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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斗昆仑     异常生物收容系统txt下载     异常生物收容系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五五章,报复来了

    疲惫,困倦。

    黑暗中,秦昆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风声,好像也有很多微弱的叫喊。

    晚上3点多,牛猛和剥皮鬼在玩电脑,浴室里的秦昆,沉到了水里。

    “剥皮,刚刚是什么声音?”

    剥皮鬼疑惑:“什么什么声音?”

    “我听到水声了。”

    “昆哥在泡澡,你听到水声,不很正常吗?”

    作为跟秦昆时间最长的鬼差,牛猛也最忠心,即便秦昆在洗澡,牛猛也不太放心,探头进入浴室。

    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牛猛赫然发现,秦昆竟然沉入水中。

    “剥皮!赶紧过来!”

    牛猛一个人,抓着秦昆使劲往外拽,但是不知道为何,秦昆的身体竟然无比沉重,好像浑身是铁石做的一样,他竟然搬不动。

    牛猛心中震撼:在冥间,自己可是大力牛魔啊!虽然昆哥是阳身,也不至于搬不动他!

    剥皮急忙赶来,二人合力,才把秦昆的脑袋从水里捞了出来。

    “不行,得叫人!”

    叫人,指的是叫阳人,即便是秦昆等身大小的岩石,他们都有力气搬动,只是一旦加入了阳气,对鬼而言,便重逾千斤。

    “我去叫人!”剥皮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妙,现在城隍令里,几只鬼差都太弱了,四只恶鬼,徐桃被秦昆关入骨灰坛,嫁衣鬼则在自己的铜镜里,联系不上。

    靠水和尚、锦衣老鬼几个,他们也搬不动秦昆啊。

    “怎么搞的,吸了两口阳气成了这样?”

    刚刚嫁衣鬼的话两只鬼也听到了,秦昆阳气充裕,不至于虚弱成这样。

    牛猛一惊,发现自己泡在水里的手有问题!

    “散魂水?”

    牛猛一愣,发现手掌的鬼气不断逸散,这是专门对付阴魂的水,牛猛低沉道:“刚刚那个服务生有问题!速度去找人,把昆哥抬出来,昆哥阳气不足,这水泡的久了,阴魂会泡散的!”

    阴魂泡散,三魂不全,人基本就很难醒来了。

    此时此刻,剥皮鬼立即从窗外飞出,向17楼冲去。

    怎么会这样?

    剥皮鬼脑中一万个疑惑,一个女服务生和秦昆有多大仇恨?她哪里来的散魂水的?

    19楼到17楼,就6米的距离,可是,18楼的窗口,坐着一位棕发的彪形大汉,拦住了剥皮的去路。

    这位大汉,一副西方中世纪侩子手的打扮,脸上带着铁质面具,手里拎着一把砍头刀。

    他在说什么,剥皮鬼听不懂,但是他身边,一位外国的中年男子微微一笑,标准的中文从嘴里吐出:“原来那个东方驱魔人,也会驱使恶鬼。”

    剥皮鬼心中一凉。

    难道……昆哥的昏迷跟这个人有关?

    他飘在空中,扫视了一下,整个18楼的窗口,坐着密密麻麻的鬼,无一例外,全是外国面孔。

    “你们是谁?为何伤我家主子?!”

    先前那位女服务生小梅,已经双眼迷离,脱光了衣服,撅起屁股趴在窗口。

    中年男子亦浑身赤***毛浓密,他的脖子上,是一个倒五角星挂饰,一边挺身猛刺,一边呵呵笑道:“你可以叫我普尔曼爵士,你家的主子,杀了我们的黑魂祭司。在黑魂教有句话叫: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所以,他得接受我们黑魂教的怒火和报复!”

    18楼的窗口,除了这个中年男子和刚刚那个棕发侩子手,还有3只恶鬼,20几只厉鬼。

    整个18楼,都被他们占据着。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剥皮鬼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披了一张人皮,他磕着瓜子,“谁死谁活还不好说,你就这么自信吗?”

    中年男子哈哈一笑,赤身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把女服务生小梅的头摁在自己的两腿之间。

    “不好说?可怜东方恶鬼,我看得出你有点实力,但是我的手下,有4只恶鬼,还有不计其数的厉鬼,你想翻盘吗?”

    四个恶鬼,一个侩子手,一个腐尸,一个骷髅脸,一个红皮鬼。

    这群人千里迢迢从国外来到临江市,从临江市追到这里,剥皮鬼知道,对方有备而来,但是……就算知道,也无济于事啊。

    套房里,只剩一个牛猛,他和牛猛再凶狠,双拳难敌四手。

    “也别废话了,你,你,你,你,有种的,过来啊!”

    剥皮鬼点了4只恶鬼,他们虽然听不懂剥皮在说什么,但是那张嚣张的脸,刺激的他们眼中厉色闪动。

    “revenge!!!(复仇)”

    4只恶鬼大吼着呼啸而来,带起的阴风,吹着剥皮鬼的人皮披风猎猎作响,剥皮鬼跳水一样,一个猛子从19楼跳下。

    他抱住那个侩子手,往楼下摔去。

    ……

    套房中,安静异常。

    继而,有脚步响起,有人进来了。

    浴室,秦昆的头部,被放在浴缸的枕颈处。

    “咦?”牛猛发现,秦昆的皮肤变红了,而且皮肤上密布着气泡。

    牛猛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过浴缸中的水,突然热的烫手。

    牛猛苦着脸:“昆哥,剥皮去叫人了,八成一时半会回不来,我得帮忙当着外面的厉鬼,没法把你抬出来,这水越来越烫,如果我还有命回来的话,但愿你别被煮熟……”

    牛猛看到秦昆的皮肤越来越红,已经有一股蒸肉的味道传了过来,牛猛不忍直视。

    他走到浴室门口,窗外,已经有厉鬼陆续爬了进来。

    没有语言的交流,牛猛身上缠着铁链,将一切愤怒和不满,化作铁拳,朝着那些厉鬼挥去。

    19楼,电梯口,那位中年男子穿着睡衣缓步走来。

    普尔曼,与秦昆杀死做成跪尸的莱布尼茨一样,也是一位黑魂使徒,不过,他任职于审判所。

    自前段时间,他联系完莱布尼茨后,莱布尼茨便失去了消息,同时,灵钟鸣丧,属于莱布尼茨的命星,灭了。

    自魂堡崛起后,圣魂会变成了黑魂教,骑士长安德烈叛逃,带着他们的神器星夺。

    他们是撒旦的使徒,只有撒旦才能仲裁他们的生死,凡人,皆不可。

    普尔曼带着教会的重任来到东方,他的任务只有一个,杀掉那个挑衅的驱魔人。

    普尔曼的怀里,搂着服务生,小妹精赤着身子,什么也没穿,娇弱的如天鹅一样,温顺地躺在普尔曼的怀里。

    “亲爱的梅,帮我开门吧。”普尔曼的眼中尽是温柔。

    服务生乖巧的点点头,掏出备用房卡,打开了秦昆的房间。

    屋子里,阴风肆虐,服务生困意袭来,睡了过去,中年男子坐在椅子上,倒了一杯酒,津津有味地在一旁观战。

    “又一只恶鬼,原来莱布尼茨说的没错,这群东方驱魔人,也是魔鬼的使徒。”

    普尔曼在自言自语,面前的牛猛,凶残地撕碎了一只厉鬼,牛眼通红,一蹄印在身后的厉鬼身上。

    这些厉鬼都很强,牛猛身上挂了彩,但是,厉鬼终究是厉鬼,再强的厉鬼,在恶鬼面前,也只是一具亡魂。

    “牛魔,初次见面,我叫普尔曼。”

    普尔曼叫住了牛猛,牛猛反身一脚,朝着普尔曼太阳穴踢去。

    ……

第二五六章,普尔曼·杰拉德【第二更】

    飞魂腿!

    牛猛近两米的身高,随着实力的提高,还在不断增长,虽然是飞魂腿,但是随着实力的提升,威力更是有质的飞跃!

    碎石裂岩的牛蹄,几乎擦出了引爆,裹挟着恐怖的威势。

    普尔曼随手一抓,拎来一只厉鬼,那只厉鬼被挡在普尔曼前面,惊恐地望着牛猛的铁蹄,继而头颅被巨力踹爆,脑浆飞溅。

    牛猛瞪着普尔曼,普尔曼也打量着牛猛,他杯中的酒,一滴也没洒出。

    “很厉害的鬼仆,没想到那个人可以豢养恶鬼,我都有些不想杀他了。”普尔曼品了品红酒,啧啧叹息。

    “杀?就凭你?”

    牛猛阴沉着脸,面前这个外国人,气质平平,一点厉害的样子都看不出。但是,牛猛不得不神经紧绷,他的神情,太安静了。

    普尔曼耸了耸肩,右手虚空一握,一把半米长的钥匙、或者说更像钝刀一样的东西出现。

    牛猛终于,表情变得无比凝重,这把钥匙,他跟着秦昆在龙槐鬼城见过!

    “动手吧。”

    普尔曼开口吩咐,周围的厉鬼再次朝着牛猛扑来,普尔曼知道,这群厉鬼对面前的牛魔根本造成不了实质性的伤害,但是,缠住他就够了。

    牛猛固守在浴室门口,任何想攻击他、或者想进入浴室的厉鬼,都会受到凶狠的反击。

    普尔曼摸出一把小刀,割破自己的手腕,血水流动,胳膊上青筋凸爆,血液不断涌入那把钥匙中。

    钥匙的握柄,一个恶魔一样的骷髅,口中是一条带着倒刺的舌头,舌头缠在普尔曼的手腕喝饱了鲜血,整个钥匙发亮了起来。

    普尔曼道:“退下!”

    话音刚落,厉鬼如潮水一样褪去,普尔曼握着钥匙上前,朝着牛猛身上刺去。

    普尔曼的动作很慢,但是牛猛发现,自己竟然无法躲开,好像什么东西牵引着自己的身体,朝钥匙撞去。

    钝器入体,巨大的摩擦让牛猛第三次感受到非人的疼痛。

    第一次,他刚刚跟了秦昆,在纺织厂旧址,被那只女鬼打散,差点打死。

    第二次,在血井村,为了阻止百鬼入村,牛猛守在竹林,维持鬼体的本命牛角险些断掉。

    第三次,便是现在。

    钥匙刺入身体,普尔曼呵呵一笑:“死神,来了哦。”

    说罢,转动钥匙。

    有一瞬间,牛猛觉得自己像一扇门,随着钥匙转动,整个阴体几近碎裂,好似从里到外裂开,这种感觉,等同于随着钥匙的转动,体内一股被注入的力量,好似在发芽的种子,发疯似的要把你的躯体顶裂,亦像千万只鬼拉着你的身体两边,把你分尸。

    疼,意识混沌,伴着巨吼。

    “我要……杀了你啊!!!”疼痛让牛猛几近疯狂。

    震天的吼声响彻19楼,让周围的厉鬼心惊胆战,离得近的,从未见过这么恐怖的灵魂震荡,浑身鬼体几乎爆裂。

    “你,杀不了我。”

    普尔曼笑的很开心,能把招揽不了的恶鬼,亲手杀掉,让他有一种指尖都要兴奋颤栗的愉悦感。

    牛猛握住普尔曼的头颅用力挤压,普尔曼拿出一把倒十字的匕首,从牛猛下巴插了上去。

    好惨。

    普尔曼看到牛猛鬼气逸散,鲜血飞溅有些不忍直视。

    这些血带着腥味,已经属于阴魄了,马上凝聚阴魄的恶鬼,被他重伤,普尔曼只觉得有些惋惜。

    牛猛的双手在用力,普尔曼的身高比牛猛低了一头,但是他的表情一点痛苦都没有,对方即便是恶鬼,身材庞大,力大无穷,他却毫不害怕。

    “按照你们的说法,我的精神力强大,又有阳气,所以阳身你是破不了的。”

    “我要……杀了你……”

    普尔曼扁着嘴,刚刚还挺欣赏对方的,没想到,是一头一根筋的蠢牛。

    “这样挣扎,有意思吗?你,杀不了我。”

    “我可以。”

    “你……”

    普尔曼还要说些什么,突然觉得刚刚的声音不对,他惊愕发现,一个穿着浴袍的男子走入了牛猛的身体,对,就是走,牛猛如同衣服一样,被他穿在外面,那双牛眼,冷漠无情,接着,那个男子又走了出来。

    他走到普尔曼面前,双手握着普尔曼的脑袋。

    他的额头抵着对方的额头:“黑魂教?”

    普尔曼一怔,他看到那个男人的眼睛,离他很近,同时,一股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普尔曼浑身汗毛直立。

    他想挣脱,但是秦昆的手,如铁水浇筑,纹丝不动。

    “不自量力!”

    普尔曼大吼,同时,秦昆被拉入一个蜃界之中。

    “把我拉到这里,你就能挣脱了?”

    普尔曼脸上露出狞笑:“告诉我,你是怎么从散魂水中醒来的?”

    散魂水损坏阴神,导致精神萎靡,重度昏厥甚至让人精神溃散。一般的普通人沾了一点,得补好几天的觉才能回魂醒来,普尔曼催眠了服务生,让她给秦昆下了超大的剂量,甚至还让她引诱秦昆大被同眠。

    这样一来,这个东方驱魔人即便阳气旺盛,估计都得睡个三五天,他醒来的时候,早就死了。

    就算引诱不成功,也不至于让对方这么快醒来啊!

    散魂水?

    秦昆心底嗤笑,听起来挺厉害,不过他胸口那股热血,好像一点也不怕这玩意的侵蚀。

    那是伊芙琳送给自己的礼物,净灵血魄。

    这团血液,不属于自己,不会被代谢,一直流淌在秦昆的胸口,**如火。

    秦昆早就发现,有了这团鲜血,阳气恢复的很快,没想到,今天帮了自己大忙。

    “等你下了地狱,我就告诉你。”

    秦昆握着普尔曼的手出现刺痛,慢慢缩了回去,普尔曼冰冷道:“我下地狱?就凭你?”

    普尔曼的脸颊开始变黑,牙齿流淌着鲜血,脸上的血管发着光,蛛网一样密布,又像是暗布岩浆的裂纹。

    “尊敬的主神啊,我,您的使徒普尔曼杰拉德,想借用您的力量,涤清世界一切虚伪和肮脏!”

    蜃界中,墙壁上,两个恶魔石雕浮现,好像水里漂浮的一样,从墙壁里浮现。

    两只恶魔,蹲在石柱,抱着膝盖,翅膀包裹着自己,他们长着犄角,头部慢慢抬起,看着秦昆。

    恶魔石像突然的出现,秦昆身体里,二百零六块骨头齐齐震动,在秦昆自己听来,那声音,犹如山崩地裂。

    “这次出来的居然是石像魔?呵呵,和我的信仰一起化为石像,侍奉真神去吧。”

    两只恶魔石像,展翼扑向秦昆,秦昆被撞了满怀,强撑着没有倒下。

    那两个石像,炮弹一样打在自己的胸口,威力巨大。

    秦昆突然发现,自己被擦伤的皮肤,开始变得僵硬,同时,附上了一层灰败之色。

    ……

第二五七章,毁尸灭迹【第三更,加更】

    黑暗法术?

    亦或者邪术?

    秦昆只是挡了一下他们,皮肤便被尖锐的身体抓烂,开始变成石头。

    秦昆拽起一只恶魔石雕,狠狠砸在墙上,石雕粉碎,只剩下头部,狞笑着看着秦昆,眼中的光芒,消失不见。

    另一只石雕,想要再次扑上来,借着翅膀的优势,又有了防备,再也没让秦昆抓住,并且不断给秦昆造成小的麻烦。

    秦昆身上的伤口,纷纷开始石化。

    他知道,这样下去绝对不行,要破了蜃界,必须要杀了普尔曼才行。

    此刻,普尔曼已经趁乱,以自己的鲜血,刻画着血咒。

    他刚刚青黑的面孔,此刻几近黑紫,普尔曼的额头,有两只短角长出,他的牙齿不断变的尖锐。

    秦昆是第一次见到国外的邪教,会这种血祭术,用鲜血和仪式换来不属于世间的力量。

    他胸口那个倒五角星,受到血祭的滋润变大,被他面具一样戴在脸上。

    五角星消失,原本鲜血密布的面部伤口,出现了一个倒五角星的烙印。

    “以我真神的指引啊,让我血液中的荣光,来迎接您的降世吧!”

    普尔曼不断地吼叫,涤荡的气浪,充斥着血腥的味道,朝着秦昆面门打去。

    秦昆护着面孔,完全摸不清他还会多少诡异的法术,再这样下去,这个家伙真要把自己弄死了。

    “大炎缠冥手!”

    寒炎之力,附着在手,秦昆攻向普尔曼面门。

    普尔曼此刻的长相,已经看不到以前的模样,与刚刚的恶魔造型非常之像。似乎他的头骨,从人骨变成了羊。

    长脸,犄角,斜眼,有獠牙凸出。

    “五星法阵,劫数已定,末日降临!!!”

    秦昆的攻击对普尔曼没有造成任何阻碍,普尔曼高举着一把钥匙,朝着秦昆狠狠插了过去。

    钥匙带着牵引之力,秦昆想要避开,却避无可避。

    秦昆胸口之上,气管之下,钥匙被斜刺插入,恶魔一样的普尔曼用出全身力气,扭动着钥匙,表情狰狞。

    “末日?我才是末日!!”

    秦昆歇斯底里的大吼,既然避无可避,那就看看谁先去死好了!

    一把钎锥出现在秦昆手中,秦昆用力插入普尔曼的太阳穴。

    普尔曼在转动钥匙,秦昆却在搅动钎锥。

    普尔曼有一瞬间的惶恐,他没想到,自己已经变得铁打的身体,居然还会被对方偷袭得手。

    凿命锥。

    万世供奉化佛仙,凿命一锥成云烟。

    此法器,只打棺,不杀鬼,但……伤命魂。

    这亦是秦昆手中唯一一样对人身有直接伤害的法器,在蜃界之中,依然有效!

    蜃界碎掉,凿命锥没有消失,它早已刺破蜃界,刺入现实之中,插在普尔曼的太阳穴上。

    既然是凿命,在蜃界中死亡,也会是真的死亡。

    秦昆松手,停下了搅动,普尔曼的脑颅内部,早就成了一滩烂泥,没有力道的支撑,普尔曼的尸体直挺挺倒在地上。

    秦昆的胸口,插着那把钥匙被他一点一点地拔了出来。

    骨骼仍旧在震动,突然卡嘣一声,秦昆看到自己阴魂上附着的石头纷纷落下。秦昆拔出钥匙,胸口如风箱一样呼吸着,豆大的冷汗流下,连忙服下两颗血王丹。

    “呼……嫁衣,徐桃,水和尚,锦衣老头,都给我出来!”

    包括嫁衣鬼在内,秦昆所有修炼的鬼差都被叫了出来。

    房间里,那群厉鬼看到普尔曼身死,秦昆、牛猛身受重伤,想凑上来捡便宜,只不过下一刻,两只恶鬼、带着两只厉鬼出现。

    那群厉鬼为之一怔。

    秦昆看向牛猛的胸口,牛猛胸口也插着一把钥匙,阴体很不稳定,有溃散的迹象,秦昆急忙兑换了一碗阴汤给他。

    阴汤,恢复一半的伤势,牛猛喝下后,咬着牙将钥匙拔了出来。

    “昆哥……我需要去修炼一段时间,猛鬼临身怕是施展不了了,你切记少和人争斗……柴山刀法、业火神罡也不要轻易施展,没人给你护法,要保重!”

    牛猛很少说这么多的话,感觉像是遗言一样,秦昆知道,这次牛猛受的伤,肯定不轻。

    “牛猛!这还有一碗阴汤……”

    秦昆又兑换了一碗,今晚要不是牛猛和剥皮守着,自己恐怕真要阴沟里翻船了。

    牛猛摇摇头,面色萎靡,鬼气不断逸散,好似整个人随时会裂成两半。

    “没用的……阴魂本源被伤了,阴汤勉强把伤势稳住,剩下的伤势必须要自己恢复……”牛猛说罢,钻进了魈盖之中。

    秦昆披着衣服,坐在床上,他扫视着屋里的厉鬼,干涩开口:“今晚凡是跟着一起来的鬼,一个都别放过!!”

    徐桃、嫁衣、水和尚、锦衣老鬼,从未见过秦昆这么生气,仿佛有逆鳞被触动。

    “另外……”秦昆血红的眼睛瞪着嫁衣鬼,从没见过的凶厉表情在他脸上出现,“今晚有小部分原因是因为你借了我的阳气,我先不怪你,但是,如果剥皮再出什么事,我会对你不客气。”

    嫁衣鬼低着头,咬了咬贝齿:“我明白。”

    “去吧,如果能查清楚他们是怎么来的,最好。”

    徐桃带着水和尚、锦衣老鬼追逐外面的厉鬼而去,嫁衣鬼前去援助剥皮鬼。

    秦昆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响了十几声,电话才被接起:“哪位?”

    “黄泉天府,酆都门客?”

    电话那头,一个中年人低沉的声音传来:“你是谁?”

    “临江来的。我需要焚尸。”

    “在哪?”

    “平安酒店。”

    ……

    今夜注定不平凡。

    窦少同来到平安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凌晨5点。

    他在顶层的总统套,见到了一位年轻人。

    中等偏高的身高,雄健的身材,年纪不大,眼神中带着凶厉,整个人身上沾着鲜血。

    浴室门口,一个外国人倒在地上,太阳穴有一处细小的伤口。

    “凿命锥?”

    窦少同讶异,他看了看面前的年轻人,“小兄弟可是棺匠传人?”

    “不是。”

    秦昆回答完,突然皱着眉,因为他看到两个年轻人进来,用装尸袋将普尔曼的尸体装了进去。

    窦少同看得出秦昆的顾虑,呵呵说道:“这是我两个徒弟,自己人,焚尸而已,他们干得多了。”

    秦昆这才放了心。

    窦少同今年37,添为桑榆殡仪馆馆长,这一代的酆都门客,镇守桑榆。

    论辈分,窦少同和王馆长、曲大爷同辈论交,按理说应该还有一位搭档,不一会,一个有些富态,穿着破毛衣的汉子走了进来。

    “老窦,大晚上5点叫我起床,疯了啊!”

    毛衣汉子衣着破烂,像是捡破烂的,不过秦昆发现,这货手上戴了一支百达翡丽。

    这牌子秦昆在李哲手上见过,看这做工,起码6位数往上走。

    “小子,看什么看?穷人就带不起好表啊?”毛衣汉子白了秦昆一眼,“听说你也是殡仪馆的,没从尸体上扒过东西啊?”

    秦昆一阵无语,感情这表是从尸体上扒的?我怎么没遇过这种好事?

    窦少同抱歉一笑:“这是我搭档,老柳,殡仪馆看大门的。别听他瞎说,去年死了个富商,变成鬼让老柳帮他办个事,表是那鬼送的。”

    秦昆还没见识过这么个性的酆都门客,看他们年纪不大,客气地点了点头:“麻烦窦哥、柳哥了。”

    窦少同呵呵一笑:“不麻烦,敢问王前辈、曲前辈还好吧?我们6、7年前去过临江市,两位前辈对我们照顾颇多。”

    “他们身体倍棒,放心吧。”

    秦昆皱着眉,看着满地的血液,有些发愁。

    普尔曼是死了,尸体也解决了,可是这些血怎么办?

    就算生死道的人有些障眼法,能躲避监控头,尸体能无声无息抬出去,但屋子里的血,明天一早还得被发现。

    屋子里,墙壁上、地摊上、家具上都是血,这可如何是好?

    破毛衣看得出秦昆的为难,冷哼一笑:“小子,给我1w块钱,我给你解决。”

    “1w块?你怎么不去抢啊!”

    秦昆撕了墙纸,洗了地毯,擦了家具也能搞定,就是麻烦了些,大不了陪个墙纸钱,也不至于花1w块啊。

    “1w块很多吗?”老柳声音高了八度。

    “不多吗?”秦昆声音又高了八度。

    “你们临江市不是都有钱吗?”

    “放你妈的屁,我一个月全勤加绩效才8500!”

    “我艹……不对啊!王前辈不是说你们单位平均工资都到了2w2了吗?”

    2w2?!狗屁!谁家在殡仪馆上班的人能拿到……

    等等,秦昆一懵,好像自己真不知道老王他们一个月拿多钱。

    要真是2w2的话……我靠,弄了半天老子是拉低平均工资那个人吗?

    “给,这血交给你们收拾了。”秦昆忍痛,掏了1w块。

    老柳眉开眼笑,给窦馆长分了5000,窦馆长哭笑不得,对方同是生死道的,老柳一开口就要钱,是不是有些太见外了?

    老柳可没什么不好意思,既然钱都收了,他摸出一张黄纸,点燃,丢在地上。

    “你疯了?会着火的!”

    秦昆大叫,只是叫完,发现黄纸什么都没烧着,被火燎的地方,那些血渍全都……不见了。

    “着火?酆都门客都是毁尸灭迹的,要着火了,还算什么毁尸灭迹。”破毛衣洋洋得意,一副你太年轻,见识太少的表情。

    ……

第二五八章,老城小事

    翌日,许洋一帮人在房间打牌,大门打开,乌烟瘴气。

    “秦昆怎么还没醒?”

    许洋有些耐不住了,昨夜2、3点住店,现在都下午快5点了,14个小时了,这家伙晚上干什么去了?

    元兴瀚已经出去逛街了,涂萱萱也跟着走了出去。

    上一次开团的时候,秦昆要求,无论何时跟着自己,不要乱跑,而昨夜来到桑榆城时,秦昆专门提过,这座城里很安全。

    两人去采风,霍奇、武森然、许洋三人在打牌。

    吐槽完,许洋目光转向霍奇问道:“霍大夫,你平时也信这个?”

    信?

    读了书的人,一般不会信鬼神,但是随着书读的越多,一些对世界的考虑从脑海深处滋生出来,几乎所有哲学家都曾扪心自问:世界真的是这样的世界吗?

    真的没有鬼神、没有阴间等其他奇异的世界吗?

    霍奇是医学博士,欧洲毕业,精神科医生s级从业资格证。涉猎精神科、心理学、同时也是哲学硕士,要说他信世界上有鬼,也不全对。

    不过,他认为,世界上还有一个隐世界,死去的人,会在那个世界中继续活着,直至所谓的轮回,活着烟消云散。

    “信,也不全信。总之上学的那会,我是无神论者,去欧洲留学后,有些改观,再以后,见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我就迷茫了。”

    比起医生,霍奇更像个搞科研的,圆形眼镜,头发有些微乱,自来卷的头发蓬在头顶,他抽眼时会带着一种思考的迷离。

    烟叼在嘴上,从不用手拿,任凭烟灰掉在自己的白大褂上,霍奇说过,这是他的放松方式。

    许洋和武森然曾经讨论过,这个霍大夫绝对不正常,八成是读书读傻了。

    许洋干咳一声:“霍大夫,讲讲鬼故事呗。看样子,你见过不少?”

    武森然也打起精神,他嘴巴笨,脑子直,不过最喜欢听别人讲故事。

    霍奇头一次认识二人,看到二人期待地望着自己,也不矫情,稍微思索了一下,又在嘴边扎了根烟,回忆起来。

    “其实说是鬼故事,也不算,我确实见过一些比较奇怪的事情。”

    “10年前,那时我21岁,刚去欧洲留学,在河畔租了一间房子。那边的城里比较偏僻,人口稀少,房东是个船员,经常出海在外。我在房子住了一个月后,感觉周围声音很吵,一对夫妇带着孩子,每天动静很大,影响我的学习。而且阁楼还有脚步声。

    后来又过了三个月,房东出海回来,我告诉他房子有老鼠,而且潮气重、隔音差,我要退租。

    房东还算开明,同意后,说是招待一下我再走。

    当天下午房东开车去超市买东西,有的同事过来找他,见到我后说了一句话,你一个人住在这不怕吗?”

    “我当时不太理解,后来问了他才知道,房东的房子就租给了我一个,我白天一直在学校,晚上才会回来,房子是类似中阶的机构给我找的,也不清楚这里有没有住人。当时我身上的鸡皮疙瘩,出疹子一样冒了出来,吓得当时提着行李就走了。”

    霍奇嘴巴动了动,掸掉了烟灰:“我跟那一家三口生活了四个月,还抱过他们的孩子。记得有一天我病了,那一家三口还待在我房子坐了一晚上,就和灵车里见过的那些人一个姿势,说是照顾我,后来想想,估计……是吸阳气来的。”

    许洋头皮一麻,想起灵车里那群人,正襟危坐,双眼发直瞪着前方,秦昆说过,人身三盏阳灯,点两肩天灵,游魂野鬼不近,但生病的时候最为虚弱,很容易受邪气侵袭。

    古人说过‘病来如山倒’就是这样,如果精神头好,病情就恢复的很快,如果精神也受到侵袭,估计就是大病一场了。

    而且……这种模样在房间里坐一晚上,想想都有些发冷。

    别说是同住一个屋檐下,哪怕他去公司上厕所,发现一个拖地大妈,有人告诉他当天保洁员请假,他也会担惊受怕好几天。

    霍奇看到武森然没什么反应,好像半信不信的,许洋则表情有些不对,他问道:“还有几个怪事,我从业后遇到的,要听吗?”

    “不听了。”武森然和许洋异口同声。

    武森然觉得,瞎扯淡,除了和秦昆在一起他见过鬼,其他时候就没遇到过这种怪事,他是觉得没意思。

    许洋则不想听了,他昨晚就觉得,酒店怪怪的。再听下去,今晚还让人睡不睡了。

    “我去叫秦昆起来,这货八成晚上和那个服务生小妹没做好事!”

    许洋说罢,脑壳一痛。

    “谁打我?!”

    许洋回头,发现是秦昆。

    “你受伤了?”许洋眼尖,见到秦昆胸口缠着纱布,“和妹子待了一晚上,怎么伤到气管了,这体位不对啊!”

    我去你大爷!

    秦昆白了许洋一眼,我这是被钥匙插的,你特么真龌龊!

    即便血王丹可以恢复伤势,身上的疤痕还在,血王丹只能提供恢复伤势的能量,要想全部恢复,还是得靠自己调养。

    “元老哥和萱萱呢?”秦昆问道。

    “采风去了,我们今天去哪?”

    “白龙寺。”

    ……

    桑榆城,黄河以北一座普通的三线城市。

    节奏缓慢,城内也不怎么繁华,是华夏国普通城市,这几年旅游业的兴起,让桑榆城焕发了第二春。

    白龙寺、牛首山、阴阳祠等等地方,古韵浓厚,虽不出名,但置身其中,仿佛踏古寻幽一样,别有一番滋味。

    平安宾馆附近,一条殡葬老街,元兴瀚走累了,买了瓶水,这里离白龙寺不远,没想到这里一条街都是花圈寿衣店。

    “宁老板,哈哈哈,我这个月的花圈黄纸可卖完了,土娃走后,我看你店里清明的存货还在呢吧?”

    一个戴着老花镜,叼着旱烟的老头在鞋底磕了磕烟头,重新捏上烟丝:“董老财,花圈黄纸卖的多是你的本事,但赚死人钱赚的这么开心,会折寿的。”

    刚刚挺着大肚腩的老板,脸上一黑:“宁老头,你不积口德,死后没人埋你知不知道?!”

    叼着旱烟的老头抬着眼皮看着董老财:“我有徒弟管着,你操什么心。你那上门女婿把你女儿都拐跑了,孙子都改回他爸的姓了,我看你死了才没人管。”

    董老板咬牙切齿:“宁老头,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你店地皮买下了!让你喝西北风去!”

    “开那么多花圈寿衣店也损阴德。下辈子当牛做马咯,把你的好烟给我抽一根,卯不准下辈子老汉我还是给你喂饲料的。”

    宁老头咧着嘴,满脸的皱纹,笑的跟花一样,另一旁是恨不得把他嘴巴撕烂的董老板。

    元兴瀚看着这两个上了年纪的白事店老板在斗嘴,心里微微一笑:有点意思。

    ……

第二五九章,哪出问题了【第二更】

    董老财有个梦想,承包桑榆城所有白事生意。

    建陵园,盖墓地,扎花圈,从几十年前开始,董老财就是这么做的,这条街上,8家花圈店都是他的。他的目标,是把宁老头的店也买下了。

    只不过天不遂人愿,梦想成为殡葬界商业巨子的董老财,一次次的围剿宁老头的生意,但一次次失败。

    宁老头的店,孤岛一样坐落在一排花圈寿衣店的中间,仍旧顽强的活着。

    斗了这么多年,没搞垮掉宁老头的店,董老财对他也有些惺惺相惜,平日撞见了,阴阳怪气地斗两句嘴,也是乐趣。

    只不过宁老头是个软刀子,从他嘴里吐出的话没一句中听的,董老财的身体不好,膝下无子,上门女婿现在也翅膀硬了,想要卷了自己的钱做其他生意,让他很头疼。宁老头经常拿这些事怼他,让董老财憋一肚子气,又发不出来。

    “宁不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马大妹子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他爱人生前是我战友,你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别怪我不客气!”

    董老财实在没话说,便扯上这件事。

    宁老头似笑非笑地抖了抖眉毛:“董老财,你喜欢马晓花,咱街上都知道,老汉我和马家妹子可没什么关系,不过咱有一说一,你配不上她。”

    “谁、谁喜欢她了!!那是我嫂子!”董老财今年59,脸红时还会像个孩子。看到宁老头竟然没羞没躁地说这种事,他不要脸我还要脸呢!董老财骂骂咧咧地走远。

    “好玩不过嫂子,咋还不让人说了?”

    宁老头看到董老财走远,转头看向元兴瀚:“小伙子,看那么久不累啊?过来坐坐?”

    虽然是白事店,不过老板有着北方人的热情,自来熟一样招呼着元兴瀚。

    元兴瀚尴尬一笑,没想到这位老板还是个妙人,他走过去,坐在店门口的马扎上。

    “咦?黄甲符?你是临江来的?”

    刚打了招呼,第一句话,就让元兴瀚一懵,我靠!什么情况?这……这是什么情况?!元兴瀚肩头贴着一张符纸,秦昆说过这符纸辟邪,元兴瀚也就没摘掉,当代艺术家,身上有个符纸装饰,也没什么奇怪的。

    但是……这老头怎么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的来历?

    元兴瀚收起了看热闹的心,感觉里面有些门道,谦虚请教道:“老大爷好眼力。不过您怎么知道……我是临江来的?”

    旱烟老头呵呵一笑:“华夏就一个地方的人会画这种符,老汉怎么会不知道。”

    黄甲符,出自符宗,以符咒化为黄甲护体,辟邪防鬼。虽然属于普通符纸,但起码要符宗地字堂真传以上才能画出。

    符宗产业听说都挪到沿海甚至海外,不过地字堂,仍旧坐镇临**竹山。

    元兴瀚感觉有些玄乎,他看了看符纸说道:“不瞒您说,我也是个画画的,这种符,只要给我颜料,我也能画出来。”

    “你?”旱烟老头笑着摇了摇头,“这每一笔、每一画都有玄妙,画虎画皮难画骨,骨子里藏着什么,你不通符术,看不到,自然也画不出来的。”

    旱烟老头说的很笃定。

    听了旱烟老头的话,元兴瀚有些肃然起敬,这老板一定是个高深莫测的前辈,没想到这种小城,居然还藏着这样的人。

    “老先生,这里面还有门道吗?能不能给我说说?”

    旱烟老头摇了摇头:“宗门有忌讳,你想知道,去问给你符纸的人。”

    老头起身,揉了揉腰,又开始扎着花圈。

    现在已经是夏天,这间店带着不属于夏季的阴气,元兴瀚好奇走了进去,感觉有些冷,店里面,除了老头,还有几个帮工。

    元兴瀚看见几个小工年纪都不大,扎花圈颇为老练。

    “小兄弟,你们脸上擦着的腮红,也是……讲究吗?”

    几个小工的皮肤很白,经常在这种不见太阳的店里工作,元兴瀚也能理解,但是他们的脸上,有着不同程度的红扑,这让元兴瀚有些好奇。

    认识秦昆以前,他从没接触过殡葬行业,莫非他们脸上的红扑,也是一些讲究和秘闻?

    几个小工的动作很安静,看了看元兴瀚,没有说话,继续埋头自己的工作。

    元兴瀚有些尴尬,可能贸然打听别人的事,有些唐突了。

    元兴瀚平素社交应酬也少去,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于是掏出一包烟,给小工发了一根。

    “店里禁止明火。”

    元兴瀚继续尴尬,不过那小工还是把烟收了,摸着自己的脸蛋回答道:“这是师傅给擦的,说是让人便于认出我们。”

    让人……便于……认出……你们?

    元兴瀚被搞得一头雾水。

    在店里坐了一会,元兴瀚看到老先生、小工都没搭理自己的意思,便想着该走了。

    这次旅行,给他几个感觉不错的地方,一个就是寒棺村的石林,一个就是这个平淡无奇的花圈寿衣店,元兴瀚灵感高涨,想象着脑海里的画面变成画作的时候,一定会非常耐人寻味。

    “老先生,我走了。”

    在门口,元兴瀚打着招呼,旱烟老头头也没抬:“这种地方,死人不说留,活人不说走,这些忌讳,下次要注意咯。”

    “嗯,我记住了。”

    元兴瀚说罢,转身离开。

    大街上比起店里,要热得多,元兴瀚的手机响起,一看,是秦昆打来的。

    “喂,秦导,醒了?”

    “嗯。”

    元兴瀚诧异秦昆才起床,他算了算时间,这离昨晚住店,已经10几个小时了,难不成秦导昨夜又守夜了吗?

    秦昆在电话那头道:“元老哥,一会我们去一趟白龙寺。”

    “白龙寺?”

    元兴瀚道:“我就在这旁边!”

    秦昆道:“那刚好,我们马上出发找你们,寺里有素斋挺有名的,刚好吃个饭。”

    “行!”元兴瀚摸了摸肚子,刚好也饿了,“对了,萱萱呢?”

    “萱萱?没和你一起?”秦昆纳闷。

    “没啊……”元兴瀚更纳闷。

    平安酒店,许洋的房间内,秦昆拿起许洋的手机,朋友圈里,萱萱发了张自拍,元兴瀚就在他的身后。

    “你在哪?”秦昆狐疑问道。

    “白龙寺边的老街,卖花圈寿衣的。”

    “你在哪?”许洋在评论,问涂萱萱。

    “白龙寺里面,和元大哥一起。”涂萱萱回复。

    酒店房间内,秦昆挂了电话,有些头疼。

    大白天的,见鬼了?

    ……

第二六零章,钟

    桑榆城,白龙寺。

    不像其他寺庙的气派,却有别与任何一座寺庙的风格。

    建筑通体为白石所雕,僧人穿着现在已经罕见的月白僧衣,上有龙绣,除此之外,雕栏玉砌,庄严圣洁。

    前方导游进寺收起了旗帜,关了喇叭,小声说道:“这里始建于唐宋,年代不可考,当初是一座歇脚小寺,不甚闻名。只不过几十年前,桑榆当地夜降白光,寺体尘垢剥落,露出雪白石壁,当时很轰动,这才引来关注。”

    “有相士曾路过白龙寺,曾说过:天狗沐血,白龙镇邪。白龙寺虽未再出什么神迹,但寺庙本身已经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神迹了。”

    秦昆一行人,此时跟在导游身后,听到导游的话,几人咂舌不已。

    神迹?

    当今舆论这么自由,敢用神迹这两个字来形容一个寺庙,难免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

    不过,白龙寺的确特殊。

    “我怎么没听过国内有这种地方?”

    许洋吃喝玩乐无所不通,这样异类的寺庙原本就比较新奇,他竟然从没听过。

    “这玩意好像和寒棺村的石头很像?”

    武森然抠了抠寺内白壁,这些白不是刷粉,是真真正正的白石,相比起汉白玉的手感,又有些粗糙,可似乎更加耐脏,或者说,雨水更容易清洗上面的尘垢。

    霍奇哈了口气,手指蹭了蹭旁边的石柱:“好像没那种冰凉的感觉,摸起来挺舒服的。”

    三人暗自纳闷,又惊疑不定地看着秦昆,秦昆发现三人眼中带着征询,耸了耸肩:“第一次来,别问我。”

    不一会,元兴瀚跑了过来。

    “秦导,你们都来了啊!”元兴瀚已经跟着导游溜了一圈了,很难想象,桑榆城还有这种好地方。

    论精致,和寒棺村的阎君庙有的一拼。在古建筑景观上,让他匮乏的想象力得到了源源不断的补充。

    “秦导”

    今天涂萱萱穿着火辣,半漏肩的装扮,戴着帽子、墨镜,肩带露出,手里提着单反相机,好在穿着长裙凉高,否则能不能进寺还是个问题。

    “元大哥,你走的时候怎么没跟我说一声?我还找了你一会。”

    涂萱萱有些不满意了,把元兴瀚搞的莫名其妙。

    我走?我从宾馆走的时候给你们说了啊?

    除了元兴瀚、涂萱萱二人,秦昆几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涂萱萱。

    她如果知道和自己逛了一下午的人不是现在的元兴瀚……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萱萱,走吧,带我们去转转。”

    许洋开口,撺掇着涂萱萱,转移了话题。

    按照秦昆的安排,他们一起商量,还是不要把这事告诉涂萱萱的好,有时候就算告诉了,说不定她还以为自己几人是弄恶作剧吓她。

    涂萱萱走在前面,给许洋、武森然看着相机里的照片,不住地夸赞:“元大哥不愧是搞艺术的,这些照片照的真好看!都能上杂志封面了,回去了我请你和江兰姐吃饭哦~”

    走在最后被夸奖的元兴瀚哭笑不得。

    元兴瀚看到,好几张涂萱萱的自拍照里还有自己的身影,身上有些发凉。

    “秦兄弟,这是怎么回事……我下午一直都一个人的。”

    下午元兴瀚可是在殡葬一条街转了一圈,不会是自己在转悠,魂跑出来陪涂萱萱玩了吧?

    秦昆将大致事情给他讲了一下,安慰地拍了拍他肩膀:“虽然我也不清楚,不过你和她身上都没鬼气,就当没发生过便好。”

    元兴瀚心脏提到嗓子眼,一听没有鬼气缠身,稍稍松了口气。

    不过这种事,也太匪夷所思了!!

    按照秦昆的逻辑,桑榆城这种地方,作为北派老巢,再出现几只大鬼,显得钟祭判三家也太无能了。

    确定了他们没鬼气缠身,秦昆就放心多了。

    几人同行了一会,许洋不小心撞上了一个独行的女游客,那女人年纪不小,却风韵犹存,她频频回头看着许洋,许洋知道,他今晚有故事。

    “咳,秦昆,我去溜达溜达,一会见吧?”

    “许洋,你……”秦昆话还没说完,许洋已经走了。

    “秦导,我们也去转转。”

    显然,武森然、霍奇眼中嫉妒的发红,看到许洋这种小白脸很快和那女游客搭上话,心中直冒酸水。

    恐怖灵异线路的旅游,也是旅游,只要是旅游,谁还不期盼遇到艳遇?

    秦昆气的鼻子都歪了,虽说桑榆城比较安全,你俩也不至于这么猪哥吧?

    “武森然,你不怕女鬼报复啊!”秦昆开口提醒。

    武森然摸了摸胸口的玉钗,义正言辞:“如果真到了不可抗拒的时刻,我会理智拒绝的!”

    放你妈的屁!你要真被女鬼报复了,老子才不管你死活!

    “秦导,你怎么受伤了?”

    霍奇和武森然结伴离开后,涂萱萱这才发现,秦昆气管下有一处伤口被包着,秦昆道:“被他们气的。”

    涂萱萱缩了缩脖子:“那我也先走了,自由时间嘛,听说庙里还有个近百的老和尚,很厉害的,我去卜卜姻缘。”

    卜姻缘?出家人六根清净,你特么找和尚卜个毛的姻缘,这事得问道士好吗?!

    发现秦昆狐疑盯着自己,涂萱萱脸上酡红闪过,没等秦昆回应就走了。

    当下,就剩秦昆和元兴瀚两人。

    我靠……

    秦昆有些不甚理解,这群人自从去了寒棺鬼城,见了宿命碑后,怎么一个个和发春的野狗一样?

    “你不去卜卜姻缘?”秦昆看向元兴瀚。

    元兴瀚摸了摸鼻子,有些认命:“那宿命碑上,我就是和兰兰合葬的,还卜什么。对了,过一阵子,我就结婚了,你得过来捧场。”

    “捧个屁,要不要突然给我这种消息,会虐死狗知不知道?!”秦昆受到了大龄青年结婚的暴击,以一个单身狗的姿态,有些神伤。

    元兴瀚嘿嘿笑了笑:“没办法,年关订婚那阵你没在嘛。对了,年关那阵我去你家里找你时,为什么你同住的小胖子叫你秦黑狗?”

    元兴瀚订婚的时候,刚好是秦昆回家过年的时候,当时他专程找过秦昆,结果碰到了王乾。

    靠!

    秦昆心中阴沉,这么挫的绰号,怎么就传出去了!

    胖子……你特么死定了……

    元兴瀚现在也学会看脸色了,发现秦昆脸色不对,咬牙切齿,默默地开溜了,这时候,直觉告诉自己,不要惹秦昆的好。

    成功躲开了暴怒中的秦昆,元兴瀚伸着懒腰,走在白龙寺里无比惬意。

    作为一个画家,元兴瀚有随手带纸笔的习惯。

    随便找了一个树下,画着来往的游客,这是他的职业,他的兴趣,也是他的信仰。

    元兴瀚的速写水平很高,花草树寺人,在纸上活灵活现,构图标准,光影完美,往来众生,皆栩栩如生。周围有围观的游客,看到元兴瀚的画作,纷纷赞叹,想求他给自己画一幅,元兴瀚笑了笑婉拒。

    不一会,两张速写画完,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元大哥!好巧啊。”

    元兴瀚勾完最后一笔,抬起头,看到是涂萱萱来了。

    “萱萱?好巧啊,你不去找老和尚问姻缘吗?”

    元兴瀚呵呵一笑,打趣道。

    “胡说什么呢,什么老和尚问姻缘啊……”涂萱萱脸上一红,转移话题,“元大哥,这里好漂亮,你能帮我拍几张照吗?”

    “没问题,这个我最拿手了。”

    元兴瀚收起纸笔,端上了相机。

    元兴瀚的摄影作品也是得过大奖的,看到涂萱萱的单反只是个入门机,不过对于他而言,用这种机器给美女拍几张照片,简直是小意思。

    二人随走随拍,元兴瀚专业的一面顿时展现出来,不同的光线、角度,调着不同的参数,力求作品达到最完美的标准。歇息的时候,涂萱萱买了两瓶饮料,看着相机里照片。

    “哇……好漂亮……”

    涂萱萱捂着脸,简直难以置信,这种级别的照片,相比起她男朋友阿立拍的,简直天壤云泥之别,阿立可从没把她拍的这么漂亮过。

    涂萱萱心花怒放,拍了自拍,发了张朋友圈,故意让元兴瀚露出一半身子。

    能让临江市书画协会副主席给自己当摄影师,小女生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看到涂萱萱偷偷耍着小聪明,元兴瀚无奈摇了摇头,不过,看到对方这么喜欢自己的照片,心中也是很开心的。

    歇了没一会,

    突然,涂萱萱的手机响了起来。

    有些嘈杂的寺庙内,手机声格外的响亮,吵得元兴瀚几乎捂住了耳朵。

    怎么搞的?

    元兴瀚纳闷不已,这是手机还是发动机啊?!!

    涂萱萱接起了电话:“喂,许洋?”

    电话那头,是许洋的声音:“你在哪?”

    “白龙寺里面,和元大哥一起。你们呢?”

    电话那头,许洋沉吟了一会:“平安酒店。”

    噗……

    元兴瀚喷出了口中的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萱萱,你们那边敲钟声怎么那么大?”

    涂萱萱莫名其妙:“哪有敲钟声啊!”

    挂了电话,涂萱萱可爱的掏了掏耳朵,蹙眉看向元兴瀚:“元大哥,你听到有钟声吗?”

    元兴瀚现在,后背有冷汗流下,思维僵硬,大热天,汗毛竖起,满身的鸡皮疙瘩。

    “没、没有……”

    ……

第二六一章,循环三界,轮转四生

    别说钟声,涂萱萱现在说话,元兴瀚都有些害怕。

    看了看手机,一切关于秦昆刚刚给他打电话的记录还在,证明秦昆找过自己,而且刚刚和秦昆他们碰头不是幻觉。

    但是,许洋刚刚来电话,说他们在平安酒店!

    好似时间线上开出了两条岔路。

    手机有来电,元兴瀚浑身一抖,待看清了来电显,元兴瀚周身僵硬,手机啪嗒掉在地上。

    “怎么了,元大哥?许洋说秦导他们马上过来,我们去门口转转,等等他们吧?”

    涂萱萱帮元兴瀚捡起手机,擦了擦尘土,看着元兴瀚嘴唇有些发白。

    元兴瀚干笑着,额角有汗水流下,大夏天,如若冬天一般:“好、好的。我接个电话,你先过去。”

    一个陌生号码,怎么把他紧张成那样?

    涂萱萱有些不理解。

    铃声已经响了12声,和丧钟一样,敲击在元兴瀚的心底。

    这个电话,是他自己的号码!!

    元兴瀚深吸一口气,摁下接听键。

    “喂?”

    电话里,安静异常,带着莎莎声。

    “喂。”

    回音一样的回答,之后又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你是谁?”

    “别怕,我是你。”

    元兴瀚突然听到了一阵阵钟声传来,再抬头,他发现寺内的游客全部都消失了。

    太阳渐渐落山,整个白龙寺,被几棵百年老树笼罩,格外安静!同时那钟声的回音每次响起,好像有人在旁边痛苦叫喊,更加刺耳,让人头皮发麻。

    钟声敲完,元兴瀚握着手机的手在颤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在恶作剧?那些游客呢?!

    元兴瀚想要咆哮大喊,突然,一个蒙着头、穿着僧衣的人走了过来。

    “救救我!”

    那个声音很熟悉,仿佛在哪听过!

    但是元兴瀚看到,他的僧衣上,全是血!整个人被包成粽子一样,五官在僧衣里看不清,七窍流血,渗出衣外。如同无面人棍一样,朝着元兴瀚扑来。

    那个人的手臂被束缚着,电话里的声音朝着元兴瀚大吼。

    “别救他!”

    元兴瀚一怔,继而又听到一句:“杀了他!”

    杀?

    元兴瀚做过很多事,画过很多画,从来不会与杀人沾边。

    “我做不到!!”

    “你做不到,他会杀了你!!”

    突然,那个无面人棍扑了过来,僧衣炸裂,两条鲜血淋漓地手掐向他的脖子。

    颈部大筋被抓,崩着脑后神经,元兴瀚一点力气也使不上,他的手胡乱在抓,猛然间,对方的裹面布被他抓掉。

    “啊啊啊啊啊啊鬼啊!!!”

    元兴瀚看到,里面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头发剃成光头,鼻子被割掉,眼珠被挖,骇人无比。

    突然,那个血肉模糊的人脑后插入了一根利器,从口中钻出,继而被一股巨力挑飞,摔到一旁。

    元兴瀚被溅的满脸鲜血,大口呼吸着,发现是秦昆来了。

    “秦导,这是怎么回事?!”

    秦昆没说话,朝着元兴瀚额头狠狠给了一拳,元兴瀚被打了出去。

    再回神,他仍旧在照壁前,一屁股坐在地上,脸上也没血,周围游客依然如织。

    身后,一个年轻人吐着烟,纳闷地看着面前的照壁道:“这玩意有古怪。”

    秦昆!

    元兴瀚顾不上额头的疼痛,缩在秦昆身边,惊魂未定道:“秦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种情况,秦昆只经历过一次,低声猜测道:“这里的因果线好像是错的……时间混乱了。而且又是界中界,你被拉入了另一个地方。”

    30年前,他便经历了一次错误的因果线,时间跨度错了整整30年,今日,元兴瀚的因果线偏差了1小时,但里面所发生的事情,足以改变之后的某些事的走向。

    秦昆的解释,元兴瀚听不太懂,但他听到了被拉入另一个地方,想起在岳丈家那个鬼妆台,打了个哆嗦,问道:“是鬼打墙?!”

    秦昆点点头,不一定是鬼,刚刚他意外发现庙里阴气突然暴涨,元兴瀚应该是被某些阴曹力量拉入另外的世界、或者说拉入其他时间线中了。

    “阿弥陀佛,是非因由,皆为天定,施主这般侃侃而谈,妄议般若真相,岂非唬弄世人?”

    身后,有个老和尚穿着月白僧衣上前,宣了佛号。

    秦昆看到他的年纪不小,已经有两条白眉,而且这和尚低眉作谦卑态,秦昆却能感觉到,他无时无刻不在看着自己。

    “大师,你庙里有古怪,还不让人说了?”秦昆抽着烟,冷哼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寺并无古怪,古怪自在施主心中。”

    秦昆一愣,还特么没古怪?

    这个照壁的阴气已经黑的发指了,论胡说八道,大师你才是第一啊!

    而且,这特么都啥时候了,你跟我打机锋?

    秦昆黑着脸,不善道:“大师,给我个解释吧?”

    老和尚慈眉善目,端着高僧架子,走到照壁面前,端详着照壁的浮雕:“解释?罗恸罗、摩冕赊、底栗车、闭戾多、泥梨耶。读懂了嘛?懂了,就是解释。”

    我靠!这些是什么玩意?我怎么会懂!

    秦昆已经准备动粗了,老和尚身上没鬼气,但是庙里有古怪,秦昆不觉得老和尚是什么好角色。

    他挽起袖子,元兴瀚突然拽住了秦昆,不确定问道:“大师刚刚说的,可是六道轮回?!”

    老和尚露出赞许的表情看着元兴瀚:“然。”

    元兴瀚心中一动,刚刚老和尚念的是梵语,他曾听朋友提起过,罗恸罗乃阿修罗道、摩冕赊人道、底栗车畜生道、闭戾多饿鬼道、泥梨耶地狱道。

    六道轮回?

    秦昆掰了掰指头:“刚刚才是五个吧?”

    元兴瀚一愣,心中算了一下:“确实,少了天道!!”

    梵语,秦昆不会,可六道轮回,秦昆听过。

    循环三界,轮转四生。

    这个照壁的浮雕,秦昆之前便见过,神神鬼鬼,古怪荒诞,起初秦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以为是佛家护法鬼神,没想到,雕的是六道!

    但是,照壁缺了一块,属于天道的浮雕,缺失了。

    “天道无常,当初老先生砸了天道浮雕,亦是这个意思。秦施主,老先生请你叙旧。”

    这句话,让秦昆大为吃惊。

    请……我?

    这个老和尚已经70岁了,他口中的老先生,到底老成了什么样?

    秦昆难以置信,对方竟然会认识自己。

    这白龙寺……难道和北派三家有关吗?

    刚刚的钟声,再加上寺外的白事殡葬一条街,如果和钟家、祭家有关系的话……

    那么老和尚嘴里的老先生……不会是左近臣那个老疯子吧?

    “你说的老先生到底是谁?”秦昆有些警惕。

    秦昆觉得,如果那个老先生是左近臣,他二话不说,拔腿就跑。当年全盛时期的杨慎,以及南宗三位首座,都因对方而死,自己现在连根毛都算不上,实在是不想见到这种老怪物了。

    老和尚开口,一个名字从他嘴里吐出,笑意未改。

    良久,秦昆一震,低声道:“那……请大师带路吧。”

    ……

第二六二章,大威天龙

    白龙寺内,禅院最深。

    一处无匾无联的安静小院,院子里种着花草,养着几只鸡,一个很老很老的老人坐在里面晒太阳。

    老人满脸的老年斑,头发已经掉光了,穿着僧衣,他的椅子没有靠背,自己却在后背背了一块木板,绑在自己身上。

    元兴瀚跟在秦昆身后,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高龄的老人,还能坐的这么笔直,但老人毕竟是老了,微张着嘴巴,口水不时流下,他的脖子上系着布,上面湿哒哒一片。

    老者给元兴瀚的第一印象,似乎是个军人,像一个离休老干部,垂垂老矣,他的目光只是在元兴瀚身上停了片刻,就看向秦昆。

    老虎一样的目光,在看到秦昆的时候,逐渐泛红。

    “昆……”

    老人说话有些吃力,带路的老和尚叹了口气:“老先生十年前中风,平时景师弟会来陪陪,我算老先生半个弟子,一直侍候在旁。”

    “中风后,他就不爱说话了,身子骨还硬朗,他一直说想要见见你,景师弟说不到时候。”

    老和尚说罢,悲悯地皱着眉头,竖手站在一旁。

    秦昆走上前,深吸一口气,坐在老先生面前的椅子上。

    “葛大爷,好久不见,怎么还背着自己棺材板呢?”

    秦昆说罢,整个人炮弹一样飞了出去。

    “老和尚,我艹你全家,这叫中风了?!”

    秦昆一脚被踹到鸡窝里,揉着胸口,奄奄一息的声音从鸡窝传来。

    元兴瀚目瞪口呆!

    他学形体结构时,请教过老师,人的身体力量,简单概括就是力十舞一,一般一把5斤重的铁棍挥舞起来,需要50斤的力量,更别说秦昆100多斤的体重,被这种方式踹飞!

    这特么一脚,怎么着也得有上千斤力气吧?

    老和尚看着秦昆跌在鸡窝的惨样,不忍直视地转过头。

    元兴瀚惊骇地看着老者,发现老者已经站了起来。

    枯槁的单手拉开绳结,背后的木板竟然是块牌匾,被他拄在手里,插到地上。

    上书四个铁画银钩的大字‘大威天龙’。

    “秦昆!你找死!”

    浑厚暴怒的声音自老者胸腔发出,元兴瀚感觉震耳欲聋,双腿发软,险些坐在地上。

    太恐怖了,这老头到底是谁?!面对他的时候,感觉见了老虎一样,竟受不起他的威压!

    秦昆龇牙咧嘴地站起,揉着胸口,怨念地看着老者:“葛大爷,你一个气血比我还旺盛的老头装中风,我信了你的邪!”

    秦昆说完,发现面前的老者目光涣散,又呆滞地坐了下去,嘴巴哆哆嗦嗦,口水不断流出。

    “葛大爷,你别吓我!”

    秦昆一愣,急忙走上前。

    30年前,葛战帮秦昆挡了一发子弹,那次,秦昆用血皇丹将葛战救好,但秦昆心里知道,自己欠了葛战一条命,这老头脾气虽臭,他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临危之际,舍己为人,当得前辈二字。

    老和尚叹气,宣了声佛号:“老先生只有看人打架和自己发怒的时候,会变得正常些,秦施主,你就别气他了。”

    秦昆默默地上前,拿出纸巾给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葛战。

    这个老头便是葛战。

    曾经的斗宗首座,上代陪天狗手下的大龙头,可惜,他老了,从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已经枯槁暮年,半只脚踏进了棺材。

    秦昆有些唏嘘,仿佛上次见到他,还是昨天。

    看到葛战说不出话来,手指不断抓着自己的腰,期待地看着秦昆,半晌说不出话来,秦昆看向老和尚:“什么意思?”

    “他让你把牌匾给他系上,这牌匾是他的命,说是死后要随他一起下葬的。”

    地上,插着纹丝不动的牌匾,元兴瀚想要上来帮忙,秦昆道:“你搬不动的,去拿绳子吧。”

    呃?

    元兴瀚试了试,这木头太沉了,谁能想到,一个垂暮老者,一天竟然背着这玩意在身上!

    “这是铁檀?”

    秦昆疑惑看向老和尚,老和尚点点头。

    “谁送的?”

    “杨慎。”

    秦昆抚摸着牌匾,大威天龙四个字,好似在向世人宣告着什么,是一种身份,一种荣誉,似乎,也是一种责任。

    秦昆给葛战系好了牌匾,葛战终于不再呜呜乱喊,虎目直视秦昆,摸着秦昆的脑袋。

    “昆……厉害多了……”

    费了半天力气,葛战才说出了一句话,秦昆指了指胸口的脚印:“别逗我,都快被你踹死了……”

    “该……”

    葛战说话时,秦昆身上被喷了口水,也不介意地擦了擦,他点了根烟,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良久,秦昆率先开口,打破安静。

    “葛大爷,你怎么跑北边了?斗宗收了一群徒子徒孙,不去享享清福?”

    “庙……得镇着……”葛战看了老和尚一眼,“他……不得好死。”

    秦昆无语,人到老,怎么谁都骂,老和尚好歹照看你这么多年,怎么就不得好死了。

    “昆……我在这,没人敢动你……”

    秦昆道:“是啊,葛大爷在这,谁能欺负咱呢,多少年的交情了。”

    钟声又继续响起,震耳欲聋。

    葛战的老眼变得浑浊,突然怒视地看着老和尚:“给我停……今天……谁敢动手……我……毙了……他!”

    葛战胸口欺负不定,说话越来越流利。

    老和尚微微一笑:“老先生,莫躁,你也知道,敲钟,不归我管。”

    秦昆眉头微微皱起,感觉到他们的对话有点古怪,可是却不清楚古怪在哪。

    动手?

    对谁?我?

    为什么?

    另外,凭什么?

    刚刚葛战说过,庙有古怪,秦昆觉得,这句话不应该是葛战老糊涂了,或者无的放矢。

    因为这庙,真有古怪。

    “大师,还未请教名号?”

    “贫僧不戒。”

    “不戒?既然不戒,为何遁入空门?”

    “只因恶孽滔天。”

    老和尚一如既往的慈祥,他说的恶孽,秦昆并不理解,禅机太深,也理解不了。

    “敢问这钟声,什么时候能停?”

    钟声越来越频繁,没有佛钟的庄严肃穆,倒像是丧钟一样,带着急促的哀悼。

    “死人的时候。”老和尚不再慈眉善目。

    “谁死?”

    “你。”

    秦昆身后,三个年轻人出现。

    秦昆突然笑了:“我?”

    “凭你们?”

    那三个人,更像是三只鬼,一个扎着道髻,一个戴着斗笠穿着蓑衣,一个身材魁梧长发杂乱。他们的脸,无一例外,全是青色,而且打着厚厚的粉,擦着腮红。

    ……

第二六三章,万古长音,幻境三狗【第二更】

    钟声靡靡,三人身上的鬼气越来越强。

    秦昆警惕,发现元兴瀚、葛战都不见了。

    周围昏暗,枯老的树杈,破败的庙瓦,周围残垣断壁,有乌鸦鸣叫。

    ‘警告!宿主陷入不明蜃界!系统即将剥离!部分功能无法使用!’

    脑海里,猛鬼收容系统熄灭一样没了声音,鬼差、商城、pk台、地狱道等系统先后变灰。

    这是什么招数……

    秦昆心中百转千回,钟家的道术吗?

    钟家的道术,秦昆只见过千钟魔音,魔音靡靡,致梦致幻。

    如果说符宗道术是以符纹借用天地力量、斗宗道术以阳气获得澎湃生机、烛宗道术以鬼魂占得未来因果,那么钟家道术,便是以声音陷敌不测。

    那位扎着道髻的年轻人,大袖一挥,袖中符纸蝶舞一般呼啸而出。

    “万术我为真……”

    “百鬼齐断魂!”

    符纸如蜂似蝶,无火自燃,呼啸成一团黑烟,烟尘中,无数只鬼挣扎想要离开,但被符团束缚,这群符朝着秦昆身上笼去。

    秦昆发誓,自己没密集恐惧症,但这么多符纸,这么多丑陋的鬼,让他难忍视觉上的恶心。

    “搞什么!以为我会怕你的符纸?”

    这是幻境,秦昆要想离开,需要弄死这三个人,要想弄死他们,需要扛过第一波攻势。

    第一波就是这么大的阵仗,符浪已经打在脸上,秦昆目光凝重,衣服底下,肌肉虬结,腾挪躲避,往道士身边飞奔。

    年轻道士看透了秦昆的举动,扬起嘴角,符团变化迂回。

    “玄刃!”

    “棘伤!”

    “冰锥!”

    “炎蛇!”

    “尘瀑!”

    “大贤良令,五术流殇!”

    符师,真正的符师!

    秦昆见过王乾飞符,他的锦丝纸偏硬,人皮和头发制成,可以像卡牌一样飞出。

    但是面前的年轻道士,用的就是黄纸!

    柔软的黄纸到了对方手里,等于杀人利器,黑烟中五条符龙钻出,缠裹秦昆而去。

    那些符纸或刀或刺,有冰有火,尘瀑爆裂,目不能视。

    烟尘中秦昆发出巨吼,五行符带来的痛苦,有刀伤割裂,有寄生藤棘缠绕,有冰砸火烧,到最后呼吸都被尘瀑符封住。

    越是急躁挣脱,秦昆越是痛苦。

    好像经历了砍杀、火灾、溺水,想要逃出生天的人,却被藤棘绊脚,封死在尘土之中一样。

    秦昆轰然爆吼,驱褪了尘土,年轻道士看着狼狈的秦昆微微一笑:“这就撑不住了吗?”

    戴着斗笠穿着蓑衣的年轻人,渔夫一样,砸吧起烟袋锅:“真的好弱,他没有傍身道术,全是天谕境学的飘渺术,没了天谕法印,那些飘渺术就消失了,这种实力,简直不值一提。”

    秦昆摔了大跟头,本来就心情不好,听到他们在议论自己,心中有火气升起。

    “你们找死!”

    “死?”年轻渔夫打了打哈欠,“凭什么?”

    鬼魅的寺庙,年轻渔夫面前出现了一条船,他踏上船,幽幽朝着秦昆驶来。

    陆地行舟!

    秦昆难以置信,即便是蜃界里,陆地行舟也太匪夷所思了!

    一艘船,半船的鸟,半船的脑袋,那群鸟如乌鸦一样,身上冒着青火,啄食着船里的脑浆,像是在吸食椰子。

    青……青磷鸟?

    这鸟,他在青玄观见过,是青磷鸟!!

    再看这个年轻渔夫,秦昆心底生出一种不真实感。

    “马永江?”

    哦?

    年轻渔夫挑了挑眉,“认出我了?”

    秦昆再看那个年轻道士:“无云子?”

    年轻道士回答他的,是两行贪狼符。

    秦昆被鬼狼叼着四肢,拖行而去。

    看到拖行的方向是塔林,秦昆大声道:“等等!有话好好说,一些误会不是不能商量!”

    “另外……我还没到圆寂的时候啊……”

    年轻道士和年轻渔夫哈哈大笑,看到丑态百出的秦昆,一群青磷鸟飞起,啄向秦昆眼睛!

    “啊啊啊啊啊啊”

    凄惨的叫声,让人心中发怵,无云子招了招手,见到秦昆被拖行回来,低头问道:“听说……当代陪天的,是你?”

    秦昆手腕脚腕被咬的鲜血淋漓,这些狼太多了,而且出来的猝不及防,秦昆勉强用完身上仅剩的血王丹,才吊住性命。

    他一只眼睛被啄瞎,眼珠还被几只青磷鸟疯抢,秦昆表情灰败,霜打的茄子一样,还得强撑笑颜:“我也不想……”

    年轻渔夫摇了摇头蹲在地上,铜笛敲了敲秦昆脑袋:“我连一气火都没来得及用,就你这样的……是不是太没用了?”

    “你说是就是……”

    无云子讥笑,马永江讥笑,谁能想到,当代陪天狗,跳梁小丑一样?这样的人,天谕法印到底看上他哪一点了?

    只是二人笑道一半,被一个声音打断。

    “笑够了吗?”

    笑声戛然而止!

    无云子的脖子,马永江的脖子,被一双大手紧紧钳着。

    二人难以置信,发现秦昆不知何时坐了起来,他的距离,离他们非常的近。

    糟了!!

    二人看到秦昆的道术实在是烂,这样一来,他另一个方面,应该是不讲道理的强。

    阳魄!

    无云子瞪大眼睛,“你想干什么?”

    话音刚落,他的双手、四肢,被秦昆踩的粉碎。

    无云子的叫声让秦昆很满意。

    另一边,秦昆的独眼望着马永江:“啄掉我一只眼睛,很开心吗?”

    马永江哆哆嗦嗦,发现秦昆手中多了个钎锥,刺入他的眼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

    秦昆道:“疼吗?“

    “疼……”

    “疼就对咯~折磨人哪有不疼的。”

    “你!!”

    秦昆抡起大手,打掉了马永江的牙齿。

    “你什么你?没人教过你礼貌?”

    马永江两颗眼珠被挖出,秦昆自言自语:“别急,还有舌头,鼻子……你看,虽然是在蜃界,我也是有仇报仇的,莫名其妙找上我,要我死?凭什么?!眼睛被啄瞎,我出去还得难受好几天,至于吗?”

    秦昆浑身剧痛,但是剧痛会让人变得残忍,他说这句话时,看着原先老和尚站的位置,声音震耳欲聋,独眼迸射的凶光,噬人一样狰狞。

    马永江的耳朵被刺聋,脑袋被踢球一样踢到院墙上,爆裂开来。

    那群青磷鸟眨着眼睛,犹豫了一会,扑向马永江的尸体啄食起来。

    “你又是谁?”

    解决完两人,秦昆抬头,看着最后一个年轻人,身材魁梧,长发杂乱,看样子,像个强盗。

    还是那种大盗。

    “杜行云。”

    搬山金刚杜行云!又一代陪天狗!

    秦昆收起了轻佻的表情,杜行云是明万历年间人,侠盗出身,腾挪西北一代,传说这是最能打的一位主,当年受雇朝廷的鱼龙山都没法治他。

    杜行云双手环臂,交叉在胸前,一直在打量秦昆,没有出手。

    他操着北地口音,身上的压迫力,像一个彪悍无比的山大王。

    “我欣赏你。”

    “抱歉,我不欣赏你。”

    “这是钟家的道术,万古长音。”杜行云指着自己的脑袋,“我吃过亏,这些钟声,能让你做一场春秋大梦,但是,这场梦无限接近真实。甚至能影响真实。”

    “哈?听你的口气,怎么和现代人一样。”

    “嗯,我没死,或者说,是个行尸,经常在黄河以北走动。”

    秦昆脸色一沉:“这个笑话,不好笑,我也不信。”

    杜行云耸了耸肩:“我下葬在吕梁山,不信,可以去问问。”

    “算了,我可不是摸尸的,我是入殓的。”

    杜行云一笑,手中多了一把铁铲,秦昆摆出戒备的架势,但那把铁铲被掷向钟声的方向。

    铁铲砸破墙壁,直飞而去。

    白龙寺钟楼,大钟垮塌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个人的惨叫。

    秦昆发现,蜃界在破碎。

    “你……”

    秦昆意外,头一次在蜃界中,遇见帮自己的……鬼?

    秦昆的衣领突然被杜行云拎起,比秦昆大不了几岁的强盗头子,凶狠一巴掌扇在秦昆脸上。

    “我艹,你想打架吗?!”

    秦昆无缘无故被扇耳光,一拳打在杜行云肚子上作为回敬,杜行云也吃痛,没想到秦昆力气这么大!

    他倒吸凉气,但是目光凶狠丝毫未改:“你给我记住,我女儿叫杜清寒!!今后你如果有负于她,我会去你们临江,把你大卸八块!我说到做到!!”

    秦昆被杜行云蛮横一推,再睁眼,自己便回到了蜃界之外。

    葛战的小院,阳光依然温暖,院子还丝毫未变。

    秦昆挡了挡头顶刺眼的阳光,觉得有些不真实。

    一个小和尚急急忙忙跑进来,紧张道:“师父,钟塌了,敲钟的师叔,死了。”

    老和尚面无表情,凝望着钟楼的方向。

    “昆……”葛战流着口水,艰难地比了比大拇指,“死得好……”

    秦昆收回手,任由阳光照在脸上,他白了葛战一眼:“什么叫昆死得好?走,晚上带你下馆子去。”

    秦昆给葛战擦了擦口水,在院子里找到一个轮椅,拆了靠背,推着葛战悠然离开。

    走到门口,秦昆想起什么,回头说道:“不戒和尚,咱这梁子算结下了。不过还没闹到不死不休,我等你走一步昏棋。别让我失望!”

    老和尚看着秦昆离开的背影,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

第二六四章,垂暮老龙

    白龙寺门口,秦昆推着轮椅。

    等了半个小时,许洋、武森然、霍奇、涂萱萱才走了出来。

    日薄西山,四个人出来的时候,神情恍惚,眼底带着深深的怀疑。

    “你是谁?”

    这是许洋见到秦昆后,第一句话,很神经质的表情,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秦昆瞅着许洋,像是看着一个煞笔。

    “我是你爷爷!”

    许洋一愣,这感觉似乎对了,又不太相信,继续问道:“我们第一次见面在哪?”

    “临江市妇幼保健医院院长办公室,也就是你爸办公室。”

    许洋眼圈一红,扑上来抱住秦昆,抹着眼泪:“昆哥!我差点就回不来了,这白龙寺有鬼啊!我、我在寺庙里见到我自己了,还差点被我自己给杀了……”

    白龙寺的一切古怪,都是因为那钟声的原因,钟家的道术,让他都有些束手无策,更别说许洋这种普通人。

    “那里的时间线是错的,不过你看到的最多属于幻境,对现实的影响不大。”

    “大!怎么不大!!”许洋表情非常凝重,手里提了一只皮鞋,“你看!”

    “这不就是个鞋吗?”

    许洋脱下自己右脚的鞋子,比了比,又仔细的闻了闻,臭味都是一样的。

    秦昆一怔,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他见到三代陪天狗的鬼魂,已经刷新了自己超前的三观,但鬼魂对于蜃界,还说得过去,可是这鞋子是怎么出现的?为何还能带出来?!

    武森然鼻青脸肿,递给秦昆手机,秦昆看到,里面有武森然和他自己的合影。

    两个武森然,一模一样,全是鼻血满脸的模样,可是还很义气的搂着肩膀。

    霍奇打了个哆嗦:“我也、我也见到……我了。和我一模一样的我,而且不止一个,好似时间线上,前一个我见到了现在的我,现在的我见到了下一个我。最后听到大钟垮塌的声音,过了好久,我才真正的醒过来。”

    霍奇嘴唇煞白,已经有些濒临崩溃。当一个人的知识高度高到思考这个世界的本质的时候,如果思维狭隘,那离发疯也就不远了。

    有句话说得好:世界上60%的哲学家都是疯子,有20%在精神病院关着,另外15%成了神棍,剩下的5%已经自杀。

    霍奇作为精神科医生,哲学硕士,离进去恐怕不远了。

    涂萱萱看着秦昆的表情,安静的有些可怕,在寺外一个无人看见的拐角,秦昆突然掐着涂萱萱的脖子,把她拉到了树后。

    许洋、武森然一见,想要阻止,元兴瀚却拦住了他们:“先等等。秦导应该有自己的用意。”

    树后,秦昆捏着涂萱萱,低声道:“你是谁?”

    “涂……萱萱……”

    “放屁!你瞒不了我!”秦昆对于某些味道,非常灵敏,比如阳气、比如阴气,涂萱萱身上的味道,和他所认识的涂萱萱,不一样。

    涂萱萱微微一笑,脸色有些可怕:“我是……最后一个,她没走出来,死在里面了,而我出来了。”

    秦昆的手不由得一抖。

    涂萱萱揉着自己的脖子,她卸下眼镜,美目通红:“秦导,我杀了自己……”

    秦昆深吸一口气:“那都是假的。”

    涂萱萱打开自己的相机,里面是另一个自己惨死的样子。脑袋开瓢,尸体倒在地上,长裙凌乱,脑袋下面,血迹蔓延流淌。

    死不瞑目的照片,落在涂萱萱手里,梦魇一样,她惊恐,难以置信,不可思议,双手插在头发里,表情有些濒临崩溃。

    秦昆屈指,弹在涂萱萱额头。

    脑袋里,有什么东西被弹出一般,涂萱萱恶心多了一抹红印,疼痛让她的精神清醒了些。

    “那你就好好活着,反正,你没死。”

    秦昆和涂萱萱从树后走出来,武森然走上前一步:“萱萱,怎么了?”

    他们都不知道,他们面前的涂萱萱,在命运的转折口,绕进了地狱,走出白龙寺的,已经是另一个涂萱萱。

    二者是一个人,又不是一个人。

    秦昆道:“经历了不怎么美好的画面,霍大夫,晚上帮忙开导开导。”

    霍奇惨淡一笑:“我吗?谁开导我?”

    霍奇说完,屁股上挨了凶猛的一脚,霍奇连滚带爬刹不住去势,一头撞在老树上,他回头看到踹自己的是个很老的老者,发怒道:“老头,你哪里来的!!”

    刚刚踹他的,正是轮椅上坐的老头,已经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人。

    老人嘴角歪斜,流着口水,眼神却依旧凌厉,他瞪着霍奇,霍奇突然心虚,目光转向一边。

    半晌,老头磕磕巴巴崩出一句话:“老夫……开导你……”

    老头的声音一点气势都没有,但霍奇再也不敢看那双眼睛了,心虚道:“开导就开导,怎么还打人呢……”

    秦昆发现,霍奇眼底的癫狂征兆没了,变得正常了些,心中一松,不愧是葛大爷,斗宗的开导方式,还真是这么直截了当。

    多了个凶狠的老头子,大家心底的恐惧莫名减少了一些,几个人朝着和秦昆一起的元兴瀚纷纷打听起老头的来历。

    元兴瀚摸了摸鼻子,自己怎么知道他的来历?

    “他和秦导看样子很熟,或许是秦导的前辈。而且,很厉害!”

    元兴瀚想起葛战踹秦昆那一脚,放在正常人身上,那已经不是厉害可以形容了。还有秦昆,被那么强悍的一脚踹飞,居然还活蹦乱跳的,这特么当代的捉鬼师,都是这种妖孽吗?

    几人注意力终于彻底转移,对于一个老寿星的好奇心,绝对比大熊猫少不了多少,在元兴瀚这里打探不出什么消息,几个人厚着脸皮开始给葛战捏肩捶腿,一片讨好。

    “老爷爷,您是秦导的前辈吗?”

    “老爷爷,您也是捉鬼师吗?”

    “咦?老爷爷,您老的身子骨好硬朗啊!”

    “老爷爷,你背后这个牌匾是干什么的啊?”

    霍奇虽然是精神科医生,显然也受过推拿调理方面的从业培训,揉的葛战肩膀很舒服,葛战如同垂暮的老龙王,任凭几个毛头小子折腾着,看样子,还很享受。

    “老夫……葛……葛战!”

    葛大爷想抖抖龙威,报出大名,但中风后口齿不清,让他说话时添了一些喜感。

    霍奇被踹了一脚,但那一脚好像给自己心底的阴霾全都踹跑,好像负能量被踹光一样,浑身突然有种通透感,非常舒畅。

    他讨好道:“老爷爷,其实我看您的中风能治好,要不要我联系几个朋友试试?”

    “不……不要……没……没中风……”

    秦昆无奈,嘴巴歪成这样还敢说没中风,那你这是中邪?

    秦昆摘了涂萱萱的帽子戴在葛战的光头上,不顾葛战反对,又给他戴了一副墨镜。

    “昆……你欠收拾……”

    “这么大的太阳,我伺候你还不好?”秦昆道:“走吧,先吃个饭。”

    一行人推着葛战的轮椅,悠哉离开。

    不知为何,一靠近葛战,刚刚出来时,心底的惶恐、惊惧、逐渐弥漫的厌世感,莫名消退,仿佛这个老头身上可以散发安抚人心的气息,让人非常舒服。

    白龙寺外,殡葬一条街,突然出现了一位抽着旱烟的老头,老头戴着老花镜,看着秦昆:“小狗娃,吃啥好吃的去?带老汉一个行不?”

    小狗娃?

    这个称呼,太熟悉了,只是秦昆皱眉,我认识你吗?

    元兴瀚突然发现,这个老头,不是花圈店的宁老板吗?

    “秦导,我见过这个老板,不如我请大家吃饭吧……”元兴瀚发现秦昆似乎不认识对方,但自己认识,而且他觉得宁老板是个妙人,请吃顿饭,也不算什么大事。

    只是,旱烟老头突然看到秦昆身后,人群散开,露出那个戴着草帽、墨镜,口角歪斜的老头,脸色顿时大变。

    “葛……葛……”旱烟老头的烟袋锅掉在地上,浑身打了个哆嗦,咽着口水道,“我……我……今晚有事,先不去了……”

    秦昆突然想起了一个年轻人,他30年前见过,当时杨慎死后,他们在符宗吃白事饭,有人给自己指过这个人。

    秦昆和他没说过话,但脑海里两个面貌不断重合,虽然有了年龄的差距,终于合并到了一块。

    “宁家主,好久不见,吃顿饭吧?”秦昆看到旱烟老头要走,开口叫住了他,微微欠了欠身子。

    旱烟老头发现秦昆认出了自己,而轮椅上的老头盯着自己,他打了个哆嗦,整个人快哭了:“葛师叔既然在,我就不打扰了吧……”

    “宁……宁小子……看……看不起老夫吗?”

    “没!绝对没有!”

    旱烟老头有些驼背,听了葛战的话,立即立正,暗自苦恼……自己做的什么孽啊……

    ……

    ……

第二六五章,垂暮老龙(二)【第二更】

    桑榆城最高档的特色馆子,三鲜佛斋。

    一米高的小石僧站在饭店中,好似接待八方来客。这里古香古韵,出尘感油然而生。

    一桌美食,皆素,价钱也不低。

    秦昆难得做东,这地方是楚千寻推荐的,大小姐的眼光着实不俗。不过,秦昆觉得这地方恐怕是楚老仙找到的。楚老仙的逼格,业界公认最高。从他们七星宫设计的木质名片,到七星宫的装饰、以及建筑风格就能看出来楚老仙的品味。

    葛战坐上首,旁边是宁家主宁不为,这位北派祭家家主,显然对葛战有些阴影,身子很僵硬,葛战另一边,是秦昆、许洋、霍奇,宁老汉旁边,是元兴瀚、涂萱萱、武森然。

    “昆……我要吃肉……”

    秦昆夹着菜喂给葛战,看到葛战在闹脾气,秦昆抿着嘴,眯着眼睛道:“还想吃肉?中风得多吃素懂不?这杯芹菜汁都是你的,一会喂你喝了。”

    葛战斜眼望了过来,秦昆还有些害怕,生怕这老家伙一脚给自己踹出去。老龙虽老,这家伙也特么是龙啊……

    秦昆咽了咽口水,重新夹了菜:“素鸡,这总可以吧?葛大爷,我警告你,你再动手揍我,我真不客气了啊……”

    秦昆发现葛战的表情仍然不善,有些肝颤,老头活这么老,打你你都得忍着啊,况且,这老头控制不住力量,容易打死你的。

    还好,葛战看了秦昆一会,张嘴吃了口素鸡,别说,嘴巴虽然歪着,嚼东西还挺有劲,不愧是曾经的斗宗宗主,中风都和别人不一样。

    宁不为吃了几口菜,紧张的精神缓了过来,不住咂舌:“好吃!老汉还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

    宁不为眼睛一亮,他的穿着,简单朴素,放在大街上都认不出。不过秦昆听王乾说过,南宗北派在千百年来,祭家的实力一直排第二。

    对,从未变过。

    不管第一是谁,祭家永远是第二,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这种神秘的宗门传承,秦昆不敢怠慢,也不会怠慢。看到他说好吃,秦昆也不吝为他多夹了几筷子以示友好。

    宁老汉吃了一口秦昆夹来的东坡素肉,汁水喷香,口感润滑,说是素肉,和肉又有什么分别?

    “对了,土娃在你那还好吧?”

    秦昆道:“好着呢。不过宁前辈,不知你叫土娃来……是啥意思?”

    宁老汉苦笑:“那是个苦命的娃,老汉想请你给他解解命。”

    解命……秦昆真特么无语,我会解命?别逗了啊,土娃四个女朋友全克死了,你让我怎么解?

    这活脱脱一个天煞孤星啊。

    嗯?

    秦昆突然抬头,看向涂萱萱。

    涂萱萱小口地吃着素斋,模样客人。

    涂萱萱虽然是电台鬼故事主播,不过为人平时有一股文艺范,并不是哥特颓废流的小姑娘,浑身自带那种自然清新的知性美,衬着她的气质有别于其他姑娘。

    在寒棺鬼城宿命碑前,秦昆可是见过,涂萱萱、韩是合葬的。

    难不成……土娃的命该这么解?

    秦昆收回目光,这种事情显然他不想说出去,他瞅着宁老汉,推脱道:“宁前辈,我这点本事,自己的命都顾不过来,解命你得去找楚老仙啊……”

    宁老汉呵呵一笑:“就是楚老仙让我来找你哩!那次楚老仙来桑榆城,我提了好多东西拜访他,他才勉强给土娃卜了一下,说是此命只你能解。”

    秦昆夹着菜的筷子突然停了一下,贼头贼脑问道:“送的啥礼?”

    “八宝饭……五香豆……三鲜饼……一气果……”

    吃饭越来越流利的葛战突然插嘴,秦昆一愣:“葛大爷,你咋啥都知道?”

    葛战哆哆嗦嗦夹着一颗豆子:“楚小子……全送给我了……”

    靠……

    秦昆真特么无语,这还是我印象中逼格最高的楚老仙吗?借花献佛也不是这样的啊。

    秦昆看向宁老汉:“那我如果能帮你家土娃解决这个事……你不给我点好处?”

    秦昆一副敲诈勒索的嘴脸,看的元兴瀚一众人都觉得不好意思。

    这家伙,旅行社一人都得收3w块,没见这个宁老板不算富有,对方送礼都是八宝饭、五香豆之类的东西吗,你还好意思要好处?!

    “秦导……你不仗义!这还要讨好处?”武森然第一个表示不满。

    许洋撇撇嘴:“你让我刷新了对你的认知!太没下限了。”

    霍奇扶了扶眼镜,尴尬的在吃饭。

    涂萱萱嘟着嘴:“秦导,阿哲、欣欣都说你很好的。这位老板又是你的前辈,怎么不出手帮忙呢?”

    全场只有元兴瀚摸着鼻子不说话,他看着宁不为的烟袋锅子,微微苦笑。

    秦昆被数落一通,斜眼看着几人:“有你们什么事?”

    “路见不平!”武森然拍着桌子。

    “拔刀相助!”许洋闷下素酒,正气凛然。

    “不可欺人之弱!”霍奇给出第三句。

    涂萱萱立即接上:“不可恃己之强!”

    我靠,哪来的江湖黑话,一套一套的。

    “真不知道你们爆棚的正义感哪来的……一群白痴。”

    秦昆也知道几人没恶意,凑凑话头,暖暖场子,不过一些事情不得不点明,他指着宁不为:“你们是不是觉得宁家主没钱?我故意勒索有些卑鄙?”

    几个人都没说话,秦昆冷哼一声:“真是滑天下大稽!这么跟你们说吧,宁家主他们家的八宝饭,1w一碗,和你们的米饭碗一样大。五香豆,3w,三鲜饼,5w,一气果是啥我不知道,不过应该也不便宜。这些东西,别人抢着要,我捞点好处怎么了……”

    秦昆一人送上一个白眼,你们这帮凡夫俗子,人家那是有钱不彰显好吗?真以为我欺负他?老子混生死道一年半,我能欺负谁啊我……

    许洋听了秦昆的话,险些滑到地上。

    一碗米饭,1w?!

    你们这是抢劫啊!黑店也没这么黑啊?还抢着要?确定有人买吗?

    武森然瞪着眼睛,看到宁老板没解释,心中一沉;姓秦的八成没骗自己。

    霍奇和涂萱萱现在也不敢多话了。

    只有元兴瀚微微摇头,别说那些饭了,就说这个烟袋锅子,嘴是羊脂玉,锅是白铜,杆是乌木杆,所谓‘金锅玉嘴一扎长’,这特么已经是极品了。

    用烟锅吃烟,古代是一种权威的体现,自明万历年,烟草从东南亚传入闽粤一带,烟草文化便开始盛行。一般大老板大家主大掌柜才用这玩意,身份啊,这特么才是身份的体现啊。

    再闻闻烟丝,应该是关东旱烟,他几个文化圈的朋友相当推崇关东旱烟,元兴瀚试过几口,觉得味道太重,受不了。

    这样的人,怎么说也轮不到没钱的份上吧。

    看到几个人不再说话,秦昆挨个瞪了一眼,这才转头,看向宁家主。

    宁老汉表情也很狐疑,低声道:“小狗娃,老汉也不是小年轻了,肯定懂你的意思,拿钱财,消因果。但你别坑老汉啊,老汉送的礼物,让土娃给你带过去了啊……你怎么还要?貔貅也不是你这样当的。”

    啊?

    秦昆一懵,真给自己送好处了?

    好处呢?

    我怎么从没见过?

    “完了……土娃肯定把好处吞了!”秦昆如晴天霹雳。

    平生第一次有江湖前辈给自己送礼物,竟然被人独吞了,秦昆捂着额头,有些受伤。

    秦昆的话让宁不为哭笑不得:“那东西,土娃可没法吞啊……要不你回去问问,是不是他停在哪了?”

    停?

    秦昆心中一震,脑海中唯一蹦出停字的词语,就是停车!

    秦昆心花怒放,握着宁不为的手:“宁家主抬爱了,土娃的事情包在我身上!您放心!”

    车啊……秦昆心中暗爽,艹,谁说生死道上的都是群老古董?!

    瞅瞅宁家主,觉悟多高!

    这就答应了?

    宁老汉莫名其妙,看到秦昆开心不已,纳闷:莫非我的礼物真送对地方了?

    想来想去,宁老汉呵呵一笑,这样最好,他祭家就土娃一个拿得出手的弟子,以后还得靠秦昆多多栽培。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饭毕,宁不为回去了,秦昆看着葛战:“葛大爷,今晚我们估计得离开了,阴阳祠什么的地方我就不去了,有机会,下次见吧。”

    桑榆城还有几个景点,众人却再不想去了。

    秦昆觉得也好,这里虽然没大鬼缠人,但一些不合理的景象,已经不想让人久待了。

    葛战戴着草帽,墨镜,明显,老头很喜欢这样的环境,歪着嘴,声音模糊道:“老夫……不走……”

    “不走?葛大爷,你……”

    秦昆无奈,看到葛战颤颤巍巍摘下墨镜,虎目望着自己,眼神坚决。

    “老夫……可以……保护你们……”

    靠!

    对上葛战的眼睛,秦昆不知为何,心中涌起了莫名的情绪,这份情绪很复杂,不能简单概括,或者说,葛战是强行给自己找一个借口,想和秦昆他们玩一玩,旅旅游,或者只想和他们待在一起。

    仿佛一条老龙,不愿被逐出群体,不愿被抛弃,依然表示,自己可以为崽子们抵挡狂风暴雨。

    有些浑浊的眼底,凝望着秦昆,老眼中掀动的波澜让秦昆双目有些泛红,有些湿润。

    秦昆呲着牙道:“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时候老子轮得到你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保护了?!”

    “那就不回了,带你玩一圈,然后我们回临江!!”

    ……

第二六六章,千乘国

    桑榆城的夜,繁星当空。

    平安酒店,前台接待瞠目结舌,看到门口不远处,停了一辆顶着煤气包的公交车。

    “我……我见鬼了吗?”

    接待小妹瞪着眼睛,看到秦昆一行人走了过去,车安静无声,帘子是黑色,车内是冷光,司机突然转头,接待小妹发现,司机少了半张脸。

    森冷的目光吓得小妹急忙低下头,现在是晚上12点,不该看的东西,绝对不要看!

    秦昆交了买路钱,霍奇、武森然、许洋、元兴瀚、涂萱萱先后上车。

    “葛大爷,我扶你?”秦昆伸出手,被葛战推开。

    葛战从轮椅上颤颤巍巍站起来,抬脚,跨上灵车。

    整个车身,突然颤了一下。

    正在看向前台的司机,皱着眉,望着葛战。

    针尖一样的瞳孔,厚重的眼袋,少了半张脸,司机右边的眼球几乎掉了出来。

    葛战每走一步,灵车便剧颤一下。当葛战踏上台阶站在车里后,一个气爆声响起。

    秦昆失去平衡,险些摔倒。

    怎么回事?

    售票员走了过来,阴沉着面孔看向葛战:“轮胎破了,请你下去。”

    葛战一上车,仿佛换了个人一样,呆滞的表情一变,口角恢复正常,整个人锋芒毕露。

    枯槁的五指迅速掐住售票员脖子:“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你让老夫下去?去问问‘把式张’,他有胆子把姓葛的赶下车吗?”

    售票员大骇,这是位中年妇女,看不到死相,想必修为不错,满脸横肉,浑身黑气直冒,但黑气根本近不了葛战的身。

    “你……”中年妇女脸色本来就是青紫,现在变得酱黑,舌头快要吐出来。

    司机嘶哑道:“请住手!”

    葛战回头,发现缺了半边脸的司机急忙将秦昆的买路钱恭敬的递了回来。

    “‘千乘国’见礼,不知葛上师法驾……”

    “哼!国?”

    葛战将售票员丢在一旁,径直坐到了老年位置。

    售票员在干咳,表情痛苦,似乎那一刻真要被捏死一样,这个葛上师她不认识,可是她能感觉到,对方真有实力把自己弄死!

    秦昆拿着买路钱,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葛大爷……好牛逼,坐车都不带买票的。

    灵车开动,刚刚葛战的举动,让元兴瀚、许洋几人为之一振。

    “这位老爷爷……到底是谁啊?”

    “感觉比秦导还要厉害……”

    “天呐,这么邪门的鬼车也有人镇得住?”

    他们从临江市到桑榆城,坐了两次车,无不小心翼翼,但多了一个老头,非但没多麻烦,反而有种优越感。

    许洋望着坐在自己身边哆哆嗦嗦的年轻女子。

    女子稍有姿色,好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皮囊泡的发白,裙子破烂,光洁的大腿白腻,身上泛出青紫。她的眼睛不敢盯着前方,只敢低着头,脸上的汗水打湿了秀发。

    许洋嘿嘿一笑:“美女,贵姓?哪生哪死?”

    女子一怔,眼底带着凌厉,瞪着手已经摸上她大腿的许洋。

    售票员也瞪了许洋一眼,不过这时,葛战立即回瞪了售票员一眼,售票员脸上被刺一样难受,朝着葛战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心虚地急忙转过身子,再也不敢管了。

    许洋身边的妹子明显是鬼,她见前面不远老年座上那个阳人老头气势骇人,只能忍着被占便宜,苦着脸道:“死黄河里了。”

    许洋从没发现,自己阳气这么虚,竟然还有不怕鬼的一天。

    啧啧叹息完,安慰地拍了拍她肩膀,“世道无常啊,没关系,哥哥可以开导开导你。”

    许洋的手摩挲着那白腻的大腿,后脑勺立即挨了一巴掌。

    “谁?!”

    一回头,发现是秦昆。

    秦昆不善地看着许洋:“尊重点,这是活跳尸。”

    活跳尸,可以理解成披着尸体的厉鬼,鬼秦昆不会同情,但是作为一个入殓师,对尸体的尊重是基本的职业素养。

    你特么有葛大爷撑腰,色胆包天成这样了?

    许洋发现秦昆脸色很差,不敢触他霉头,陪着笑脸道:“秦昆……我就是聊聊天,习惯了……”

    许洋认识秦昆后,发现秦昆虽然暴力,但确实很少对朋友生气,心虚的保证‘再也不敢了’。

    有葛战给他们撑腰,又有秦昆维护基本的秩序,那个售票员和司机才松了口气。

    他们苦着脸也没想到,这小庙有一天能进一个大佛。

    许洋学会了正常撩尸,谈心不走肾,涂萱萱和元兴瀚立即把握到这是一个机会,与周围的死者聊了起来,发掘自己想要的素材。

    霍奇作为精神科医生,从没经历过如此离奇荒诞的旅行,也找了一个鬼,攀谈起来。

    武森然坐在那里,身旁的鬼第一次没有贪婪地嗅着自己身上的阳气,而是小声打起了招呼。

    “小兄弟,你的玉钗是哪来的?”

    武森然旁边,是个老爷鬼,绸缎加身,不知道死了多少年,模样已经看不到死相,除了没影子、脸色有些发紫之外,其余的和电视剧的古装演员一模一样,还留着短髯。

    “一个人送的。”

    老爷鬼把玩着手上的戒指:“人?鬼送的吧?这是我大明皇族才有的东西。”

    武森然冷哼一声:“咋?你想收回去?”

    老爷鬼一愣,看着前方不远处那个阳人老头,苦着脸道:“不敢,不敢。只是就事论事说说。”

    这个玉凤钗,可是上次开团后那个凤纹霞帔的女鬼送给他的。

    武森然看到对方识货,于是道:“老先生,那你说说这东西来历?你知道这东西一般葬在什么墓吗?”

    老爷鬼警惕地看着武森然一眼:“说人墓葬,是阴曹大忌,要遭天谴的!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武森然无语,他就想给那个女鬼烧烧纸,祭拜一下,我一身也是登喜路的牌子,怎么把我看成盗墓的了?!

    葛战靠着窗户已经睡着了,流着口水,秦昆看他睡得香甜,稳稳的托着他的脑袋。

    老头毕竟是老了,不过看起来龙威犹在。

    以前记得听王乾提过一次,生死道上,楚老仙、景老虎、余黑脸、宁家主、马家主这些南宗北派首座,属于一流捉鬼师,超一流捉鬼师在上一代有三个。

    杨慎,葛战,左近臣。

    吴雄吴半仙,仅次于他们。

    杨慎三十年前殒命于截血教手里,左近臣失踪多年,追查不到音信,吴半仙被逼隐居东南亚,整个华夏就剩这一根定海神针了。

    不知道为何,秦昆始终觉得,新旧更迭之时,会有大事发生。

    西山实验基地,是一处隐患,那帮科学家继续在攻克‘超弦’的命题,听齐红妆说,黄博士放弃了打开那扇门的想法,但其他实验,依旧如常进行。

    最近连国外邪教都出来了,接下来要面对什么,秦昆一无所知。

    自己的力量还是有些弱了。

    这次旅行结束了,他决定去修行一番。

    在猛鬼商城学了这么多技能,是该精深钻研一番了。

    ……

第二六七章,镖不喊沧州,鬼不捉长洛【第二更】

    凌晨2点,两个小时的车程。

    灵车跨过黄河。

    这是一座古城,古老的韵味沉淀了历史的厚重。

    长安。

    长治久安的长安,汉唐圣地的长安。

    亦是此行最后一站。

    汉初张良子房说过,关中左崤函,右陇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饶,北有胡苑之利,阻三面而守,独以一面东制诸侯。

    自古坐落在关中平原的长安,便是逐鹿天下的宝地。

    同时,关中地下,帝墓如星,比起洛阳邙山,不逞多让。

    下了车的葛战,又恢复瘫痪的表情,他望着头顶密布的黑云:“有……大鬼。”

    秦昆也苦笑,北方第一次来,相比起桑榆城,这座古老的帝都很明显有大鬼,来时他查过,长安周围,尽是墓葬,帝墓成龙,唐陵,汉陵,另外,还有一尊巨龙也埋在附近。

    当年的人皇嬴政。

    城西南,道祖老子得道的楼观台,大判钟馗的香火庙。

    正南,天下第一福地,太乙终南山。

    东北,大秦兵马俑。

    陵墓古迹,应有尽有,风景名胜,数不胜数,访古寻幽的宝地。

    只是,秦昆面前,黑气逐渐凝聚,下一刻,秦昆、葛战二人,被拉入蜃界。

    他们下榻的酒店,在城墙根。

    出现的蜃界,也在城墙根。

    于是乎,一抬头,整个城墙上,站着密密麻麻的士兵,像是野狼一样,盯着二人。

    “来者何人,胆敢到我长安撒野,报上名来!”

    无数带甲士兵坐在墙头,散兵游勇一样,可是看起来气势逼人。

    厉鬼,全都是厉鬼!

    秦昆的鬼差,在桑榆城平安酒店那一夜,牛猛重伤,剥皮重伤,拿得出手的,就嫁衣鬼、徐桃两只恶鬼。

    对方的阵仗,明显不小。

    蜃界里的葛战,总算恢复了正常,他指着墙头道:“那边是秦军,那边是西汉铁甲,这边是大唐玄甲。秦昆,能不能打?”

    “怎么不能?!”

    厉鬼而已,成百上千又如何?

    “那你去打吧,当年我和杨慎、左疯子过来,差点被弄死……”

    诶?

    不是……葛大爷……这不是你的性格啊!

    秦昆目瞪口呆,发现葛战朝着城头上拱了拱手:“老夫路过此地,这便收起气息,打扰各位休息了。”

    那些守城鬼发现葛战、秦昆身上气息波动极强,见到对方服软,冷哼一声,也没敢过多奚落。

    “葛大爷……不是……你这样做我们很丢人的啊……那只是一群厉鬼。”秦昆真特么无语,怎么葛战也有服软的时候。

    葛战低声道:“镖不喊沧州,鬼不捉长洛……这都是各行的规矩,长安、洛阳的鬼,一般人捉不起。道教祖庭都在这,你瞎凑什么热闹?”

    见到秦昆有些气不顺,葛战低声道:“你知道整个关中,有多少只大鬼?”

    秦昆缩了缩脖子:“多少?”

    葛战伸出十根指头。

    “十个?”

    “十万!”

    “我读书少,别骗我……”

    大鬼,指的是恶鬼以及恶鬼以上的鬼,秦昆打死都不信,这里能有十万?这不成鬼窝了?临江市龙槐鬼城,才有1000多大鬼,百倍之差啊!这里的人还过不过日子了?

    “老夫骗你做什么?这里有这里的规矩,外面生死道的规矩,到长安、洛阳两地不适用。长安为道庭,洛阳是佛庭,自古在生死道都是自治的。”

    秦昆想了想,也对,道庭都在这,如果还有鬼害人,那真说不过去了。

    看来最后一站,比桑榆城还要安全。

    入驻酒店,秦昆开了天眼,城墙下一到晚上,全是守夜鬼,谁能想到,猛鬼也能护佑一方?

    翌日,地铁。

    今天出游,他们需要赶到城南租车公司。

    地铁里,涂萱萱吐着舌头道:“听说长安地铁,挖掘困难,地铁线全是各朝墓葬,秦导,我们不会穿越吧?”

    白龙寺一行,他们乱入了时间轴、因果线,看来已经怕了。

    秦昆看着地铁外,鬼影重重,组团吸着阳气,列车一过,一群鬼深深吸一口,每个人都被吸了一点点,也不影响精神头,但填饱了他们的肚子。

    他捂着额头。这特么到底是什么城市,这里的鬼日常就是这样的吗?

    城南,一行人租赁了商务客车,元兴瀚坐在主驾,奔向他们的目的地。

    楼观台。

    平地高山,仙气浩渺,五门牌坊,正首挂着两个大字‘仙都’。

    牌坊下,老子骑牛像栩栩如生,踏云青牛听经驮圣,端显得道老牛的气势。

    自由活动时间,几人推着葛战,已经开始照相游玩,任凭他们把葛战打扮成什么怪样子,葛战都不会生气,老头笑呵呵地和小辈们合影留念,完全没了之前面对鬼的凶厉模样。

    这样就挺好,秦昆在旁边感慨。

    仙都牌坊下,点一根烟,秦昆也有成仙的感觉,树荫下,牛猛突然出现,牛眼羡慕地看着老子骑牛像。

    “昆哥,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就好了……”

    秦昆的烟头差点烫到手。

    “牛猛,你不是重伤了吗?”

    牛猛道:“我感觉这里的灵气有助于恢复。”

    秦昆无可辩驳。

    刚刚景区介绍,这里是道教七十二福地之首,之首啊!能没点仙灵雨露吗。

    “对了昆哥,‘说经台’是个好地方,藏着一样东西。”

    秦昆狐疑皱着眉头,说经**树一帜,就在山腰高岗,端得一处宝地,听说老子当年亲自筑台说经,方圆千里灵兽齐聚,祥瑞层出,三日不消,人人以为神迹。

    听牛猛这口气,他来过这?

    “什么东西,你见过?”秦昆纳闷,自己朝着说经台走去。

    “没,我听祖上说的。”牛猛摇摇头,闷声道:“两位牛祖,得大造化后,都来过我们那讲经。也说过一些阳间宝地。”

    “你等等……哪来的两位牛祖?”

    “还有个读书的,也驮过圣人,可厉害了!”

    读书的牛?

    秦昆心中一震,他明白了。

    走了很远,总算来到说经台,一进门,脑海中传来提示。

    ‘叮!恭喜宿主踏入福地,等级+1!’

    秦昆现在36级,沉思良久,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去上柱香?

    这特么我就进个门而已……惊喜来的也太突然了。

    点香敬祖,除了升了1级,秦昆再没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说经台里,也没找到牛猛说的好东西。

    下午,钟馗庙。

    秦昆站在钟馗像前,一声跨越时间的叹息,自大殿响起。

    “你又来了。”

    大殿中的游客,全都听到了这声空旷的声音。

    声音掩盖了嘈杂,带着苍凉,秦昆两肩阳灯旺如烈阳。

    恍惚中,秦昆看到神像走了下来,伸出手指,点向秦昆额心。

    ……

第二六八章,老宅听训

    临江市,魁山老宅。

    距离猛鬼旅行社返回已经过了三天。

    葛战回来了!

    整个南宗,几乎是轰动朝拜一样,涌入老城区这处旧宅子里。

    只不过,中风后的葛战,并没有见太多人。

    除了烛宗楚道、斗宗景三生、符宗余月弦。只有极个别的南宗弟子才有幸目睹这位传奇前辈的真容。

    正在拍戏的王乾这几天专门请了假,和楚千寻约好,让秦昆带他们来拜见葛战。

    “秦黑狗……葛师祖不是都死了吗?”

    王乾得到葛战回临江的消息,大为惊愕,他记得葛战30年前便已经销声匿迹,仿佛蒸发一样淡出了南宗的视线。

    死?

    秦昆以前身边没有南宗的人,消息一点都不畅通,也没听过葛战去世的流言蜚语,更不知道葛战这三十年的行踪。

    回来的路上他问过葛战为什么会在白龙寺,葛战也缄口不言,没告诉自己。

    对于葛战会不会死,秦昆可从没考虑过,照这旺盛的气血和这身子骨,再活10年也没问题啊!

    屋里,葛战坐在凳子上,腰杆笔直,身上背着一个牌匾,仔细看去,他口角歪斜,正在训斥跪在面前的景三生。

    回来三天,临江市发生的事情,景三生都禀报了个大概。

    葛战唯一在乎的,是苏琳的受伤。

    “小琳儿……怎么……受伤的?”

    在葛战面前,景三生再老,也是后生晚辈,跪在地上,只有挨训的份。

    当然,同辈之中,早已到了养尊处优年纪的楚道、家大业大富甲一方的符宗首座余月弦,同样跪在地上,楚道身后,跪着楚千寻,余月弦身后,跪着王乾。

    景三生低下头,对于葛战的问话不敢回答,旁边是聂胡子嗫嚅道:“师叔祖,是一些……国外通灵师干的……小师妹查案,被他们算计了……”

    “混账!他们也敢?!!!”

    葛战的额头上,青筋突暴,背后牌匾被解下,砸碎了石砖,狠狠插在地上。

    竖匾之上,四个大字醒目狰狞。

    大威天龙!

    众人脸上挨了碎石子,灰头土脸,门外,秦昆蹲在地上抽着烟,心中窃喜:幸好我没进去……早就觉得葛大爷最近情绪不太稳定。

    再得知伤了苏琳的人被秦昆弄死后,葛战脸上才露出正常。

    似乎愤怒冲刷了血管,葛战吐字变得清晰:“当年杨慎说的话,都忘了吗?”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南宗核心弟子都在这,葛战说出这种种族论的话,让景三生尴尬,低声道:“师叔,时代都变了,现在谁还这么说……”

    景三生整个人砸破门窗飞了出去。

    正抽烟的秦昆双眼圆睁,这特么是斗宗的传统吗?这么喜欢踹人?

    余月弦流着冷汗:“葛师叔,国外也有驱魔人、通灵师,他们也不全是坏的,也会像我们一样,阴阳相济,阴阳相安……”

    余月弦也飞了出去,险些砸到了秦昆。

    秦昆睁大眼睛,走到旁边:“余首座,你别吓我啊?没事吧?”

    地上的余月弦,只剩出的气,没进的气,过了好久才吸了一口气:“没事……秦黑狗,拉我一把……幸亏今天金刚符贴的多……”

    看到余黑脸还有意识记得自己,脑子应该还没摔傻。

    秦昆松了口气,葛大爷自从那日知道苏琳重伤,脾气大为暴躁,他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得进去劝劝?

    屋里,葛战看向楚道。

    楚道一身儒袍,在葛战的注视下流着冷汗,他自己都70多了,见了个近百岁的,大气都不敢喘。

    楚道咽了咽口水,干巴巴道:“葛师叔……”

    葛战:“楚道,你师父洪翼当年身体虽弱,也是丝毫不怕事的人。即使最后被左近臣掐灭阳灯,连求饶都说过一句。当初没能救下他,我有愧于你们烛宗,但南宗之中,吴雄走了,你年纪最大,性格沉稳,没有想过,一味回避忍让,不成体统啊。”

    葛战拍了拍楚道肩膀,楚道肩胛一痛,好像脱臼了,疼的龇牙咧嘴,也不敢吱声,只得低头听训。

    “你们老了,还有新人,三生也说了,时代变了,谁还认你们这群老骨头?三山、三寺、三观新人层出,南宗的孩子也该去闯闯了!”

    葛战的理念,还停留在江湖的层面,或对,或不对,总之,有一点贴合实际,亘古适用。

    那就是‘名气,终究是闯出来的’。

    没有名气,谁都不会怕你,更不会敬你!

    守旧避余荫,等于等死。

    景三生和余月弦走了回来,听到葛战的话,景三生完全不懂,余月弦懂了一点,楚道则在深思。

    30年了,在家门口被这么欺负,虽然报复的手段凌厉,但被人骑在脖子上打了一拳,终究是心里难受。

    “请师叔明示。”

    葛战眼底有哀,叹了口气,这也需要明示吗?

    当初五柳川谷带人来华夏,寻第五处阴龙大穴,杨慎一句话没说,他和左近臣便卸掉了五柳川谷的左膀右臂。

    在他们抵达沿海的第一天,二人先后弄死了大阴阳师下村神右、三木莲生,阴阳六使被北派祭家家主乔山凉、钟家家主柴清蓉亲手葬下,大署神官丸山勇人,被楚道的师父洪翼截住,死在七星灯下。

    仅剩的随从,天历僧水谷圭一,在见到杨慎之前,也死在符宗宗主彭逍手里。

    这就是南宗北派,这才是南宗北派!

    “看不出对方是好是坏,就不能去打探他们的来意吗?临江生死道,是你们的地盘啊!!到了你们的地盘,不报家门,不说来意,老祖宗的规矩,还是不是规矩了?!”

    葛战心怀大义,秦昆不太明白,不过拿堂口说事,他明白了。

    那群黑魂教,不管是过江龙虫,既然过江,就得给江河湖海各路神仙打好招呼,秦昆稍微触摸到一点江湖规矩的苗头。

    他们来临江市,不管是寻星夺,还是收恶鬼,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为所欲为,不把生死道上这群人当回事,确实有些不妥。

    头一次,秦昆觉得自己与这座城市有了联系,好像自己是主人翁一样。

    不再受那些浮躁的情绪影响,不再浅薄的只觉得自己不出头,总有高个顶着。

    这里是临江,这里是我家!

    外贼进了我家,为非作歹,当诛!

    三番两次与我为敌,不死不休!

    家中进贼,还被搞出了事情,简直就是**裸的打脸。

    葛战的痛心疾首,秦昆体会到了三分。

    他站起来,长舒一口气,他走到魁山老宅门口,叫了辆出租车。

    “去哪?”司机师父问道

    “第二人民医院。”

    ……

第二六九章,李崇,钱君昊

    临江市第二人民医院。

    秦昆拎着营养品,来到病房门口时,几位守候的斗宗弟子也在。

    他们非斗宗真传,本事也不怎么高,知道秦昆和大师兄聂雨玄交好。

    “昆哥!”

    昆哥?

    秦昆纳闷,自己在斗宗,还没人用过尊称称呼自己。

    这是一个特编干警,20多岁的年纪,秦昆朝他点点头:“苏琳在里面吗?”

    “在,不过……”

    小警察想劝秦昆先别进去,发现秦昆已经推开病房门。

    这是一间vip病房,有两个套间,苏琳闭着眼睛,躺在床上,透过玻璃可以看到,人很憔悴,还在昏迷。

    距离她受伤,已经过了半个多月,秦昆放下营养品,套间大厅,还坐着两人。

    两人没顾得上进来的秦昆,在争吵。

    一个正气阳光的年轻警察,不善地看着面前一个梳着油头,穿着花衬衫的青皮胡子说道:“李崇,我再次警告你,离我远点、也离琳琳远点!!”

    青皮胡子戴着墨镜,手中金戒指粗大,酒红色的皮鞋锃亮,他二指夹着烟,舔了舔带烟渍的牙齿,吐出烟雾:“小衙内,仗着有个局长老爸撑腰,说话就这么硬气吗?怎么不让你爸出来警告我?”

    年轻警察非常讨厌青皮胡故作沧桑的轻佻派头,更不喜欢‘小衙内’的称呼。

    他冷冷地看着青皮胡子:“你的御仙庭,是不是不想开了?”

    青皮胡子牙齿咬着烟,笑着拍着手:“厉害!厉害啊!自古民不与官斗,我向您认个错,您看行不行?”

    青皮胡子站起来,身高与年轻警察相当,身上有股生人勿近的匪气。

    “钱!君!昊!有本事过来封我的场子啊?有钱铁山给你撑腰,你以为我就怕了你吗?!”

    秦昆一怔,表情非常讶异。

    这个青皮胡子,他以前见过,还在御仙庭门口打了一架!没想到他也认识苏琳?更没想到,他是御仙庭的老板!

    还有这警察,竟是市局局长钱铁山的公子?

    这特么……有点意思啊。

    屋里三个人,权贵齐聚,作为普通小市民,秦昆觉得,自己还是进去看看病人的好。

    刚要开病房门,年轻警察和青皮胡子转过头质问:“你想干什么?!”

    青皮胡子看到了秦昆的脸,‘咦’了一声:“是你?”

    “孙子,见了爷爷也不打声招呼?”秦昆微微一笑。

    青皮胡子脸色涨红,气的刚过肺的烟被咽了下去,无比难受:“妈了个巴子,你再说一句试试?!”

    “说了怎么的?打都打不过我,还不赶紧叫爷爷?”秦昆撇撇嘴。

    青皮胡子大声咳嗽,眼泪都出来了,火冒三丈道:“我打不过你?咳咳……小子,你知不知道,咳咳……你知不知道这句话意味着向我挑战?”

    秦昆走了过来,递了个张纸巾道:“今天我是来看病人的,没工夫和你打架。得了,别硬撑着摆场子,擦擦眼泪。”

    我擦你妹啊!!

    青皮胡子压住火气,打开秦昆的手。

    年轻警察表情也很不善:“这位朋友,我怎么没听琳琳提过你?你是谁?”

    年轻警察,对上青皮胡子的眼神是厌恶,对上秦昆,却有些怪异,那眼神中不知为何,好像带着……醋意和敌视?

    这厮不会觉得我是他情敌吧?

    秦昆纳闷,青皮胡子穿的这么流里流气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他怎么不觉得对方有问题?

    “我是谁你管得着吗?查户口啊?”

    这二人,秦昆谁都不想理,开门走进病房。

    “你给我站住!琳琳现在需要安静和休息!”

    秦昆没搭理年轻警察,走到病床前,苏琳在昏迷,插着呼吸管、输着营养液,她嘴唇干涩,惨白,眼袋处青紫,头发似乎都有些枯槁。

    秦昆见苏琳的次数不多,这警花和自己性格不对头,不过对于美女他还是仔细观察过的。

    苏琳也属于爱美的女人一类,虽然经常制服加身,或穿着素衣,看不出多么时尚,但总是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现在的苏琳,简直失去了往日的朝气,好似有什么在蚕食她的精神一样。

    而且,阳气很弱。

    苏琳穿着病服,气管之下,胸口之上,有处伤口被包扎着。

    秦昆伸手,想解开包扎,突然,手臂被铁钳一样的五指抓住。

    青皮胡子出现在他身边,沉声问道:“你想干什么?”

    年轻警察也走了进来,五指扣住秦昆肩膀,显然是生气了。

    秦昆无视二人的阻止,说道:“我看看她伤势。”

    年轻警察道:“伤?哼!那个伤口是外伤,琳琳这是精神受创,你看外伤做什么?我看你就是心怀不轨!”

    年轻警察一手反擒拿,将秦昆手臂扣在背后,口气带着警告:“我不管你是不是琳琳的朋友,现在请你出去!否则我真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年轻警察突然被巨力撞在胸口,双手一麻,松开了秦昆的手臂,整个人瞠目结舌坐在地上。

    从小到大,秦昆虽然好勇斗狠,但可从没做过危害社会安全的事情,典型的良好市民,每次跟警察打交道,都得被手把手教训一顿,秦昆气不打一处来,特么我就看着这么好欺负吗?

    刚刚手臂被制,秦昆一撞一转,脱离了年轻警察的制肘,甩了甩有些疼的右手,同时左手一震,脱离青皮胡的钳制。

    “我也警告你俩,再惹我,我真要动手了!”

    年轻警察大为惊愕,他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警校,格斗擒拿是同级中的佼佼者,刚刚先下手为强,没想到被对方轻易破掉,让他有种不真实感,一般人被制肘擒住,哪还有力气脱身?

    他是怪物吗?

    更让他惊愕的是,李崇也被对方摆脱了控制。

    李崇这个人,他认识很多年了,连他爸爸钱铁山都说过,临江市如果排出三个最能打的人,李崇一定在里面。

    这是个彻头彻尾的猛人,也是临江黑道上响当当的人物。

    但是……新来的这个人,好像真没把李崇当回事啊。

    青皮胡子看到秦昆伸手,撕开了苏琳胸前的包扎。

    已经结疤的伤口,确实是外伤。

    不过……和他的一模一样。

    “你这样对我师妹动手动脚,一定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啊,否则,我饶不了你。”青皮胡子压住火气,叼了根烟。

    秦昆弹灭了打火机的火:“病房里还是别抽烟的好。”

    说完,秦昆解开衬衫,气管之下,胸口往上,一处和苏琳一模一样的伤口,暴露在外。

    青皮胡子一惊,低声道:“魁山龙虎斗天玄,三阳凡魄伴鬼眠。魁山,李崇。”

    “斗宗三虎?别报你的黑话,我对不上。”

    青皮胡子眯起眼睛,看清了秦昆的手腕孝骨,终于肯定说道:“八字最硬,黑狗陪天!你是秦昆!”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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