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九零章,徐法承的手段
五月,临江市。
阳光晒在人身上,让人变的懒洋洋的。
距离秦昆回华夏,已经半个月了。
白湖镇老街,葛战坐着轮椅被景三生推着在门口散步,王乾去拍戏,楚千寻去了公司。
店里只有前台高影、保洁顾大姐。
两个女僵把这里收拾的井井有条,秦昆作为甩手掌柜,端了个板凳坐在门口,难得清闲一下。
“昆,渤泥国的事,到底怎么解决了?”
在葛战、左近臣一众耆宿得知泅魂砦局势失控后,非常惊讶,当几十大鬼来到阳间,等于泥牛入海、无迹可寻,这可是大事,是祸根。
此次华夏一众新秀折戟归来,对此事三缄其口,无人提起,老一辈知道他们受了打击,也不忍心责怪。
只是,半个月过去,这些老头发现不太对劲。
在互相串通消息后,发现这几个年轻人太淡定了。
妙善是当时唯一一个受伤的,回到佛林寺后不怨不恼,跟圣僧学起了烹饪。
莫无忌回到巴蜀,听画皮仙说在研究川剧。
聂胡子回到关东,葛战听总局冯羌说,他在找关系,给自家的姑娘落户上学。
秦昆依旧在殡仪馆帮忙,闲的时候,就待在白湖镇老街。
这幅四海升平的现象,在局势失控后尤为诡异。
“秦昆,师叔跟你说话呢!”景三生提醒道。
秦昆转过头,嘿然一笑:“没解决啊。铁豪输给了莫无忌,我放走了杏林君和会鬼谷道术的方士,聂雨玄被中年道子打成了病猫,但是龙威更甚,妙善受了伤,心境却变得异常坚韧。欧罗巴的驱魔人联手,逼平了卡特,也不知道卡特是不是放水,总之在他们打到阳间后,局势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的。”
“那你不急?!”
葛战豁然站了起来,手指发抖:“你可知我生死道安稳阴阳,护佑太平,这可是鬼王,二十多只鬼王!!!”
秦昆走过去,摸了摸葛战光溜溜的脑袋,给他揉着肩膀:“葛大爷,不是所有事都顺风顺水,如我们所愿。尽人事、听天命。”
“混账!扶余山怎么出了个你这种混账!!!老夫还丢不起这人!当时如果是杨慎,就拼命了,你信不?”
葛战豁然站起,瞪着秦昆。
秦昆讪笑:“我当时也准备拼命,你信不?而且我好多底牌没亮。只不过有人给我发了条短信,让我适时收手。”
葛战表情阴沉:“冯羌那狗杂种?!”
秦昆耸耸肩:“不,徐法承那狗杂种。”
葛战一愣,被秦昆又摁回椅子上。
景三生似乎嗅到了什么阴谋,狐疑道:“徐法承?”
“对。”
“为什么?”
秦昆点了一根烟,半晌,鼻孔中喷出烟雾:“茅山准备洗牌了。”
葛战不聪明,但有智慧,也有阅历,明白了一些,却没全明白。景三生也一样,于是,秦昆开口道:“沿海一些道门入世太久,敛财手段太过恶心,徐法承准备用些手段,整治一下那些家伙了。”
下午,凉风习习。
葛战完全没料到,这个弯能转这么大。
他几次张口,似乎觉得不妥,皱眉道:“这是昏招,你怎么可以答应他……而且他能控制的了局势么……”
秦昆叫顾大姐搬出店里的摇椅,给景老虎坐下,自己坐在马扎上吞云吐雾:“所以茅山为什么是茅山,咱们只是陪峰呢。里面有好多事,可以好好琢磨的。”
这个弯转的太大,葛战琢磨了片刻,觉得太累,懒得去想了。
景三生则显得有些兴趣:“那徐道子准备怎么用那群鬼王去挑事?”
“他?他跟大爷一样,躺在病房里给我发号施令呢。活都是我干的,具体细节,都是我和杏林君一帮领头大鬼的交易罢了。总之大局已定后,徐法承、我、吴雄和那群家伙进行了一次谈判。”
秦昆点到即止,多余的话再也没说。
景三生忽然笑了:“师叔,看来我们真不用操心太多了。当今生死道已经不是以前了,治鬼如治人,乱世用重典,盛世自有盛世的方法。”
憋了半个月的疑惑,一朝得解,葛战便再也没有多问。
晚上,秦昆回家躺在床上。
牛猛一众在玩电脑,杜清寒去了燕京鉴定古玩,手机上,徐法承的信息发了过来。
“第一阶段,放虎归山,结束。第二阶段,驱虎吞狼。”
此刻的徐法承,如阴谋家一样,秦昆揉着太阳穴,自己完全想不来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徐道子……你都不怕玩脱了?放二十几个大鬼回来,去搞那些越线的生死道宗门,都不怕茅山清誉毁于一旦啊?”
徐法承发来个鄙视的表情:“你担心什么?之前你自己没那脑子,不是允许你问吴雄前辈了吗。”
“我倒是不怕,算了,我就是一粗人,没你那脑子。不过那个中年道子,你又准备怎么解决?”
“之后再说,今晚告知一下你进度。一会我还要加班呢……”
有些人,喜欢把复杂问题简单化。
有些人,则擅长把简单问题复杂化。
不过之于后者而言,一些特别有手段的家伙用出这招后,很容易一箭多雕,徐法承箭已出弦,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射下来鸟。
头一次,秦昆觉得生死道有些复杂。
看来历代黑狗中,能出现杨慎、包希仁那号人物,也是破天荒的。
不过杨慎当年都玩脱了,秦昆还是希望徐法承行事,能保守一点。
……
……
五月中,某天夜里,秦昆接到了一个陌生的信息。
“秦导,最近忙什么呢?”
秦昆一看,是霍奇发来的。
这位第二次随猛鬼旅行团出行的大夫,几乎没怎么联系过,逢年过节会给秦昆发个红包,秦昆也没收过。
霍奇对秦昆的身份是感兴趣的,似乎也想和秦昆多多来往。
今日终于找到了个由头,再次与秦昆联系上。
“没忙什么啊,怎么了?想见我了,还是想见鬼了?”秦昆调侃道。
“那不至于。对了,我想问问,最近白骨家乡论坛你逛过吗?”
“好久没上了,论坛出事了?”
这可是唯一一个灵异爱好者的论坛,秦昆嗅到了一丝古怪。
霍奇道:“是啊!一些网友说,最近好多江湖神棍,都公开表示自己是骗子,为了赚钱,欺骗苦主中邪、有血光之灾之类的,而且各种渠道哭着喊着表示再也不敢这么做了,求不干净的东西放过他们。”
秦昆眼角一抽:“这是遭报应了?”
霍奇发了个无奈的表情:“我也不清楚……我是精神科权威,最近也收到一例病人,是个江湖神棍,说了类似的话,让我帮忙开导开导他……说自己中邪了,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懵逼啊……”
秦昆忽然想到,这一切事情的背后,还真是有个推手,在推波助澜。
寒暄了几句,霍奇似乎想从秦昆这里套话,没套出来,于是便告别了,紧接着,冯羌的信息发了过来。
“秦昆,徐法承的联系方式发我一下。”
“我不信你没有。”
“我当然有!但总不能表现出他一切资料都在我那吧?这是去谈正事的,态度得端正,我就说从你这要的。你也算给我们搭个线。”
“得,下不为例。以后这种复杂的事别给我说,头大。”
“行。对了,最近沿海许多道门遭了邪事,你听说过了吧?”
“略知一二。”
“那就行了,这几天我收到消息,一部分神棍骗子去茅山祈愿,求神原谅。我觉得我们也可以趁机入场,整治一下风气,提高提高我们在江湖中的话语权。”
秦昆忽然想到,徐法承是不是连这点也算到了,如果有个由头能拉着总局一起吃肉,江湖庙堂得以相融,以后有什么事,冯羌恐怕也得和徐法承同进退,共背锅啊。
第一二九一章,临潼
5月,南山省一辆运输水果的货车向着北方驶去。
主驾坐着秦昆的堂弟秦明,五大三粗的司机开起车来却很稳当,副驾是一个老太婆,神神叨叨地念念有词,似乎在练习咒语。
后面睡觉的地方传来哈欠声,似乎有人睡醒了。
“二明,到哪了?”
秦昆拉开帘子,伸着懒腰,秦明闻言一笑:“哥,蓝田。”
车已入秦岭,秦昆看着窗外阴雨绵绵,看来今年的关中有个好收成。
“秦上师,现在可以说说,车后面装的是什么了吧?”
副驾驶,老太婆回头,笑着问道。
蒋神婆。
这位阴川县神婆,自从和秦明搭档上后,不仅兼职捉鬼,还入股了秦家村的水果产业。
老太婆未曾婚配,听说有两个养女已经出嫁,平素喜欢各处走动,干干老本行。现在入股秦家村的水果产业,也多了份稳定收入,虽然蒋神婆可能不在乎那点分红,不过也算是跟秦昆搭上了一条线。
秦昆点了一根烟道:“车后面装的肯定是水果啊,还能是什么。”
这话蒋神婆是不信的,特么的水果不要保鲜的啊?这一路上货箱里的制冷都没开,几次检查水果不仅没有腐烂,后面还冷的逼人,这只是水果吗???
见到秦昆不愿回答,蒋神婆也不想多问,有些不便明说的事,大家心里清楚就行。
秦昆从玻璃瞟向货箱,里面十几个鬼王正襟危坐在水果箱上,双眸紧闭,如果有普通人能看到这幅画面,可能会觉得有些惊悚。
那是百将杨齐和他的部曲。
自从泅魂砦局势失控,秦昆便做了多手准备,起码在海外对付这些逃窜出来的鬼王,不会太束手束脚。
只是烂摊子突然被徐法承接了手,秦昆有些意外。
可能是傲气吧,徐法承知道了那个中年道子的存在后,心中或许有愧,亦或者有其他想法,觉得这事起于自己,便该终于自己,所以没让秦昆一众继续插手。
这是妙善为秦昆分析的。
所以妙善、莫无忌、聂雨玄、秦昆四个,在某种程度上只能让徐法承去接手这个烂摊子,这是徐法承的因果,他要承担,没人能左右的了他。
可是百将杨齐他们,和那群鬼王不是一类人。
这是纯粹的关中老鬼,真的想回家乡,而且愿意遵从规矩。
所以秦昆让杨齐集合了一些同乡,专门送他们回来。
骨灰坛没法收容他们,放他们乱跑又不知道路,又得挨雷劈,秦昆便想到了二弟秦明,恰好秦明要送一批货,于是他们便当散心一样出来了。
……
晚上。
车在临潼卸完货,一辆suv驶了过来。
“妈。”
“爸爸。”
这声妈,是蒋神婆的养女,还有女婿。
那声爸爸,是秦明的闺女秦香,旁边是媳妇筝筝。
“大哥。”筝筝笑着对秦昆点了点头。
“秦老板。”蒋神婆的养女,也招呼道,“听妈妈说在阴川县承蒙你照顾,你可真是大好人啊。”
秦昆摸了摸鼻子,这句话听着有点奇怪。
此次出来,是秦昆出的钱,因为秦家村水果园,秦昆原本就是最大的股东,找机会让大家出来玩一玩,刚好送个货,也算是尽到一个果农老板的责任。
筝筝和女儿是坐飞机来的,蒋神婆养女刚好嫁到了这里,这条线,就这么完美的串上了。
三天的时间,蒋神婆女婿开着车,一群人玩的很开心。
这次出来,秦昆负责照相,这是技术活,不过几次旅游,在元兴瀚的熏陶下,秦昆的美学造诣已经小有所成,照片大家很满意。秦香看着自己被拍的美美地,亲了秦昆好几口。
夜晚,水幕电影看得人如痴如醉。
最后一排,秦昆孤零零地坐在那,旁边是杨齐一众老鬼,也看的瞠目结舌。
“秦上师,杨玉环是谁?”
“秦上师,唐朝又是什么地方?”
“秦上师,这皇帝和我家大王是对手吗?”
一个又一个问题接踵而来,秦昆只能耐心回答。
水幕电影放的是《长恨歌》,秦昆也是第一次看,被这种光影效果震撼的不轻,水上有景、有光、有雾,震撼人心的音乐和特殊的表现手法,让秦昆头一次感受到艺术果然伟大,就是旁边几个大老粗太吵了。
“秦后有汉,再魏晋南北朝,再隋唐,你们别给我生事啊,这唐朝和你们大王可是无冤无仇。前几天兵马俑都看过吧?那就是你们大王陪葬物,以后你们在骊山深处给你家大王守陵就行,规矩点的话我以后还会派人带你们看水幕电影。”
“哦哦好的。”杨齐他们连忙点着头,妈的果然还是阳间有意思啊,那群准备回老家独霸鬼城的家伙是怎么想的,幸亏他们跟了秦上师。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他们逛了兵马俑、华清池、骊山,临潼这一片,算是打过卡了。
骊山天空阴沉,对游客来说不是个好天气,不过秦昆喜欢。
今日该道别了。
因为快要下雨的缘故,山道上没有多少人,游客能走到的尽头,一个破烂烽火台上,秦昆指着未开发的景点道:“以后这片就是你们的住处了,是苟活,是消散,随你们,不过这里都是秦人,你们这群当老祖宗的,注意点德行。”
这群军士,即便死了很多年,心智也是一样单纯。
死后没有混迹阳间,没有见过很多尔虞我诈的事,再加上神经本来就大条淳朴,听到自己当老祖宗,有种庇佑后人的使命感。
“放心,秦上师。”杨齐立正,肃穆道。
“我不是不放心你们,我是担心你们……”秦昆给了一人一个拥抱。
镖不喊沧州,鬼不捉长洛,尼玛这里是道家祖庭啊,你们乱来,终南山的老道士肯定有脾气爆的,谁知道这里藏的什么龙,卧的什么虎,是不是嫉恶如仇之辈。
关中帝墓如星,但从没听说过这里闹鬼,秦昆动动脚指头都知道,肯定有高人存在。
这群鬼王,愿意守规矩,自己也不希望他们被宰了。
所以一句‘想苟活,别闹事’,就是秦昆最后的忠告。
……
筝筝和女儿坐飞机回去了,南山省有三弟秦亮开车去接,秦明很放心,所以他、秦昆、蒋神婆也开着货车原路返回。
驶过蓝田时,货车在加水,秦昆身后,忽然一股灵力波动传了过来。
“嗯?”
路边桌上摆着两碗面,一个老道士吃着面,在秦昆望来时,笑呵呵地看着秦昆。
老道士嘴角粘着辣子,手中剥着蒜,操着一口当地话:“咋咧?”
秦昆想了想,坐到他对面:“么咋。”
老道士大笑:“三十六天太白星,万古六道有启明。长庚山,李璞见礼。”
秦昆皱眉,发现桌上另一碗面搭着筷子。
很明显,两碗面如果都是老道士的,他不可能准备两双筷子。
于是搅动面条,吃了起来。
“长庚山,只有李存一单传。你又是哪冒出来的。”
秦昆埋头吃面,老道士也埋头吃面。
“他之所以觉得自己是单传,肯定以为师门长辈都死了。”
“所以,长庚山其实还有传人没死?”
“当然,只是老道当年云游四海,多年没音信罢了。”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
“那你又为什么会拉来一批鬼王?”
“不瞒你说,大秦老鬼,落叶归根,我圆他们执念而已。”
“哦?”老道士似乎没想到是这样。
秦昆有种错觉,刚刚那一刻,老道士想不断发问,然后积蓄怒气,揍自己一顿。只是知道了具体情况后,似乎放弃了。
一碗面吃完,秦昆砸吧着嘴,味道一般般,路边加水补胎修车老板兼职开的面摊,味道确实不怎么样。
他喝着面汤看向老道士:“你为什么请我吃面?想教训我?”
老道士哈哈一笑:“年轻时脾气大,现在没那么冲了。不过第一个原因确实是想吃饱后教训你一顿,往我关中塞鬼,哈(坏)滴很。”
“第二个原因呢?”
“我没带钱。”
“……”秦昆无语,忽然笑了:“我也没带!”
很明显,老道士此举是游戏人间,想玩一手高人的洒脱,借此华干戈为玉帛,却发现秦昆喝完面汤飞快跑了。
“二明,开车!”
货车一骑绝尘,老道士瞠目结舌,面摊老板走了过来:“两碗面16。”
老道士东拼西凑,摸出七块钱,可怜兮兮地看着老板。
老板叹气,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走吧走吧。”
老道士孤零零地站在路边,看着秦昆离开的方向,气的咬牙切齿:“狗日的!我跟你没完!”
第一二九二章,守得住清贫,立得住道根
六月初。
转眼间从东南亚回来已经两个月。
将百将杨齐一众送回关中后,秦昆的使命就算完成了。至于那些老鬼,他们和徐法承进行了不可告人的交易,同时冯羌也参与了进去,也不知道事态会不会脱离控制。
不过这不是秦昆关心的事。
秦昆对自己的大局观还是有信心的,他这号人,关心则乱,也不是什么出谋划策之辈,所以生死道上,葛大爷就是自己学习的榜样,遇到棘手的事往前冲就行了,其他的,多想无益。
虽然置身事外,秦昆却也在关注事态。
坐在捉鬼客栈里,秦昆刷着手机,旁边高影、顾大姐看到秦昆津津有味地在逛论坛,都好奇地凑了过来。
“老板,什么事笑的这么开心?”
论坛是白骨家乡,唯一的灵异爱好者论坛,上面五湖四海的网友都说近几个月,各地神棍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打压,那些没本事的、骗钱的,纷纷遭到了不可名状之物的报复。
迷信市场整体变得萎靡起来,那些卖辟邪、开光物什的店铺也遭遇寒冬。
很明显,徐法承、冯羌同时出手,江湖庙堂一起整治这些家伙后,风气焕然一新,这是喜闻乐见的,要不然,真正有本事的人,名声全被贪财之辈败完了。
秦昆给他们透露了点消息,高影顾大姐点着头。
“对了老板,水渠那边,楚姑娘的灵异小镇已经建好了,最近国内几个灵异剧组进驻,在取景拍戏呢。”
秦昆这段时间在殡仪馆和老家两头跑,因为临江市已经没有值得出手的任务了,所以落了个清闲。
秦昆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哦?那不错啊。”
30年前,那里还是石洞村,底下有墓,后来村民迁走,墓也被发掘,因为是平民小墓,被盗的差不多,没有什么保护价值,所以又成了荒地。
后来七星地产将当地开发了一些,《生死道》就是在那里拍的。再然后,小镇又变得荒凉,一度成为养鸡场,没想到现在又热闹了起来。
看到二人欲言又止,秦昆狐疑:“还有事吗?”
顾大姐一笑:“前段时间王上师打电话来,介绍我们去跑龙套……当时你在忙,我们没答应,这几天王上师又催了,我们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正喝茶的秦昆险些呛到。
跑龙套?
两只僵尸去跑龙套?
这两人是不死山为数不多在外面生活的家伙,秦昆当初能收留他们,也是看在他们没有作恶的份上。
只是王乾以前对邪丧向来嗤之以鼻的,在客栈里也没给过两人好脸色,怎么转性了?
秦昆正在思考,门口出现一个身影。
一个胖子扎着丸子头,戴着墨镜,脖子上挂着金链子,脚踩锃亮的皮鞋走了进来。
“秦黑狗!”
王乾一进门,给了秦昆一个大大的拥抱,秦昆没有回应,坐在虎皮大椅上,王乾活像一只抱树的树懒。
“滚开,你身上喷的什么玩意?呛死我了。”
秦昆皱眉,一脸嫌弃。
“私人订制的香水,专门找调香师调的,你怎么这么没品位。”王乾摸着肚子,嘿笑着坐下,“秋铭,还记得你秦哥吗?”
王乾旁边,跟着一个奶油小生,闻言点头客气道:“秦大哥,好久不见。”
秦昆也朝着他点着头,递了一个烟过去。
秋铭,他是认识的。
第一次见面,是在伦敦,这小子给自己兑过外汇。
第二次见面,是拍《生死道》,这小子演了个报社老板的儿子,听说是富二代出身,不过为人谦虚,颇得捉鬼圈里几个老前辈喜欢。
“我说秋铭,你怎么跟这种人混一起了,别耽误前途。”秦昆吞云吐雾,当面吐槽王乾。
王乾白了秦昆一眼,秦黑狗为人粗鲁,情商颇低,自己犯不着和他一般见识。
秋铭苦笑,很明显二人关系匪浅才敢这么说话,自己也不敢贸然接话,于是回道:“乾哥在圈内很有名,一路摸爬滚打出来,演技也好。我现在给乾哥当助理呢……”
秦昆难以置信地看着王乾,这货鼻孔都快超过头顶了,原来是收了个小弟啊,难怪这么膨胀。
“瞅瞅,秋铭这才是明白人!”
秦昆是想不通,这个明显有潜力的小伙子干嘛去给王乾当助理,不过也不奇怪,沏好了茶递过去:“胖子,看你样子也不是回客栈闲坐的,直接说目的。”
王乾把茶水一饮而尽,擦了擦嘴:“就知道你懂我,最近一个导演要在这里拍戏,知道我在临江路子广,让我推荐点人跑龙套,有俩重要龙套需要一定演技才行,我准备让高影和顾大姐去,你看如何?”
秦昆想了想,这事问题不大,高影和顾大姐除了喜吃生肉外,其余习惯和人没什么区别,而且心性也不错。
“可以。”秦昆同意道。
“不过,龙套要随剧组走,这里的戏拍完,剧组得去东北一趟。到时候估计还有她们的戏份。”
秦昆算是明白了,这是来给二人请长假的。
“也可以。”
王乾嘿嘿一笑,高影、顾大姐也是开心不已。
在某些圈子,如果能得到秦昆的同意,就是得到了一种行走的许可,这对常年被困在一个地方的老僵来说,是来之不易的。
什么是自由!
这就是自由。
“感谢老板!”二人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个劲地傻笑。
王乾见到事情定性,对秋铭道:“你先带高影和顾大姐去试镜,我一会过去。”
秋铭点头,把茶水一饮而尽,这才告别了秦昆,领着两人离开了。
他们走后,王乾靠在椅子上:“秦黑狗,最近的江湖变天了,你知道吧?”
“嗯。”
王乾道:“徐法承也变了,不知道对生死道来说,是好是坏。”
“嗯?”
王乾严肃道:“你知道的,茅山、扶余山之所以地位高,就是因为底下有人在衬托,除了三山、三寺、三观,还有无数小门小派,才能让生死道有现在的格局。”
秦昆点点头,此言不假。如果大家是光杆司令,各自为政,便无地位可言,那就是纷乱错杂的江湖门派了,能统一,能按规矩来,就是很大的进步。
王乾声音压低:“我听说,徐法承这次准备把很多门派剔掉,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你担心地位受损?”秦昆眯着眼。
“不不不,我担心失了耳目。”
在王乾看来,江湖如果有那么多招摇撞骗的家伙,起码让他们知道什么地方有难缠的邪丧存在,而不是两眼一抹黑,一腔正义无法施展。
秦昆一笑:“好好拍戏,这不是你该担心的。”
秦昆懂他意思,不过,这不是纵容江湖骗子的理由,真正的江湖人,混个义字,可不是敛财之辈。守得住清贫,才能立的住道根,哪怕景三生之流,当年都跑过出租,凭本事挣钱,比唬人骗钱可高尚太多了。
“秦昆,你很相信徐法承吗?”王乾忽然问了一个问题。
半晌,秦昆才严肃地点着头:“很相信。”
王乾松了口气:“那就好,我们信你。不过,如果将来有一天他玩脱了,你得站出来。”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好吧,这次剧组去东北,到了出马仙的地盘,希望别起冲突。李势、纳兰齐虽然和我们关系不错,不过老派出马仙,还是看不惯我们。”
“为什么?”
“他们总觉得,我们已经不算纯粹的江湖人了。和当初大家看不惯斗宗与庙堂走的太近,是一个性质。”
王乾说完,伸了个懒腰,慵懒地离开客栈。
客栈里,秦昆深思道:我终于成长到了不能继续无忧无虑的高度了么。有些惆怅啊……
想归想,秦昆登上白骨家乡,发了个帖子:小说取材,征集各地灵异诡事,真事200一条,编的好的假事100一条。每三天审核查帖,10w准备就绪,散完为止。
第一二九三章,无心插柳
“秦导发帖子了?”
“好像是诶。”
“征集鬼故事???秦导在玩什么啊?”
“旅行社开不下去了,准备写一本民间异闻捞钱吗?”
晚上,猛鬼旅行社的聊天群中,涂萱萱、于梦欣、武森然在热烈讨论。
许洋插嘴道:“嘁,都不懂了吧?最近我可是去过白湖镇的,秦导一姐们家大业大,家里开发了个灵异小镇,现在是一处取景地,估计啊……有奔着影视行业发展的意愿。记不记得去年那部爆款的电影?”
一提起《生死道》,众人恍然大悟。
江湖高人就是高人,这群里的男男女女,谁不是家里有背景的?但是在大家还忙着朝九晚五小资生活的时候,秦昆却猛然一跃,准备跨入高端艺术圈的行列了。
秦昆打字不快,几次想要解释,自己就是为了帮个忙,看看哪里出了乱子,去平平事,谁知道这群人的好点子一个接一个往外蹦。
而且……还特么都不错啊!
写传记?
民间异闻录确实是不错的想法。秦昆虽然在生死道,但不提倡宣扬封建迷信,因为鬼鬼神神从古至今的唯一目的,是让人敬畏,话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为了约束道德,不让大家为非作歹,却被有心人误导大家信奉xx,能得到xx。
这种‘功利性’,明显违背的信仰的本质。
但异闻录还是算了,搞的太假,失了真意。搞的太真,就会被有心人断章取义利用。
电影剧本……好像还能搞。
最起码,搞些场景剧情的密室也行啊!
白湖镇游乐园有一个恐怖屋他去过,在石洞村小镇为什么不能搞个类似的呢?
“喂……各位兴致不错啊,有没有加入的想法?影视业恐怕难以跨进去,不过带剧情的惊悚小镇,我觉得可以搞一搞。”秦昆冒泡道。
临江这种三线城市,家里有背景的,差不多都在这了。秦昆一提议,好多人都冒了出来。
元兴瀚开口道:“可以吗?我最近带孩子带的灵感全无,先锋派画作的风格,变成了一个个可爱的胖娃娃,老师说我再这样下去就得沦落为画年画的了……我想加入。”
大画家开口,表示自己能出一把力,而且元兴瀚落魄那几年,也做过道具设计,先锋派风格的道具,本来就是荒凉、冰冷、惊悚等多样风格的,他说自己起码能为石洞村小镇增添些别样的风格。
涂萱萱表示很感兴趣:“秦导,我也能来吗?如果搞电影,配音、音效的话,我应该能胜任或者学习的,如果是惊悚小镇,我想更需要这些东西润色。”
武森然很郁闷:“姓秦的,听起来蛮有趣的……但我是开健身房和狗舍的,我能做什么?”
没人理会武森然的惆怅,许洋立即道:“我也加入啊!你知道的,我最近卖学生用品,又在南方认识很多工厂老板,如果这小镇需要道具的话,可以让元大哥设计,我找人制作。”
许洋加入,纯粹为了利益,不过确实也有点用。
李哲、于梦欣夫妻俩道:“我们可以帮忙宣传。”
李哲家具体做什么的,秦昆不知道。不过他知道的是,除了涂庸外,李哲的背景算得上最好的了。
群里,第二批开团的团员,霍奇大夫也冒泡:“喂,需要大夫吗?我最近准备开一家私人心理咨询室,我觉得放在惊悚小镇里,很酷!”
秦昆一惊。
霍奇这种怪人,脑回路和别人总是不一样。
“我说霍大夫……你把心里咨询室放到这里,被人没病也被吓出病了。”元兴瀚无语道。
霍奇发了个狡诈的表情:“术业有专攻,大画家你不懂,这是刺激疗法。”
秦昆没有建设性意见,不过听到众人七嘴八舌讨论了起来后,脑海中渐渐有了蓝图。
集思广益,诚不我欺。
现在的石洞村小镇利用率本来就低,许多闲置的房间只能沦为取景地,毕竟养鸡场都开了,可以想象这地方的利用率能高到哪去。
所以霍奇准备开一家私人心理咨询室后,秦昆便觉得这是好主意。
医生代表什么?
救死扶伤,健康希望,是积极的一面,这种反差感秦昆觉得很合适,就连元兴瀚也觉得,这很艺术。
起码在某个特殊的环境中,有一群能安抚众人的人,哪怕是普通人,都会让这个地方变得不一样。
“好!我是粗人一个,刚好也有股份,如果大家能把这里搞好,股份可以分给大家。”
听到钱后,众人庆幸无比。
铁公鸡拔毛了!
以前开团时候,秦昆作为旅行社老板,连住宿费都不包。这次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那租金呢?”霍奇开口,问了重点。
接着,秦昆又给了极低的租金,让霍奇立即拍板,这周末就过去。
武森然听着也心动了,嚷嚷着要把自己的健身房和狗舍也开过来,遭到了元兴瀚严词拒绝。
“大武!惊悚小镇,你开健身房搞毛啊!”
元兴瀚大骂,艺术家绝不会让人破坏这份营造好的氛围。试想一下,一个扮鬼的恐怖区域,忽然走出一群脖子上搭着毛巾的肌肉男和辣妹,大家视若无睹地从鬼怪扮演人员的面前离开,讨论着撸铁和下蹲,多特么违和。
武森然据理力争,直到李哲出面劝阻:“大武,白湖镇老街原本是商业旅游区,开健身房得赔死。”
武森然听后才作罢。
不过李哲又道:“但是狗舍……我觉得挺合适,秦导、元大哥觉得呢?”
似乎惊悚小镇里开个狗舍,也没什么不妥。
涂萱萱迟疑:“狗舍不好吧……如果是一只两只还行,太多的话,很乱诶。”
元兴瀚却有不同的意见:“我记得大武是开狗舍、农家乐的。狗舍虽然不能开,但带过去一两只卖,绝对没问题。主要可以开农家乐,或者说惊悚烧烤店。试想一下,在那种环境里,周围布景恐怖,阴森骇人,忽然吃到一家暖胃的美食,绝对很刺激,也记忆犹新!”
元兴瀚从艺术的角度出发,分析了一遍,李哲又从商业角度出发继续分析:“对,只有买票进了惊悚小镇的人,才能吃到美食。亦或者我们可以让他们在小镇寻找几个美食碎片,换取一顿美食!能增加趣味性。”
霍奇又从心理方面剖析道:“对的,狗子代表忠诚、护卫,一只两只的狗子,在那种环境中,也会成为一些人的心里寄托,给大家一种受到保护的心理暗示。一只两只绝对没问题,不过黑狗辟邪,最好挑黑色过去卖。至于烧烤店,元大哥牛逼了,这点子很绝啊!我都忍不住想去体验一下了。我建议到时候用原始方法烹饪,大灶煮饭,篝火烤肉,瓦罐煨汤。”
七嘴八舌的讨论后,秦昆面前的蓝图便彻底画好了。
他现在很佩服这群家伙,自己也就是无心插柳,谁能想到,柳快成荫了。
这时候,秦昆才意识到,能来猛鬼旅行团的,都是一些不甘埋没在平庸生活中的人,构筑一个刺激的有趣的天地,也是他们追求的事。
不谋而合!
而且……恰好大多数人,是和自己一样的闲人或者自由人。
武森然、涂萱萱、元兴瀚、霍奇,家境或者本事到了一定程度后,就不会再受朝九晚五的工作约束。
秦昆道:“那大家有空来聚一聚,商量好了直接开始?”
“好!就这周末!”离得最远的霍奇开口,其他人都没意见了。
……
此时此刻,楚千寻在七星宫,被楚老仙训斥着。
“芊芊,家里虽然有钱,但那是你爸爸辛苦赚来的,石洞村的小镇你准备怎么处理?虽然你爸爸不缺那点钱,但咱们道门向来简朴,我们利用不起来的地方,白白荒废,会损阴德。”
楚千寻揉着太阳穴:“爷爷……不是王乾找了剧组,开始利用了吗?”
楚老仙摇摇头:“这么大一片地方,只能变成取景地,维护费还很高,简直暴殄天物。”
楚老仙逼格很高,从来不谈钱,这次已经是破例了,楚千寻知道爷爷是穷日子过来的,见不得浪费,既然先前拍《生死道》将那里修缮建立起来了,现在又空置在那里,确实不好交代。
楚千寻道:“爷爷,我再回去想想,秦昆打电话来了,我接一下啊。”
楚千寻接起手机:“喂,狗哥,有事吗?”
秦昆的话从电话那头传来,楚千寻原本不怎么专注,然后眼神微张,整个人愣在那,接着一个劲地点着头,忙不迭答应着,最后表情很狐疑,很意外。
直到电话挂了,楚老仙敲了敲孙女的脑袋:“秦昆说什么了,你怎么这反应?”
楚千寻眨了眨眼睛,深吸一口气:“爷爷,石洞村小镇的事解决了。”
嘎?
楚老仙一怔,完全不理解这是什么情况。
刚刚不是还毫无思路吗?
楚千寻一脸苦笑,将秦昆说的话转述了一遍,良久,才叹了一口气:“我都没想到秦黑狗能有这种脑子……”
不能说是天才妙计,但秦昆提的营建方案,起码是当下最合适的。重点是,秦昆身边有人愿意去实行。
半晌,楚老仙欣慰一笑:“别小看秦昆,秦昆脑子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当年拿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轰景三生的时候,景老虎都被轰哭过……那手段,浑然天成!这是扶余山的大才啊。”
离七星宫不远的白湖镇里,秦昆莫名被吹了一记彩虹屁,浑然不知楚老仙此刻,又回到了当年对秦昆佩服不已的敬畏之中。
第一二九四章,我是来听你讲故事的
事实证明,一帮空有理想的乌合之众,是干不成事的。
团队在没人管理的情况下,很容易方向跑偏,元兴瀚、霍奇一帮各有想法,也有不错的行动力,却不能统一整体目标。
周末的讨论上,众口难调,秦昆看着这群家伙,怕是准备打起来了。
“肯定要符合风格的!我的设计稿有问题吗?”元兴瀚质问。
“总得考虑盈利。你的设计稿没问题,但盈利才是重点。我们做的只能为这里引流,锦上添花。变现是个问题。”霍奇严肃道。
“我不怕赔钱,就是怕没人气。我同意元大哥观点,搞好风格,先引流比较重要吧。”准备开烧烤店的武森然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你们不能只看眼前啊!”霍奇孤掌难鸣,看向李哲。
李哲附和地点着头:“确实,大家都不是为了玩票来的,这里既然要盈利,也不是光搞好设计,吸引客流这么简单。新奇的地方总有看腻的时候。”
此刻,就在大家争执不下的时候,秦昆老神在在地坐在首座。
旁边涂萱萱低声道:“秦导,你也发表一下意见啊。”
秦昆拿着手机,脸上一愣:“我?再等等吧。一会大小姐会有意见的。”
大小姐?
众人将目光转向秦昆身后。
楚千寻此刻坐在那,盯着一个烛台,眼底映衬着火光。涂萱萱作为韩的女友,知道这是七星地产的千金,也是南宗第一女相士。
其他人就不太熟了,除了许洋和楚千寻打过交道,其余人也只知道这位姑娘是客栈老板,石洞村大股东,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烛台火光摇曳,外面明明是白天,烛火亮起后似乎把外面的白光吸走一般,显得烛火更亮,屋子更暗,而且一股阴森的感觉袭来,让人感觉周围被笼罩着一层诡异的气氛。
讨论重点转移到了楚千寻身上,然后又回到石洞村上,直到一个小时后,大家已经累了,忽然,感觉到周围天亮了一样。
大家发现,那个诡异的烛火灭了。
“按这个来。”
楚千寻说着,起草了一个方案,是众人入股后,石洞村的发展策略。
诸如李哲、许洋等经常跟商业策划打交道的家伙,也从没见过有人制定发展策略,能够这般一气呵成。
总共九条,每一条逻辑清晰,具有特色的策略,互相还能串联起来,形成一个整体,李哲看的双眼频频发光。
里面连大家在乎的宣传、流量变现已经考虑进去了。
“牛!”
李哲放下策划书,热情地搓着手:“楚姑娘,我是李哲,请问一下你有没有闲暇时间,我想请你当讲师,给我手下的策划部门上上课,你看成吗……”
楚千寻当然不会同意,念在这是秦昆的朋友,自家旅行团的团员,歉意一笑,继续沉默。
许洋干咳一声:“阿哲,楚姑娘的车可是3字天牌,又是豪车,肯定不缺钱,如果是大事,请她老人家出山还行,你公司的规模也忒小了,容不下大神。”
李哲无奈耸耸肩,他也就是一问。跟楚千寻比起来,自家策划部做的策划是坨屎啊,调研靠空想,战略靠画饼,真想敲打一下他们……
秦昆也呵呵一笑:“大小姐可是高人,所以别想了。”
有句话秦昆没说,楚千寻制定的发展策略完全是卜算,每条因果线往下算一遍,只留下最合适的那条,等于从大家的意见中组合出最合适的可能,说白了还是得靠大家先提意见。
你家策划部制定的方案如果不靠谱,算出的结果也是一团糟的。
事情拍板后,楚千寻也被视为军师,秦昆这个核心人物管不了事,他们便遵从楚千寻的意见,于是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霍奇、武森然开始装修店面。
元兴瀚从艺术系带了一个当老师的学弟,和一群学生来这里调研设计。
许洋作为蛇头,联系加工厂,材料商。
涂萱萱播音闲暇之余,开始了小镇音效的配音。
众人的兴致高昂,楚千寻也不吝啬,给元兴瀚方面一个极大的空房子作为艺术区,给涂萱萱配了一个配音区,给霍奇、武森然最适合当私人心理诊所、烧烤店的房间。
大家在按部就班时,秦昆在论坛上也收到了许多鬼故事,一方面交给涂萱萱整理,一方面因为某条故事的原因,不得不外出一下。
……
六月,华夏西南部,一个地级市。
晚上11点,一辆顶着煤气包的班车停在郊外公墓,一位青年走下。
长发倒梳在脑后,扎了个小辫,额角两缕长发垂下。这里白天闷热,晚上潮冷,青年穿着短款夹克,勾勒出匀称的肌肉,眼神锋芒毕露,带着野性。
秦昆望着市区灯火,估摸着还有些距离,从弹性空间里摸出自行车,晃晃悠悠地朝着市区驶去。
舞厅,感觉已经是被时代淘汰的娱乐场所了,没想到这里还有。
一个名叫‘天魅’舞厅的门口,霓虹灯已经暗了一半,变成了‘大鬼’舞厅。
秦昆皱眉,深吸了一口烟。
“这么不吉利啊……”
天魅舞厅走廊逼仄,两旁贴着郭富城年轻时的海报,已经发黄,打开一扇隔音门后,群魔乱舞的声音才从里面传了出来。
舞厅很大,音乐很老,舞池里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大哥老大姐,他们人老心不老,这个地方,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也算是消遣压力的方式。
秦昆也入场跳了一会,左手画龙,右手画彩虹,灯球闪烁下,秦昆一双眼睛却关注着周围。
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家伙。
起码现在没有。
狂野舞曲,一曲完毕,又变得柔和了些,双人舞开始登场,秦昆没有舞伴,也不想参与,于是离开舞池。
沿着昏暗的走廊,秦昆打开了一个单间的门,走了进去。
“104包间对吧?”
单间里,是一群喝酒的中年人,满脸横肉,闻言厉声道:“你是谁?”
秦昆点了根烟,挥手赶走了陪酒妹,横刀大马地坐在那群人对面:“谁是颜城?”
话音刚落,六七个中年人豁然站起,秦昆目光锁定在还坐在沙发上的中年人道:“看来是你了?”
那是个其貌不扬的男人,衣着也不浮夸,装饰也不特殊。没有什么金链子,金戒指,牙上也没镶东西。
但是很稳。
那个男人抿了一口酒,笑呵呵问道:“我是。小兄弟有事吗?是我哪个兄弟惹了你,还是生意上有什么误会?”
秦昆端起酒,遥遥一敬,然后喝下:“都不是。我来听你讲故事的,你说过,我敢来这个地方,就把网上那个故事讲完。我很感兴趣,所以来了。”
那个男人一愣:“白骨家乡?”
“嗯哼。”
第一二九五章,有些人是毒药
烟灰燃尽,中年人没有说话,周围几个人围着秦昆虎视眈眈。
他们看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仔,秦昆也盯着为首的颜城。
满屋子烟雾笼罩,直到一个人忍不住,率先动了手。
“小朋友,我都不懂你在说什么,叔叔们要喝酒了,再不滚,你就得叫救护车了。”
那个醉醺醺的汉子一把抓向秦昆,但是却抓歪了。
秦昆明明坐在那,他像中邪一样左边抓一下,右边抓一下,原先看热闹的几个人看见自己兄弟举止古怪,呵斥道:“老砖,搞什么呢!”
绰号老砖的中年人,几次抓了个空,后背忽然渗出冷汗。
他心中也在咆哮:这到底怎么回事?!
秦昆忽然一杯酒泼了过去,老砖大叫一声‘好烫’,缩在地上打起滚来。
烟灰跌落,颜城淡淡开口:“小兄弟,你这就不太规矩了……”
话没说完,秦昆右手虚空一握,其余人耳畔听到惊雷一样的轰鸣,全部软倒在地。
颜城眼睛陡然圆睁,安静诡异的房间了,对方就做了一个握拳的动作,骨头都没捏响,自己的兄弟们怎么全倒下了?
人在江湖,兄弟是肝胆,颜城兄弟们全都晕倒了,等于被扒光铠甲,白送到秦昆面前。
“大老远过来,不是看你摆场子装大哥的。”
秦昆走过去,拍了拍颜城的脸蛋。
颜城苦笑一声:“看来你有点本事……也罢,我就给你说说吧。”
故事是完整的,前半段秦昆在网上听过。
80年代末,这处西南小镇的矿石产业开始蓬勃发展,颜城凭着义气,带着几个兄弟,承包了几个矿。
一直到90年代中,虽然没赚到大钱,但他们也成了镇子上的富户。有了钱后,大多数俗人开始膨胀,颜城的几个兄弟也不例外。
那时候民风淳朴,但是也有拜金的,颜城几个兄弟享受到女人的投怀送抱后,还不满足,看上了镇上一个餐馆的老板娘。
那时候开私营餐馆,尤其是这种有钱的镇子,只要手艺好,就很赚。老板娘八面玲珑,却不缺钱,面对金钱诱惑雷打不动,让颜城的兄弟们有种挫败感,还有一种征服欲。
于是某一天,趁着醉酒,颜城几个兄弟开始动手调戏老板娘,那天,忍无可忍的老板提着刀出来驱赶他们,却被这群歹人给虐杀了。
血腥的细节颜城在网上说过一遍,这次没再复述,总之秦昆知道,那老板入殓时尸体都不完整。
然后,他的几个兄弟开始逃亡。
“我五个兄弟,抓住了两个,被毙了,剩下三个杳无音信,那老板娘在老板死后上吊了,就在我的矿洞门口。因为我是他们的大哥,也蹲了几年监狱。”
颜城自始至终没有参与这件事,却也没劝阻,秦昆不觉得颜城是无辜的。
这种纵容手下的带头大哥,不算是好人。
“后来,20多年后吧,我三个兄弟陆续回来了。就是去年。只不过有两个先后死亡。”
死因是被剜去双眼,流血过多死的。
凶器是一把锋利的勺子。
“当年那老板娘,烧的一手好汤,那勺子我见过,就是当年饭店里的勺子。”
颜城讲完了故事,秦昆眉头皱的更深了。
“没报警?”
“警察来过,判定是他杀,蛛丝马迹没找到。又因为死者是在逃人员,给了个仇杀的结论。”
“他们回来,你为什么没报警?”
秦昆笑着问道。
颜城又点了根烟:“我为什么要报警?”
秦昆知道,颜城这幅口吻,仗着一个‘义’字当底气。
只是嘴脸有些欠揍,所以房间里出现一声脆响,巨大的耳光声带着颜城几颗牙飞了出去。
颜城捂着脸,片刻后凶猛撕开上衣,这位没有浮夸装饰、金链子的大哥,是有纹身的,一条过肩龙扛在身上,秦昆毫不示弱,用力一推,对方摔在沙发上,脚下一踏,大理石桌子应声而碎,一个酒瓶子砸在颜城头上。
“耍什么横?!轮到你张狂了吗?”
酒水流下,颜城气势立即萎靡。
秦昆从进门时那种煞气就让他带着不安,都是混过的,颜城知道这人绝对不好惹!
邪性!野性!霸道!
光是那股咄咄逼人气势,就让颜城感觉到棘手。
脸颊火辣辣的疼,舌头舔了舔,咸腥的味道弥漫在嘴里,起码两颗牙被对方打掉了。
好狠!
“这一巴掌,替你的兄弟们给的。但凡当年你能对他们有所约束,我不信他们能走到今天这条路。”
秦昆粗大的手指戳着颜城脑门,颜城低吼道:“当年年轻,火气旺盛,这是我的错吗?”
“难道是我的错?知道他们火气旺盛还纵容?你怕是想独吞那些矿产,或者只拿他们当打手吧?”秦昆声音高了八度。
“哼,随你怎么说。”
看得出颜城沉默了下来,秦昆就知道自己猜的**不离十。
这种虚伪的大哥……才是毒药啊。
一手打开兄弟们心中的恶魔之门,将罪恶放出,然后袖手旁观,不管他们是死是活。不仅自律、稳重,不插手他们所做的恶事,还能在后来照顾兄弟们的妻女父母,博一个‘义’名。
可是,谁让他们秉公守法呢?
秦昆不是没见过这类人,这才是最毒的毒药。
“既然回来了三个兄弟,只死了两个,应该还有一个吧?人呢?”
“不知道!”
颜城脖子一硬,头转向一边。
秦昆拿着手机发了个信息。
没一会,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秦先生?你好你好,早听过你的大名了,黔西灵侦,岑清。你到我这里,怎么不说一下呢。”
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秦昆笑道:“岑组长,偶尔路过。我给你发的案子你看了吗?”
“看了,那案子没有头绪,前几天刚被划到我手下了,秦先生对这案子有兴趣?”
“有,而且有眉目了。要不要过来一下?”
秦昆说话间,沙发上的颜城瞪大眼睛,因为他看见秦昆身后,一个吊死的女鬼出现,那女鬼趁着秦昆在打电话,将一段绳子绕到秦昆的脖子底下。
颜城露出狞笑,示意女鬼将秦昆弄死。
可是就在女鬼慢慢勒紧秦昆脖子之前,她的身后又出现了一只吊死鬼,那个男鬼兴奋至极,将绳子绕住女鬼的脖子,直接勒紧!
秦昆想到了什么,又开口道:“刚刚那一酒瓶子,也是替你的兄弟们给的。我说……你居然会和这种邪丧为伍,骗你的兄弟回来送死?”
秦昆说着转过头,看到了眼球凸爆的女鬼,被吊死鬼拎在手里。
女鬼在挣扎,想叫喊却叫喊不出,秦昆冷冷地看着她,什么话也没说。
第一二九六章,喝酒,上路
晚上,舞厅后门角落。
飘忽不定的女人惨叫声连续传来,几个出来撒尿的中年人凑过去,只看见一个青年在吞云吐雾。
没有女人?
刚刚那阵声是怎么回事?
几个人定睛一看,青年旁边地上摊着一个人。
“颜哥?”
这不是颜城吗?小镇曾经最富的老板,后来牵扯到命案蹲了几年局子,还是放出来了。天魅舞厅就是颜城出来时开的,所以众人都认识他。
地上的颜城中邪一样打着哆嗦,满脸是细密的汗水,时不时还会抽搐一下,那几个人有些害怕,秦昆侧头一笑:“颜哥羊角风犯了,一会会暴起打人的。”
几人一听急忙走了。
此刻,一只女鬼被一只吊死鬼勒住,摁住脑袋狠狠地撞在墙上。
女鬼撕心裂肺大叫,因为叫声也属于灵力波动,被秦昆的阳气遮掩,所以只会听到忽远忽近的鬼哭狼嚎。
“放开我!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扶余山地师麾下鬼差,名字忘了,不过和你一样是吊死鬼哦~”
吊死鬼身躯本来就高大,吊在空中显得更高,右手一个拉灯的动作,让头破血流的女鬼立即被吊起在空中。
一根绳索抽到脸上,女鬼浑身身躯一抖。
红衣女鬼啊!
秦昆都想不到,这年头还有身披红衣而死的女人。
从古至今,女子阴气重,含恨而死后戾气更重,尤其身披红衣,已经是一种象征性的仪式。
不是说身穿红衣而死会变成猛鬼,而是但凡愿意身穿红衣而死、化为猛鬼的人,生前肯定有着滔天执念,想要死后报复。那些懦弱、柔弱的、顾忌情理法的顺民,只能靠着这种仪式,完成释放自己心中恶念的转变。迷信、而又可怜。
“打吧!打死我吧!什么扶余山上师!我丈夫死前,为什么没有你们这帮上师出来伸张正义!一群只会欺善怕恶的神棍、骗子!”
女鬼大声谩骂。
秦昆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地站在旁边。
对方可恶吗?
对方可怜吗?
自己分不清,也许徐法承、妙善那种聪明人能分得清,也许他们也分不清。
正义及时降临,永远是个理想状态。
西方驱魔人信奉这个,华夏也一样。
但终归是理想。
面前这个女鬼犯忌了,秦昆清楚。那绳子勒到自己脖子上的一刹那,她就逃不过这顿毒打,所以她应当受到惩罚。同时她也是受害者。
秦昆揍完对方,又吩咐吊死鬼将她放了下来。
女鬼眼球凸爆,嘴角下斜,模样很丑,根本想象不到颜城说她生前八面玲珑、面带春风的韵味是什么样子。
秦昆面前,一桌子摆饭出现。
“吃,吃完超度你。”
凭空多了两把椅子,秦昆坐在桌子对面,女鬼神经病一样笑着,也坐了下来。
“不是要杀死我吗?”
女鬼伸手抓着饭,囫囵往嘴里塞,嘴巴里说着恶毒的话,摆饭很香,所以她也抵挡不住这份诱人的味道。
吃的噎住了,女鬼捶打着胸口,灌了一口汤。
她的两只手很脏,上吊前似乎经历过痛苦的挣扎,几个指甲盖已经没了,听着她在骂自己虚伪、伪善,秦昆也没有回嘴。
“好吃吗?”秦昆又点了一根烟。
吊死的女鬼身上有股怪味,像是未曾风干彻底的腊肉,钻着蛆虫的腐臭。
女鬼瞪着秦昆,狞笑道:“好吃啊,我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了。”
秦昆点点头:“比你丈夫做的如何?”
一瞬间,女鬼怔住,双目泪如泉涌,鼻涕也跟着流出,咀嚼着食物的嘴巴微张,痛不欲生的哭泣从嘴巴里传来。
嘴里的食物化作香灰,随风垂落,女鬼捶胸顿足,疯癫一样捂着脸,揪着头发。
谁能想到,毒打都不曾让她讨饶,却被秦昆一句话锤碎了心防。
良久,情绪似乎控制住了,才凄惨地看着秦昆:“和我丈夫做的一样好吃……”
秦昆点点头:“嗯。”
他长吁一口气:“死后什么时候醒来的?”
接下来,秦昆便开始询问。
女鬼再也不敢看秦昆的眼睛,那双眼睛似乎能看透自己,问出自己最不想回忆的问题,她怕了。
“吊死当夜。我见过自己尸首……”
“害怕吗?”
“怕,也恨!”女鬼直接咬碎了一块骨头,生嚼入肚。
“当时你报警了,警察也伸张正义了。两个人被枪毙。”秦昆说了一句,又想到自己在灵侦总局有身份,顿了顿道,“公家对得起你,这些年也在全力追捕其他人。”
“那又怎样?!他们杀人了!警察就应该把他们一网打尽,全部枪毙!!!”
秦昆当头棒喝:“警察也是人!”
一句话说罢,周遭环境一变,桌子出现在一处拱桥上。
阴森圆月,下有黄泉流淌。
秦昆站起,抚摸着拱桥栏杆:“他们也是普通人,他们的存在就像桥上的栏杆一样,默默伫立,防止行人失足落水。你丈夫是被人夹着,丢下黄泉。不应该埋怨栏杆。”
秦昆是粗人,这种比喻已经是他的极限。
似乎女鬼懂了,所以女鬼又哭了。
也许美食能填补心中的那份空虚,她流着血泪,囫囵吃着食物:“但他们杀人了……我要报复啊……我真的要报复啊……他们那是杀人吗?他们绝了我的希望,打断了我精神支柱,他们杀了我男人,还有三个在逍遥法外,我要报复啊!!!”
秦昆听的心中怒火中烧,旁边跪着面如死灰的颜城,被秦昆一脚踹在脸上。
颜城鼻血喷涌,想要愤怒站起,面对秦昆血红的眸子,又低下头来。
秦昆吐出一口浊气,又看向女鬼:“所以这些年你都待在颜城身边?伺机利用他复仇?”
“没有,一直在深山老林苟活。家里烧来的东西,勉强为我续命。后来,父母也死了,只有小妹一家平时祭奠我,但是不够。所以我就去抢别人的供奉,没报仇,我不能这么死了。前两年,我觉得自己有了一些特别的本事,能接近一些比较烫的阳人,所以找上了颜城。”
烫是形容阳气,也能形容煞气。
如果秦昆推断的不错,女鬼死后凭着执念,直接变成了野鬼,能接触这类人,已经代表晋级厉鬼了。
周围拱桥消失,他们又回到了舞厅后门的角落。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秦先生,我是岑清。”
“过来吧,岑组长。”
岑清走了过来,发现这里摆着一张桌子,对面是一只厉鬼,心中一动,手摸到了后腰的封魂枪,但是看着秦昆在吞云吐雾,又放下了警惕。
岑清很干练,一头长发扎在脑后,声线温柔,表情却是不苟言笑的那类人。
早就听陇西卢序曲、羊城方昊、雾州蒙义军提过,秦先生神通广大,不仅道门方术造诣匪浅,而且本身也极其能打。今日第一次见,没想比照片上还要年轻。
岑清来了,秦昆看到女鬼也吃完了,便开口道:“这坛酒喝了,喝完安心上路。”
从始至终,秦昆都没松口,没提过要放过她。
女鬼也很认命。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有些感激。
死后二十多年,除了复仇支撑着她以外,她还剩下什么?
父母死后,真的好久没人给自己准备过这么精致的一桌摆饭了……
女鬼扭过头,不想让秦昆看到自己哭泣,她瞟向刚刚还在毒打、甚至快要把自己杀掉的吊死鬼:“能陪我喝一碗酒吗?”
“有何不可。”
吊死鬼头一次把自己从绳索上解下,已经不会走路了,踉跄地坐在旁边,酒碗和女鬼碰上。
女鬼喝的很快,一碗又一碗。
她知道自己今天的结局,很遗憾,还有一个人没宰掉。
但是,又像是解脱一样,让她豪饮起来。
即将醉死之前,女鬼血泪中泛着荧光,下斜的嘴角终于上扬,迷离地看着吊死鬼:“你当初又是为什么上吊的?”
吊死鬼低眉,犹豫良久,刚要回答,女鬼已经彻底醉倒,一个骨灰坛当头罩下,答案她再也听不到了。
有风吹过。
摆饭成了灰尘,桌椅也消失不见。
秦昆起身,朝着岑清一笑:“害的你亲自跑一趟。”
岑清摇摇头:“秦先生言重了,分内之事。”
秦昆点头:“颜城交给你了,问清楚逃犯下落。那女鬼既然找上了他,颜城玩命也要哄骗那几个人回来的。”
岑清点点头。
晚上,凌晨1点,秦昆伸了个懒腰,临走前忽然看向颜城:“之所以在网上讲那个故事,你其实想找人帮你解决那只女鬼,又怕她发现对吧?没有交出第三个人给她宰掉,也是为了防止女鬼最后连你也杀掉,是吗?”
地上,颜城依然耷拉着脑袋,没人看见他露出微笑的眼神。
听到秦昆发问,颜城表情一换,茫然抬起头:“我……怎么可能!上师未免太疑神疑鬼了。”
秦昆嘻嘻一笑:“是吗?看来我果然是想的太多了。你心思细腻,应该能看出我对你有偏见,不喜欢你这号人吧?”
颜城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无奈:“上师有大本事,误会我们这些俗人,也是正常。”
秦昆点点头:“不跟你废话了,嘴里没点实话。你既然在骗我,那我也骗骗你吧……听说被鬼索命的人,死后也能变成鬼。他们或许很感兴趣,自己是为什么被人骗回来杀掉的,小心你死去的两个兄弟回来找你。”
说着,秦昆手掌拍了拍颜城肩膀,扬长而去。
颜城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此刻他摸着心脏,发现心跳如鼓。
他……真的是骗我的吗?!
第一二九七章,开山莽将
黔西,秦昆听完想听的故事后,在当地又留了几天。
这里巫傩文化盛行,已经融入民族习俗中,却有别样风采。
秦昆闲暇时间看了表演,发现这里的傩戏和巴蜀又有不同,作为外行,他只能觉得此地的巫傩表演更加内敛、神秘,其他的便不清楚了。
岑清也是少数民族,虽然不苟言笑,但比较好客,在看到秦昆轻易解决了女鬼的事后,便对秦昆刮目相看。这几天她一心想招待秦昆逛逛景点,却发现秦昆对巫傩文化情有独钟。
“秦先生对这些文化很感兴趣?”
街边,秦昆看上了一个傩戏面具,老板死活不卖,秦昆碰了一鼻子灰。
听到岑清发问,于是道:“啊,是。也不算是。毕竟没见过这种祭礼,我在巴蜀看过傩戏,好像比这里张扬一些,也更激情。”
岑清一笑:“这种祭礼是献给山神的,大山赐予我们食物,我们无法回馈,唯有舞蹈,而且祭祀的舞蹈,会带给我们力量。只是大山深沉,不喜欢张扬,你看的傩戏都是白天,那是表演性质。真正的傩戏,可是夜里跳的啊。”
秦昆恍然大悟。
即将离开景点,秦昆来到最后一处面具摊位前,一只手摁住面具:“老板!怎么卖?”
“不卖!”
“不卖做什么生意……”
“其他的卖,你挑中的不卖。”
秦昆无奈:“别小气嘛……”
老板也是无语:“我刚看到你一路挑过来,为什么只挑这一个?”
秦昆疑惑,这个面具狰狞凶恶,看起来就威风,秦昆个人喜欢这种威风的,这也有问题?
只是老板不说他还没发现,他忽然看到,手中的面具长得和前几个差不多。
“我喜欢这种面具,买个当纪念啊……”秦昆笑呵呵地递了根烟过去。
老板也不客气,夹着烟点燃后才说道:“看你人还不错,给你明说吧,别看咱摊子上都是面具,每个都有名字的。有些面具,普通人戴不了,比如你挑的,叫‘开山莽将’(真事),这是山神啊!最凶的山神之一,戴上能吓到小鬼,被吓到的小鬼也会过来报复……”
总之一串迷信的解释秦昆是没听进去一句,只听到‘开山莽将’四个字后,就觉得这面具简直就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
“我前面挑的也是‘开山莽将’?”秦昆意外。
老板吐出烟雾,点点头:“是,山神形象出自人手,会有不同,不过懂行的都知道,这些是一种面具。”
秦昆明白了,就像寺庙中的神像一样,不同地方塑像会有装饰上的差别,但其实是一种神明。
这个摊位卖的面具,是一路走来看着最凶恶威猛的,秦昆可不会错过,所以手掌一翻,面具消失不见。
老板吃惊地看着秦昆:“我的面具呢?”
秦昆嘿嘿一笑:“变没了。”
老板无语嘱咐:“朋友,你喜欢就卖给你吧。不过走夜路千万别戴……不管是吓到人还是吓到鬼,都吃不了好果子!”
付完钱,离开小摊,岑清发现面具已经出现在秦昆的脸上,开口道:“那老板怕是不知道,秦先生才是真的开山莽将。”
面具下,秦昆声音传来:“岑组长别夸我了,我可经不住夸。我打算这几天就走,你这里还有什么事我能效劳的?”
岑清想了想,忽然道:“还真有。很简单的一件事。”
“多简单?”
“打赢就解决。”
“果然简单。”
秦昆问道:“在哪?”
“就在这!”
……
……
夜里,山里,夜路。
秦昆提着手电,举目四望,要不是天眼能隔空确定自己的位置,秦昆铁定是迷路了。
手机视频在开着,今晚本来是帮岑清解决那件棘手问题的,谁料到石洞村那里发来了视频。
聊天群名字叫‘惊悚小镇委员会’,是楚千寻、元兴瀚、霍奇他们。
一帮人在商量着石洞村发展细节,似乎出现了分歧,这才找上了核心人物秦昆。
“秦导,你这是干嘛呢?盗墓还是偷鸡摸狗?”霍奇发现秦昆还戴着面具,有些意外。
群体视频中,众人都能看出秦昆是打着手电,走在林子里,周围黑的可怕,配上那狰狞的面具,更可怕。
“都不是,吃多了出来撒撒腿。”
“秦昆,凌晨2点了,你真是吃饱了撑的?”许洋质问,“还有那面具……谁大晚上戴那个啊……”
秦昆鄙夷望去:“你们才吃饱了撑的,都知道2点了,还发视频!”
许洋端着一杯洋酒,搂着一个洋妞:“我在国外呢,这才中午,这几天元兴瀚要的材料我备的差不多了,有几个国外才能买到,刚好公司有事出国一趟。”
其他人被秦昆吐槽有些郁闷,秦昆催促道:“到底怎么了?有事快说。”
傻子都能看出,秦昆现在是有事在身,似乎没到忙的时候,才腾出时间跟他们聊天的。
于是武森然嗫嚅道:“姓秦的,我家里人想到一个赚钱的法子,但是元兴瀚不让用,说和小镇风格不统一。我来问问你。”
别看武森然平时嗓门粗大,显得粗鲁,但秦昆还真喜欢这种朋友,他虽然不懂什么礼貌,但是心眼也不多。哪怕他惹到自己,揍一顿就是了,不用成天防着。
发现一向粗鲁的武森然变得这么小心翼翼,秦昆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看来这家伙骨子里还是比较敬畏元兴瀚的。
“说!”
“我想卖盒饭。”
“就这事?”秦昆看着武森然的眼神像是看智障一样,你卖摆饭我都不管你啊。这事还问我?
武森然郁闷:“元兴瀚不让。”
视频里,元兴瀚在油画布前,继续一副未曾画完的油画,闻言转头:“你家里那是知道剧组在,才让你发展盒饭产业。可是这里如果荒凉了,没剧组了呢?我们需要引流啊兄弟。”
“不过大画家,你说的烤肉生意,我忽然觉得有点荒凉。在那地方开烤肉店,会赔死啊。”霍奇却觉得卖盒饭挺好的,自己将来要开心理诊所,刚好有个吃饭的地方。
涂萱萱卖盒饭觉得不妥,但烤肉店确实荒凉。大武虽然人傻钱多,也不能往坑里推啊,只是盒饭这买卖确实太小了,没剧组等于没收入,将来那地方会不会继续有剧组取景,都是个问题。
秦昆不耐烦道:“那就摆好摊子,打出猎奇的招牌,让他们自己来做饭。搞些符合风格的民宿就行。现在年轻人都爱冒险,给他们生一堆篝火,备上生肉作料,门口拴一只狗护院,其他的别管了……”
秦昆边走边说,发现他们不说话了。
视频里,几个人崇拜地看着秦昆。
李哲比起大拇指,元兴瀚砸吧着秦昆的提议,摇头晃脑,旁听的楚千寻都愣了。
这就是爷爷说的商业奇才?
狗哥什么时候点子这么给力了。
“好提议!”
“野炊风情,篝火余烬。够艺术!”
“听起来我都想体验了……”
“确实是个放松的办法,民宿一定要接地气。”
“围炉夜话啊……妈耶,我小时候经常幻想这种场景。”
秦昆也就随口一说,没想到这帮人当真了,也罢,赔钱的反正不是自己。
秦昆发现他们又进入了意淫,于是道:“没其他事我先挂了。”
刚说完,忽然听到一声尖叫。
是涂萱萱传来的。
视频里,涂萱萱整理着稿子,穿着睡衣,似乎要睡觉了,却惊恐地盯着手机,僵在那里。
“怎么了萱萱?”秦昆忙问。
“秦……秦大哥,你是一个人出来的吗?”涂萱萱声音颤抖。
秦昆点点头,岑清有自己的事要处理,秦昆便一个人来了,连手下都没带。
“你旁边有一对眼睛!!!”
涂萱萱说完,手机忽然提示网络信号较差,直接断开。
然后,手机屏幕也灭掉,手电也没了光亮。
秦昆一愣,转过头去,周围只有潺潺流水和风声。
如果邪丧在旁,灵力波动确实会干扰信号,但手机、手电没理由灭掉的。
是蜃界!
秦昆驻足脚步,朗声问道:“是哪路牛鬼蛇神?不敢现身一见吗?”
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四周,没人回应,秦昆忽然耳朵痒痒的,一摸,手掌又湿又腻。
他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是血。
深山老林,血腥弥漫,秦昆耳朵忽然一疼,一个兴奋的声音传来:“凡夫俗子,在对月之地,还敢扮开山莽将!这只耳朵我笑纳了!”
对月之地,大鬼盘踞!是极凶的凶地。
秦昆闻言不怒反笑:“蜃界里割我一只耳朵算什么本事。我倒要看看你是谁!”
“凭你?”
声音四处回荡,声音的主人仿佛随时能出现在每个角落。
秦昆手掌一翻,阵丸出现,周围画出椭圆,随手将阵丸置入椭圆轨道,一脚踏地,阳气灌注阵中!
“白帝刀兵杀阴威,长庚飞光扫魂灰!”
启明阵!
阵丸有七个,以天文七政排列,天文七政,便是日、月、金、木、水、火、土,七颗星辰,此刻天文七政不断滚动在周围的轨道中,秦昆以宇宙观的视角俯瞰脚下。
刚刚,在脚掌顿地的一瞬间,金星骤亮,缓缓升起!
第一二九八章,蛮山斥候,夜郎鬼魈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阵丸如星辰升起,光明降临!
原本的林子变成了一个石滩地,秦昆手心向下,阵丸就浮在手心下方的半空中,一个稍大的石头上,蹲着一个黑影。
山魈?
秦昆没想到,居然是只山魈!
细分的话,畜生死后也算鬼,不过大多数情况下,人们能看到的畜生鬼少之又少,有本事显形的,一般被称作精怪。
最常见的,就是狐黄白灰柳五仙。
死后化鬼的山魈,秦昆几乎没听说过。
“会说人话?”
秦昆好奇走了过去,那山魈非常警惕,看到秦昆手中的阵丸便感觉到不妙,在秦昆凑过去时,鬼打墙立即撤掉,秦昆手机重新亮起,手电也恢复光明。
“别走啊!”
看到对方要跑,秦昆蜃魂术用出,那只山魈一头撞在了柱子上,眼冒金星。
它回头一看,周围居然变成了一个衙门。
中堂上方,挂着‘明镜高悬’四个大字,主簿坐着一个腐脸鬼,摇着扇子,另一边是一个漂亮的女鬼,慵懒地坐在桌子上,先前那个青年一身红袍,静静地打量着自己,他身后是一个太监鬼。
剩下的鬼站成两排,都好奇地望向那山魈,为首的,是一个牛头,一个马面。
“升堂。”秦昆将惊堂木轻轻一摔。
衙门里立即传来‘威武’的长喝。
那只山魈发现,自己被两个大鬼架着往堂中走去,顿时凶相毕露。
“鬼王之躯,你们也敢冒犯?!”
旁边的封心鬼王无语,一把刀子插到山魈后心,那股戾气顿时消失。
龙槐鬼王手中用力,对方嘴里的獠牙被生生掰断。
“鬼王算什么……没看在这地方,我都得干活吗?”封心鬼王郁闷说道。
曾经魇州之主的封心鬼王,露出脖子上的阴龙,沉着脸看向那山魈。妈的张布都坐上主簿的位置了,自己地位还是没提高,主子麾下鬼差地位,可不是按实力算的。
龙槐鬼王也侧着头,露出脖子上的阴龙:“鬼王很了不起么……”
作为杨慎的鬼差,秦昆对龙槐鬼王没什么偏见,只是嫁衣鬼一直跟铁慈仙有冲突,这就导致秦昆麾下老牌鬼差,跟龙槐鬼王走的不近。
道理很简单,谁也不想得罪大姐头。活着的女人和死了的女鬼……一样记仇。
那山魈如若雷击,被两只鬼王拖死狗一样拖到堂中。
这时,山魈才反映了过来。
什么情况……
刚刚那两个家伙是鬼王???谁家鬼王会打杂啊!!!
山魈被制住行动,其他鬼差围观在旁。
“还是一只凶猴。”
“山魈化鬼,很难见到了。”
“是啊……哪怕死后也没见过,更没见过混到鬼王的。这厮好像有点本事啊……”
“老牛,按规矩来吗?”
为首的牛头马面互相对视一眼,一道铜枷锁卡住山魈,再缠上铁链,大喝一声‘打’!旁边早就跃跃欲试的剥皮等鬼差,抡着鬼器就打了上去。
牛头马面说的老规矩,就是杀威棒。两只鬼差恰好就是管畜生的,这类畜生,甭管生前多狠、死后多凶,落在自己手里先毒打一顿准没错。
早被限制了鬼气的山魈,一顿杀威棒打下来,已经只剩半口气了,最痛苦的就是自己不知道被种了什么鬼术,哀嚎都嚎不出来。
此刻,秦昆摸了摸已经恢复的耳朵,好奇问道:“哪里来的凶猴,下手怎么这么狠?”
先前在山魈的蜃界,秦昆耳朵直接被削去,那种偷袭因为不带杀气,所以秦昆都着了道,岑清让他来,正是为了这个家伙。
传言黔西有个邪丧到处作恶,虽然没闹出大事,但许多寨民夜间时都被‘割过耳朵’,这让岑清很是郁闷。
黔西灵侦去了几次,都无功而返,总局的调查员也来过,束手无策。
对方狡猾,实力强劲,又不惹大事,冯羌也就没费工夫大力针对。
况且鬼打墙里被割耳朵,经常被解读为是山神的惩罚,既然没有乱子,冯羌也不想把那个棘手的家伙逼的太紧……
“你到底是谁?”
那凶猴鬼气恢复很快,萎靡了一会,又活跃了起来,看向秦昆大声问道。
秦昆没有回答,主簿位置,一个腐脸鬼摇着折扇,摇头晃脑道:“扶余地师,邪丧断肠,红衣业火,百鬼化霜。我主之名,轮得到你问?”
“畜生,你又是谁?报上名来!”
牛猛可没那么文绉绉,拎起锁链,瞪向凶猴。
似乎畜生鬼对牛头马面有种天然的畏惧,山魈瞟向牛猛腰间酆都令,低声道:“蛮山斥候,夜郎鬼魈。”
夜郎?鬼魈?
秦昆一怔,前几天倒是听过,这里在很久以前属于夜郎国。
同作为斥候的剥皮来了兴趣:“好畜生,你是斥候?”
山魈冷哼:“生前被人训为猴军,很奇怪吗?老子耍过刀的!”
这就有意思了……秦昆知道古时就有驯兽异人,但是没想到还能把山魈训练成斥候的家伙。
斥候可是兵王之流,能担任斥候的山魈,肯定也是凶蛮机敏之流。
难怪上来就割耳朵,古代领军功就是凭耳朵领的。
秦昆对驯猴的概念还停留在骑自行车上,看了看这山魈的体型,差不多能骑哈雷摩托了。
逮住这山魈,那个棘手的问题就解决了一半。
秦昆翻看着卷宗,抬头问道:“十五年前开始,你就流窜在这一带对吗?”
这是岑清统计的数据,割耳朵的鬼打墙,最早可以追溯到十五年前。这一带山里,村落山寨居多,许多寨民受过骚扰。
“关你屁事。”
山魈态度蛮横,主上被轻慢,一帮鬼差火气立即窜起,牛猛、马烈、剥皮、吊死几个好战的鬼差,搓着手又准备进行第二轮毒打,被水和尚拦住。
“阿弥陀佛,你们这帮粗人,别没事就动手。”
水和尚说着,浑身鬼气氤氲,在脑袋后面凝出一轮佛月。
他双手合十,慈悲地望着山魈:“顽猴,莫调皮,给和尚说说,你为何要流窜这一带,割别人耳朵吓人?”
水和尚是英灵,浑身气息趋近于圣洁,他一脸友善的笑容,轻抚着山魈受伤的脸颊,鬼气帮助对方修补着残躯。
“咦?阿水有新鬼术了?”秦昆几个临身鬼好奇看去。
剥皮讶异:“嘶和笑面的月华很像,不过似乎能治伤!”
常公公点着头:“精修佛法的鬼,果然不一样!”
似乎山魈的燥火被抚平,眼神不再凶戾,只是下一刻,山魈一口咬在了水和尚手腕。
水和尚杀猪一样的声音响彻衙门,那山魈被牛猛、剥皮几个强行掰开嘴巴,水和尚的手才抽出来。
“杀千刀的!《西游释厄传》里的和尚和猴子不是相处的很融洽吗!!!放开我,贫僧要渡了他!”
水和尚抽出剥皮的朴刀朝着山魈冲去,急忙被大家伙拦下。
“使不得!阿水,别冲动,坏了修行!你是英灵,英灵啊……”
水和尚猛然转头:“西夷的,帮我拿大炮轰了这畜生,我给你钱!”
衙门角落,秦昆新收的火炮鬼与这气氛格格不入,也就没参与,忽然发现水和尚朝自己下令,眼角抽搐,无助地望向秦昆。
秦昆被吵的头大,把水和尚收回城隍令,无奈看向堂下:“好了,你把我麾下脾气最好的鬼差都惹了,接下来我问你什么你说什么,要不然的话,这群人会报私仇的。”
“我没杀人!你们凭什么报仇?!”
“说了是报私仇……你把他咬了,其他人作为朋友,难道不能揍你吗?”
秦昆说罢,牛猛一棍子打在山魈天灵盖上,刚刚恢复大半的鬼王都吃不住猛然一击,被打的七荤八素。
一个牛蹄凶猛踩在山魈两腿之间,离要害就差三公分。
大地一颤,山魈打了个哆嗦,牛猛喷出粗气,闷哼道:“给你十个数,告诉我为什么玩鬼打墙,割人耳朵!不说清楚,后果自负!”
牛猛没等山魈同意就开始倒数:“十、九、八……”
山魈急了,这群家伙,好像真生气了……自己还想在乎一下鬼王的尊严,却发现牛猛已经数到了‘五’。
山魈急忙道:“我死后没供奉,割耳朵是吓他们!让他们以为山神降怒,在蜃界里让他们回家摆上供奉便相安无事,一般会给那帮人露出我的面目,我本是山魈,被他们认为是山神的化身也未尝不可,他们喊我名字,供奉祭拜,我就能享受了,就这么简单!”
牛猛数完,一棍子敲在山魈后脑勺,这是法器,打鬼很疼,山魈眼泪被打出:“你言而无信!”
牛猛撇撇嘴:“别废话,你超了三个数!”
第一二九九章,想不想当官?
黑夜,衙门。
身披红袍的判官砸吧着嘴。
很简单的一件事听完了,怎么判是个问题。
要渡了他?
渡了也没什么问题。
或者放了?
放了也没什么问题。
山精鬼魅起源萨满崇拜,是远古时期的人类对自然的敬畏,这只夜郎魈没害人,目的只是为了香火。他的出现对寨民产生不了任何影响。
“夜郎魈,你既然是求香火,为何不占山为王,或者加入一方鬼城?”
堂下的凶猴冷哼:“加入鬼城?哪有住林子里自在!至于占山为王……林子里有老虎。”
秦昆好奇看向牛猛:“鬼王还怕老虎?”
牛猛闷哼道:“畜生鬼惧怕天敌,酆都很常见。而且猛虎辟邪,可不是故事。它们食肉嗜血,浑身煞气天成,就像古代杀人太多的将士一样,对阴邪之物有天然的威慑。”
秦昆恍然大悟。
周围,衙门消失,又回到深山老林。
凶猴一愣,发现秦昆点了根烟,又递了瓶啤酒丢来。
凶猴明显见过此物,叩开易拉罐拉环,灌入嘴里。
秦昆的声音传来:“我说,你已经被人盯上了,因为在这一带捣乱,所以我得渡了你。”
骨灰坛能不能超度鬼王,秦昆还没试过,不过牛头马面是一定能锁魂走阴的,秦昆确定。
那凶猴呲牙:“凭什么!我不想去地府!”
“那你想去哪?”秦昆饶有兴趣问道。
“哪都不去!”
“给我个理由!我不放心你。”
“我生于斯长于斯,无人因我而死,需要理由让你放心吗???”
“需要!”秦昆斩钉截铁。
凶猴想了想:“这里需要一个山神……你这上师,不懂当地规矩,有些人死后,发现自己成了阴灵,以为是山神庇佑,便会干一些吓人的事。我虽然收他们供奉,割他们耳朵,但也从不偷吸阳气,也不会乱了规矩。所以留我在这,我便是规矩!”
如果是其他人问自己,凶猴绝对理都不理。
但面前这上师不一样,它没跟这人交过手,但看到这人手下鬼王都是打杂的,心中已经清楚了对方的地位。
道门之中,天师级的捉鬼师,才能豢养鬼王!
普通阳人养鬼,哪怕是厉鬼,接触久了都会阳气虚弱精神错乱!对方的鬼王还不止一只,其他鬼差更多,这阳气是有多强?
对方能开口商量,明显是给自己脸面,凶猴已经成精,虽然不通人情世故,但这类粗浅的道理是明白的。
秦昆一笑:“好猴儿,伶牙俐齿。你想不想当官?”
忽然的大转弯,让凶猴眨巴起了眼睛。
官?
他曾经出身行伍,被驯成猴军统领,这个词他一点都不陌生。
“你等等我!”凶猴说着,忽然跑了。
秦昆也不追逐。
晚上3点多,秦昆等了凶猴半个小时,对方还没回来,岑清电话打了过来。
“秦先生,事情还顺利吗?需要我派人过去吗?”
岑清忙完了自己的事,于是前来问问秦昆的情况。
“顺利。”
“那邪丧呢?”
“跑了。”
“跑了???”
岑清一怔:“那……怎么办?”
“没事,我等等它,应该会回来。”
岑清哭笑不得,这都是哪跟哪啊。高人行事,这么高深莫测的吗?跑了的邪丧还能回来???
想了想,岑清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指手画脚的好,于是道:“我开车已经到山下了,这就进山找你。”
秦昆没想到岑清这么负责,难怪一个女子,能担任黔西组长。
电话挂掉,又过了十分钟,远处一个黑影跑了回来。
“你居然还在!”
“你让我等等你的。”秦昆一笑。
凶猴低下头:“没人相信过我。”
秦昆再次斩钉截铁道:“我相信你!”
凶猴浑身一震,眼神复杂,内心深处其实带着感激,可惜它听不到秦昆心中的下一句话:我相信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凶猴来到秦昆面前,摸出一块磨得发亮的令牌。
“上师看看这个。”
铁令!
令牌上面的纹案大多模糊,已经看不太清,好在后来用树脂包裹,才没有继续氧化,看起来是一个古物。
“这是?”秦昆狐疑。
凶猴眼睛发亮,嘴角一挑,露出森白的獠牙:“我当过官!夜郎军,登林校尉!”
秦昆虎躯一震,摸了摸凶猴脑袋:“好家伙,官职还不低呢!”
凶猴露出微笑,忽然歪头看向远方:“上师,有人来了!”
是岑清。
岑清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个颧骨高耸的巫祝。
这几日秦昆见过一两次,那人是黔西副组长,石洵。
二人见礼秦昆,耳后又瞟向那凶猴,石洵眼睛细眯,准备开口恫吓,被岑清拉了一下。
岑清道:“秦先生先忙,我们在远处等等。一会忙完了,一起下山。”
石洵指着那凶猴看向自家组长,发现岑清对凶猴视而不见一般,也就没说什么,跟着走了。
二人刚走几步,秦昆忽然叫住他们。
“等等,岑组长。”
“秦先生有何吩咐?”
“我查过自己的权限,似乎可以不需要向冯羌请示,直接招人是吗?”
岑清想了想秦昆的级别,于是点点头。
秦昆看向凶猴:“夜郎魈,在我手下当官吗?”
岑清、石洵以为自己听错了,却发现那凶猴警惕问道:“做你的手下?”
“不,做她的手下。”秦昆指着岑清。
岑清笑容僵住。
做我的手下?
我怎么管得住它!
凶猴瞟向岑清,似乎见过,但并不服气,它撇撇嘴,还待说什么,发现秦昆面色沉了下来。
该死!
强行招安!
“上师,我……”
“直接告诉我,当,或者不当。”
从刚刚开始,一向和颜悦色的秦昆,脸上出现了变化。
很显然,他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能让这只山魈纳头便拜,之所以给它一个选择,是看在它安分守己的份上。
这种邪丧,阴龙虽然斩不掉,但是打烂鬼体禁锢起来秦昆还是能做到的。亦或者可以让牛头马面带它入阴曹。
“我当!”
心思电转之际,凶猴已经得出答案。
岑清将秦昆叫到一边:“秦先生,这样不好吧,我可管不住它。”
秦昆看着凶猴道:“从今往后,山神显灵,降罚割耳的事,一个月只能出现一次,不能随便乱用。你要的供奉,岑组长会给你,作为交换,这一带闹事的邪丧,你也得出手摆平。有问题吗?”
山魈一怔:“不用离开这里?”
“废话,你还想住城里?做梦!”
山魈大喜:“好!好!成交!”
“成交个屁,我又不是找你做生意。从今往后,岑组长会给你找个没老虎的地方安置神龛,让你住下。如果她有事找你,你需得援手。”
山魈连连点头:“没问题没问题!前几次来的上师如果早这么说,咱们也用不着结梁子!”
一场精怪闹事,就此落下帷幕。岑清到现在都不敢相信秦昆的手段这么野。
当年玉皇大帝给猴子封官都闹出事了,你还敢来一次?
石洵也哭笑不得,他听过秦昆的威名,却不曾知道扶余山秦上师的看家本领是化敌为友……要是其他人这么干,怕是要被冯阎王骂死啊。
凌晨三点,岑清、石洵无语地走在前面,看到山魈一直把他们送到车上,才依依不舍地挥手作别。
“对了,秦上师,我是什么官啊?”
“护林山神!”
我天……神!
凶猴眼睛一亮,发现秦昆抛来一个东西。
巫傩面具!
凶猴一愣,秦昆冷笑:“此乃开山莽将面具,你可认识?”
凶猴也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这名字他听过,面具……寨民家中也有,但它分不清哪个面具都叫什么名字。
“今后这面具是你的了。记住,莫负信任。”
山魈如获至宝地捧着面具,忽然跪下给秦昆磕了个头。可能这是成精的畜生知道的最高礼节了。
接着,朝着岑清的方向也磕了个头:“大人以后有事,可以差遣小的。山林之内,赴汤蹈火!”
岑清表情无比复杂,这是鬼王啊……先前总局调查员都束手无策的鬼王啊……此刻向自己磕头?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表示回礼,秦昆开口道:“岑组长,给夜郎魈准备神龛的事,你得上点心了。”
岑清道:“包在我身上。回见,夜郎魈!”
“三位大人慢走!我不会辜负信任的!”
……
下山的公路上。
岑清半晌才缓过神来。
“秦先生……这件事就这么解决了?”
“还没有。”
“……”岑清松了口气,事情没解决才比较符合真实情况。
秦昆接着道:“往后四时八节,你和石组长可以过来慰问一下……陪猴子喝点酒,喂点点心什么的。大概三五年,这凶猴差不多就有归属感了。然后可以拉出去帮你们干点别的事。”
岑清嘴角抽搐,和副驾驶的石洵对视了一眼,两人的表情……一言难尽。
第一三零零章,被遗忘的中年道子
转眼间,仲夏到来。
整个临江如同蒸笼一样,热的能让人失去理智。
白湖镇老街,捉鬼客栈,这里可能是唯一一处不需要开冷气的店面。
生意还是冷清,跑龙套的高影和顾大姐早就回来了,在店里吹毛求疵地打扫着卫生。
自从王乾领他们上道后,二人和王乾关系大大升温。秦昆也在好奇,王乾此人其实不太喜欢跟邪丧打交道,哪怕是自己麾下头号鬼差牛猛,王乾也从不客套询问一下牛猛最近的情况。
只是对高影、顾大姐这类存在,好像另眼相看。
楚千寻说,王乾之所以能跟高影、顾大姐交好,甚至还带她们出镜,散心,应该归功于一种所谓的掌控感。
符宗弟子,克僵的。
在她们面前,王乾有对付的办法,才能给予她们相对的自由。
“就好比你喜欢和弱小的邪恶势力交朋友一样。”楚千寻补充道。
秦昆声音高了八度:“我堂堂扶余山地师,怎可能喜欢和邪恶势力交朋友!还专门欺凌弱小?莫辱我名誉!”
“前段时间你不是收编了一个山魈鬼王吗?”
“你也知道是只鬼王?鬼王多厉害你心里没谱啊?”
“怎么收编的,被打服的吗?”
“不是,被我恐吓的。”秦昆得意地伸了个懒腰,忽然笑容收起,“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秦昆一愣,庙堂的事和江湖的事,秦昆从不混为一谈,这件事属于总局的职责所在,秦昆在生死道便没跟别人说过。
楚千寻撇撇嘴:“今天庙堂来了个大人物,他告诉我的。”
“谁?!”
“我!”
桥上,一个铁腿跛子走了过来。
这身装备,大夏天看着都热,更何况对方手上还戴着一双手套。
“冯羌?你怎么来了?”
旧日好友,头发已经花白,牙齿豁了,腿也瘸了,这几年冯羌似乎又老了几分,每次见,都比上一次憔悴一些。
身后是冯东,他扶着父亲坐在铺子门口的椅子上,对秦昆客气道:“秦叔好。”
秦昆的年纪还没冯东大,又一次被冯东叫叔叔,还是有些不适应。
朝他散了根烟,也给冯羌递了一根。
火点燃,楚千寻皱了皱鼻子回屋了,店里阴冷的气息吹出,冯羌吐出烟雾:“秦昆!你他娘的倒是会享受。”
“享受个屁,我天生劳苦命,时不时还得去殡仪馆帮忙,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享受了?”
秦昆鄙夷。
现在听土娃说,自己在殡仪馆属于‘客卿’的地位,身份卓然,自己也领着一份薪水,时不时过去帮个忙。不过‘客卿’一年多后,秦昆才幡然醒悟。妈的谁家‘客卿’是干粗活的?这分明就是临时工啊!人手不够时候抽调一下你。
土娃现在和王馆长一样,开始会忽悠了,竟然还忽悠到自己头上了,秦昆非常不满意,也就看在殡仪馆实在没人手的情况下,索性继续装傻。
没辙啊,人莽心善。
冯羌自然知道秦昆平时都在干什么,这也是他放心秦昆的原因。
本领大,心思正,之前与自己又有过命交情,这样的朋友谁不放心?
他咧嘴一笑:“听说你给黔西收编了个畜生鬼?”
“怎么?我应该有这个权限吧。”
冯羌道:“废话,不过你后来也没给我解释,我就过来问问这家伙靠谱吗?”
秦昆嗤笑:“别看是邪丧,可比一些人靠谱的多,那凶猴身上的味道,可是一点都不臭。”
捉鬼师说的臭,和普通人说的臭,概念完全不一样。
冯羌道:“得了,黔西岑清,算是赚大了。我这次来,其实一半原因就是为了这个。”
“另一半呢?”
冯羌没说话,拿出一沓卷宗。
秦昆接过,又转手递给冯东:“帮我总结一下……我读书少,这么多字看得人脑袋胀。”
冯东低声道:“是关于徐法承和那帮三山鬼仙的。”
“这世界,没有仙!”秦昆掸了掸烟灰,着重提示道。
冯羌眼睛一亮,对着儿子冷笑:“看到没,这就是觉悟。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会对他高看一眼了?”
冯东点头:“是,秦先生活的明白。”
秦昆道:“屁!我说冯羌,你现在越来越能装了,什么觉悟,我是实话实说,说这是一群野性难驯的鬼,不守规矩。”
冯东打断了秦昆:“秦叔……这次来就为了这个,那帮大鬼……守规矩了。”
秦昆一愣。
冯羌撇撇嘴道:“徐法承拿他们当刀,剔除了一批江湖骗子,然后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收拢了他们。甚至给他们封正了。”
封正,便是受封正神!从此以后,受香火供奉,四时八节供奉不断。
秦昆呆滞半晌,才慢慢地点着头:“徐法承果然是徐法承。他们封了什么神?”
“七位日游,七位夜游,七位城隍,两位荡魔使者。”
城隍?!
好手段!
那帮家伙本来就是准备回去称霸一方的,现在成了城隍坐镇一方,论起来和称霸本质一样。
这种结果,到现在才让秦昆茅塞顿开。
他相信徐法承,也担心徐法承会玩脱,但现在局势依然在徐法承手里。
秦昆拿过卷宗,发现那些城隍所在的位置都是偏远地方,还都是那些老鬼的家乡。
一系列的结果,简直不要太巧合。
这些家伙,从此就是徐法承一派的势力了。
道子降世,茅山当兴!
曾经丹会结束后,他爷爷关于徐法承的事卜了一卦,只留下这句谶语,这几年来,楚千寻只在闲聊时提起过。因为大家都不觉得,徐法承得了此敕号,他的宗门有所改变。
直到此刻秦昆觉得太有深意了。
那道子……说的竟然不是徐法承,是那个两千年的中年道子!
“冯羌,你知道那中年道子吗?”
冯羌一愣:“什么中年道子?”
秦昆叫来楚千寻:“大小姐,把中年道子的事讲给他听。”
楚千寻一愣:“什么中年道子?”
秦昆低声道:“就是两千年的徐法承……”
楚千寻讪笑:“狗哥,这玩笑开大了,我从没听人说过。”
我明明说过!
秦昆拨了个电话:“聂胡子,你没把中年道子的事告诉冯羌???”
电话那头,聂胡子纳闷道:“秦黑狗,你疯了吧!什么乱七八糟的?”
“中年道子啊!徐法承啊!你还跟他打过!”
秦昆把电话递给冯羌,聂胡子在大骂秦昆神经病,忽然听到冯羌的声音,干咳一声:“冯阎王,我刚不是骂你……不过我真不知道什么中年道子啊!”
秦昆忽然感受到有些事情脱离了自己理解的范畴。
冯羌一脸纳闷地看着秦昆:“我相信聂组长。不过我也相信你。但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昆抢过电话挂掉,在手机里急忙寻找妙善的联系方式,和尚不会骗人!
可是找了半晌才知道紫衣和尚压根就没电话!
“靠!”秦昆大骂,“跟我去一趟佛林寺!”
第一三零一章,阿弥陀佛,斩妖除魔
佛林寺,地处中原。
当年的净土宗祖庭分两支,一个在长安香积寺,一个在庐山东林寺,白莲教脱胎于东林寺,而佛林寺……脱胎于香积寺。
时过境迁,佛林寺自香积寺分出后,早就不在三秦大地,而是位于秦豫交界。
名声不显的寺庙,香火也不会很旺。
百姓们也只知道这是个寺,可以求神拜佛,满足精神寄托,仅此而已。
六月,老远就看到香积寺银杏高大,冠如华盖。
冯羌、秦昆二人来到寺院门口,冯羌撇撇嘴道:“若不是这株银杏,佛林寺香火怕是早就断了。许多百姓都是看见银杏树,才觉得这寺庙有灵。佛林寺的日子才好过不少。”
秦昆点点头,风水上也说过,杨柳槐树不进宅,银杏进宅满地财。树确实是好树。
门庭古朴,牌匾斑驳,寺庙是没门票的,秦昆和冯羌随着香客走了进去。
或许快到了一年中收获的季节,许多百姓进庙,保佑往后几个月风调雨顺,听着他们念念有词,秦昆疑惑:“佛祖还管这个?”
冯羌压低声音:“也就是个精神寄托,你计较个屁。”
秦昆无语,寺庙里的和尚也没劝阻,自己的确不需要管这么多。
佛林寺很小,后院是清修之地,也是和尚的住处,有值守的僧人,秦昆来到后院门口,正想唱礼拜见,忽然见到一个神采奕奕地和尚端着特大号笼屉从灶房走出。
“开饭了!”
那和尚约莫六十多岁,笑呵呵的像个厨子。
秦昆看见那身影,急忙喊道:“圣僧大爷!”
老和尚疑惑转头,看见门口的秦昆,意外道:“狗子?!”
秦昆笑容僵住。
冯羌哈哈大笑,急忙跑进去帮圣僧端起笼屉:“净严大师,我来我来。”
冯羌扛着笼屉进了膳堂,值守僧人疑惑地看向老和尚:“老祖宗,这……”
圣僧擦了擦头上的汗,笑呵呵道:“这二位是你妙善师叔的朋友,没事!”
说着招呼着秦昆进院。
后院,拥挤,却也热闹。
大大小小的光头和尚,规整地坐在膳堂进食,不急不躁,膳堂后偌大的‘静’字,诠释了这里的氛围。
圣僧站在门口,一脸好奇:“秦昆,你可是稀客。”
秦昆行礼一拜。
华夏生死道五位耆宿,鱼龙太岁年纪最大,下来就是圣僧,这种人物和杨慎是一辈的,可怕的是其他几人已是垂暮老人,可圣僧依然六十多岁的模样,而且面色健康红润,看样子将来会成为一个活化石。
“不瞒圣僧大爷,我来找妙善。”
“冯施主也是?”
冯羌点点头,一脸羡慕地看向圣僧。再过几年,自己怕是要比圣僧还老了,他是怎么保养的啊。
圣僧道:“妙善这几天不在寺里。不,好像这个月都不在。”
“啊?他去了哪?”
圣僧摇摇头:“那天正做饭呢,妙善忽然告诉我,他似乎丢了一些东西,于是便离开了。”
丢了……一些东西?
圣僧看到秦昆疑惑,笑呵呵道:“有急事吗?我有办法联系上他。”
秦昆摇摇头,此次来,是为了那位中年道子被人忘记的事。
说急,也不急。
见到秦昆不想开口,圣僧也就此不提,将二人引入他的房间,沏了两杯茶。
茶是山间野茶,秦昆品不来好坏。冯羌喝了一口觉得太苦,便再也没动。
圣僧盘坐在他们对面,摘下手腕上盘的发亮的珠串,一粒一粒捻过。
“秦昆,我们是不是该告辞了?你说过,找不到妙善的话,还能去问一下莫无忌。”
“总得喝完茶再走吧。”
“茶太苦了!”冯羌郁闷,他加班的时候也会给自己沏一壶浓茶,但从没喝过这么苦的。
秦昆不解:“苦吗?”刚刚虽然尝不出滋味,但是不苦啊。
秦昆想着,灌了一口。
一饮而尽的茶杯,此刻仿佛无穷无尽一样,秦昆喉头涌动,茶水不断灌入,肚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冯羌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杯茶,为何这么多?
对面,圣僧先前的表情不见了,此刻低眉如佛,静观秦昆,轻轻笑道:“牛饮苦海,可能品出人生百态?”
秦昆依然没有放下茶杯,鼓起的肚子不再变大,周围环境从禅房变成了黑暗。
冯羌这才明白,秦昆哪是在喝茶,是在斗法啊!
“净严大师……这……为什么?”冯羌低声问道。
华夏生死道,和冯羌走得近的宗门,只有佛林寺。
甚至比起斗宗的关系还密切!
原因无他,冯羌的父亲冯异,当年就是佛林寺的和尚,然后出来还俗当兵的。
在净严圣僧面前,冯羌没一点局座的架子,仿佛一个晚辈。
“冯施主,世间如苦海,只有佛法做舟,可达彼岸。”
冯羌听不懂净严的机锋,只能连连点头,这种话,他在佛经解读中看过。
“但有人想饮尽苦海,是否有些不自量力?”
饮尽苦海?
冯羌回头看向秦昆。
他讪笑道:“年轻气盛是好事……秦昆不到三十,总不能太过暮气。”
圣僧道:“世间苦海乃世人之苦所化,饮的完吗?”
冯羌手下沁出冷汗,低声道:“饮不完。不过有些时候,非饮不可。”
圣僧意外:“世间没有什么事是非做不可的。”
冯羌不理解,这种极端的话不应该出自于修佛之人的嘴里,除非另有深意。
冯羌忽然眼睛一亮!
这是劝诫!
因为这话本就是矛盾,之所以说出这些话,看来圣僧是为了让秦昆放下茶杯。
可是旁边的秦昆闻所未闻,于是这一杯茶,秦昆一口气喝了十分钟,才堪堪喝完。
茶杯干了,茶叶也被秦昆咀嚼在嘴里。
圣僧看向秦昆:“这只是今日香客之苦。味道如何?”
秦昆揉了揉肚子,眉头一挑:“圣僧每日都喝这些?”
圣僧一笑:“年纪大了,喝不下这么多,这茶平日都是妙善喝的。”
秦昆一笑,站起行礼:“我曾听家中秘闻,当年杨慎找上大师想要切磋斗法,大师给他做了一顿饭,递了一杯茶,杨慎饮完便离开了。他喝的也是这些?”
圣僧点点头:“他想管的事太多了。人力有穷,我劝他尽心而为,莫要钻牛角尖。”
秦昆艰难地挪了挪身子:“可我又听说,临走前杨慎给您剃了头,从那以后,你才放下身段,认他为华夏第一天师。”
圣僧惆怅:“他临走前告诉我,烦恼时时有,时时生,若不及时剔除,只会越攒越多。”
“可是,家中秘闻提起,当时你们互相都没说话。”
“打机锋而已,贫僧不认为自己输了,但却知道杨慎赢了。”圣僧回忆起几十年前论禅辩难的场景,嘴角扬起一抹微笑,“那时杨爷确实有独特魅力,贫僧自此去了雪山,让平措赞普也成了他的左膀右臂,一晃,快七十年了。”
秦昆道:“这次我来,为了一件事。三仙海国有位老朋友回来了,但是许多人把他都忘了。我担心有意外发生。”
“谁?”
“活了两千年的徐法承。”
“你是说六道谜间的一条错线,牵到了这里?”
“嗯。敢问圣僧,我该怎么办?”
圣僧淡漠道:“阿弥陀佛,斩妖除魔。”
“若他不是魔呢?”
圣僧一笑:“那你烦恼什么。”
秦昆微微欠身,与冯羌离开禅房。
第一三零二章,听琴
在和圣僧聊完后,原本想找妙善的想法消失无踪。
茅山给三仙海国的老鬼们封正,七位日游,七位夜游,七位城隍,两位荡魔使者,都是小城灵官,这代表他们能控制住局势。
唯一担心的中年道子,秦昆也渐渐不放在心上。
牛饮苦海,无法饮尽,所以想管的事,也无须太多。
圣僧说了那么多话,无非就是劝诫他两个字‘放下’。
秦昆是这么理解的。
……
六月中,某天晚上,秦昆将这周的任务安排下去后,消失在屋子里。
金霞满天,黑石遍地。
天地之间,漂浮着血雾。
十死城。
许久没来,十死城还是这幅荒芜寂寥的模样。
秦昆出现在一处山丘上,从高处望下,两排石人矗立,旁边有牛马碎石,是一处风水绝佳的寝陵。
“咦?稀客!”
秦昆望去,街对面不远处,一个荆棘怪物挂在一处破旧的工厂上,远远望来。
‘地魔’法尤坦!
那怪物爬行很快,没一会来到秦昆面前:“昆仑魔,许久不见!”
荆棘怪浑身白骨触手又厚实许多,过来时带着一阵阴风,白骨荆棘中里面鲜嫩的本体朝着秦昆龇牙一笑:“这段时间你的弟子发动了屠神之战,死的可惨了。”
“有多惨?”
“那些自不量力的黄泉宿主,跟着他一起找白神报仇,活了约莫半成吧。”
秦昆皱眉,黄泉宿主……这么弱吗?
在想到自己也弄死过几个后,发现确实有点弱。
秦昆曾经给过弟子一份名单,上面密密麻麻的人名,几乎上百,其中二三十个黄泉宿主,百余的冥河宿主,回来了半成……也就是说,幸存者不足十个?
“有彻底死亡的吗?”
“有两成被网住,回不来了。其余的只是被杀重生,不过胆子已经吓破。”
“白屠家乡怎么样?”
“被糟蹋了一番,不过……没什么大碍。不过他很生气!”
秦昆原以为,弟子玛洛恩会等他来后发起攻势,自己一直有事没来,看来玛洛恩等不及了。
不过法尤坦说,玛洛恩成功脱身。
只是他没继续待在昆仑墓,似乎是害怕白神报复。
现在墓里被一群食尸泰坦占据。
臭魁的族人各个人高马大,智商却有点问题,发现秦昆来了后只会嘿嘿傻笑,为首的奥萨罗倒是会毕恭毕敬地说一句老师好,然后讨一瓶可乐,其他的只会搓着手嘿笑,秦昆是一脸无奈。
秦昆出现后,没一会臭魁便来了。
臭魁正襟危坐在石桌前,非常客气,手中提着点心:“元始狱卖的食物,味道不错。”
秦昆递上回礼:“便利店的汽水,你的最爱。”
二人在吃喝,法尤坦也得了一瓶饮料,却不喜欢这种冲鼻的口感,门口,一袭倩影款步而来。
“好久不见,今天的艮山狱格外热闹。”
婴母来了,这位老太婆现在嫩的出水,看那吹弹可破的肌肤秦昆就知道艮山狱有不少宿主成了裆下亡魂。
秦昆瞟了她一眼:“你的修炼方法倒是别致,在你的家乡都是这么修炼的吗?”
婴母嗔了秦昆一眼,娇羞道:“忘记了呢。可能就我是这么修炼的吧。”
桌子旁四人,是艮山狱颠顶的四位宿主,秦昆一到,似乎核心到了,其他三人显得跃跃欲试。
“去死宫吗?”
“今天能打的都来了,去死宫听听琴吧!”
秦昆也是这么打算的。
寒暄完毕,四人走出陵墓,街上不少宿主都望了过来。
“咦,是法尤坦大人!”
“还……还有婴母。”
“那个大块头是谁?”
“没怎么见过……”
“嘘,那是食尸泰坦,艮山狱最强的宿主!”
“他就是海奎因???我的天……他们怎么聚到一起了?”
“等等,为首的那个青年又是谁?”
“没见过……”
秦昆的弟子玛洛恩离开后,似乎玛洛恩的弟子也消失匿迹了,所以许多人都不知道秦昆是何方神圣。
只是走在三个鼎鼎大名的宿主前面,让街上众人觉得这个青年肯定不是什么善茬。
一些细心的人从他们一出来就看见了,开始分享起情报来。
“对了!他们是从那座陵墓中出来的,那个青年不会是墓主人吧?”
“玛洛恩的老师?那可是屠神军的领袖啊。”
“什么屠神军……败的那么惨,只不过胆子比较大而已。”
婴母一路走,一路抛着媚眼,对秦昆道:“艮山狱来了许多新人,都在好奇你呢,不打打招呼吗?”
秦昆表示没什么兴趣。
这里是生死之地,新旧更迭,自己的存在、名气终将会随着时间流逝,变得毫无意义。既然这样,让他们认识自己又有什么意义。
四人一路来到死宫门口。
里面的老者眼皮抬起,屏退了几个冥河级的宿主。
“暮神大人,明明是我们先到的……”那些被屏退的宿主看到自己的座位被秦昆四人占据,低声说道。
秦昆面色不改,闭上了眼睛。
婴母饶有兴趣看着他们。
法尤坦眼中露出鄙夷。
臭魁则正襟危坐。
暮神开口道:“今天的曲子你们可能听不了,改天再来吧。”
四人对面,几个陌生面孔也坐在蒲团上,冷笑道:“原来是艮山狱的。海奎因,听说你几次来元始狱找白神,都被打成重伤。这是准备在死宫修炼一番?”
秦昆睁开眼皮,看向那人。
臭魁不说话,暮神的手掌向上翻起,一根晶莹的丝线落在手中,被缠成琴弦。
琴音响起。
臭魁开口警告:“保佑你别见到我。”
说罢,天地间充斥着各种音符,众人消失不见。
白光!
周围是刺眼的白光。
此刻,秦昆脑海,系统提示音响起。
‘叮,宿主陷入不明蜃界!’
‘系统开启同化功能’
‘同化成功!宿主进入本位蜃界’
‘生存任务:北欧五国开启’
‘任务目的:封印邪灵’
‘任务奖励:命运面纱’
‘失败惩罚:不定’
‘任务时间:十三个太阳日’
黑夜星辰,似乎有流星划过。
挪威一处松林中,摔下了四个黑影,惊动了旁边的好奇的野狼。
“呜?”
绿油油地眼睛垂下,看到地上躺的海奎因,野狼舔了一口,仿佛吃了毒药一样,跑到一旁干呕起来。
第一三零三章,血腥玛丽
温度清爽,空气清新。
6月的极北之国,比起临江来少了闷热,心情自然也舒畅很多。
秦昆自半空重重落地,周围的雪花荡出一圈涟漪。
北欧五国?
秦昆讶异十死城中还有宿主是来自这里的。一想到六芒星便是源自欧洲,秦昆才慢慢释然。
“都没事吧?”
秦昆看去,婴母、法尤坦、海奎因都摔在雪地中,海奎因周围有几只好奇的野狼在呕吐。
???
狼这种动物,野性难驯,而且具有攻击性,秦昆听说爷爷小时候,秦家村附近便有狼出没,还咬死过牲畜。
只是时过境迁,阴川县半个世纪都没这种动物了,今日来到这里,居然见到了狼。
那几只狼没有发出警告的吼声,边走边吐,还在呜咽,貌似有些可怜。
“它们……怎么回事?”秦昆纳闷。
婴母道:“那群小家伙可能喜欢腥腐味道吧?”
秦昆点点头,狼是食腐动物。
婴母道:“应该是海奎因身上的碎肉血腥吸引了它们。只不过舔到了不干净的东西,出现呕吐反应。”
婴母觉得,这些小家伙还蛮可爱的。
秦昆有些懵逼,能把食腐动物给整吐了,臭魁身上到底裹了一层什么生化外衣?
野狼离开,远处有屋子灯火通明,婴母眼尖,开口问道:“昆仑魔,又是你的家乡吗?”
那建筑风格,只有秦昆家乡有。
看到秦昆点头,几个人心中热切起来。
上次他们就来过,这里可是好地方啊!
……
夜深了。
狼屋酒店热闹异常。
某处房间,六男三女坐在客厅有说有笑。
壁炉里柴火哔剥作响,晚上的屋子有些冷,酒精加上干柴的温度,足以让他们得到适当的温暖。
九个年轻人似乎是来旅游的,此刻说笑累了,忽然话锋一转,讲起了恐怖故事。
结伴旅游的夜里,恐怖故事是大多数人睡前必备的节目。女人听了会变得柔弱,看起来更有保护欲,男人听了会故作勇敢,给女伴安全感。不受恐怖故事考验的旅游团队,是不完整的。
欧洲的恐怖故事,不止是鬼故事,一些凶残的人比鬼可怕的多。
一个青年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自己曾经遇见的午夜屠夫。
“十年前放假的时候,我在叔叔的农场坐客,那段时间叔叔那里流行着一个传说,死亡门铃。”
“在晚上12点以后,许多人都会听见门铃声。因为那里有很多养殖场,据说是被宰杀的动物回来复仇!而且每当你开门后发现什么都没有。”
“那阵子,叔叔也遇见过几次那种情况,并且报警,因为没有死亡先例,警察认为这是某个无聊人士的恶作剧,只是让叔叔提高警惕。”
“直到有一天晚上,叔叔的合作伙伴面色苍白地跑了过来。说他家门铃响了一夜,他非常害怕,想在叔叔这里借宿一晚。”
“那天叔叔和他喝了酒,聊了很晚,那个人这才在叔叔安慰下放下心。只是那人毕竟机警,他告诉叔叔很有可能是盗贼盯上了农场,要回去看看。”
“结果……”
“结果怎么了???”
“他回家后就死了!”
男男女女嘘声一片。
“丹尼尔,这故事一点也不恐怖啊!”
讲故事的男生端了一杯咖啡,挑眉道:“你以为我说完了?没有!”
“第二天,叔叔被警察带过去问讯,回来时候面色发青地告诉我,他的伙伴被杀了,杀人手法和屠宰手法一模一样。”
“好恶心……”有个女生说道。
丹尼尔低声道:“警察连忙调查这件事的凶手,当时监控设施不多,只是在行车记录仪里查到了死者开车返回时,碰见了一个魁梧的男子。然后没多久,死者就被杀害在家里。他的邻居听到,家里门铃响了一夜。”
故事后半段,听的众人略有不适,恐怖故事中,没人喜欢简单粗暴的剧情,要不然还不如看警察局的案宗。
又是一阵嘘声过后,另一个男生提议:“算了,我们玩个游戏吧。”
丹尼尔也发现自己的故事有些尴尬,此刻能转变话题会更好些,于是道:“什么游戏?”
那个发起提议的白面棕发男生一笑:“通灵!”
现在是6月,北欧并不算寒冷。
这里是旅游区,虽然雪山不化,但屋子里还算暖和,只是通灵两个字一出,一屋子男女感觉到一阵冷颤如电流一样刺激着毛孔紧缩,同时心底还有一丝丝小兴奋。
“通哪个灵?”
“血腥玛丽!”
有人灌了一口酒,有人激动地吹起口哨,有人挥拳,三个女生捂着嘴巴,带着笑意,眼睛乱瞅。
没人会流露出胆小的样子。
他们知道这个通灵游戏,可是从没玩过。
据说午夜以后,必须一个人被关在潮湿无光的卫生间,点上蜡烛,才能召唤出死去的玛丽。
欧洲的通灵有别于日本、东南亚,因为被选中的灵媒必须一个人面对通灵的环境,所以在提一下,众人需要通过抽签决定通灵顺序。
“来!这是九个纸条,上面有九个数字,数字顺序就是灵媒顺序。”
“各位先生、女士,准备好了吗?”
白面棕发的男孩神秘一笑,摊开手掌,众人一拥而上,立即挑选纸条。
“5号!还好不是第一个!”
“我是2号,天呐,好险……”
“7号!”
“谁是1呢?”
众人好奇望去,发现先前讲故事的丹尼尔,愁眉苦脸地举起了写着‘1’的纸条。
“可怜的丹尼尔,别害怕,祝你能通灵到血腥玛丽!”白面棕发的男生哈哈大笑。
丹尼尔不满:“李斯特,你这是在诅咒我!”
李斯特摊开手:“总比通灵出一个午夜屠夫要好得多,不是吗?”
大家兴致勃勃地来到卫生间门口,为了烘托气氛,打开了莲蓬头的水,断了浴室的电闸。
此刻镜子前,丹尼尔手上拿着一根未点燃的蜡烛,凄苦地看了过来。
李斯特双手交叉在胸前,靠在门框:“丹尼尔,一会我们会离开这里,同时廊灯和屋里其他灯也会关掉,那时你必须点燃蜡烛,放在你和镜子之间,虔诚念三遍:i believe bloodymary(我信仰血腥玛丽),如果你是合格的灵媒,你会在镜子里看到一张流满鲜血的女人脸。明白了吗?”
丹尼尔惆怅:“懂了,你们走吧,我要关门了。”
“不不不,卫生间的门可以打开,这样方便我们在远处欣赏你的表情。”
李斯特嘿嘿一笑,带着其他人回到客厅。
此刻,卫生间漆黑一片,只能听见背后莲蓬头的滴水声。李斯特将水的开的很小,可是更加凸显了这里的安静。
丹尼尔回头,顺着走廊望去,隐约能看见客厅里李斯特他们的轮廓。
“该死的通灵游戏。”
丹尼尔摇着头,拿出打火机点燃了蜡烛。
烛光微弱,显得周围更加寂静。
客厅中其他人屏住呼吸,看到丹尼尔已经开始通灵仪式,不免有些兴奋。只见丹尼尔举着蜡烛,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模样,表情渐渐变得虔诚起来。
“i believe bloodymary!”
有那么一瞬间,烛火摇曳,丹尼尔有些紧张,发现没有怪事,于是继续道。
“i believe bloodymary……”
“i, believe, bloodymary!”
客厅里,李斯特朝其他人摆出禁声的手势。三遍咒语一过,接下来,就是幽灵的反应了。
一个偏向于神秘仪式的游戏,李斯特也不相信会有怪事发生。一切正经、严肃的行为都是为了增加无聊游戏的刺激感而已。
只是没人能想到,丹尼尔的脸上,忽然映衬出一抹不属于烛火的红光。
咦?李斯特有些不解,这红光是哪里来的?
卫生间,丹尼尔转头看向李斯特他们的方向,皱眉道:“没什么怪事发生,李斯特,我这次通灵是不是结束了?该换下一个人了吧?”
一群人看见丹尼尔七窍流血地望着他们,脸上红光迸射,嘴角挂着一抹不正常的邪笑。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个尖利的女声,打破了狼屋酒店的宁静。
第一三零四章,午夜屠夫
漆黑的瞳孔,诡异的笑容,丹尼尔那张略显刚毅的脸此刻彻底变成一个女人面孔,但是他自己还一无所知。
旁边三个女生已经吓哭了,其余几个男生也吓得不轻。这群人约莫二十出头,此刻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手足无措。
漆黑的屋子,只有丹尼尔手中的蜡烛有光,烛火映衬到丹尼尔脸上,李斯特心脏一紧:真的是血腥玛丽!
怎、怎么可能是真的?!
他的朋友们又不是没玩过这类游戏,在欧洲这片宗教盛行的地方,灵异爱好者更多,这种通灵游戏,类似于日本的‘笔仙’,可是没听说过谁真的做到了通灵成功啊!
“丹尼尔,退后!!!”
李斯特在壁炉上方拿下弩箭,指着丹尼尔。
这是狼窝酒店的防卫措施,这片旅游区提倡与自然融为一体,但有些时候还是需要一些防卫手段,所以会配给一柄弩箭。
丹尼尔惊惧:“李斯特,你疯了!”
“我说了,退后!!!”李斯特大吼。
他颤抖地瞄准自己的好友,朝着其他人道:“开灯!”
“开关不起作用!”
一个男生绝望道。
李斯特状若癫狂,丹尼尔被逼到角落,几个伙伴准备逃跑,可是门怎么也打不开。
“完了,李斯特,我们被困住了!这是黑魔法!快杀了他!”
一个胆小的女声大叫起来,李斯特手心全是汗。
杀?
怎么杀!那是丹尼尔啊!
角落里,丹尼尔惊慌的声音随着恐惧加剧,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女声的问候。
“小家伙们,难道不欢迎我吗?”
中年女性的声音,夹杂着一点点沙哑,有些邪性,却能挑动所有人的神经。
幽灵附体!
传闻中血腥玛丽嗜血、残暴,又会黑魔法,是一个潜藏在城堡里的女巫,但凡她出现,就会出现恐怖的事情。
此刻‘丹尼尔’笑完,开心道:“很幸运和你们见面。现在,我可以回答你们三个问题。作为交换,你们之中会有三个人死亡,将鲜血献祭于我,现在准备好了吗?”
一个胆小的男生浑身鸡皮疙瘩冒出,汗毛竖立,大叫道:“别问!这是幽灵契约,我们只要不遵守契约,她就不敢对我们怎样!”
‘丹尼尔’嘿嘿笑道:“天真的小家伙,这根蜡烛燃尽时,你们哪怕不问,我都要收取我的祭礼。既然不想问的话,随你们……”
一群人躲在李斯特身后,此刻门打不开,窗户也被莫名力量封住,他们被困在此,如同吓破胆的鹌鹑,最糟糕的是,当时通灵前他们只找到了小半截蜡烛。
此刻‘丹尼尔’手上全是凝固的蜡油,那小半截蜡烛已经快燃尽了!
怎么办……
烛火像是地狱的火焰,露出不正常的鲜红,丹尼尔映在墙上的影子,仿佛张牙舞爪的魔鬼。
那张泛着红光的女性面孔,此刻玩味地看着他们,屋子里安静异常,唯一的声音可能是卫生间的水滴声了。
就在此刻,烛火愈发微弱之际,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响起。
叮咚!
叮咚叮咚叮咚!
一个女声发疯似的抢着开门,大声呼喊,房门还是牢牢锁死。
门外,臭魁狐疑地站在原地。
刚刚秦昆领着他们下榻,他就住在旁边不远处。
之前听见了一声尖叫,好像是有人需要帮助,臭魁觉得有必要前来问问情况。可是门铃摁了半天了,里面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记得……应该是先摁门铃吧?”
上一次在埃及开罗,秦昆就教了他一些礼节,臭魁是极其注重礼节的,感觉自己没有什么冒犯,难不成……里面的人都睡了?刚刚那声喊叫是呓语?
臭魁又按动几声门铃,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
他手掌抚在门上,感觉到里面有一种极其隐蔽的灵力波动,似乎禁锢了里面的空间。
蜃界?
屋子里,‘丹尼尔’狞笑道:“天真的小家伙们,今夜没人来救你们,感受一下痛苦和绝望吧。哈哈哈哈哈……嘎?”
正说话间,那扇门应声而倒。
月色之下,一个两米多高的巨汉,伴着月光走了进来。
‘丹尼尔’笑容僵住。
门口的女生发现得救,正要欣喜,忽然看清了臭魁的面孔:“午夜屠夫!”眼睛翻白,接着晕了过去。
屋内,所有人视线转移到臭魁身上,肾上腺素飙升。
刚刚女生那句‘午夜屠夫’他们都听到了,面前的魁梧大汉,腰间挂着一个钩子,一个砍肉刀,那个胆小的男生,也晕了过去。
是午夜屠夫!今晚居然会出现两大恐怖角色,李斯特懊悔万分,自己为何会提议玩这种愚蠢的游戏啊!
臭魁此刻看见一把弩对准了自己,他非常不理解,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到来,等于是给这群少男少女脆弱的心灵上致命一击。
“我来问问需要帮助吗……”
臭魁说着,目光看向‘丹尼尔’。
这是……镜灵?
臭魁打量起来,不对,是怨灵!有人死在某个空间内,怨气凝结不散,便会化作凶戾阴灵,他们不能离开那个空间,除非有灵媒带他们出去。
看来……就是这群小孩了。
“你!退后!”
李斯特对臭魁大叫,臭魁充耳不闻,忽然甩出一个尖锐的钩子,钩中‘丹尼尔’的身体,然后用力一拽,一个浑身是血的女鬼被钩了出来!
那女鬼惊恐不已:“你是驱魔人?”
女鬼被钩了过去,他看见臭魁张开血盆大口,咬烂了自己的脖子。
又有两个人晕了过去,李斯特瘫软在地,哦买嘎,血腥玛丽都不是午夜屠夫的对手吗!!!
屋子里女鬼的尖叫非常痛苦,臭魁发现自己吞下她的部分残魂后,她的灵力波动居然没有减弱太多。
的确没有给她造成重创,看来她有宿体。
“你们别乱动。”臭魁对李斯特嘱咐了一句,嗅着那股血腥阴戾的味道来到卫生间。
他看着四周,举起了砍肉刀。
女鬼惊慌道:“先不要动手,看你不像是好人,大人,我、我和黑魂教有关系!我是魔鬼的奴仆啊!”
“魔鬼?不认识。”
女鬼颤抖道:“你要是敢杀了我,有人会替我报仇的!”
臭魁抓住女鬼,朝着虚空一割,忽然切断了女鬼和这个地方的联系。
女鬼一怔:自由了?
不对!
自己虽然不再受这个房间的束缚,但是也会变成可以被杀掉的阴灵!
“驱魔人大人……”女鬼哀求,“先听我说,我并没害过人!”
臭魁充耳不闻,害过人、没害过人又能怎样?
自己既然是客人,这里的事自然不归他做主。
于是,二半夜,正在洗澡的秦昆,听见牛猛闷哼传来:“昆哥……那个海奎因大人,从窗户外面丢了一只女鬼进来。”
牛猛一边说,一边提着女鬼头发拖了进来,秦昆看到满地鲜血,女鬼脸上是一个明显的牛蹄印,扁着嘴不满道:“牛猛,你现在也是有身份的鬼差了,要注意威仪,平时别这么粗鲁。”
牛猛回道:“是。”
秦昆挥了挥手:“先在外面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