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这牛头人就站在魔法师工会门口，穿着刻有魔法符文的重甲，左手持重盾，右手提单手阔剑，端的是威风凛凛，路过的人多少都有些侧目。
而我，却看透了他的目光——看似忠诚的眼神之中，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呆滞和迷惘。
我走过去，他很是机械化地问：“有事吗？或者，出示你的预约。”
我摇头，说道：“我是来找你的。”
他又愣住了一下。
魔法师工会里面只有两个闲极无聊的魔法学徒在值班，甚至连个正式的低级魔法师都没有。
“我不认识你。”牛头人似乎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
而我，已经大致明白了。
一条绘有符文的皮带，套在他的脖颈之上。
他的精神，受到了一定程度的破坏，灵魂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残缺，说白了，就是魔法是为了控制他，破坏了他的灵魂完整程度，用地球上的话说，就是部分脑功能失效了，用华夏修仙理论来说，就是三魂七魄之中少了某一魂或者某一魄，成了一个只有基础反应的傀儡。
我看着他的眼睛，将他虚弱的灵魂拖进了梦境之中。
“杀了我！”一道梦境之中，他的灵魂就急切的冲着恢复牛头人形态的我喊道，“杀了我吧，我不要在敌人的领地上做一个像傻子一样的守门人，我的灵魂，再也没有回到母神怀抱的机会了！杀了我！求求你！”
见他一心求死，我问道：“如果我能救你回去呢？”
他不停摇头：“不，我不能回去，我是俘虏，是家族的耻辱，我已经没有脸面再回去了，我本想到了这边就杀死自己的，可这些人类根本不会给我这样的机会，他们只想侮辱我！你也是牛头人对吧？求求你，帮我了结这个心愿吧，求死你了！”
见他言辞恳切，我也没有再坚持，毕竟，治疗他的灵魂缺失并把他送回去，对我来说，很简单，也能减轻一些不能拯救所有兽人奴隶对我造成的心里负罪感。
“好吧，”我说，“那么，要不要帮你把遗体送回草原？”
他见我答应，很是欣喜，连忙说道：“如果对你来说很难，那就不用了……”
“对我来说，救一个兽人很简单，只是，我做不到解救所有兽人。”我说。
“如果你觉得不难，可以去拯救其他被俘虏的兽人，至于我，其实，不回去也无所谓了……”他的欣喜来得快去的也快，毕竟达成这个心愿也没什么值得的高兴的，不过是解脱了而已。
“那就这样吧，”我说，“我尽量帮你把遗体送回去。”
“谢谢！”他冲我行了一礼，“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尊敬的同族强者？”
我想了一下，说道：“嗯，你可能听说过我，我是比洪.血锤。”
他很是惊讶，随后说：“其实，很多牛头人同胞都觉得，你并不是什么叛徒……”
我笑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努力改变一些事情，比如，让兽人不必再成为奴隶，虽然，着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
“我相信你能完成，”他说，“可惜，我看不到了，也帮不了你……”
我问：“如果是为了帮我，你愿意继续活下去吗？”
他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如果是这样，我愿意跟你一起，不过，我不想再回到草原，去混乱之城也可以……”
我对这个意料之外的转折感到欣慰，马上说道：“那好，我可以安排你在这里假死，然后找机会带你离开，你要稍微等一等，天黑以后我会安排好的。”
他连忙点头：“对了，我，我叫安格斯。”
“安格斯，欢迎你加入，不过，现在我会治疗你的灵魂……”我伸出手。
几秒之后，梦境结束，我看着安格斯原本呆滞的眼神之中出现了一丝神采，冲他微微点头，准备离开。
“佣兵，你有事吗？”一个魔法学徒忽然走出门，见到了我。
“我……没事，就是看看……”我咧嘴笑了一下，“魔法师大人。”
魔法学徒显然对“魔法师大人”这个称呼很满意，嘴角也露出一丝得意，随后说：“没见过兽人是吗？小心点，这些野兽一样的家伙很野蛮的，如果他脖子上的符咒失控了，他会像撕小鸡一样撕了你……”
我故作紧张，后退了几步。
“放心吧，符咒没有这么容易失效，我只是提醒你别靠太近。”魔法学徒双手抱胸，笑着走了回去。
我也没有继续“看新鲜”，而是离开了魔法师工会，在街道对面的旅馆住了下来。
下午的时候，街道上层传来一阵喧闹，我推开旅馆客房的窗户，正好看见安格斯在魔法师工会门口“猝死”倒下的身影，以及周围几个看热闹却不敢靠近的路人。
很快，两个魔法学徒走了出来，然后慌张的地跑了进去，不多时，就出来一个低级魔法师，检查了安格斯的状态之后，宣告了安格斯的“死讯”，接着，魔法师便安排两个学徒把尸体送出城烧掉。
“幸亏是直接烧掉，要是送回法师塔做标本或者解剖研究，你的计划就泡汤了。”李奥说。
“倒是不会泡汤，但我会出手，不过是稍微麻烦一点，”我说，“而且，以他们的性格和实力，也没有什么好研究的，还是烧掉更划算一些。”
夜幕降临之前，魔法师学徒雇了十几个人类劳工，将扒光了所有装备的安格斯抬上一架畜力车，送到了城外。
我自然是一路跟随，接着，将这群人都拉进梦境之中，将安格斯的“遗体”烧了个干净。
接着，人都回城去了，我自然是安排桑塔斯的人前来接走安格斯。
而我自己，早就远远地躲开了——毕竟从安格斯愿意加入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成了我的同伴，我可不想让一个新成员被我身上的诅咒牵连。
半夜的时候，桑塔斯的情报人员终于把安格斯接回了潮汐行者海岛那边。
他们回去了，我的旅途，仍将继续。
悄然回到旅馆安心睡到天亮，第二天，就看见魔法师工会门口换了一个人类守门人。
我不确定这些魔法师会不会再去抓一个兽人俘虏，毕竟人西大陆东面山脉的辐射带和南边沼泽的龙息瘟疫带只能阻隔大规模的常规军队，拦不住这些魔法师，只要有事先定好的传送坐标，或者一个随即传送，都能轻松跨越物理距离，进入兽人领地。
就算强行穿越辐射区，魔法师和圣职者们只要拥有足够强大的治疗术，也能修复肌体的损伤。
倒是沼泽那边的龙息，因为含有以太，一旦沾染很难祛除。
不管如何，人类俘虏兽人做奴隶主要还是因为战争，无论是正式开战还是大战间隙的“和平”时期，双方有小规模的冲突，才会有兽人成为人类的奴隶，同样，也有人类成为兽人的奴隶，但基本不会有魔法师为了俘虏几个兽人给自己看门或者做实验而专门去兽人那边跑一趟。
当然，像寒霜帝国那些个贩卖稀有奴隶的贵族和商人也还有，但现在生意也难做，甚至都快做不下去了，商道基本只剩下兽人王国西北沙漠，尹恩的改革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边境地区的绝大部分兽人战士都已经恢复了无限制狂化能力，奴隶贸易基本就断绝了，就算有极少数的漏网之鱼，根据市场供求关系原理，也没有几个魔法师舍得买。
所以，我也不担心这里会有新的兽人奴隶，便安心离开了。
老实说，桑塔斯现在也缺很多人手，尤其是人类国度这边情报人员，之前在东南边境和寒霜帝国一带，好歹每个稍微大一点的国家都有桑塔斯的额情报人员，越往西边，人就越少。
之前弗兰克叛变的之后还不少情报点被连根拔起，桑塔斯的损失也不小，我是想帮着招揽一些新手，但考虑到我身上的诅咒，也就暂时放下了，只是每路过一个地方，都会找一些合适的人手，主要是魔法师，其实不是魔法师也行，然后留下科学启蒙的种子。
这个工程，有那么一点像是我在标准纪元两千年的科学图腾，不过，这次规模更大一些，效果却更差一些，毕竟人类这边缺少一个像尹恩一样的统合型历史伟人。
曾经，李奥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倒是有着一统异世界的豪言壮志，可惜……这个目标要到三千年后才算基本实现。
现在，也不是想那些的时候。
离开这这座在未来的历史中没有什么名气的海滨小城，我们继续上路。
不知不觉间，春天已经到了。
西海帝国有航运业、渔业，也有商业成分，但毕竟还是个农业时代的大帝国，基础支柱依然是农业，所以，到了春天，平民最主要的营生还是耕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