就会和大家不一样了。我小时候,就有两家因为不肯舍弃名字引起了大家的恐惧,被活生生烧死在房子里了。”

    “你们为什么要听那猪的?它是你们的国王不成?”鹿少女说过猪是“不可违抗”的存在,曲芸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却从没想到它的力量竟然强大到连名字这种概念性的东西都可以剥夺。

    “不不不不,”用锄头的连连摆手:“猪只是我们的好邻居而已。它住在豪宅里,上过学,比我们懂得多,所以我们愿意听他的。更何况,猪的意见很有道理啊。”

    “有什么道理?”

    “你看,名字这东西真的是万恶之源。正是因为有了名字,我们每只鼠之间才有了不同的地方。所有的鼠每天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因为自己的名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而被人烧死在房子里。

    每个动物都憎恨着和自己不一样的动物。而我们土拨鼠是群居动物,必须有基本的规则让我们可以生活在一起。这样,猪的建议是多么美妙,从此我们再没有了本质上的不同。

    我们都是土拨鼠,随时可以交换职业和身份。这个村子从此也变得和谐,再也没有一只鼠被烧死在房子里了。”

    对于土拨鼠的逻辑,曲芸不置可否。她没有任何义务去教导这些看起来并不可爱的小动物去认识到个性和个体意志的重要。于是她只是撇了撇嘴道:

    “好吧,那第二样要舍弃的东西呢?”

0264 第七章 琴声依旧(惑音篇 第十八节)

    “这个我来说!”拿镰刀的积极道:“第二件应当舍弃的东西,就是衣服!”

    曲芸一口老血差点喷鼠一脸。

    你们根本就是和那条色狼一伙的吧喂!凭哪门子要脱衣服啊?难道你们就敢不穿……好吧,你们他喵的是土拨鼠啊!(#-皿-)~~

    不对,要说穿戴的话,你们头上包的头巾也算是一种衣服吧?

    拼命忍下去“依子没长毛”的吐槽,曲芸皮笑肉不笑地问道:“衣服都舍弃了,你们头上包的那算什么玩意。”

    “这个啊,”拿镰刀的果然又露出那副看白痴一样的眼神:“把该脱的脱了就行啊,要是脱了之后再也不许穿,冬天岂不是会很冷?”

    ……

    曲芸只觉得自己的智商被土拨鼠给吃了。

    “依子这身就是脱过该脱的之后,因为太冷而换上的啊。”曲芸说这话时牙齿都有点打颤,这地方离冰河已经很近了。要真脱了衣服,别的先不说,估摸着得冻死在渡船上。

    她看了看土拨鼠毛绒绒的身体,一缕缕长毛随着寒风飞舞,好蓬松的感觉……

    “你有什么证据?”拿锄头的“老”鼠稳重道。

    要说脱衣,其实在这里脱下换一身也没什么。谁还没当着毛绒绒的小动物换过衣服了?留着内衣不脱就好,这些禽兽总不会连内衣都不放过吧?

    但是即便被夸张的情感所压制了理智,曲芸还是敏感地意识到事情不寻常。不论是那头披着羊皮的狼,还是现在的土拨鼠,它们都在千方百计地想要自己脱衣。

    所以,脱衣这个行为恐怕并非听起来那样普通。在这个悖影笼罩的世界中,弄清其中玄妙之前曲芸可并不打算尝试。

    “证据就是这个,”曲芸把一套和身上一样的替换用连衣裙丢在地上:“我刚才在彩虹上遇到了一头穿着白袄的狼,他已经让我脱过了衣服。这就是我刚才脱下来的。”

    话说……被这么一搞,原本想换套秋衣棉袄的现在也不敢脱衣了。只能勉强在连衣裙外面套上厚厚的棉袜和一件羽绒服。

    若那条大尾巴狼让自己脱衣真的有什么特别的目的,恐怕是画蛇添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要是没有它引起的这份警惕,曲芸肯定自己就在冰河前脱衣更衣了。

    “原来如此!”拿镰刀的把镰刀往地上一丢,双爪一拍:“这样一来你就和我们没有不一样了啊!你可以去渡河的。”

    “你看,我们原本就没有什么不同。是你疑神疑鬼想太多了。”曲芸苦笑。

    “对不起,是我们的错,”拿锄头的低头认错:

    “经过这里的动物,大多都意识不到舍弃名字和衣服的好处。它们中有很多甚至还会为此愤怒和我们战斗。但是没有一头得到了好下场,最好的不过夹着尾巴逃回森林。

    集体的力量,可是很强大的!走吧,我们护送你到码头,这样就不会再有人犯同样的错误。”

    glassworks:floe的琴声中,任棉霜在战斗,不停的战斗。她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战斗,为什么要杀戮,她只觉得自己深深地憎恨着眼前的一切。

    琴声响起时,她还曾感到一丝清明。却很快地随着什么而快速地遗忘,遗忘……随着什么来着?已经想不起来了。

    只觉得好恨啊,好恨眼前这些怪物,将我和队友们分开。我还未曾为队伍做出过什么贡献,怎么可以死在这里!你们这些没有五官的怪物,巫婆,对我的伙伴们做了些什么?对我的小芸做了什么!

    所以,全都杀掉吧。用我的血换你们的血,用我的肉换你们的肉!把所有的危险都消灭在我这里,她们就不会有事了。

    依稀记得第一次听到琴声时,她被这个仿佛全世界都在燃烧的烈火的世界所深深震惊。

    接着马上就见到了那个怪物,那个头上套着麻袋的壮汉踏着燃烧的火焰向自己走来。

    任棉霜吓坏了,她试着逃跑,却被轻松追上。然后被一顿毒打,被它按在地上,用专业的剥皮刀一寸寸切开衣服和肌肤。

    再然后,心中那个同样是自己的女王苏醒过来。

    好恨!

    恐惧在这里没有任何力量。所以,去恨吧,憎恨带给她力量,无比强大的力量!

    任棉霜拼命地抓挠,撕咬,然后才发现那外形恐怖肌肉发达的男人竟然只有和自己相当的力量。

    也是了,虽然在云裳仙府中,中规中矩的跟着队伍她的奖励点数从来都是倒数,但云裳每场的点数收获足以让任何一个拉马克团队眼红,哪怕是最顶尖的那些。

    自己已经不再弱小了,是愤怒带给她力量。

    男人一个耳光将她扇倒在地,她也扯掉了男人头上的麻袋。她见到了那个,五官全被剜去熨烫成一团的怪物面孔。

    男人割去她的一块皮,她就撕掉男人一块肉。

    以血换血,以肉换肉。

    男人似乎没有痛感,即使脑袋被拧掉,也在继续切割着。

    任棉霜痛彻骨髓,但她同样不会倒下。现在的自己早就与在涔云界刚刚获得力量的时候不同了。她已经有了图谱第二阶段的实力,只差最后的变异。

    所以她似乎也不在乎疼痛,即使血肉横飞肌不掩骨,也在不停撕扯着。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同样不知疼痛,不知疲倦的怪物,是那个不能自愈的先倒了下去。整个身体被撕成一条条的肉片,任那怪物在恐怖也无法起身再战。

    同样被割得破破烂烂的任棉霜双目血红,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身上的伤口,正在肉眼可见地愈合。

    然后,她才想起自己的徽章空间里原来还带着各种武器来着。里面甚至还有一件曲芸制作的战魂八品附魔装备!

    愤怒是一把双刃剑,伤敌伤己。

    可是这燃烧着的世界却没有给她回复理智的时间。一个皱巴巴的干瘦老妪躲在黑色的袍子里,桀桀怪笑着向她丢来一个瓶子。

    瓶子落地一瞬就腾起一股绿色的浓烟,裸露的皮肤一接触到就马上腐烂掉落。

    任棉霜向后跳开,开始用突击步枪向老妪扫射。

0265 第七章 琴声依旧(惑音篇 第十九节)

    任棉霜不是曲芸那样的百发不中,但般距离下,也着实难造成什么实质上的威胁。

    哒哒哒的枪声中,只见那干瘦的老妪不慌不忙掏出一个人偶娃娃。温柔地抚弄了几下,对着任棉霜举起。然后“咔嚓”一声掰断了人偶的手指。

    枪声应声而止,任棉霜的右手食指落在地上。

    这点小小的疼痛自然没有让任棉霜动摇丝毫。她扔掉步枪,换出一面盾牌向着丑陋的老妪冲去。还在路上,断掉的小指已经开始缓缓重生。在线粒体的能量用尽之前,她还会这样一直不停歇地战斗下去。

    老妪毫不慌张,狞笑着举起手中的人偶。故意缓缓地扭动着人偶的头。随着一声脆响,人头落地。

    然而落地的只是人偶的头,全身遮在这面筝形盾后面的任棉霜浩发无伤。

    这正是曲芸送给她的装备,一面附魔盾牌。

    作为练手之作,盾牌上附魔的威力极弱。然而偏偏其上附着的魔法是那个二环的【隔绝】!人偶无形又极其难缠的咒力就这样被挡了下来。

    老妪惊愕之际,任棉霜已冲至她的身前,提盾就是一记盾击。

    任棉霜不懂什么搏斗技法,偏偏这盾又是对技巧需要最少的兵器之一。单纯论力量,任棉霜已经进化到和那没有面孔的壮汉怪物旗鼓相当的程度。

    这一撞,直接把老妪击飞,砸在一棵燃烧着的树上。三百四十五块骨头碎了二百零六块。

    这还没有结束,任棉霜空出的手上又刷地出现一把尖刺钉锤。

    没有技巧,就靠努力来弥补;没有速度,就靠力量来弥补。这就是任棉霜的坚持。她无法像康斯妮那样准确快速地将剑刃送入敌人的咽喉,就选择笨重的单手战锤,逮着人往死里抡。

    以她现在显径中阶的实力,每一击都超出了狙击枪子弹的杀伤力。老妪很快变成了一块烤炉中的肉饼。

    然而,还没有结束……

    第二个麻袋男,第三个麻袋男,第二个佝偻的老妪……

    战战战!杀杀杀!恨恨恨!

    挥洒尽血肉,自己的,敌人的,最后剩下的,就只有恨。

    渐渐的,她沉重的尘屑凡品战锤已然弯曲。打着打着,又再一次变成了使用自己的拳头在战斗。只是这一次每一拳落下,自己皮开肉绽,敌人骨断筋折!

    这就是线粒体方向进化图谱【肉身壁垒】的二阶变异:【铁拳】。因为使用经验不足而无法晋级的进化图谱,居然在这里彻底完成变异。

    完成了这项变异的任棉霜可以控制局部组织线粒体储能的爆发释放,通过这样的活性化带来短时间内突破性的力量。

    转化能量,储存能量,释放能量。线粒体方向的进化正如细胞中这微小的结构本身一样,需要在战斗中新陈代谢才能成长。

    无尽的愤怒,无休止的杀戮。大量能量的释放让任棉霜的身体仿佛这个火焰的世界一样燃烧起来。

    杀到现在,再无一只怪物站立,她又听到了第二次琴声。

    短暂的清醒,随即又沉浸回深深的憎恨。任棉霜憎恨这个地狱般燃烧的世界啊,让她燃尽鲜血,依旧找不回自己的伙伴。

    即便被琴声唤起的那一丝清醒中,任棉霜也并没有试着让自己脱离憎恨的情绪。她有一种说不清的直觉,好像如果自己拜托掉憎恨,就将失去和这个世界抗衡的力量,被燃烧殆尽一样。

    她开始感到痛苦,身体被外面真实的火焰炙烤,灵魂被体内憎恨的怒火焚烧。外面还有线粒体的能量可以修补,而里面,就只剩下无尽的折磨。

    “你好像迷失了自己啊,我的羔羊。”

    任棉霜猛地回头,旧件披了一身牧师白色圣袍的狼站在烈火中,宛如炽天使降临。

    “你需要指引和救赎。放下你的戒备,来倾听神的声音。否则怒火必将破坏你的理智,将你燃烧殆尽。”

    任棉霜眯起布满赤红血丝的双眼:“是你点燃了这个世界?”

    “哦,不不不。如你所见,我只是一条温顺而虔诚的狼,我可没有点燃世界那么大的本事和胆气。能做到这种事情的,当然只能是猪了,”那头狼好似为了证实自己的话,做了个虔诚合掌仰望的动作:

    “鹿被带有原罪的鱼所诱惑,猪愤怒了。从此森林变成了火海,我们这些纯良的小动物失去了栖息的家园。

    我的到来,正是为了熄灭这邪恶的火焰。而能熄灭这火焰的,唯有用冰锥从冰山上敲下的冰块。我请求你,以拯救这世界的名义,帮我寻到那冰锥。”

    “还有么?”任棉霜恶狠狠地瞪着看起来圣洁无暇的狼,被火焰围绕,她十分难以控制内心中的憎恨。

    “哦,是的,我的孩子。经过烈火的洗礼,你已经洗去罪恶,获得新生。现在,你只需要脱去身上的旧衣,就可以重生为神的战士。神的怒火就是你的怒火,以神的旨意,尽情的发泄!”

    “还有什么,一起说了!”她几乎是在咆哮了。

    狼牧师却是毫不动容,继续不紧不慢道:“羔羊啊,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请不要相信那条带有原罪的鱼,它有着骗人的外表。它可能也会请求你的帮助,但若你帮了她,愤怒的猪将会来到这个世界。到时候,一切都将无法挽回。”

    “我不会去帮那条什么罪鱼的。”

    “神告诉过我,所以我知道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圣洁的白袍将一张狼脸的微笑也衬托的不再狰狞。

    “放屁!”任棉霜直接暴粗口了:“我不会帮它,因为我恨它。我也不会帮你,因为我也恨你!什么狗屁不同的废话,先吃老娘一拳!”

    她说着便冲上去打算先将这条狼胖揍一顿再说。却不想它也是反应极快,拳头未到就向后一闪。

    任棉霜终究不是康斯妮,虽然她有着足以打爆怪物的力量,却少了战斗的本能和经验。光靠一身蛮力,可追不上一条见势不妙就四条腿奔逃的狼。

    没错,它居然就这么跑了……跑了……了……

    四腿狂奔,还穿着圣洁的白袍。

0266 第七章 琴声依旧(觅音篇 第二十节)

    浮冰之上。

    曲芸怀着深深的眷恋,挥别了“拿锄头的”,“什么都没拿的”和“摆渡刚过来这边的”。

    转头看看,就觉得马上要做的登山这件事儿还真是个了不得的大工程。还好有路,若是让曲芸像古墓丽影里的劳拉一样靠一对冰镐和登山绳索翻过一座冰山,那可真要了她的亲命。

    路大概是土拨鼠修的。和普通旅游名胜上的栈道一样,是沿着冰山的凹谷雕琢出的冰阶。只是每一级台阶的间距极其袖珍,哪怕以曲芸小巧的体型都只能一次踏足两三级台阶。

    也不知是浮冰的寒冷压抑了情感的发散还是单调的景色让人心止如水,曲芸终于感到头脑久违地一丝轻松。

    作为一个心理上的异类,她曾经无比迫切地希望体验普通人类充沛的情感变化。后来有了蓝枫,然后又有了云裳仙府的同伴们,她更加觉得充沛的感情是一种无比幸福的东西。

    而今天的体验给她好好上了一课。再好的事情,也是乐极生悲致盈则亏啊。

    在这一丝久违的清明中,曲芸发现稍稍冷静考虑的话其实自从来到这个童话般的世界后凡事总透着一丝诡异。

    这不是说她惊诧于这个奇异世界本身的样貌。连仙侠小世界和恒星中心都去过了,曲芸觉得对于拉马克游戏的种种古怪世界景观她已经不会再吃惊。所有这些奇异都只会让她这个原本就是进来为了玩游戏的家伙万分神往。

    世界,就该是这般多姿多彩。危险与机遇并存,人才会有希望和梦想。在梦想面前,苍白的现实又算得了什么?

    而事实上让曲芸所感到诡异的是,自从来到这个地方,所有的事情都透着一丝“不自然”。

    鹿长了人的身子,糖果可以做成屋子,缺了一片大脑的鱼可以和人沟通,一条狼的态度谦逊有礼。这些都没有什么不自然。或者说,这些不自然都可以归为世界本身的规则。它们不是“不自然”,而是隶属于不同规则的自然。

    曲芸所在意的“不自然”,是所有事件背后的动机。鹿的房子,为什么会被猪霸占,猪又为什么会把鹿关在地窖?鹿为什么不让依子碰冰锥,狼又为什么想要?同样的,狼为什么让土拨鼠放弃名字?又为什么想让人脱衣服呢?曲芸当然不会相信那是一条色狼这么简单的解释。

    冥冥中曲芸总觉得,在整个世界,所有事件的外层,似是有什么超然的力量在干涉着一切的发生。

    而且这样的力量似乎还不止一种。鹿和鱼所求的,猪和狼所求的,她都无法确认,但两方似是隐隐针锋相对。

    有什么高不可观的外力在利用这世间所有的生灵在下一盘大棋。而自己,似乎就是棋盘上至关重要的一子。

    为什么自己会处于重要的位置呢?这应该是因为她自由意志的超然性。无论是鹿还是狼,似乎都有着自己明确的目的。或者说,某种幕后棋手借用他们的存在想要实现的目的。

    而曲芸却是没有任何目的的,或者说,她的目的不受任何人操控。抛开玄之又玄从本质上否定自由意志的宿命论和历史既定论不谈,曲芸还是很自信自己现在的自由意志的。

    因为她既没有失去对狼的诱惑的警惕,也没有死心塌地心甘情愿去替鹿和鱼卖命。从本质上看,鹿和狼都是在试图影响自己,通过自己的行为达成他们各自的目的。

    区别不过是狼表现出一副强势的态度威逼利诱,而鹿摆出楚楚可怜的姿态放低自己来祈求,不过是另一种弱势控制的手段。这会影响个人好恶的主观判断,却在客观上对两者的善恶,或者说与哪一方的目的更有利于自己是毫无关系的。

    曲芸之所以踏上这寻找“一片大脑”的旅程,除了怜香惜玉外更多是出于好奇心。

    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对双方那“不可言”目的的好奇,对几乎可以肯定存在的幕后棋手的好奇。

    毕竟,在这里情感可是被百倍放大了的。曲芸最强烈的探索欲仍旧是主导她行事的最强动机,更加的强烈,更加的难以忍耐。

    而想要解开这一切秘密的关键,就在于那仿佛从世界之外响起的琴声,和第二段琴声之后拼命记下的“自己在这里遗忘了什么”的记忆了。

    她很确定,那段遗忘的记忆里有什么可以理解这个世界一切古怪的关键。这就是自己下面需要专注的事情了……

    正思量着,曲芸忽见一头娇小的梅花鹿一瘸一拐地,战战兢兢地蹦到她身前十来步远。然后便开始前后踱着步,很焦虑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很想靠近过来却又不敢的样子。

    鹿这种东西,还真是可爱啊。曲芸看着眼前怯生生的小鹿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她可没去过动物园,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鹿”就是鹿头人身的那种奇葩。

    欣赏了一会,曲芸却是皱起了眉头。这头小鹿向前一步后退三步的,还一步三回头,总给人一种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是……叫依子跟上去?

    曲芸跟着梅花鹿走了几步,它果然在示意自己跟上。

    鹿的身体在山道上异常灵活。哪怕带着好像是受伤了的腿,还是很快把曲芸领到山道岔路的一个平台上。平台视野很好,回头可以鸟瞰整个土拨鼠的村落。若不是有梅花鹿带路,曲芸根本不可能发现这里的风景。

    但梅花鹿显然不是带曲芸来看风景的。顺着鹿头盯着的方向,曲芸取出军用望远镜看过去。

    一排排毛绒绒的土拨鼠,直立上身,抻着脖子愤怒地嚎叫着。码头上,所有的渡船都载满了土拨鼠,正在开始向浮冰这里进发。

    若是正常情况,曲芸有各种奥术可以轻易对付这些追兵。只是在这个鬼地方,没有一道魔法是可以正常施放的啊……

    她还看到在码头最前端的位置,一条披着羊皮坎肩的狼也正拿着望远镜朝自己这边观望着。

    谎言……似乎暴露得快了一些啊。曲芸撇撇嘴。

    直到这时她才突然想起了鹿少女离别时的留言:“森林里的鹿儿们会帮助你的。”

    这头怯生生的梅花鹿,是特意来通知依子土拨鼠们追上来的?

0267 第七章 琴声依旧(觅音篇 第二十一节)

    见曲芸看的真切,拐腿的梅花鹿转身离开。依旧是一步三回头地等着曲芸跟上。

    那便跟上吧。

    于是,她发现梅花鹿带自己拐进了冰山中一条极隐秘的天然冰洞。这里远离土拨鼠开凿的栈道,如果能够一直穿出冰山的另一边,想必会比从山体上翻过的栈道快上很多。这样一来,或许就可以和追兵拉开相当的距离。

    在天然的冰窟中穿行是一件相当有趣的事情。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打造了冰山中流水溶蚀出的晶莹迷宫。任何人一旦能克服孤单和寒冷的恐惧,这绝对会是一趟梦幻般的旅程。

    冰山很大,其中的窟洞自然也不是一两个小时能走出去的。有一头鹿陪伴着散步是一段很美妙的旅程。不论鹿少女背后的目的如何,这头梅花鹿确实帮了自己不会作假。

    于是走了一段,曲芸想要伸手摸摸鹿头以示感谢,却刚一伸手就被紧张地躲开了。光躲开还不算,它居然头也不回地就这样跑掉了。

    ……要不要这么胆小?

    这就是手贱的恶果么?传说中的好奇心害死猫?曲芸就这样被一个人孤零零丢在了冰山底下危机四伏的迷宫里。

    指南针……倒是有带,可是自己是从那个方向来的,又要往哪个方向去呢?近来之前怎么就没想着看一下方向?辨别方向的魔法……那种鸡肋的东西根本就没有浪费时间学习过啊。

    “fa-mi,ti”无计可施之下,曲芸吟唱了一环的【奥术侦测】。原本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试试,毕竟似乎大部分魔法在这里都无法正常生效。谁知这用精神去感知奥法元素的小魔法居然产生了奇效。

    就在前方不远梅花鹿逃走的方向,透过层层叠叠的甬道和冰壁,一股强烈到无法直视的奥法力量汹涌闪耀。

    在曲芸的知识中,这是强大的法阵,伟大的法师,抑或极高阶的魔法造物才会闪耀的光辉。

    无论是其中哪一种,被放大了好奇心的曲芸也断然不可能不去一探。

    有着【奥术侦测】的指引,曲芸在迷宫般的冰晶甬道中自如穿行。很快便来到了一段宽敞高大的穹洞中。

    一般来讲,尽管冰体透光,但大型冰山内部流水溶蚀的甬道都是和普通山体中的溶洞一样漆黑不可视物的。厚厚的冰盖上还覆盖着大量积雪,足以遮挡阳光透入。

    事实上之前跟随梅花鹿进来的大段路程也确都是看不到的,当然这并不影响不需要依赖视觉的曲芸。只是入了这穹洞,却见四处透着淡紫色的光亮,把整个足球场大的空间照得晶莹而神秘。

    随着【奥术侦测】去细心观察,曲芸发现光辉是从地面到穹顶都生长出的许多坚硬的冰棱发出的。它们大小不一,都是有棱有角的规则几何柱体,折射反射效率极高,如普通山底溶洞中的石花水晶般一簇簇生长着。

    这样的冰棱是自然界中绝对不会出现的。虽然在人类看去样貌相仿,但冰和水晶两者的物质结构有着本质的区别。冰棱成晶,只能是充沛的奥法元素散溢在天地间,积年累月所构成的魔法奇观。

    除了冰棱,其它天然的奇石美玉,树木残根,金属矿石甚至在某些极端环境下的火焰都会在奥法元素极端充沛的环境下结成这样的晶体。由魔法凝聚纯净的元素结成晶体,是为魔晶。

    魔晶与修士修炼使用的原石相似,可以储存魔力,用作布设魔法阵或者供能魔动机械运作,亦可以成为打造附魔制品的上等原材料。可谓法师圈子中的硬通货。只是因为比灵石更为罕见,很少有法师会像修士使用灵石一样用其交易而已。

    那些天赋极强的法师会在自己的意识层面构筑的小世界中用自己真理之门中散溢的魔力来培养上品的魔晶。而这里,却自然就生长了许多。

    那么,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所散溢的魔力滋生了这些魔晶呢?

    【奥术侦测】下,曲芸顺着魔力的源泉寻去,把目光投向穹洞正中一弯冰湖。整个冰湖散发着淡紫色的光芒,是穹洞中最明亮的存在。这是因为,那几乎无法直视的庞大魔力就在湖底正中。

    曲芸尝试了几个魔法,试图分开湖水,却都如之前的【小裂解】一样完全失效。最终咬咬牙,在原本的连衣裙外套了一身密闭的保暖潜水服,把仅有的几包暖身贴贴在身上就下了湖。

    毕竟已经升到整个房间大小的徽章空间始终是满满的,里面各种各样的东西都装了很多。

    曲芸已经做好了冻僵搏命的准备,却没想到湖水出乎意料的浅。冰山中的水温终究高不到哪去,隔着潜水服却也不至于感到刺骨的寒冷。就这样步行走到湖心,湖水才将将没过下身。

    她便俯身去摸,却发现湖底那强大诱人的东西既不是法阵,也不是什么魔法道具,当然更不可能是什么躲在湖底的传奇法师。

    那是圆桌大小的一片散发奥法微光的东西,摸起来手感柔柔的却极其坚韧,有些像是果冻胶原,又有些像是布匹。温度却是比四周的冰水都要更寒了许多,手指很快便没有了知觉。

    曲芸将手指插入这团东西之中,狠命地向上扯。这附着在湖底的东西居然就这样给她扯了下来。好像捕鱼归来的渔女,曲芸颤栗着拖着这一大坨软趴趴的东西回到岸上,就好像满载而归拖着装满鱼的渔网。

    回到岸边换回羽绒服,曲芸才长呼一口气。好冷……以前的十几年里怎么就没感到过,这样的时候没有魔法可用还真是不方便啊。看来基本的生火取暖设备还是不能省略,希望以后不会再遇到这样魔法失效的情况。

    即便大多数时间都痴迷于钻研魔法,但这样的东西曲芸仍然是闻所未闻。如果不论柔软的手感坚韧的质地,单凭这东西的形状怎么看都根本就是一块冰啊。

    难道是什么修仙一道的天材地宝?可那样所散发出来的就不该是魔力了啊。不管了,无论是什么宝贝,拿回去花能量点给米莎鉴定一下总能搞定。

    如若是连米莎都“权限不足”的东西,那就更是捡到宝了。这样的东西曲芸至今只见过一件雷特辛之书。

0268 第七章 琴声依旧(觅音篇 第二十二节)

    曲芸把这一坨东西收入徽章空间,又用手雷炸断了一地的魔晶,直到把徽章空间填得满满当当。

    在滋生魔晶的洞穴中,是不必担心地质稳固问题的。哪怕是流沙底下的空洞,只要生成了砂砾魔晶,就绝对不是几颗手雷能炸塌的。这是自然形成的魔法作用影响的,在奥术能量学的相关知识中曲芸学习过相关的复杂公式,现在扔起手雷来自然是毫不担心。

    只是这手雷的轰鸣似乎引来了什么东西。

    “哒,哒,哒……”曲芸闭目倾听,什么东西敲击冰体的声音由远及近。频率稳定,力道均匀,给人一种沉稳从容的感觉。

    声音很快进入了曲芸辩音成像的范围,她立刻吃了一惊。来的竟然是一头鹿,还不是那头拐腿的梅花鹿,在更远处就可以从蹄声判断出来了。

    鹿的身影很快出现在穹洞中,进入曲芸的视线。

    这是一头身着西装,戴着眼镜的鹿。与鹿少女不同,它像刚才的梅花鹿四蹄踏地而不是用后腿直立。

    配合上身上的装扮,这头鹿身上的乖离非常像是那条披着羊皮坎肩的狼,让曲芸下意识地生出异样的不信任感,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这玩意天生就立足于自己的对立面的感觉。

    这种排斥感中,偏偏还夹杂着另一种亲切,仿佛这不协调的东西本该是和自己一起的。

    鹿没有靠近,也没有远离,就这样四蹄着急静静地盯着曲芸,盯了很久。

    这时候,曲芸突然感觉到通过拉马克徽章的呼叫。

    “诗诗?”曲芸相当诧异。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居然忘记了正在进行游戏的可能?

    是了,是一开始使用魔法石通讯失败的时候。当时鬼使神差地认为只有自己一个被拉入了奇怪的地方。开始时还想着要去寻找伙伴,越到后来,越是随着好奇心的无限增长而忘却了初心。

    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想?曲芸不是一个新手,这么多场游戏下来她对自己的行事风格有着清晰的认识。不该没想到,但事实偏偏如此。这样可能性只剩下有什么存在有意限制了自己去往那边想。

    世界之外的棋手……曲芸想起那曾经遗忘过什么的记忆,对自己这个假设更加确信了几分。

    既然拉马克徽章可以通讯,就表示这里不是表世界就是与梅娴诗同处于一场拉马克游戏中。曲芸看了看面前西服革履四脚着地的鹿,答案显而易见。

    “抱歉,精神受到了影响,依子先看一下游戏规则。”曲芸少有地有些自责,作为一个团长居然被同伴提醒才能意识到这样基本的事情。

    “不要紧,我也是很久都没意识到这里是拉马克游戏的世界。刚刚才想到可以试试用徽章通讯。”梅娴诗只是平时话少淡泊,其实善解人意的心性并不比八面玲珑的尹熙颐逊色。

    于是曲芸伸手扣住了脚踝上的徽章:

    【头脑迷踪】(d类团队合作型)

    胜利条件:拯救“一片大脑”

    胜利奖励:1条件达成,获得点数360。

    2一切存放于拉马克徽章内的特异游戏场景名产。

    惩罚机制:胜利条件达成失败,直接进入下一场噩梦难度惩罚游戏。

    简短的游戏规则,曲芸却又是看出了许多的暗藏的玄机。

    首先,这是一场难得的注明了失败惩罚机制的游戏。也就是说,即使最终没能找到那一片大脑,也不至于落到无法回归或者必死无疑的绝境。

    考虑到之前的经历,这场游戏的难度似乎算是相对轻松了。

    相对轻松,实际却暗藏玄机。比如,如果不顾鹿少女的警告接触了冰锥会发生什么事情?如果坠入那看上去将世界都分为两段的裂谷,又会如何?如果听从了狼的诱惑脱了衣服会怎么样?

    这些只是想想,曲芸断不敢去尝试。

    然后是胜利奖励2的内容。里面提到的名产应该就是,或者至少包括依子徽章空间里那块柔软坚韧的冰一样的东西了。被奖励规则特意提及,恐怕它的价值相当高。

    毕竟平常讲任何游戏中的事物只要能放进徽章空间就自然该是可以带走的。需要特意说明的东西,恐怕只能是那种让人看了之后觉得即使放入徽章空间也无法占有的宝贝。

    曲芸又一次为自己的无知而焦躁,心里跟被小猫抓挠似的。

    除了这东西,再往深一层看,这场游戏发生的世界果然是连拉马克游戏场景中都极其少见的“特异游戏场景”啊。什么样的世界才能算“特异”呢?至少要比诗诗手中的涔云界还要古怪才行吧。

    又一次,曲芸想到了那仿佛来自于世界之外,却主宰着这个世界中的事情像写好的剧本一样进行下去的琴声。

    “你没有受到影响,感觉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吗?”看完规则,曲芸还在纠缠着满是冰碴的发丝。

    用毛巾擦过了,但这鬼地方温度低到微潮的东西都能结冰,总不可能带个电吹风吧。

    “影响似是有的,但恰恰相反,原本就不算强烈的情绪都感觉不到了。格外清醒。”梅娴诗很快回答。云裳仙府历来在游戏中之所以那么依赖曲芸的魔法石,就是因为使用徽章通讯的费用昂贵。

    于是,两人用最简短的语言交流了一遍各自的经历后,曲芸陷入了深思。很快:

    “所以说,你应该是在这个世界某处封闭的空间里了?而你所处的仙阵足以限制魔法的传递,所以依子的魔法石无法通信?这么说的话,小蜥蜴她们大概都是和你类似的处境了?”

    “是的,我推测如此。且那狼口中‘向下一步进行的旋律’我猜不出。试过来这里时听到的琴声,也试过第二次想起那有些不同的版本,都无用的。

    只是弹得磕磕绊绊。若是需要像芸芸你那样精准的速度力度,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到的。”

    这问题显然困扰她许久了,但梅娴诗的声音却始终不骄不躁。

0269 第七章 琴声依旧(觅音篇 第二十三节)

    这次曲芸又是稍一思考之后回答道:

    “应该不会。拉马克游戏没有必死的任务,也没有无解的局面。你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事情,一定有别的解法……

    嗯,这首我们都能听到的乐曲依子恰巧知道。不算后续的部分,从起章到终章共分六个乐章。在第二乐章浮冰之后,是第三乐章island,也就是岛屿。我口述乐谱给你,你找纸笔记一下。

    如果依子所料不错,狼口中的‘向下一步进行’应当是指在下一乐章被演奏出来之前先由你弹出。

    而你的难题不会无解,很可能是狼在给你留下这道难题时便已经知道了你会和依子联系,甚至依子会演奏这首曲子也是清楚的。这条狼,恐怕会和这世界之外的棋手有着很深的关联呢。”

    “我也有同感,只是我不懂乐谱的。挨个声部唱一遍可好?我会全记下来。”

    “没问题。”曲芸对梅娴诗的记忆力有着相当的信心。分别记忆乐曲的多个声部再合为一体这种需要多年专业训练才能做到的事,她相信对自家诗诗根本就不是个事。

    而在她接下来对梅娴诗演唱时,眼镜鹿自顾自扭头离开了。

    她继续演唱,没有离开追上去。只是望着眼镜鹿消失的背景,又想起了之前鹿少女的话。

    这东西特意跑过来莫非是为了帮依子和团员们联系上?

    ……

    在那墙壁满是神秘回路的金属房间里,梅娴诗磕磕绊绊地演奏着曲芸唱给她的乐曲。

    她已经失败了很多次。并不是因为没有记清旋律和织体,恰恰相反,曲芸的歌声在她耳中就像摆在眼前的乐谱一样清晰而确定。

    实在是钢琴这件乐器需要十根手指配合操作,没有经过训练很难把握好不同声部间节奏的配合。

    每次失败她都会重来。直到这一次,虽然依旧磕磕绊绊,可终究是没有错音的完成了。

    曲芸的推测没有错,即便速度力度完全不靠谱,但正确的音高顺序似乎就是开启机关的关键了。

    随着笨拙的琴声,梅娴诗隐约听到身后有什么响动。演奏终了,她转回身去,身后还是那个空荡荡的房间,两端的通道,以及房间正中的铜像。

    只是,那铜像本该是背对着自己的。梅娴诗此时却发现它鹿头上呆板的面孔朝向了自己,一对空洞无神的眸子正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双瞳。

    相当渗人,但梅娴诗并不会畏惧。几万年了,她已经数不清多少次被欺凌,被虐杀。无力反抗,却始终没有过一次畏惧。失去了大能,忘却了记忆,然一代大乘天尊的风骨,从未被千世轮回消磨半分。

    然后她就见到顶着鹿头的少女铜像动了,一步步向她走来。每一步,都因沉重的体重撞击金属地板而发出钟鸣般的声音。

    铜像停在梅娴诗身前一步处,伸手牵起了她的左手。梅娴诗顺从地任其摆布。这里是唯一的出路阵眼,她再无路可逃。而手上的银针恐怕对一具铜像没有半点威胁。

    雕像的手触感冰冷而坚硬,却没有弄痛她,只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

    “让我们去更合适的地方交谈,狼去不到的地方。”

    轻柔的少女音,却因平直的声调听起来比米莎还要更加机械。若是芸芸在此,怕要吐槽遇了米莎的同类吧?梅娴诗这样想着,微弯了嘴角。

    只是,狼之前似乎也提到过“合适的地方”啊。雕像的举动,恐怕全在狼的算计之内呢。

    此时的梅娴诗远比曲芸更加清醒理智,她断不会贸然信任这具会动的铜像,所以也没准备点破狼的事情。

    双手相扣的一瞬,整个金属的房间微微颤动起来。因为明显的失重感,梅娴诗能确定这个房间,也许整座金属通道构筑的阵法迷宫正在越来越快地向下坠落。

    加速度越来越快,梅娴诗目光微沉,已经准备好迎接粉身碎骨的撞击。

    准备着,毁灭却始终没有到来,直到身体都适应了逐渐增加的加速度。虽然看不到外面,但是再怎么想这么长时间的坠落也该到了尽头吧?难不成自己是在从月亮上向地球坠落?

    很快,她便知道不是了。因为房间开始在坠落中逐渐解体,而破碎的墙壁和地板上不断有水涌了出来。水很快淹没了房间,梅娴诗发现自己并没有窒息,而是像在羊水中一样不需要呼吸。

    梅娴诗压抑着自己肺部的本能,很快适应了这样的环境,没有露出半点失态。压抑自己,对她而言是再熟悉不过的事情。第一次与曲芸见面时她便能无声无息地把自己在水里憋到窒息昏迷。

    坠落还在继续,而金属的房间在逐步溶解着。对人体无害的液体遇到金属的墙壁,却仿佛强酸一样将其迅速溶解销蚀。在房间溶解的泡沫全部散去之后,坠落也终于缓缓停下。

    环顾四周,星光点点弥漫在四面八方,无比壮丽。

    梅娴诗从未见过真正的星空。涔云界是没有星的,只有永远的绵绵细雨。表世界的新燕都城也是看不到星空的,万家灯火,每夜更有热火朝天的工地将夜空晃得亮堂。

    即便没见过,她也懂得这里并非真正的星空。液体厚重的凝滞感让她清楚这是在水中。考虑到坠落的时间和速度,该是很深很深的深海了。比地球的直径还要更深的深海。

    却没有水压,因为这深海不在一颗星球上。刚刚的失重感仿佛错觉,又可能是经过了传送。

    深海中,繁星点点。

    这样的景色,让梅娴诗回想起涔云界倒仙宗湖底那蚌精栖息成的银河。

    “这是何处?”她问铜像。

    “世上最深的深海,”铜像少女的声线像梅娴诗一样冰冷伶俜:“是我朋友的栖身之所,只有在这里她才不会受到伤害。”

    随着鹿少女铜像的声音,一幅幅缥缈的影像在水中浮现。它们有近有远,最远处是像自己刚刚所处的房间一样由无穷的金属甬道构筑的建筑,看不到边际。然后有烈火燃烧的世界,有红黑相间的城市,有血红巨月映照下的诡异森林……

    而最近处,是一个燃烧着炉火的温馨房间。一头身上斑纹都是心形的美丽小鹿正在沙发上与一头梳着分头的肥硕公猪谈笑着。

    “由于你的身份,我无法让你在这里长存。所以拜托你,请听听我的故事,给我一个答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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