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摧毁高丽船场
三百清军八旗骑兵冲入船场,那些停在岸上的半成品船上,突然喷出了一条条火舌,爆豆子般的铳声响起,弥漫的硝烟袅绕腾起。双方距离不到五十步,一排铳响,便有六十多名清军骑兵从马背上掉落下来。
“有明狗埋伏!”甲喇额真大叫起来。
话声未落,一支长箭从这名甲喇额真张大的嘴巴钻入,带着污血和脑浆的箭镞从后脑勺钻出,这名甲喇额真跌落马背,嘴里扎了一支箭,仰面朝天躺在淤泥中,当场气绝。
十多支箭矢射出,射箭的人每个都是高手,每一支箭矢不是射中清兵没有防护的面门,就是薄弱的顿项射入,当即又有十多名清军骑兵翻身落马。
李国栋转眼之间就射出了六支箭,每一支箭都带走一条人命。
遭到伏击的清军骑兵取出骑弓,向躲在半成品船上的明军吊射轻箭,但明军身上皆身披厚甲,清军的轻箭杀伤效果极差。明军躲在船上,清军骑兵又无法借用战马的力量来砍杀躲在高处的明军,以骑弓同步弓对射,又是吃大亏的事情。
躲在船上的两百明军火铳手装填完毕,再次伸出铳管,又是一轮爆豆子般的铳声,弥漫的硝烟从船上腾起,清军骑兵人群中血花四溅,清兵接二连三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吃了个大亏的清兵纷纷下马,让战马蹲在前面充当沙袋,清兵取出步弓,躲在战马后面向埋伏在船上的明军射箭。
清军步弓重箭,使得明军出现了伤亡。这些清兵箭术极准,能把箭矢从战船舷侧的射击孔射入,有明军鸟铳手伸出鸟铳射击,却被清兵一箭射来,射中面门,惨叫着倒下。
不断有箭矢从射击孔钻入,看到弟兄们接连倒下,王全骂了句:“好厉害的鞑子!他们每个人都射得那么准!”
清兵步弓射出的重箭又准又狠,占了地利,而且有障碍物防护的明军鸟铳手同清兵对射,居然不占上风,双方损失相当。不过很快,明军的九头鸟重型火铳和虎蹲炮就教那些清军神箭手怎么做人了。
射程超过步弓的九头鸟火铳射出的弹丸撞击在清兵的厚甲上,双层三层厚甲都变成和纸糊的一样,纷纷被击穿,弹丸从前面钻进去是一个鹅蛋般大的血洞,从后背钻出是碗口般大的血洞,内脏组织全部碎裂,有的清兵甚至直接就被打成了血肉碎块。弹丸击中了蹲在地上的战马,濒死的马匹一下就跳了起来,前蹄指向天空,悲戚的长鸣一声,接着就倒地毙命。击穿了战马的重型弹丸又继续击穿了后面的清兵。
虎蹲炮射程并不远,可是能够发射霰弹,一排弹雨喷射到清兵人群中,清兵当即惨叫着倒下一片。
“杀奴!杀奴!”李国栋站了起来,手中重剑指向前方。
躲在半成品战船上的明军纷纷跳了起来,手持各种重兵器,呐喊着向清兵冲了过去。
韩大山第一个冲入清兵人群中,在冲锋的过程中,他中了两支箭,但身上厚实的三层铠甲挡住了重箭,韩大山身上两层铁甲一层棉甲,最里面是一件锁子甲,中间一层棉甲,最外面又穿了一件明光甲,脸上还戴着铁制假面,整个人防护得就像是铁甲车一样。清军射来的箭矢大部分都被弹开,只有两支箭矢从外层明光甲薄弱处扎入,但又被里面的棉甲和锁子甲挡住。
人形坦克一样的韩大山冲入清兵人群中,手中大斧劈头盖脸向一名清兵头顶砍下,那名清兵整个人被从中间劈成了两片。
手持长柄铁锤、钉头锤、页锤、大斧、狼牙棒、铁骨朵,重剑等重兵器的明军杀入清兵人群中,任凭那些清兵身上披着再厚的铠甲,遇上重兵器也是被打得颅骨碎裂,肋骨折断,脑浆迸溅,内脏粉碎。
有清兵急匆匆的骑上马,想要拉开距离,再回头策马冲击,可是在泥泞的海边,战马还未提起速度,就被明军追上,被人从马背上拉下来,一通重兵器乱砸,被砸成了肉泥。
几名幸运的清兵侥幸没被明军抓住,骑上马拉开距离,但是看到半成品战船上黑洞洞的铳口,他们不敢回头冲锋,而是策马逃去。
三百名清军骑兵被杀了二百六十七人,只有三十三人逃走。
“建奴大队人马很快就会杀来的,赶快点火,把所有的东西全部烧了!”李国栋下了命令。
几乎快完工的战船已经都被郑家军拖下水带走了,船场大部分的木料、帆布、缆绳之类的造船材料也被郑家军带走了,剩下来不及带走的木料、帆布、缆绳、造船工具设备,都被付之一炬。
李国栋带着弟兄们乘坐小船,登上了郑家军的大船。
“我记得,往南走一百里,还有一座船场,我们过去那里,把船场也给毁了。刚刚毁掉的这座船场,我记好账了,五千两银子。”郑芝龙看到李国栋上了船,哈哈大笑着迎了上来。
“郑大哥,这都要五千两银子啊?快完工的船,还有木料和造船材料都被你们拿走了,最后烧掉船场的还是我们自己干的,就这样还要拿我五千两,太黑了吧?”
“哈哈哈,没我们的船,你们如何去毁高丽人的船场?不还价,一座船场五千两,要干现在就出发;不干的话,那这座船场就当老哥免费帮你了。”
“当然要干了!干嘛要给高丽人留着船场?把他们所有的船场全毁了!”李国栋还是决定出这笔银子。
郑芝龙道哈哈大笑:“汉江往南一百里外的船场,可能建奴还没打到那边,我们去把高丽人的船场毁了,造船工匠全部掳走,不肯走的一刀砍了就是。”
郑家军船队往南航行了四个时辰,抵达京畿道南端的平泽海域,已经是凌晨了。
“看,那里就有一座船场,建奴还未到此地,我们可以上岸好好抢一把。”郑芝龙指了指不远处岸边的一片造船场说道。
明军登陆,郑家军水兵上岸后,占领了造船场,开始着手破坏船场,他们把能够带走的东西都带走了,不能带走的一把火烧了。李国栋的人上岸之后,迅速包围了船场附近的一座小镇和一座村子。
李国栋没有和高丽人客气,下令把所有人都从屋内押了出来。
八千多名高丽人,无论男女老幼全部被押到海边一块空旷地上。
“船场!他们在破坏我们的船场!”有高丽人看到冒起滚滚浓烟的船场,失声大叫起来。
“完了完了!我们的船场啊!”不少高丽人抱头痛哭。
“你们谁是这里能够说上话的头人?”李国栋问道。
“老夫便是!”一名身穿丝绸服饰看起来像是士绅模样的人站了出来,“你们明军为何来到此地?为何要烧毁我们的船场?”
“建奴快来这里了,你们难道不知道?”李国栋问道。
那人回道:“鞑子入侵朝鲜,我们当然知道,只是他们还没来这里,我们为什么要跑?反而是你们,虽是明军,却与海盗倭寇无异!为何要烧掉我们的船场?”
“不烧掉船场,难道留给建奴造船来对付我们大明?”李国栋冷笑一声。
第363章 夜袭水师大营(上)
李国栋经过盘问,得知了哪些人是造船工匠。他下令,把所有工匠全部带走。
“求求军爷,小人的家在这里啊,小人不想走。”一名工匠跪在地上苦苦央求。
“不走,留下来帮建奴?”李国栋冷笑道。
“不敢不敢!”那人连连磕头,“小人只是舍不得离开……”
话声未落,刀光一闪,工匠的头颅滚落在地上。
韩大山弯下腰来,以高丽造船工匠尸体上的衣服擦了一下刀上的血。
“看都没有?不肯走的,就是这个下场!”李国栋指着那名工匠无头的尸体大喊道。
见到高丽人脸上愤怒的样子,李国栋拉开嗓门大声道:“各位别怪某无情!某把各位带走,是不想让各位成为帮助建奴的帮凶!”
有人说道:“这位将军,我们朝鲜心向大明,鞑子来欺负我们,你们不去打鞑子,却来欺负我们?你们大明上国就是这样对待我们的?”
李国栋哈哈大笑:“若不是我们大明,你们高丽人早就被倭人灭了!如今鞑子来对付你们,你们的军队不堪一击!如今大明内忧外患,暂时顾不上帮你们驱逐鞑子,不过我李某人可以保证,不久的将来,我们肯定会打回来,把鞑子驱赶出去!”
血淋淋的无头尸体,令高丽人内心的怯弱完全表现出来,再也没有一个人敢于说个不字,都老老实实的坐上郑家军的小船离开此地。
郑芝龙见到李国栋带回来六百多名高丽造船工匠,上前问道:“带回那么多高丽人啊?这些人兄弟准备带去哪?”
“准备带回我们那去,郑大哥您也知道,我们那是湖边水寨,也需要造船工匠,我们不能把这些人留给建奴。”
“六百人,粮食、船运费,一共是八千两银子。”郑芝龙笑着道。
“又要算钱啊?大哥,我雇佣您的船,租金都给了,带人回去怎么还要另外算银子?”李国栋心里暗骂黑心的郑芝龙。
“哈哈哈,你雇佣我的水师,只是帮你打仗,运你们的人,这下多了六百多人,吃喝拉撒都是我船上的东西,当然要另外算银子了。”郑芝龙一副奸商嘴脸,斤斤计较。
“那也太贵了吧?”
“不贵,最后算总账的时候,看在兄弟的份上,我可以给你打个折。”
李国栋粗略估算了一下,这一趟打下来,至少得给郑芝龙五十万两银子!这笔买卖是亏大了!之前打建奴,哪次不是赚钱的?在草原上打建奴不用说了,每次都有极大的收获,还能顺便打通同蒙古人贸易的商路,每次都赚得钵满盆满;即便是在京畿和山西打仗,也没亏本,缴获所得不仅能抵掉消耗,还有赚头。可是跑了高丽这一趟,缴获所得被郑芝龙拿走了,出兵费用还要自己掏钱,确实是太亏了。
是谁说过买船不如租船的?这么算下来,租金比买船还贵了。
一条一号大福船,购买的价格也就五千两银子,五十万两银子,足够买一百条一号大福船了。只是水师官兵不容易培养,李国栋目前买了船也没用啊。这次得了高丽六百多名造船工匠,这些工匠今后还是有用得上的地方。
郑芝龙的船队往汉江口方向航行,航行了一个上午,到了中午的时候,船队抵达汉江口,同在那边巡弋的施福率领的船队会合。
见到了施福,李国栋得知了一件事:昨晚清军乘坐高丽水师的船队企图偷袭江华岛,被施福所退,清军没有得逞。
“留着高丽水师终究是个祸害,必须尽早灭了他们。”李国栋对郑芝龙说道。
“江面有些地方都结冰了,江中可能还有拦江索和水下暗桩,我们外来的船队不容易进去,要毁掉高丽水师,我们只能把你们送上岸,剩下的就看你们自己的。”郑芝龙回道。
接下来的几日,郑芝龙的船队在海边巡弋,还派遣小船靠近岸边刺探敌情。因为多尔衮的清军一直跟着高丽水师,李国栋也一时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五日后,机会终于来了,岸边活动的小船回来禀报:多尔衮的清军离开高丽水师,去增援岳托那边去了。
“应该是高丽人的勤王大军到了,而高丽人的水师这几日也没机会出海偷袭,多尔衮赶去增援岳托那边了。”李国栋判断道。
但向来行事稳重的李国栋并不会只把判断当成军情,他令韩大山带着十多名夜不收上岸刺探敌情。
韩大山带上十多名夜不收,乘坐小船登陆。上岸之后换上八旗军的军服,伪装成清军斥候哨骑,前往高丽水师大营和清军大营附近刺探军情。
当日下午,韩大山回来,向李国栋禀报了军情:“虏酋多尔衮确实去增援岳托了,高丽水师全部龟缩在江中。”
“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今晚动手!”李国栋果断的下了命令。
韩大山把高丽水师大营的布置图以及江边船只停泊的位置图全部都画下来了,这些精锐夜不收可是同精锐的建奴一刀一枪打出来的,对付高丽人简直就是武装到牙齿的彪形大汉欺负婴儿了。
天色黑下来后,郑芝龙船队派遣运输船,带着李国栋、一百精锐夜不收和两千步兵在汉江口以南十里外登陆。
到了夜晚,距离海滩近的海水都结冰了,小船抵近岸边,郑家军水兵凿开冰层,让小船能够靠上岸。不过汉江口附近海域冬季冰层不厚,毕竟不像鸭绿江口那般寒冷,打头阵的小船很快就破开了一条航道,把李国栋等人送上岸。
“李将军保重了,我们就送你们到这里,明日一早,我们会在这里接你们。”负责送李国栋上岸的郑彩拱手向李国栋道别。
李国栋向郑彩告辞之后,带着兵踏上铺满厚厚积雪的岸上。放眼望去,银装素裹,虽是夜晚,能见度却很高,附近的丘陵原野尽收李国栋等人眼帘之中。
韩大山早已绘制了通往高丽水师大营的道路,根据地图上的路走,此去高丽水师大营大约有十五里路。李国栋一行人身上白盔白甲,身上还披着白色披风,同雪地浑然一体,就连清军斥候哨骑都难以发现他们,更不要说警惕性极差的高丽人了。
高丽人四万大军被马塔福三百人偷袭,就能打得惨败,那还是陆师。李国栋的两千一百人,战斗力不逊于清军,比不上白甲巴牙喇兵,但不会输给普通的清兵。
两千一百余人在雪地中行走了一个半时辰,于深夜子时抵达高丽水师大营外。
前几日吃了两场败仗的高丽水师全部窝在大营内,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会有人登陆偷袭他们,而且偷袭他们的还是明军。
高丽水师大营内,绝大多数人都已经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睡着了,帐篷内点着火盆,烤得帐中温暖如春。中军大帐,几名高丽军官正就着热气腾腾的狗肉饮酒。
“鞑子来了,我们吃狗肉都得偷偷摸摸的,要是让鞑子看到了,说不定还要杀人的。”一名军官抱怨道。
“听说狗救了老奴一条命,所以那些建州女真人都不吃狗肉。”另外一名军官道。
第364章 夜袭水师大营(下)
那个年代的人普遍都有夜盲症,穷得吃泡菜为生的高丽人自然也不例外。不过对于李国栋的精锐来讲,夜盲症是不存在的,一百精锐夜不收生活在草原边缘,牛羊肉是家常便饭,即便是南方来的两千步兵,也因为生活在湖边,鱼虾吃多了,夜间视力极好。
“嗖嗖”两声利箭破空声,坐在大营门口昏昏欲睡的两名高丽水师哨兵连哼都没哼一声,脖子上扎着长箭,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又是两支利箭分别射向营门内两座塔台上,两名坐在木塔上睡觉的高丽兵在睡梦中去见了阎王。
韩大山飞出一根爪钩,勾住吊桥,拉住绳子一个漂亮的翻身,人就跃上吊桥。他从背上取下大斧,左右劈砍,吊桥绳索断了,“轰”的一声巨响,吊桥落了下来。韩大山一个箭步冲到营门跟前,手起斧落,寨门碎成了一堆木片。
“杀!”李国栋马槊往前一指。
一百精锐夜不收策马冲入了高丽人的大营,跟在后面的步兵打开火种罐,点燃火把,呐喊着冲入高丽水师大营内。
冲锋的骑兵撞上帐篷,踩踏了帐篷,来不及跑出来的高丽人被活活踩死在帐篷内。李国栋一马当先,冲到一顶帐篷跟前,长槊一挑,那顶帐篷被掀开,里面几名刚刚钻出被窝的高丽兵还来不及穿上衣服,就被李国栋一槊一个刺死。
后面的步兵呐喊着冲进来,一顶顶帐篷燃起大火。
慌乱中冲出帐篷的高丽水师官兵们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四面八方都是身披大清天兵铠甲的人,正在挥刀砍杀自己。这些高丽人就不明白了,为何自己都已经向大清投降了,大清天兵还要向自己挥起屠刀?
“敌袭!敌袭!”正在中军大帐中吃狗肉喝酒的高丽军官听到外面的喧哗声,丢下啃了一半的狗肉,丢下酒碗,匆匆忙忙披挂上铠甲,从兵器架上取下兵器,便冲出了帐篷。
高丽水师大营内杀声震天,到处都燃起熊熊烈火,衣甲不整的高丽兵就像是一群被狼群追赶的绵羊一样四下里乱窜,后面追击的明军骑兵步兵真正的是虎入羊群,被追上的高丽兵一个接一个被砍翻。
“把亲兵组织起来,挡住清军,别乱了阵脚!”高丽水师军官大喊道。
看到高丽水师的数百名亲兵结成了阵型,李国栋下令,让骑兵无须再砍杀高丽人,只需要驱赶他们,让高丽人自己去冲他们的阵型。
明军骑兵从两翼包抄,把高丽人往中间驱赶,步兵紧跟在屁股后面追击,人数众多的高丽兵被挤压成一团,若是从高空望下去,可以看到明军就像是揉面团一样,任意决定高丽人队形的方圆,黑压压的高丽兵被驱赶着,冲撞他们自己长官精锐亲兵结成的阵型。
“不许冲撞阵型,否则杀无赦!”高丽军官声色俱厉的大喊大叫。
可是人群混乱,高丽军官根本就喝不住,乱哄哄的高丽兵还是向他们的中军阵型冲撞过来。
“放箭!”高丽军官一声大吼。
亲兵阵型中射出一排排乱箭,冲过来的高丽水兵身上连衣甲都没有,很多人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棉衣,被箭矢射中,一下就射透了。成片的高丽兵被射成刺猬倒下,但后面的人继续冲了过来。溃败的兵,不知道要往哪里逃才安全,他们看到中军旗号,都以为只要逃到中军那边自己就安全了,殊不知冲撞了中军阵型,会把最后一点反败为胜的希望都给冲散了。
李国栋亲自率领一百骑兵和一千五百步兵驱赶高丽人,他让王全率五百步兵去烧船。
高丽水师的战船都停止岸边,船上留守的高丽水兵人数不多,大部分人都在岸上的大营内。遭到明军夜袭,有少数慌不择路的高丽兵逃上了大船,可是后面的王全很快就跟了上来。
乱箭齐射,火铳轰鸣,逃上船的高丽兵一个接一个倒下。
“上,烧了高丽船!”王全大喊道。
步兵跳上跳板,冲上战船,手中的火把往折叠的风帆伸了过去,点燃船帆。还有的兵一脚踢翻了船上的火药桶,把火药撒在甲板上,随后拉着一条导火索,丢在火药上面,最后点燃导火索,迅速逃离。
导火索缩短到火药中,露天没有密封的火药不会爆炸,但被火点燃,一下就“呼”一声腾起冲天烈焰,撒满了火药的船只立即被点燃成一条熊熊燃烧的火船。
留守在船上的高丽水师官兵有人负隅顽抗,可是他们哪里是精锐的明军对手?王全带着人跳上船,连续砍杀了一批敢于反抗的高丽人,剩下的都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投降,还有的高丽人不顾一切的跳进冰冷刺骨的江水中。
岸上的大营已经烧得火光冲天,变成了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停泊在江边的船只也一艘接一艘被点燃,江面上烧得一片通红,冲天大火照亮了整个天空。
江中的船只熊熊燃烧,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中,不时夹杂着一声剧烈的爆炸声,那是船上的火药桶被点燃了,发生了爆炸。一艘熊熊燃烧的大龟船突然发出一声巨响,整艘船被炸成了两截,很快就被汹涌的江水吞噬,江面上只剩下折断的桅杆。
相比之下,小舢板反而不太容易点燃,小舢板船身矮,船体过于潮湿,除非有足够的火油,否则还很难点燃它们。不过王全也没有刻意去照顾那些小舢板,只是把缆绳解开了,把小舢板往江中推去。不久之后,江水就会把小舢板送入大海。至于没有被江水冲走的小舢板,夹杂在起火的大船之间,木板被烤干,迟早也会被烧毁。
“船,我们的船!”岸上的高丽水兵跪在地上,面向火光冲天的江面失声痛哭。
李国栋带着明军驱赶着高丽水兵,让他们自相践踏。不少高丽兵被驱赶到火光冲天的江边,很多人不顾一切的跳进江中。很多人被烧死在江面上,还有的人拼命的划着水,脱离了火场,可是离开火场之后,又被冰冷刺骨的江水吸收了身上的热量,很快就冻死了。
没死的高丽人已经全无斗志,纷纷跪在地上投降。
“这些高丽人首鼠两端,决不纳降!”李国栋以满语大喝道。
几名汉八旗打扮的明军军官以汉语大喊道:“高丽人首鼠两端,我等决不纳降,杀光他们!”
即便是跪在地上投降的高丽人,也没能活下来,明军冲入高丽人的人群中,像是狼群屠杀绵羊一样砍杀高丽人。
距离高丽水师大营二十里外的清军大营,皇太极被人从睡梦中叫醒:“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高丽水师大营那边起火了!”
皇太极急忙爬起床,走出中军大帐,只见西面汉江下游一片红光,整个天边都被染红了,明显是那边的高丽水师出事了。
“佟养甲!”皇太极转头大喝道。
“奴才在!”
“你速率汉八旗兵马,往下游水师大营去看看怎么回事!”
“喳!”佟养甲退了下去。
佟养甲带着五千汉八旗步兵和火器兵,赶往汉江下游的高丽水师大营。这队清兵沿着汉江往下游奔跑,走到半路上,就看到下游江面上火光冲天,大火把黑夜都照成了白昼。
“有人袭击水师大营!我们赶快赶去救援!”佟养甲大喊道。
正在痛快淋漓屠杀高丽水师的李国栋接到了他放在外面放哨的夜不收禀报:“一支大约五千人的汉八旗清军正在向我们这赶来,打出的旗号是佟字。”
“五千汉八旗?”李国栋不想同五千汉八旗硬拼,汉八旗是冷热兵器对半的军队,自己的两千步兵对上汉八旗,讨不到好处。于是他下令道:“撤退,往西面海边撤退!”
佟养甲率领五千汉八旗抵达高丽水师大营,发现江面上的大小战船都已经被人点燃了,几百条战船在江面上熊熊燃烧,根本无法灭火。他下令收拢高丽败兵,再对高丽人进行审讯,询问情况。
第365章 水师全灭
高丽水兵原本把兵器都丢光了,跪在地上等着“大清天兵”的屠杀,却发现“大清天兵”突然撤退了。没死的高丽人大喜,纷纷拿起兵器,赶去抢救还未被烧毁的船只。
“狗鞑子又来了!”这时候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
“弟兄们,我们投降了,鞑子也要杀光我们,还不如和他们拼了!”人群中有人大喊道。
“对,拼了我们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丢掉兵器就是被他们白白屠杀!”
一万多高丽水师官兵,刚才被李国栋他们一通屠杀,其实杀了不到一半人,还有六千多高丽水师官兵。这些高丽水师官兵已经披上铠甲,拿起兵器。看到佟养甲的汉八旗军冲过来,高丽兵突然挥舞着兵器,向他们冲了过来。
“高丽水师反叛了!难怪他们把船都烧掉了!”佟养甲见怯弱的高丽人竟敢挥舞着兵器向自己冲来,一声令下:“杀!”
汉八旗兵排列着整齐的队形,最前面是精锐的重装刀牌手,后面跟着长枪兵,鸟铳兵押后,杀气腾腾的向高丽水师官兵杀了过去。
“砰砰砰”鸟铳喷出火舌,弥漫的白烟腾起,冲过来的高丽人身上喷出刺眼的血红,倒下一大片。
前面的刀牌手迎着高丽人冲了上去,高丽水师官兵也有鸟铳手,铳声大作,高丽鸟铳手开火了,十多名汉八旗兵倒下。虽然高丽水师鸟铳手人数不少,但没有结成密集的火力,效果并不怎么样,毕竟他们是水师,不懂得在陆战中密集结阵开铳射击,自然鸟铳发挥的威力远不如汉八旗兵。
只倒下了几十名汉八旗刀牌手,其余的刀牌手就已经冲到高丽人跟前。
高丽人鸟铳手后退,手持肉搏兵器的高丽兵上前,同汉八旗肉搏兵碰撞在一起。双方士兵碰撞在一起,展开了激烈的近身肉搏战。不过高丽人被激发出的血性并未给他们的战斗力加分,垃圾终归还是垃圾,双方一个照面,血肉横飞,残肢和人头掉落在雪地上,大部分都是是高丽兵的,汉八旗损失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刀牌手后面的汉八旗长枪兵推进上前,砍刀和长枪长短配合,汉八旗军就像是一台推进的收割机一样往前推进,迎面遇上的高丽兵被一片片的割倒在地上。跟在肉搏兵后面的汉八旗鸟铳手完成了装填,在十多步的近距离上输出火力,一排紧接一排铳声响起,十多步外的高丽水师士兵一片又一片倒下。
这时候有佟养甲的亲兵发现不对劲:“大人,我们来之前,高丽人的大营好像遭到人袭击啊,您看,地上已经有不少尸体了。”
佟养甲不假思索的说道:“肯定是他们起了内讧了,有的人想要反叛,有的人还想忠于我大清,结果他们就自相残杀了。不过看来,是反叛的人打赢了,毕竟高丽人忠于我大清的还是人少啊。”
高丽人这次倒是表现得非常勇敢,没有人投降,都是死拼到底,只是被人实力碾压,他们只剩下勇敢,别的方面都是垃圾。
六千多高丽水兵,除了几十人逃走之外,其余的全部倒在血泊中。
佟养甲损失了两百多名汉八旗兵,恼怒之下,佟养甲下令对倒在血泊中的,还有一口气的高丽水兵进行了屠杀。最后,所有高丽人的首级都被清兵割了,包括被李国栋他们杀死的四千余高丽水兵,脑袋也被清兵割走请功了。
“皇上!”得胜归来的佟养甲跪在皇太极面前,“高丽水师叛变,奴才带人扑灭了叛乱,把他们全杀了。”
“好好好!佟爱卿干得很好!这件事,再赏你半个前程!”皇太极脸上挂着笑容,心中却暗骂:愚蠢的狗奴才!你把高丽水师都杀光了,我们还怎么渡海俘虏高丽王妃王子和群臣家眷?
皇太极想了下,又觉得很不对劲:高丽人如此怯弱,怎么可能降而复叛?于是他让人把岳托召回来,令他去彻查此事。
不久之后,岳托就查到了此事:“皇上,有明军穿着我们的铠甲,打着我军旗号,袭击了高丽水师大营,致使高丽水师叛变。另外,明军还袭击了两座船场,把工匠都抓走了,船场也烧毁了。高丽人和我们都中计了,导致高丽人与佟养甲自相残杀。”
“好毒的计啊!是哪些明军干的?你可查明了没有?”皇太极心中大惊,闭上眼睛思索此事。
“回皇上,是南方来的郑芝龙干的。”
“郑芝龙?他怎么会来到北方掺和这件事?”
“皇上,奴才也在奇怪此事,奴才盘问了残存的高丽水师士兵,听说袭击者袭击他们的时候,嘴里喊的正是我们的满语。”
“满语?”皇太极恍然大悟的睁开眼睛,突然大叫一声,“肯定是明国北军干的事情!南人岂会满语?不是辽军,便是宣大军!会有如此眼光,直接摧毁高丽船场,灭高丽水师,又能出此毒计的人只有一个!就是他!”
“是他?他来高丽了?”岳托也是大吃了一惊,毕竟岳托在李国栋手下惨败过,差点连命都没了,听到那个令他恐惧的名字,岳托睡梦中都会惊醒。
“从这一系列手段来看,除了此人,他人根本就干不出这样的事情来!朝鲜乃明国藩国,明军若是到来,理当助高丽军一臂之力当是。可是此人却对高丽军痛下杀手!手段如此狠辣,试问明国有何人能做到?”皇太极分析道。
“此人真乃我大清头号大敌啊!皇上,我等必须尽快收买明国文官,除去此人。”
“此时交给范文程去做吧。”
李国栋早已撤回到海面的郑家军船队中,见到李国栋完好无损的回来,郑芝龙喜笑颜开迎上前,半开玩笑式的说道:“哈哈哈!兄弟你安全回来了啊!你就带那么点人上岸烧高丽水师,可把老哥担心死了!你出了事没事,可是我的银子谁给?”
“哈哈哈!”李国栋哈哈大笑,“小弟我命大福大,死不了的!若是对付那些垃圾的高丽人还能出事的话,那我这二十多年岂不是全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哈哈哈!”郑芝龙哈哈大笑,“兄弟,你下一步怎么办?”
“上江华岛,把那些棒子王妃王子和朝臣家眷都接走,送去耽罗岛丢那。我们再顺便把高丽人的船场全毁了。”李国栋道。
“好!都依你的,反正你出银子!今日你是雇主,我是给你做事的。”郑芝龙大笑道。他心中也在默默算了一笔账:郑家军水师平日里日进千两银子,一年毛收入也就三十多万两银子。这次当雇佣兵,李国栋少说也得给五十万两银子,不过短短一个多月,最多两个月,五十万两银子就到手了,这生意划算。扣除了粮食消耗,官兵军饷,火药消耗,修理船只费用,少说还能赚二十万两。更何况,还赚到了一批木料、战船,仅仅是缴获的物品,都值不少银子。到了朝鲜南部,没有岸上清军威胁,还能上岸去抢高丽人一把。
第366章 分期付款
李国栋刚刚踏上江华岛,吴达济、尹集和洪翼汉三人便前来兴师问罪。
“李将军,你口口声声说是来帮我们朝鲜的,可是为何你要尽毁我朝鲜水师,毁我船场?”吴达济上前质问道。
“朝鲜水师?”李国栋冷笑一声,“他们已经投降鞑子了,还能算你们朝鲜水师?既然投降鞑子了,那李某肯定要尽毁之!若是不除掉这些背叛了朝鲜的叛徒,他们将会带着建奴登上江华岛,把你们全部俘虏!我这是为了救你们,没想到却救了一群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你!你!你!”吴达济气得说不出话来来,只是手指着李国栋。
“你还想怎么样?是不是很想去京城告我?告诉你,告到陛下面前也不怕你们!陛下若是知道朝鲜水师已为建奴所用,肯定会说我为大明,为朝鲜干了一件好事!”李国栋趁机接着说道。
三名朝鲜官员哑口无言,也只能把水师被毁的怨恨埋在心底。
“江华岛距离岸边太近了,迟早会被建奴登陆,各位还是准备一下,准备去耽罗,我们大明船队会把你们送过去的。”李国栋道。
“还望李将军大发慈悲,救我朝鲜国主世子!他们被困南汉山城,城内守军稀少粮草不足,恐怕坚持不了几日。”吴达济、尹集和洪翼汉三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李国栋冷哼道:“我军人少,去了还不是白白送死?哼!白白送死的事情,李某绝不会做的!你们若是不肯走那就算了,我把你们送上对岸交给建奴好了!”
吴达济等人虽是忠臣,可是他们也不想死,他们三人是朝鲜群臣之中最坚决的主战派,若是落入清军手里必然没有好下场。所以李国栋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们不走也得走,于是答应去耽罗岛。
十七岁的仁祖次子李也被安排在郑芝龙的座舰上,舰艉官厅内点燃了火盆,炭火把官厅内烤得温暖如春。
李坐在下席,李国栋坐在对面。
“李将军可是要把我们都送去耽罗岛?”李问道。
“对,江华岛距离岸边太近了,我担心我们走了以后,建奴扎几条木筏就能渡海过来了,所以得把你们送去更安全的耽罗岛。”
“可是我父王和大哥他们怎么办?他们还被围困在南汉山城。”
“二王子,你就放心好了,建奴不会杀他们的!建奴还要他们继续当朝鲜国主!我只能保证你们的安全。当然了,若是他们投降了建奴,李某可以回去让大明皇帝下诏,宣布原来的赏赐的朝鲜国印作废,另外制作新印送来,到时候你就是朝鲜国主了。”
听了李国栋的话,李心情十分复杂,他出生于朝鲜王室,自己能够成为世子国主,自然是件好事,出生于王室家庭,虽然不如汉人的帝王之家那般无情,可也好不了多少,每个王子都想当世子,想当国主。只是李年仅十七岁,还没丧尽天良到希望父亲哥哥都去死的地步。
李没有再开口说话,李国栋也懒得和他多说什么,反正朝鲜都已经被清军打成这个样子了,大明也自身难保,自己能够做的事情就是尽可能的摧毁朝鲜的水师和船场,消灭隐患。
船队抵达耽罗岛,郑芝龙的座舰还未靠上码头,李远远看到码头上停泊的几条安宅船,吓得脸色苍白,失声大叫起来:“倭人!倭人!那是倭人的船!”
被安排在其余几条船上的朝鲜王妃、王子、大臣家眷和三位大臣也都全部脸色发白,吓得腿都软了。
“郑将军,倭人怎么到这里了?”李冲到郑芝龙面前质问道。
“倭人水师强大,肯定是倭人听说我大明藩国落难,来捡便宜的吧。”郑芝龙捻着胡子道。
“郑将军,怎么办?倭人来了,我们要怎么办?”李急得快哭出来了。
“放心吧,有我大明天军在此,倭人岂敢放肆!郑将军一定会帮我大明藩国驱逐倭人!”李国栋信心满满道。他当然知道,倭人肯定是郑芝龙请来的,是演戏给朝鲜人看的罢了。
郑芝龙请来的倭人水师登陆了耽罗岛,岛上的高丽人几乎没有任何反抗,就全部投降了,如今这座岛已经落入倭人手中。不过对于郑芝龙来讲,耽罗岛落入倭人手里,和落入他的手中是一样的。
“你们真能赶走倭人?”李担心的问道。
“这就请二王子放心好了,倭人惧怕我大明水师,如老鼠见到猫,我们来了,他们自然就会跑了。”郑芝龙哈哈大笑。反正到时候借口赶走倭人,很干脆的耽罗岛收入囊中,再卖给李国栋。郑芝龙对耽罗岛并没有多少兴趣,但李国栋希望得到这座岛。
郑家军船队摆开了攻击的架势,升起战旗,拉开阵型,装模作样的要对倭人水师发起攻击。
倭人也纷纷登船,双方在远距离上一通火炮对轰,打得好不热闹。虽然炮声隆隆,听声音打得十分激烈,其实双方都不伤筋骨,只是远远的放炮听个响,图个热闹。一番装模作样的炮战,一艘安宅船中弹,船帆落了下来,倭人水师最终不敌,十多条安宅船带着百余条小船从耽罗退走。
“看到了没有?倭人哪里是我大明天军对手?他们败走了。”李国栋指着“狼狈逃窜”的倭人水师,笑着对李道。
“感谢大明天军助我朝鲜驱逐倭人。”李连连道谢。
其实郑芝龙和倭人的表演十分拙劣,若是当过兵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偏偏那些王妃王子,群臣家眷和三大忠臣,都是锦衣玉食的家伙,哪里看得出其中门道。
李国栋转过头去,却见郑芝龙似笑非笑的站在自己的身后,还向自己使了个眼色。
等到李走得远了,郑芝龙才伸出一个手掌:“兄弟,郑某请了倭人来配合演了一场戏,现在耽罗岛已经是我们的了,价格嘛,不高,五万两银子买一座岛,如何?”
“五万两?大哥您还不如去抢了!”
郑芝龙哈哈大笑:“这五万两我又得不到多少,大半要分给倭人。而且又不要你拿出现银出来,倭人不缺银子,你拿实物来折算银子,我好提供给倭人。”
“需要什么实物?”
“最好是粮食,倭人极缺粮食。”
“粮食?不可能!我们自己也缺粮食啊!若是要茶叶、卷烟、羊毛衫,我还能提供,粮食就难办了。”
“可以!你回去就给我准备好价值五十五万两银子的货物,就当成这次你雇佣我们郑家军的出兵费用了。”郑芝龙心情大好。
“分期付款吧,那么多货物,我在一年内也还不起,要不然这样,分十年还如何?每年还五万五千两银子的货物。”
“不行,要就是五年!若是分期付款,还要算上利息。我们是兄弟,是合作伙伴,利息就不收你太高,三分吧。五十五万给你打个折,一年十六万两利息,五年总共八十万两利息,加上本金五十五万两,也给你打个折,算五十万两,一共一百三十万两,五年,你一年还我价值二十六万两的货物。”
“利息太高了吧?”李国栋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样的分期付款,还不如不分期了。
第367章 双簧大戏
郑芝龙就是一个无利不早起,丝毫没有国家民族观念,没有忠义的老海盗。满清如果能给他更多利益,他就会毫不犹豫的投靠了满清。同这样的人合作,纯属是利益关系。
李国栋咬咬牙:“五十万两银子,给!一次性给,回去之后就给!”
“哈哈哈!这才是兄弟嘛!”郑芝龙拍了拍李国栋的肩膀。
“郑大哥,把高丽人送上岛后,我们就回师吧,反正此行目的也达到了。”李国栋提议道。他已经不敢再同郑芝龙合作下去了,同这样的人合作,白白耗费太多银子不说,而且简直就是与虎谋皮啊!再和这样的人共事下去,倘若皇太极出了高价买自己的脑袋,此人说不定都会把自己献给皇太极,还是早点离开为妙。
五十万两银子,那就先给郑芝龙,等以后实力强大了,再让他连本带利全部吐出来。
登上耽罗岛,李国栋发现,被倭人洗劫过的耽罗岛,比狗舔过还干净,岛上所有的房屋都被洗劫一空,金银财宝和粮食全部被抢光了,大部分高丽人都被倭人抓走当奴隶,老人、小孩和反抗的高丽人全部被倭人杀光了,岛上居民区内空无一人,随处可见的是满地尸体,连尸体上的衣服都被扒走了,这说明倭人有多穷了。
很多倭人武士并不富裕,倭国人口密度大,土地少。这个年代倭国人口两千多万,土地贫瘠,其中倭国武士数量达到了三十多万,加上家眷什么的,武士家族人口至少有两三百万人,而这些日本武士不从事生产,全靠剩下的一千八百多万人养活。以一千八百多万人养活三百多万不从事生产的人口,这状况有多糟糕就知道了。
倭国虽有金矿银矿,可是黄金白银不能当饭吃啊,若是粮食布匹都依靠海贸获得的话,价格有多贵都不知道了,黄金白银换回的只能是奢侈品和铁器,奢侈品提供给幕府和各藩主过奢侈腐化的生活,铁器用来打造兵器。普通的武士,还是只能依靠农民养活。
一个倭国下等武士家庭,一年幕府或藩主给的费用是一千多斤到两千斤糙米,一名武士要养活一家大小。还有一些武士,因为他们的藩主打仗打输了,连粮食都给不起了,那些武士就穷得只剩下一把刀一条命。
正因为穷,所以倭人劫掠起高丽人来,比满清更狠。清军至少还能给高丽人留下一条底裤,倭人是连高丽人的衣服都扒了。
耽罗岛上的居住区中,还有随处可见的女尸,无论年龄大小,都可以看得出来她们生前遭受过凌辱。
李、吴达济、尹集和洪翼汉等人见到耽罗岛上的惨状,无不失声大哭。
“猪狗不如的倭奴!竟然如此对待我们朝鲜人!简直是丧尽天良!比满清鞑子还坏!”吴达济哭着骂道。
“各位不要哭了,我们当务之急,是尽快修复岛上房屋,让更多的人登岛,完成岛上建设。”李国栋假惺惺的安慰道,还挤出了几滴鳄鱼眼泪。
“可以在耽罗岛设补给站,今后红毛夷、佛郎机人的船队经过此地,也能提供淡水和食物补给。”郑芝龙很快就做出了安排。
“主公,可是我们人手不足啊,要如何在这里立足?”施福问道。
“我们可以招募一批海盗,把他们全部送上岛。”郑芝龙哈哈大笑。
所谓的招募海盗,其实就是派几条船过去,把别的海盗窝洗了,负隅顽抗的杀了,其余的人一股脑送到耽罗岛来。郑芝龙这样一安排,耽罗岛就被他完全控制住了。
耽罗岛是一座面积接近两千平方公里的大岛,岛上有大片的草原,特别适合放牧牛羊。郑芝龙引来倭人,屠了这座岛,结果后来登岛的高丽人还得感谢郑芝龙帮他们驱逐了倭人。
李国栋乘坐郑家军船队,踏上了归途。回来的路上,把途径的三座高丽船场全部付之一炬,造船匠也皆尽掳走,不肯走的全部一刀砍了。郑芝龙也没有闲着,趁机上岸洗劫了高丽南部地区,劫掠了一大批金银财宝、粮食和牲口,满载而归。劫掠途中,还顺手杀了不少反抗的高丽人。
穿着八旗军服的郑家军在高丽的土地上少杀劫掠,抢得不亦乐乎,更有郑芝龙向李国栋借来的,懂得满语的夜不收伪装成八旗将领,嘴里吆喝着满语,指手画脚,这样的表演就更像了。
伪装成八旗军的郑家军以抢东西和杀人为主,抢得差不多了,一批穿着明军军服的郑家军官兵赶来。
双方打得十分热闹,一阵刀光剑影,两边都有不少人身上喷出血花倒下。随后穿着明军军服的郑家军驱赶了穿着八旗军服的郑家军,把得救的高丽人带上船,送往耽罗岛。
等到高丽人被带走后,那些倒在血泊中的双方士兵纷纷站了起来,抹掉身上血迹,前往岸边乘船离开。
“这些金银财宝、粮食、牲口,我们不拿走,反正也是被建奴掳走,还不如我们先一步拿走。还是兄弟你的妙计管用啊!这样我们抢光了那些高丽人,他们还要感谢我们的救命大恩!”坐在返航的船上,郑芝龙哈哈大笑。
“对对!郑大哥高明!”李国栋嘴里应着,心里却暗暗道:什么叫我们拿走?还不是被你一个人独吞了?那些财物哪有我的份?不过劫掠高丽人,杀了一批人,那可是好事。尽管是郑芝龙的私心,但无形中他这次是做了件好事。
郑芝龙同倭人表演了一场大戏,使得耽罗岛也落入郑芝龙手中,这座面积接近两千平方公里的大岛,不仅是未来郑家军商队的补给地点,也是重要的基地,拉近了郑家同倭国的距离。
郑家军出征这一趟,可谓是满载而归,通过在高丽南部地区的大肆劫掠,郑芝龙前后抢到了二十多万两银子,五千多两黄金,还有珠宝、人参、貂皮等财物,抢得粮食三万多石,一万多头牲口。不过这高丽也是穷,把整个南部地区都几乎抢光了,才二十多万两银子。更多的也抢不到了,高丽人的财产除了泡菜还是泡菜。
相比起郑芝龙的满载而归,李国栋这次出兵可是赔本买卖。
“大哥,我们哪次打建奴不是满载而归?这次是亏出血本了!”韩大山抱怨道。
李国栋无奈的笑了一声:“罢了,这次算我们免费帮大明干一件好事吧!”
“免费?真的免费还好了!我们可是亏大了。”
“说实话,我不仅仅是为了大明,更是为了我汉人今后几百年的国祚!我不想看着汉人再次亡了天下!”李国栋站起来,拉开了嗓门,大声说道。与此同时,他在心里暗暗道:如果这一次我们亡了天下,会比蒙元灭南宋还要更惨!建奴会强迫我们每个人都剃发易服,用以愚昧落后来统治我们,会禁止任何人出海贸易,会直接打断我们汉人文明的进程!我不能让这一切发生!
第368章 各方反应
皇太极率军包围南汉山城,以部分蒙汉八旗围困城池,再以岳托、豪格和三顺王阻击可能到来的高丽援军。
三顺王强大的火器同满八旗精锐铁骑配合默契,屡败高丽援军。围城清军伐木列栅,把南汉山城围得铁桶一般,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困守孤城的仁祖和世子粮草断绝,高丽人不得不杀马充饥。
崇德二年正月,高丽援军从全罗道、忠清道赶来,同清军展开了血战。这一场战役是清军入朝以来打得最惨列的一场战役,高丽人以火器兵和弓箭手进攻配合步骑进攻。清军将领扬古利、达兰、僧锡、鄂海,特穆尔,弼雅达、阿纽、都敏等人阵亡,三顺王的火器军也遭到了不小的损失,可是高丽人最终未能挽回败局,被清军击溃。
获胜的清军趁机追杀高丽人,把整个半岛南部都洗劫了一番,掳到人口三十余万人,但是金银财宝、粮食牲口却极少,因为早被郑芝龙洗劫过一番了,清军只能捡一点郑家军漏下的东西,数量不多,缴获少之又少。
“得黄金一千两,白银三万两,珠宝三箱,粮食六千石,牲口八千头……”岳托手里拿着清单,向皇太极禀报南下清军劫掠所得。
皇太极眉头拧成一团:这个什么国家啊,也穷得太不像话了吧?前几年岳托和多尔衮入宣大劫掠,宣大已经是够穷了,而且大明还早就处心积虑做了准备,仅仅大同一带劫得的金银财宝就比朝鲜整个国家都要多得多。
“皇上,高丽确实太穷了。”岳托念完清单,低声补充了一句。
皇太极笑了:“掳得三十万人口,便是最大收获!这些人带回辽东,全部充为阿哈。只要有人,还怕什么东西造不出来?有了人,就有粮食,有武器,有火药。”
被困汉南山城的仁祖见到援军被击败,被迫派人出城求和。
数日之后,仁祖率全城军民投降。
至此,朝鲜彻底沦为大清藩国。
崇德二年二月,大获全胜的皇太极带着十二万清军班师回朝,带回了俘虏三十万人,劫掠的金银财宝、牛马猪等牲口,浩浩荡荡离开朝鲜返回盛京。
不过同真实历史上相比,大明的危机减少了不少,高丽水师被全灭,所有船场都被摧毁,清军已经无力攻击皮岛。另外最重要的一点是,王妃、王子、群臣家眷都被接去了耽罗岛。
尽管知道朝鲜王妃、王子和群臣家眷都被人接到了耽罗岛,可是大清已无水师可用,无法登陆远离陆地,海面又不会结冰的耽罗岛。多尔衮等人提议,要让仁祖交出人来,但是皇太极又不敢把仁祖威迫太紧了,只能提出让世子去盛京为质,并令仁祖交出坚决抗清的尹集、吴达济和洪翼汉三人,把这三人押往盛京处死。同时,皇太极还把坚决反清的金尚贤和主张议和的崔鸣吉都给押到盛京关押。
由于次子李未落入后金手里,这时候大明其实还有机会,当宣布仁祖交给满清的国印作废,令赐国印给李,以耽罗岛当成朝鲜的反清基地。事实上朝鲜虽然被迫投降,但是军民的心还是在大明这边,只要崇祯敢于废仁祖,立李,高丽人自己都不会认同仁祖为正统,只会认大明皇帝册封的李。
紫禁城,朝堂上正为了是否废除仁祖国主,废世子,立李为国主一事争论不休。
次辅钱士升道:“陛下,朝鲜国主已经投降建奴,背叛我大明,把我大明赐予的国印都交给了建奴!陛下当昭告天下,宣称原有的朝鲜国印作废,新赐国印给次子李。”
翰林侍读学士黄道周却站出来反对道:“陛下,万万不可!若我大明立李为朝鲜国主,建奴必杀仁祖极世子!朝鲜乃心向我大明,伪清帝皇太极登基,朝鲜遣使怒斥虏酋皇太极,方遭此大难。大明岂可让忠于我大明的藩国国主惨遭建奴毒手?”
“臣附议!”东阁大学士张至发站出来表示赞同黄道周的意见。
礼部尚书贺逢圣也站出来:“臣附议!我大明乃天(朝)(上)国,岂可让忠于我大明的藩主为我大明遭难?若是仁祖因此遭难,从此还有哪个藩国敢心向大明?皆因此事投靠建奴。望陛下三思,不可因小失大啊。”
首辅温体仁站出来,赞同钱士升的奏报:“陛下,仁祖已经降奴,已非我大明藩国国主,大明当废其藩主,立次子李为国主!否则朝鲜为建奴所用,后患无穷啊!”
只可惜这时候温体仁这个内阁首辅已经开始失势了,崇祯皇帝对他已经心有不满,而钱士升是温体仁的人。更加上一群朝中文官和言官纷纷上奏,同意黄道周和贺逢圣的提议,所以最终,崇祯皇帝还是没有采纳钱士升正确的意见,未能及时赐予李国印,封其为国主,致使大明错过了利用耽罗岛给朝鲜制造反击的机会。
其实崇祯内心也知道,废仁祖和世子,立李是最正确的选择,可是他不能做出这个选择,否则会被言官的口水淹死。
就在王承恩准备宣布退朝的时候,御史陈演又站了出来:“陛下,臣有事启奏!”
“准奏。”崇祯道。
陈演伏地磕头道:“陛下,臣请诛杀李国栋!”
“陈爱卿,这是为何?”崇祯大惊。
陈演满脸正气,义正辞严道:“李国栋拥兵自重,不听朝廷号令,又未经兵部擅自出兵,已与谋反无异,论罪当诛三族!”
还是刚刚赶回京城上任的兵部尚书杨嗣昌出来讲话:“陛下,李国栋并未私自出兵,他只是同郑芝龙有生意往来,碰巧路过朝鲜而已。”
陈演道:“生意往来?路过?路过带了数千兵马?不仅擅自出兵,还唆使郑芝龙残害藩国百姓,屠尽藩国水师,烧毁藩国船场,此乃败坏我大明形象,若是我大明军队如此,与建奴何异?”
杨嗣昌道:“李国栋并未带兵马出征,只是带了一百家丁,大明有那条法律不允许武将出门带家丁?至于郑芝龙也是生意路过,而朝鲜水师已经背叛大明,投靠了建奴,实为建奴水师,杀之何罪之有?至于陈御史你说的数千兵马,那是商号伙计,并非官兵。”
一群言官纷纷上奏,说李国栋飞扬跋扈,拥兵自重,残害藩国百姓,纷纷请奏要杀李国栋。
王承恩见杨嗣昌孤掌难鸣,崇祯皇帝快被言官们口水淹没了,于是在边上轻声道:“皇爷,该退朝了。”
“王伴伴,可是这朕怎么退啊?”崇祯无奈的轻声道。
最后还是曹化淳帮崇祯皇帝解了围:“陛下,李国栋有功于大明,斩杀建奴无数,若是次等人才因为这点小事擅自斩杀,那我大明大祸将至啊。”
杨嗣昌奏报道:“陛下,大明同漠北蒙古、土默特蒙古及察哈尔蒙古结盟,击败建奴,皆此人功劳。若是擅杀此人,蒙古必反!望陛下三思。”
上奏的一名言官心中大惊:我收了皇太极的银子,要搞死李国栋,只是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关系到蒙古结盟,崇祯那个昏君肯定不会杀此人了!留着此人,是大清的心腹大患啊。
崇祯本来就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杀李国栋,因此他趁机退朝。
第369章 左家匪兵(上)
淮安城内,大德旺商号面向运河的一处小阁楼内,炉火熊熊,阁楼内温暖如春。
李国栋舒舒服服坐在躺椅上,柳如是的一对纤纤小手正温柔的捏着他的后颈,墨竹和荷香两位丫头给他轻轻捶腿。不久前内线获得消息,朝中有言官想要害自己,宫内也有消息传出,崇祯还是想要重用自己,还有王承恩、曹化淳、杨嗣昌帮自己说话,那些人不会得逞。
就在刚才,亲卫军首领张书恒获得了一个更加骇人听闻的消息:朝中有御史收了建奴好处,想要铲除自己。只是目前他的特务机构还未查明是哪个人干的。
就算是崇祯真的听了那些御史的话,要派锦衣卫缇骑来捉拿自己,李国栋也不怕,真的崇祯那么昏庸,那就大不了打起反旗,率军投奔李自成或张献忠,到时候那些逼反了自己的言官不被崇祯杀得人头滚滚才怪了。
目前既然崇祯没听那些人的话,还打算重用自己,那就暂时没必要打出反旗,投奔李自成或张献忠不是一个好办法,那些流寇鼠目寸光,加入他们只能祸害百姓,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在蒙古那边的结盟都将作废,一切只能重头开始。所以说,没到迫不得已,李国栋是不会举起反旗的。
当晚,李国栋把柳如是留在自己房中,得到柳如是已经四年了,原本十四岁的小姑娘,如今是十八岁的少女。在这个年代,女孩子十八岁还未出嫁已经算是大龄剩女了。所以李国栋今晚要给她一个名分。
十二日后,张书恒向李国栋密报:“主公,已经查出来是谁了!两个都是东林党的!一个叫沈维炳,一个叫房可壮。”
李国栋回想起这两个名字,这两个家伙后来都投降了满清,成为贰臣。他回想起前世的时候,曾经在论坛和贴吧和人争论过,有人说,建奴收买东林党一些人陷害熊廷弼;但还有人说,东林党除了水太凉,还有谁投降建奴了?
东林党虽然投降满清的人不多,但有不少小人物投降了满清,暗中给敌人做事,只是那些都是见不得光的事情,自然史料里也不可能多说。很多事情,若不是李国栋这次成立了自己的特务机构,还真的没办法了解到,仅仅依靠前世里的历史知识已经是不够用了。
“主公,怎么样?是不是干掉这些建奴奸细?”王全问道。
“我们目前不好在京城动手,动手了你们的人也跑不掉,我不想为了这些垃圾牺牲兄弟的生命。”李国栋回道。
“可是我们把情报提供给锦衣卫,他们会相信我们吗?就算是相信了,他们会奇怪,我们如何得知这些机密情报?若是被锦衣卫查到我们有自己的情报系统,那就我们就只能造反了。”王全为难的说道。
“我们暂时不用自己去动这些人,只需要顺便把情况向王公公那边透露一下,至于怎么做,就看皇帝他自己了,他能不能建奴奸细,就看他锦衣卫的本事了。我们还是考虑一下,先对那些造假烟的家伙动手吧,假烟对我们的财路构成威胁,没有银子我们如何养兵?”
“诺!”
两日后,张书恒递上了官员参与制造假烟的名单。李国栋一眼就看到,制造假烟的名单上有李国英和柏永馥这两个名字。其中李国英是左良玉的人,柏永馥是刘良佐的人。
李国英和柏永馥这两个家伙,目前只是小小的千总,但李国栋知道,这两个人物是后来大清明将,特别是李国英,后来跟着左梦庚投降满清之后,成为了川陕总督。而柏永馥跟随刘良佐降清之后,最后成为陕西总督。
李国栋指着名单上的这两个名字:“这两个人,务必除掉!事情办得干净点!”
“请主公放心!卑职一定会帮主公干干净净的除掉这两个家伙!”张书恒大声回道。
“若是能有机会把左良玉和刘良佐都除掉,那是最好的!没办法做到的话,那就暂时饶了他们一条狗命。”
左良玉这种人才是真正的拥兵自重,军纪败坏,他们是剿灭贼寇的官兵,可是他们做到事情比贼寇还要更坏。
舒城,左良玉大营。
“呸,让我们出兵进潜山剿贼?流贼熟悉山中地形,老子去个屁!”左良玉骂骂咧咧的撕掉了应天巡抚张国维发给他出兵剿贼的檄文。
这是张国维第三次让左良玉出兵了,可是左良玉坚决不肯出兵。
“父亲大人,这毕竟是朝廷命令,我们不去,朝廷若是降罪下来,我们怎么办?”左梦庚问道。
“老子在六安破贼立下大功,而且我们现在手头有十多万大军,朝廷还不是要依靠我们?哼谅他崇祯皇帝都不敢把我们怎么样!”左良玉冷哼一声道。
舒城城门打开,一队身穿鸳鸯战袄,头戴红缨笠帽,相貌凶悍的家伙乱哄哄的从城内走出,这些人中,一部分是老兵油子,还有一些是左良玉从各地招来的地痞无赖,还有的是收编的贼寇,如今他们都有个共同的名字:官兵,严格来说,是左家军。这些人根本谈不上效忠朝廷,爱护百姓,他们比匪徒贼寇还要更坏上百倍。
“他女良的,前天才抓来的几个女人,弟兄们还没开荤呢,都被军门要走了。”为首的一名满脸大胡子的军官愤愤不平的说道。
“长官,我们现在再去抓几个女人。”
“还抓个屁啊!”那军官道,“附近的女人听说我们来了,早都跑了,还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让我们抓?”
“长官,我们走远点,卑职知道,这山里面的路怎么走。那山里的女人漂亮呢,这里山清水秀的,女人也和水一样。”一名兵痞说道。
路过一座小村子,村子内的百姓远远的看到这些打着“左”字旗号的官兵,就乱成一团。小村子内鸡飞狗跳,无数的百姓卷起包裹就逃入山中,女人还用锅底灰把脸给抹黑了,穿上男人的衣服。其实这里有几分姿色的女孩,早都被官兵掳走了,剩下不是丑的就是老的,但她们害怕饥不择食的左军官兵把自己掳了去。
老百姓知道,这些官兵比贼匪还要可恶,贼过如梳,兵过如篦,一支没有纪律约束,祸害百姓的军队,是比贼寇更可恶的恶贼。
看到那些百姓惊恐的四散逃窜,左军官兵反而兴奋的狂呼嚎叫,得到一种发泄的感觉。
“长官,那些泥腿子跑了,我们进去找找看,说不定还有留下来的东西。”一名小兵提议道。
“蠢驴!我们都来过几次了,他们家里还能有什么东西?还是赶快去山里找女人!”军官骂了一句。
这群匪兵大摇大摆的往山里面走去,附近的村子早在前几日都被他们洗劫过了,既没有女人也没有粮食财物,能抢的早就抢光了。所以今天他们要辛苦一点,多跑点路,去远一点的地方劫掠。
山区女孩山桃背着一口竹篓,在山里挖山笋。她拉开嗓子,放声唱一首山歌。水牛是她青梅竹马的恋人,这时候她心爱的水牛哥正在前面不远处打猎,
“长官,抽根烟吧。”一名小兵拆开烟。
小军官看了一眼:“抽我的吧,我那是正宗的大德旺,你这个太难抽了。”
第370章 左家匪兵(中)
小军官从怀里摸出一包烟,打开来,给几名抽烟的兵一人发了一根。
小兵接过烟,抽了一口,只觉得这正品味道醇正得多了,自己兜里那包假冒大德旺烟,比起来简直可以扔掉了。
“好烟啊好烟!”小兵惬意的吐出一口烟圈。
“当然是好烟了,”军官道,“这烟一包要五钱银子呢,而且有钱还买不到。左将军让我们首先得买假的,这真烟都被左将军拿去了,换了个包装卖高价呢。”
“对了,城里卖的一种烟,据说是卖给江南士绅的,一包要一两银子,叫什么运河牌,那就是我们左将军换的包装吧?”另一名小兵问道。
那军官道:“是左将军在卖的,但不是他一家,还有漕运总督衙门的人也在从事这生意。我们左将军还指望这个给我们发军饷呢,朝廷给的军饷实在太少了,哪里够我们弟兄们用的?”
“漕运总督衙门?他们每年卖盐引,抄没私盐当官盐卖都赚多少银子?还盯着这点小钱?”
“你们不知道,这东西利润可不比卖盐差!”
几名小兵倒抽了一口冷气,过了一会儿,其中一名小兵道:“长官,那我们也搞些假烟来卖如何?”
“别做梦了,要是没点门路,将军才不会把这东西交给我们卖!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去哪里找几个漂亮娘们给将军献上!”
“长官,我好像听到有女人的声音,是在唱歌。”一名小兵突然喊道。
一群匪兵乱哄哄的往歌声传来的方向跑去,山区地形复杂,已经可以清晰听到声音了,这群匪徒却跑了一个时辰还没找到人。
歌声停了,匪兵找不到方向。
“长官,我知道前面有一座山村,我带路往那去。”一名小兵道。
又跑了一刻钟时间,终于看到前面的山村。
淳朴的山村村民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些大明官兵是一群畜生,他们见到突然冲进来的一群兵,虽然心中有些害怕,却没有人想过逃跑。
转眼之间,小村子就成了人间地狱,匪兵冲入百姓家中,翻箱倒柜,抢走老百姓仅有的一点铜板,抢走粮食财物,稍有反抗的,都被他们一刀砍了,甚至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暴)妇女。
赵二柱家里,他媳妇快生了。
“大妹子,用力啊,孩子快出来了。”稳婆已经抓住婴儿的脑袋。
“嘭嘭嘭”外面有人撞门。
“谁啊?”稳婆问道。
“左良玉的兵来了,在村子里烧杀掳掠,你们快逃吧!”外面传来赵鹏的声音。
“孩子快生出来了,再等等吧。”稳婆回道。
外面的赵鹏急得大喊:“不行啊,来不及了!左良玉的匪兵到处在抓女人!赵鹏他爹在外面拦着,被那些畜生杀了!赵鹏他娘都被那些畜生强(暴)了!”
“爹!娘!”赵二柱媳妇惨叫一声,昏迷过去。
赵鹏还想喊叫,可是外面几名左家军匪兵向他这里跑来,他只好拔腿就跑。
“大妹子,快醒醒!孩子快出来了!”稳婆急得大喊大叫。
赵二柱媳妇苏醒过来,焦急的一用力,只听到“哇”一声哭声,孩子终于生下来了。可是孩子的哭声却引来了匪兵。
“有女人!进去!”为首一名匪兵喊道。
匪兵冲入院子,稳婆只顾忙着给婴儿剪断脐带,去锅里打来热水,准备给孩子冲洗。这时候匪兵冲到屋子内。一名匪兵踹了她一脚,稳婆摔在地上,手里的热水打翻了,放在木盆里的婴儿被烫得撕心裂肺的大哭。
稳婆爬上前,抱住了婴儿。
一名匪兵手中长枪刺去,把稳婆和婴儿一起钉在地上。
“女人!哈哈哈!”几名狞笑的匪兵扑了上去,掀开赵二柱媳妇的被子。
一群匪兵狞笑着围了上来,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刚刚生下孩子的女人终于承受不住,气绝身亡。
“哇,好俊的小娘们!”几名匪兵冲入山桃家中,见到这名山村少女,眼睛都发直了。
山桃穿着一身粗布半旧衣裳,可是衣服洗得干干净净的,粗布衣裳掩盖不住她那窈窕的身材,洗得干干净净的脸蛋皮肤虽然微黑,却黑里透红的,一对眼睛水灵灵的。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山桃被这些匪兵吓坏了,吓得连连后退。
“小娘们,跟我们走吧,去了舒城,若是被我们大帅看上了,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为首一名匪兵狞笑着走上前。
“这位大哥,那么俊的小娘们我们自己不用了,还带回去交给大帅?多可惜啊。”
“放你女良的狗屁!这么俊的小娘们不是我们自己能用的,先回去交给大帅,村子里其他的女人,我们可以随便用!”一名脸上有一道刀疤的老兵骂道。
山桃反应了过来,她转身往山林中跑去。
后面的两名匪兵追赶上来,谁知道这山村女孩跑起来飞快,一时间匪兵竟然无法追上。
“水牛哥,快救我啊!”山桃奔跑着,嘴里拼命的大喊大叫。
“小美人儿!回来!如果你不想你爹娘死的话,就老老实实的回来!”后面传来匪兵的喊叫声。
“爹,娘?”山桃大吃一惊,她转过头去,远远望去,只见村子里面已经起火了,匪兵把村民们押到打谷场上。
“畜生!一群畜生!”打猎归来的水牛和赵二柱从山林中走出来,猛然村子起火了,还有人在追赶山桃,水牛气得大骂。
“水牛哥,快回去救爹娘!”山桃迎着心上人跑上去。
两名匪兵看到山林中出来两名青壮汉子,提着刀就要上去杀人。
“嗖嗖”两支羽箭准确的射穿了那两名匪兵的咽喉。
“走,我们回去救人!”水牛提着猎弓喊道。
“水牛兄弟,我们人太少了,回去是白白送死啊!”赵二柱劝阻道。
“二柱哥!你还是人不!你爹娘也在村里,你媳妇要生了!”
“可是他们人多,我们就两个人,去了也是白白送死啊,还连累了山桃妹子。”
“你不去我去!”水牛的牛脾气上来,谁也拦不住。
“水牛哥,我跟你一起去!”山桃勇敢的站出来,“二柱哥,你不去,把弓给我!我也能射杀几个匪兵!”
赵二柱听说山桃一个弱女子也要去杀敌,脸一下就红了:“走,我和你们一起回去!得把爹娘和媳妇就出来!”
三人正要往村里走,却见前方树丛中钻出了几条身上披着树枝草叶的人影,拦住了他们去路。
“三位,你们别去白白送死了!”为首一人拦住了水牛他们。
“你们是什么人?”水牛问道。
“我们是淮军,王千总麾下,我叫张书恒。”为首那人回答道。
水牛虽然看不清楚浑身被树枝草叶遮得严严实实的之那人的模样,但可以看到他一对眼睛很有神。
“我们爹娘都在那,二柱哥的媳妇快生了,也在村里,我们得回去救人。”水牛答道。
“你们别去白白送死!左良玉违抗上官命令,拒不出兵剿匪,却在舒城祸害百姓,已经是人神共愤,我们自然会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你们没必要去白白送死。”张书恒苦苦相劝道。
第371章 左家匪兵(下)
“我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的亲人遭难而不顾!”水牛抛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张书恒看着水牛等人的背影愣住了,突然他果断的一声令下:“弟兄们,跟上去!杀了那些祸害百姓的匪兵!”
“大哥,别忘记了我们的任务,我们是来联系山中义军,拦截李国英的货物,这里的事情不该我们管。”一名亲卫军的士兵说道。
另一名士兵也劝告道:“大哥,我们只效忠于主公,主公让我们做什么事,我们就做什么事。主公没有交代的,我们决不能多管闲事。”
张书恒怒道:“这叫多管闲事吗?左家匪兵正在祸害百姓,我们能眼睁睁的看着不管?”
他环视了一圈,又拉开嗓门继续道:“各位兄弟,你们难道忘记了主公怎么经常和我们说的?我们是兵,我们来自哪里?”
“我们来自百姓!”
“是谁养活了我们?”
“是百姓!”
“我们的父母兄弟,我们的父老乡亲是什么人?”
“是百姓!”
张书恒大声道:“这就对了!我们的亲人都是老百姓,老百姓养育了我们,又养活了我们,当我们的亲人受到欺凌的时候,难道我们能够袖手旁观?”
“不能!”
“既然不能,那就随我杀贼!左家匪兵,虽是官兵,却比贼寇更凶残!我们杀光他们!”张书恒拔出刀,带队冲下山去。
左家匪兵有七十八人,张书恒率领的亲卫军只有二十四人,不过他有信心以自己的二十四人击败这一群只懂得祸害百姓的垃圾。
山下,惨遭左家匪兵蹂躏的村子中,村民们被押到打谷场上,山桃的父母已经被匪兵揪了出来,那是有怕死的村民禁不住匪兵的盘问,指出了村里最漂亮姑娘的父母。
小军官满脸****,看着山桃的母亲:“不错啊,是个大美人啊,难怪女儿是个小美人,哈哈哈!”
“你们?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女人吓得连连后退。
“别碰我老婆!你们这群畜生,有什么都冲老子来!”男人急得大喊。
几名匪兵扑了上去,把女人摁倒在地上,开始动手撕扯衣服。女人拼命的哭喊挣扎,可是她哪里是几个大男人的对手?女人泪流满面,凄凉的哭喊着:“老天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吧!”
男人就像一只发狂的狮子,不顾一切的冲上去,一脚踢翻了一名匪兵,要救自己的老婆。
“找死!”军官拔出刀,手起刀落,男人的头颅滚落在地上,鲜血从胸腔喷出,喷了军官一脸一身。男人的头颅落在地上,一双眼睛还不甘心的睁着。
“爹!娘!”从山上跑下来的山桃哭喊着冲上去。
“哈哈!小美人回来了!上!抓住她,回头献给大帅!”军官大喊道。
两名匪兵冲上去,准备抓住山桃,就在此时,两支羽箭呼啸而至,两名匪兵咽喉中箭,仰面倒下。
“快,射箭!”军官大惊,他没想到有人敢反抗。
十多名匪兵弓箭手张弓搭箭,对准了山上冲下来的水牛和赵二柱。
水牛和赵二柱手中的猎弓远不如匪兵手里的强弓射程远,眼看两人就要被射成刺猬。
只听到一阵羽箭破空的呼啸声,十多支羽箭从树林中飞了出来,左家匪军的弓箭手一个接一个被射中咽喉倒下。射箭人箭术极准,每一支箭都射中了左家军弓箭手的咽喉。
“有人袭击我们!快举盾!”小军官大喊道。
左军刀牌手立即上前,举起盾牌,剩下的左家军士兵围成一团,结成阵型。
张书恒从树林中冲出来,他已经把弓箭收回去,左手持盾,右手持刀,呐喊着杀入左军阵型中。后面的亲卫军士兵也跟着杀入阵型。李国栋的亲卫军人数虽少,却勇猛无敌,张书恒身后两名刀牌手从腰间标枪袋里取出标枪,飞掷而出,只听到两声惨叫声,标枪刺穿了两名匪兵的鸳鸯战袄,把他们钉在地上。
“死!”张书恒冲到匪兵阵型跟前,以盾牌猛烈撞击前面的盾牌阵。他力大无穷,就像一辆战车撞上阵型,挡在前面的两面盾牌往后倒飞了出去。
后面跟上来的亲卫军士兵手中的飞斧、标枪、铁骨朵下雨一样射入匪兵人群中,一下就把匪兵阵型打得七零八落。
“快跑!”那些左军匪兵不知道来的这些精锐明军是什么人,只见那些人每个人都人高马大,身上穿着精良的铠甲,头戴六磅尖顶红缨铁盔,那是最精锐的明军的标准装备,一般只有家丁才有。
虽然左军还有四十多人,对手只有二十多人,但左军的士兵很清楚,自己这些乌合之众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杀光他们!一个都不要放过!”张书恒大喊道。
亲卫军跟在后面追了出去,一些没能跑掉的左家匪兵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别杀我们,我们也是官兵。大家都是兄弟,手下留情。”
张书恒不可能对这些祸害百姓的畜生手下留情,回答他们的,是大刀和长枪。跪地求饶的匪兵被砍下头颅,被长枪刺穿咽喉。
还有一些自持悍勇的匪兵眼见逃不掉,求饶也无用,他们狠下心回头同亲卫军搏斗,但哪是对手?这些匪兵被张书恒他们斩瓜切菜一样全部杀死。
从大路逃跑的匪兵根本就跑不掉,他们哪里跑得过最精锐的亲卫军官兵?那些匪兵被一个接一个追上,追上的全部被杀。
有部分匪兵钻入山林中,亲卫军士兵一时还很难追上他们。
“各位军爷,我帮你们带路,杀了那些畜生!”水牛站了出来,给张书恒他们带路。
最后,匪兵一个都没跑掉,全部伏诛。
虽然匪兵被杀光了,可是他们对这座小山村已经造出了不可弥补的伤害,村子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遇难,有的一家大小全部被匪兵杀绝了,遇难百姓的尸体被一具具的抬出来,总数达到了五十六人,这座小村子一共也才两百多口人,就有四分之一遇难。
山桃抱着父亲的尸体失声痛哭,赵二柱更惨,父母、媳妇和刚出生的儿子全部遭了难,一家人只剩下他一个还活着。
“乡亲们,你们跟我们走吧,若是左良玉知道了他的兵被杀了,肯定会来报复你们的!”张书恒站在打谷场上,拉开嗓门大声道。
村民们拖家带口,带着幸存的亲人,恋恋不舍离开了家乡。中国人的乡土观念很重,若不是被逼到没办法的份上,谁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乡?哪怕家乡再穷再苦,也不愿意背井离乡啊。但是他们知道张书恒说得有道理,左良玉不是个好东西,他的兵被人杀了,肯定是会派人来报复。
淮安大德旺商号分号阁楼内,张书恒跪在李国栋面前:“主公,卑职擅作主张,未能完成使命,还望主公惩罚卑职。”
听张书恒说了他的事情,李国栋道:“起来吧!张书恒,你做得没有错!一支军队不能保护百姓,还要这样的军队做什么?”
“主公,可是这次我们和左良玉接下梁子了,卑职只怕左贼会对主公不利!”
李国栋冷哼一声:“左贼违抗军令,论罪当斩!他只是拥兵自重,朝廷没人敢动他!若是他真敢来找李某麻烦,那李某倒想看看,他那些乌合之众又很能耐!”
第372章 山林贼窝
李国栋伸手拍了拍张书恒的肩膀:“小兄弟,但你要记住一点,你们是我的耳目,这次你们救下百姓,这件事做得没错。但在今后,再遇上这样的事情你们要随机应变,不要人没救下来,把自己搭了进去!你们每个人都是我的精锐,是我的耳目,是我的刀剑,做这一行,更需要的是灵活的头脑。”
“主公,卑职知错了。”张书恒连忙跪下磕了个头。
“起来吧,”李国栋伸出手,扶起张书恒,“这世界上的对与错并非绝对。你坐下来,我慢慢和你谈论这个问题。”
张书恒坐了下来,李国栋让人端来两杯茶水,再让下人退了下去,方才缓缓道来:“就说事情对错,人的好坏,并没有绝对的。东林党和阉党,你说他们谁对谁错?”
“卑职虽然才疏学浅,但也听过阉党飞扬跋扈,残害忠良;东林党刚直不阿。东林六君子为斗阉党,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
“既然阉党是奸佞,东林党是正人君子,那为何阉党把持朝政时,朝廷尚为稳固,既无建奴入寇,又无流民造反。反而是东林党把持朝政之后,朝廷状况却山河日下?”
“是阉党留下的遗祸吧?”张书恒不解的问道。
“错!阉党虽然不是好东西,可是他们对大明皇帝忠心耿耿,有他们在,至少税收还能收得上来,朝廷还能发得起军饷,还能有点银子赈灾,安抚灾民。可是东林党把持朝政之后,朝廷连税收都收不上来了,陛下穷得龙袍都打补丁了,却还是发不起军饷,没有银子赈灾。这又是为何呢?”
“卑职不知。”
“东林党所谓的抗争,是为了给扶植自己的江南商人减税。既然富可敌国的商人减了税,那么税收就只能加派到原本就贫穷的农民身上,这岂不是把农民逼反了?”
张书恒道:“既然如此,为何东林党名声那么好?”
“笔在他们手里,还不是他们想要怎么写就怎么写?不可否认,东林党中是有不少正人君子,阉党中也有不少贪官污吏,可是东林党毕竟是为了江南富商说话的,自从土木堡之变后,文官集团逐渐掌握朝政,控制了兵权。他们需要有钱人的支持,而支持他们的正是富商。所以他们上位之后,一边从富商手里捞到好处,一边又千方百计的帮富商减免税收。这样国家的财政收入就少了,而他们自己的私囊就饱满了。”
“卑职明白了,对与错不是绝对的。”
李国栋点了点头道:“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以后行事,随机应变,多动动头脑。什么情况下什么事可以做,什么情况下什么事不能做,这些不用我手把手教你,你自己有头脑,自己考虑。”
潜山山区,这里属于大别山脉。长江中下游平原上,绵延八百里大别山横在长江北岸,这里山林茂密,山清水秀,地形复杂。被官兵击溃的部分张献忠贼军就躲在大别山区。
一队客商打扮的队伍正在行走在山路上,毛驴身上背着箩筐,里面放着食盐、粮食等货物。这支队伍就是张书恒的亲卫军,他们离开淮安之后,再次踏上了前往山区寻找张献忠残部的行程。
“还是南方好,山清水秀,也不愁没吃的。”张定国从一间草棚内钻出,伸了个懒腰。
“二哥言之有理,”张文秀上前道,“山中竹笋、野菜、野果,随便挖都吃不完,还有飞禽走兽可以打。”
“也不知道义父和大哥他们怎么样了。”张能奇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头来。
张定国、张文秀和张能奇,都是张献忠的义子。张献忠攻破凤阳,在庐州、安庆、和州、滁州一带劫掠了几个月,后来同马守应在湖北会师,随后大败官军,杀了曹文诏、艾万年等明将,数路贼寇大军进入河南,纵横中原。可是好景不长,贼寇大军首领高迎祥中了孙传庭的埋伏,兵败被俘,被押往京城凌迟处死。
大明以孙传庭和卢象升担任起剿贼重任,贼寇大军遭遇他们两人之后,节节败退。
多路贼军四散逃窜,李自成逃往陕西,张献忠进入河南、鄂东和皖西山区活动,屡败明军,先是在许州杀了左良玉他哥哥一家,左良玉家人也全部被杀,只剩下左良玉的儿子左梦庚因为带兵在外,幸免于难。之后张献忠又在安庆斩杀明将潘可大。
但是很快,新上任的兵部尚书杨嗣昌采取了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的围剿战略,又有孙传庭和卢象升两个牛人,流寇大败,张献忠也被击败,险些丧生,所幸得到张可望相救才捡回一条命。
张献忠同张可望逃往湖北,张定国、张文秀和张能奇率领残部留在大别山区。
张书恒的小队伍也不知道翻过了几个山头,穿过几片丛林。
“请问来的是哪家的兄弟?”路边一块山石上突然跳出了一名小喽。
张书恒打量一番周围,突然喝令道:“拿下!”
几名亲卫军士兵手持刀枪围上来,把那名小喽拿下,捆成粽子一般。
“你们为什么抓我?”那小喽急得大喊大叫。
“我们是大德旺做生意的伙计,你们是贼,我怕你们报信。”张书恒冷哼道。
“快放了我!要不然张小将军带人来,你们都没命了!”小喽喊道。
几名亲卫军士兵搜了小喽的身,找出了张献忠军队的腰牌和其他物品,证明了这个小喽是张定国的人。
张书恒轻轻点了点头:“还真的是张小将军的人,放了他。”
一名亲卫军士兵挥刀割断了绳索,那小喽问道:“你们真的是大德旺的人?”
“当然真的。”张书恒递上了大德旺商号为商号伙计去官府开来的路引。
小喽接过路引看了几眼。见他将信将疑的样子,张书恒又掏出自己的百户腰牌递上去。
“还真的是王掌柜的人,那您跟我们来吧。”小喽看完腰牌后才点头答应,把张书恒他们送到张定国那边。
走在路上,小喽问道:“张百户,您做事也太小心了吧?一开始还信不过兄弟我啊?”
“现在朝廷调集重兵围剿你们,我们做事肯定要谨慎,若是让人抓住什么把柄,我死了没事,连累了王掌柜可不好了。但是这位小兄弟,你也很谨慎啊。”
“当然了,我们也怕官兵的奸细混进来。”
山谷中,清脆的山泉从山顶流下,张定国、张文秀和张能奇带着一群老兵在山谷中升起篝火做饭。锅里烧着热水,兵卒们把挖来的野菜、野蘑菇、野山笋和小溪里吊来的小鱼一起下锅,还放入一些野生姜和野葱,不多时,热气腾腾的锅里发出一股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
张定国舀了一碗汤喝了一口,这种野菜炖鱼汤闻起来非常香,野蘑菇和野山笋也够鲜的,但是野菜、野葱、野山笋却有一种浓郁的苦味,入口非常苦。
“弟兄们喝吧,这汤鲜着呢,我们在北方的时候哪里喝得上那么鲜美的汤?”张定国招呼道。
第373章 杯水车薪
张定国和一群贼寇们正在吃饭的时候,外面有斥候来报:“二公子,小黄带了一支商队来了,是大德旺商队的人。”
“走,我们去看看!”张定国站了起来。
几个人踏上高处一块大石头,只见一支大约五十余人的商队正在向自己藏身的山谷走来。张定国当机立断下令道:“老营的人跟我来,把他们迎进来。”
站在树林口放哨的老营兵拦下带路的小喽和张书恒他们,仔细检查了路引、腰牌和商队旗号。又翻开毛驴背上的箩筐,仔细检查了商队送来的货物。
“各位请把兵器交出来吧。”放哨的老营兵道。
张书恒他们交出兵器,就在此时,张定国已经带着一批亲兵迎了出来。
“小张将军,我们又见面了!”张书恒向张定国拱了下手。之前他跟着王全跑河曲的时候,曾经见过张定国,两人认识。
张定国满脸笑容,大步流星迎了上前:“小张掌柜,又是你啊?王大掌柜呢?”
“义父他忙着呢,今天就派我们过来了。”张书恒拱了下手回道。
“哈哈,你们带来了什么好东西?”张定国看着商队带来的二十多头毛驴,拱手还礼,笑着问。
“有粮食和食盐。”
“快,里面请。”张定国做了个请的手势。
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又穿过了一片幽静的竹林,来到张定国他们藏身的山谷中。刚刚走进山谷,张书恒感叹一声:“好地方啊!没想到这里别有洞天,简直就是世外桃源。”
张定国笑道:“谈何世外桃源?每天挖苦菜,好长时间没有粮食了,吃得肚子都不舒服。”
“文秀,能奇!”
“在,二哥有何吩咐?”
“带几个人,去给客人打几只野味过来。”
“诺!”
等到张文秀和张能奇带人下去了,张定国才对张书恒道:“小张掌柜,上次我大哥不听劝阻,攻打了你们的城寨,我也劝不住他,实在是很抱歉,我替大哥向你们说声对不起了。”
“小张将军,这不怪你,义父和主公,都把你们当成我们的朋友。只是张可望可能年幼不懂吧,攻打了我们,可是他损失比我们还大。我们当时也是没办法,若是被他攻破了,我们的妇孺老弱恐怕要遭殃啊。”
“其实我们也没多少损失,只是折损了一些裹挟的流民罢了。只是没想到,王掌柜和小张掌柜不计前嫌,还给我们送货来了。”
“我们是朋友,又是合作伙伴,你们有困难,给你们送货也是应该的。”
“我们是反贼,你们是官兵,难得李将军和王掌柜还能想到我们。”
“我们主公常说,你们也是被朝廷逼得活不下去了,迫不得已才造反的,这罪不在你们,在那些贪官污吏身上。”
“是啊,他们逼得我们活不下去了,若不是义父,我早就饿死了。”张定国原名李定国,出生在陕北一户贫苦农民家庭,天灾**,西北农民都活不下去了,李定国快饿死的时候,被张献忠收为义子,改为张定国。
“我们主公说了,大家都是穷苦人,大明朝廷真正的敌人是外面的建奴和朝中的贪官污吏,那些敌人,也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张书恒拱了一下手道。他和张定国年龄相当,都是十七岁的少年。
张定国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你们李将军和王掌柜不和我们一起造反?”
“其实我们不造反,对你们不是更有利?若是我们也反了,现在也不可能给你们送来粮食和盐了。”
“有道理!”张定国哈哈大笑。
接着,张书恒又和张定国聊了些别的事情,张定国饶有兴趣的说起自己率兵同官兵交战,从河南打到湖北,又进入皖西山区。后来东有左良玉、刘良佐等大军围剿,北有孙传庭、卢象升,张献忠抵挡不住,被打散了。为了保存实力,张献忠率部进入鄂东山区,而张定国就在皖西山区。其实张献忠部距离这里也很近,不过几百里山路。
张书恒只是经常听李国栋说起张定国,听主公说对此人很欣赏,他知道主公有心招募这员白袍小将。他当然不可能知道,在若干年后,恢复本名李定国的白袍小将,真的被李国栋招安了,成为淮军反清的先锋猛将。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张文秀和张能奇等人提着山鸡、野兔等野味回来了。
“小张掌柜,今天是沾了你的光啊,我们才有野味吃。平日里,二哥不让我们多打野味。”张文秀笑着道。
张定国道:“我们有两万多张嘴,若是每天射杀野味下肚,这山里的野味早让吃光了,留着它们,到了冬季食物少的时候才不会饿着。”
“哈哈哈!小张将军还有这般眼光,今后必然是大将之材啊。”张书恒道。
老营兵把刚刚猎得的野味拔毛,开膛破肚,然后抹上盐,放在火上烤。不一会儿,香喷喷的考野味就做好了。
张书恒令人取出美酒,双方的人坐在一起就着烤好的野味饮酒。
几碗酒下肚,张书恒方才开口道:“小张将军,有件事我们需要同你们合作。”
“什么事?”
“我们的收入来源有很大一部分依靠卷烟,可是左良玉和刘良佐这两个贼子勾结士绅,纵容手下仿制假烟,使得我们的销路大受影响。我们已经查到了制造假烟的名单,也已经查到了他们的发货路线。只是我们不方便自己动手劫走他们的货,需要你们帮我们这个忙。截得的货物,都归你们自己。”
“左良玉,刘良佐!哼!”张定国冷哼一声,“他们可是我们的仇人!小张掌柜,其实不用你们说,我们也会找他们麻烦。”
“那就太好了!”张书恒从怀里摸出了一卷白纸,把白纸放在火上烤了一会,白纸上出现了字和图样,“这是他们造假烟的作坊,还有他们的发货线路。外面的事情交给你们了,至于李国英和柏永馥那两个狗贼,我们自己会出手收拾他们。他们住在城内,若是他们不出来,你们不方便去城里动手,那我们自己去干。若是你们劫了他们的货,他们出城了,那就麻烦你们顺便动手灭了他们。至于他们的动向,我们都会向你们提供。”
张定国接过写有情报的纸张,看了一会儿,已经有了计划。
酒饱饭足,张书恒把提供给张定国的货物留了下来,虽然因为山路难行,而且大别山区四面八方都处于明军包围之中,不可能带来太多的货物,所以粮食和食盐不多,但有这点东西,对于张定国他们来讲已经是雪中送炭了。
“粮食四十石,食盐一百斤,东西不多,我们也没办法提供更多了。”张书恒道。
“这已经是雪中送炭了,我们断粮一个多月了。有了这些粮食,我们省点吃,能解决很多问题啊。这一个月来,我粒米未进,每天吃苦菜,吃得难受死了。”张定国笑着道。
四十石粮食确实是杯水车薪,这点粮食分配给近两万人,每个人就三两左右。就算是吃再省,喝那种稀得可以照出倒影的米汤,也支撑不了几天。不过对于已经吃了一个月野菜的胃来讲,能吃一两天粮食,能让人体力恢复过来。
第374章 假烟换粮食
李国栋给张定国的粮食是不多,只有四十石,但他令张书恒送上的一份情报却比粮食贵重百倍:左良玉麾下的李国英五日后将会送出一批假烟和从老百姓手里抢来的金银财宝,由舒城出发,送往梁县巢湖边交易,换和粮食。情报上面还清清楚楚写着假烟的数量,多达一万箱,金银财宝估计价值十多万两。
张定国算了下假烟的价格,一包十文铜板,一箱一千五百包,就是三十贯铜板,折合约三十两银子,一万箱,就是三十万两银子。其中大部分银子都会被李国英换成粮食。
李国栋的亲卫军情报十分准确,张书恒在舒城已经成功安插了内线。左良玉这种军纪比流寇还差的贼将军,军中保密制度也不很严,被张书恒他们轻而易举的获得情报。原本左良玉被朝廷封为平贼将军,老百姓因为痛恨左良玉,干脆把“平”字去掉了,于是左良玉就变成了老百姓口中的贼将军。
“干!必须干这一票!把这批货劫了!”张定国下了决心。他现在就是缺少粮食,可以等李国英回来的途中把货截下来。
左良玉是总兵官,可是他麾下的兵力已经达到了十多万人之众。一名总兵官按照朝廷拨发粮饷的话,也就是按照一万人来算,左良玉剿贼有功,多报了人数上去,朝廷能按照三万人拨发粮饷就已经是崇祯大发善心了,那么剩下的七万多张嘴巴怎么办?左良玉自己想办法啊。
所以说左良玉的军队军纪败坏,没办法啊,那么多人要吃饭,朝廷给的粮饷不足,只能抢了。可是抢来的金银财宝和粮食不足,要养活那么多人,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依靠斩获“贼人”首级报功,也是杯水车薪。其实被左良玉送上去的所谓“贼人”首级,有许多都是被左贼军杀良冒功的无辜百姓。
后来左良玉发现李国栋的烟草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是个暴利行业,于是他也让人做起烟草生意。可是左良玉造出的卷烟,无论是质量还是口感,都远不如李国栋的大德旺牌,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其中秘方。
左良玉的烟根本就卖不上价格,于是他想到一个办法:假冒大德旺牌,从此开始做假烟。
舒城通往巢湖的杭埠河上,一队打着左军旗号的船队正沿着杭埠河顺流而下。一艘艘小船上满载着一箱箱假冒大德旺卷烟。这支左军共有两千多人,驱逐一千多名船工驾船送货。
左良玉的部将郝晓忠负责押送假烟,他的任务是把假烟送到巢湖边上的凤洲圩,从湖广来的粮商将会在那里接走假烟和金银财宝,把粮食卖给郝效忠。完成交易之后,郝晓忠只需要再押送粮食回舒城就可以了。
河边树林中,几条身穿明军军服的人影正藏身树林内,观察河面动静。
“二哥,贼将军的人是乘船东下,他们运送粮食回来想必也会乘船回来,我们船只太少,如何动手?”张文秀轻声问道。
这些穿着明军军服的人,正是张定国他们伪装的。
张定国道:“他们走水路,肯定是要去凤洲圩交易,我们干脆去凤洲圩动手。”
“为何大哥如此肯定他们会在凤洲圩交易?”张能奇问道。
“很简单,杭埠河太小了,粮食的大船无法进入,只能到湖边的凤洲圩。三弟、四弟,你们回去召集老营骑兵,我继续盯着他们。”张定国对张文秀和张能奇下了命令。
张文秀和张能奇带着几名斥候哨骑离开了,张定国带着十多名亲兵,很干脆的从树林中出来,骑着马沿着杭埠河往下游行走。即便是遇上官兵盘问他也不怕,张书恒他们早就帮他准备好了假腰牌和假文书。弄个以假乱真的假身份,对于张书恒他们来讲是小事一桩。
凤洲圩,是杭埠河流入巢湖的入口处,此处设有河堤和船闸。郝效忠的船队抵达凤洲圩,守卫河堤的官兵打开船闸,让郝效忠的船队进入巢湖。
船队进入巢湖,并未驶入巢湖深处,而是停泊在凤洲圩湖边一处码头上,郝效忠在这里等候粮商的船队到来。
傍晚,湖面上出现了一支船队,缓缓驶入凤洲圩港区。
“程掌柜,您怎么亲自来了?”见到一艘大船上走下来的程量入,郝效忠连忙迎接上去。
程量入可不是普通人,是明末清初两淮最大的淮安运河商人,是盐商和粮商,能在运河上混得风生水起的家伙,背后的后台不小,漕运总督衙门、南直隶、应天府、各处军队都有关系。这个家伙后来在明亡之后,满清统治者来了,他一样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因为清军入关以后,这些没有下限的商人一转头就投靠了清军,给清军提供粮食。
假烟的生意,也有程量入的一份,虽然他自己不参与生产假烟,但他通过从刘良佐和左良玉手中提货,再转手高价贩卖出去,从中获利可是比那两个生产者的利润还高,而他以物易物,用粮食向左良玉换假烟,粮食的价格自然也是高出市价。
程量入走了上前,拱了一下手道:“郝千总,你们要的粮食我们已经给送来了,一共是十万石。我要看看你们的货物。”
“十万石?我们的货加上现银,总价四十万两银子啊!你们居然只给十万石?这价格是不是太黑了?”郝效忠惊得张大嘴巴。
崇祯末年的粮食价格高涨,但是再黑的粮商,售价能到三两银子一石,已经是非常黑心了,程量入卖给左良玉的粮食,居然敢卖到四两银子一石的超高价!
“哈哈哈!”程量入哈哈大笑,“这个价格正常,若是正常的渠道,最多也就一石粮食三两银子。可是你们是以物易物,而且你们的烟是假货,当然要多算点折扣了。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金银财宝哪里来的,还不是抢来的?我不给你们提供粮食,看看别的粮商,听到左军门的名字都不敢来,也就只有我程某人,有胆子来你们这做生意。”
郝效忠也不敢得罪程量入,就连左良玉都不敢得罪他,毕竟此人后台很硬,来头太大了,若是一刀砍了程量入,那就只剩下举旗造反一条路可以走了。左良玉可以拥兵自重,可以不听朝廷号令,但让他们举旗造反,他们还是没这个胆子。现在左良玉披着官军的皮,可以为非作歹,祸害百姓。一旦举旗造反,那将面临朝廷重兵围剿。造反的人过得怎么样,左良玉是最清楚的,现在那些贼军遭到四面围剿,只能躲在山里面啃树皮草根了,左良玉可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郝效忠递上清单:“程掌柜,这是清单,请过目。”
程量入接过来,打开清单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白银六万两,黄金两千两,珠宝三箱,上等好烟五百箱,中等烟三千五百箱,低档烟六千箱。
“走,去几个人验货。”程量入挥了下手。
几名伙计走上郝效忠的船,打开箱子,一箱箱的检查货物。
过了半个时辰,那几名伙计回来:“启禀掌柜,货物没有问题,金银财宝也没问题。”
“好,那把粮食搬过去吧。”
第375章 张定国劫粮
“程掌柜,天色已晚,不妨留下来过夜吧?郝某今晚斗胆替左军门做东,宴请掌柜?”郝效忠道。
程量入笑道:“程某生意繁忙,先行离去,改日再登门拜访左军门。”
“那好,恭敬不如从命,程掌柜请慢走。”郝效忠做了个请的手势。
目送着程量入的船队帆影小时在湖面,郝效忠心中感慨万分。他也知道,自己军中那些劣酒粗食,程掌柜这样的人哪里能够看得上眼?程掌柜可是淮安首富,富可敌国,在淮安,在扬州都有他的豪宅,家中娇妻美妾成群,什么样的山珍海味程掌柜没有吃过?听说吃羊只吃羊唇,还有各种说不出名的山珍海味,就连左良玉都没见过,更不要说他了。
郝效忠军中那些食物,对于程量入这样的人来讲,简直是与猪食无异。
“千总,我们现在启航回去吗?”一名士兵上前问道。
“回个屁!”郝效忠吼道,“好容易出来一趟,就这样回去?今晚就在这里过一夜,明日一早回。你们几个,去附近村子找几个娘们来!今晚弟兄们几个乐呵乐呵!”
“可是千总,”那名兵犹豫了一下,“庐州舒城附近的有点姿色小娘们早被我们抓完了,剩下的都是歪瓜裂枣。”
“废物!”郝效忠吼道,“肯定还有我们人来了就躲起来的,你们换上百姓衣服去附近找找,那样她们就不会躲起来了。找到了,立即亮出腰牌,把人带走!若雨不从,以通贼之罪斩她家人!”
“还是千总英明!”那小兵翘起大拇指。
“快去办!”
“诺!”
天色黑了下来,郝效忠的中军大营内灯火通明,郝效忠和几名军官正在饮酒作乐,每个人还搂着一名不知道从哪里抢来的妙龄女子。
郝效忠心情非常好,这次不仅以物易物,换回左良玉军中急需的粮食,还拿到了程量入给了自己两千两银子的回扣。
“小美人儿,跟着老子吃香的喝辣的,别皱着眉头,像是死了爹娘一样!”郝效忠狠狠的在女子身上捏了一把。
少女吃痛,却不敢喊叫,只能强忍着眼泪,强作欢颜,任凭郝效忠那双脏手在自己身上乱摸。
郝效忠带着几名军官,在中军大帐内大吃大喝,一碗接一碗酒下肚。有人好心提醒道:“长官,我们少喝点,万一有贼人来劫粮,出了点什么事,我们可担不起罪责。”
“来个屁!”喝得有些多的郝效忠粗涨着脖子吼道,“老子有两千精兵,有哪个不开眼的蟊贼敢来找老子麻烦?”
正在说话的时候,突然外面响起一阵喧哗声。
郝效忠站起来,冲着外面大吼:“何人喧哗,竟敢惊扰老子?”
外面一名兵连滚带爬的跑来:“长官,长官!大事不好了!贼人来了!来了好多贼人啊!”
“什么?”郝效忠大叫了一声,“来人,给老子披挂上,老子要去杀贼!”
郝效忠的大营内已经乱成了一团糟,和明军一样身穿鸳鸯战袄,头戴鹅黄红缨笠帽的张定国老营兵正在郝效忠的营寨内左右冲杀,一身白盔白甲的张定国一马当先,帐篷纷纷被撞翻,从营帐内慌慌张张跑出来的左军士兵被张定国连挑了十多人。跟着后面的老营兵也是各个以一敌十,见人就砍。
左家军士卒连铠甲都来不及披上,慌慌张张冲出帐篷,结果空中落下一排箭矢,身上没有披甲的左军士兵倒下一片。
张定国的老营兵杀到跟前,左家军这些兵根本抵挡不住,基本上一个照面就被人一刀砍死,或是一枪戳死。
“杀官狗子!”张定国挥舞着长枪,嘴里大喊着,只要迎面遇上的敌人,无一合之敌。左右各有十多名亲兵骑着马紧紧跟随,不过三十余骑,就像是一台铁甲战车在大营中推进,后面跟着精锐的老营步兵。
张定国已经看到灯火辉煌的中军大帐了,他策马疾驰,向郝效忠的中军大帐冲去。
郝效忠刚刚披上铠甲,提着长枪从大帐中走出,却见几十骑向自己疾驰而来。郝效忠连忙以长枪去刺,后面的亲兵也纷纷挺着长枪,指向冲来的张定国骑兵。
“开!”张定国还未冲入对手长枪阵内,他手中的白蜡杆长枪挥舞,荡开了一排左军的长枪。后面的老营骑兵纷纷取出标枪,借助战马的冲势,一排标枪向郝效忠他们投掷而去。
张文秀投出一支标枪,标枪扎入了一名左军胸膛,枪头破开铠甲,深深扎入胸部,那么左军士兵仰面向后倒下,扎在身上的枪杆仍然在不住晃动。
一排标枪飞出,几十名左军士兵被钉在地上。
白盔白甲白马的张定国像是一道白色闪电,转瞬便至郝效忠面前。他见一面身穿山文甲,头戴六瓣尖顶红缨铁盔的家伙,见他身上铠甲精良,便知道那个家伙必然是领头的军官。于是张定国闪电一样刺出一枪。
郝效忠以长枪招架,却被张定国一下荡开了长枪,接着白蜡杆的枪杆当成软棍使,狠狠打在郝效忠身上,把他打得倒飞出去。还未等郝效忠从地上爬起来,张定国已经策马从他身上践踏而过。郝效忠,这个未来的绿营总兵,大汉奸,就这样提前被杀了,他再也没有机会投靠满清屠杀汉人了。
主将被杀,残存的左家军士兵早就失去斗志,纷纷放弃抵抗,转身就跑。张定国带兵紧随其后,一路追杀,杀得左军尸横遍野。
两千多左家军官兵都被杀散了,十万石的粮食落入张定国手中,被郝效忠掳掠来的十一名妙龄女子也被救出。
“姑娘,你们家在哪里?我们送你们回家。”张定国毕竟只是一位十七岁的少年,他哪里知道,这种可怜的女孩若是回去了,迟早也会在家人和族人的白眼之下活不下去,最终寻了短见。
“将军,我们不走了,我们愿意跟着将军回去。”获救女子纷纷跪地。
张定国苦笑一声:“姑娘,我们是流贼,你们若是跟了我们,居无定所,随时可能还没命的。”
“姐妹们,既然将军不肯收留我们,我们回去也是死,不如就此了断。”一名女子喊了声。其余十名女子纷纷果断响应,她们义无反顾的一个接一个跳进湖中。
张定国连忙下令救人,转眼之间就有几十名兵跳下水中,投水自尽的女子旋即被人救了上来。
“将军,我们劫得的粮食要如何送回去?若是从这里走,势必经过舒城贼将军的老巢。”张文秀上来问道。
“问那些船工,此地处长江北岸,河流纵横,总是有地方能够回去的。”张定国令人去询问船工。
刚刚张定国带兵袭营的时候,不少船工都吓跑了。所幸跑的不远,不多时就被张定国的人把大部分逃散的船工都收了回来。
张定国令人询问船工:“可有水路不经过舒城、庐州等城池可有进入山区?”
船工答曰:“无路可走。”
张定国果断的下令:“放弃水路,以车拉粮食回去,带不走的全部一把火烧了。”
第376章 水匪劫船
夜幕下的巢湖湖面上,一支庞大的船队正往东南方向航行。这支船队便是淮安第一富商程量入的船队。船队将会在巢湖东面进入西濠河,由西濠河一路往东即可进入长江。船队正中间的一艘类似于画舫的大船上,程量入坐在二楼的酒桌上,桌子上摆满各种山珍海味,他的左右还各有两名娇美的侍女在伺候。
淮安第一富商的名声可不是白给的,无论在何时何地,程量入总是想尽一切办法享受人生,确切的说应该是极尽奢侈。他的家产据说至少有两千万以上。而大明朝廷崇祯年间的财政收入才四百万两,程量入的家产可以抵上大明朝廷好几年的财政收入了。当然了,他的开销也是不小的,除了奢侈挥霍之外,各种上下打点也是少不了的事情,无论是漕运总督衙门,还是北直隶衙门、南直隶衙门、顺天府、应天府、运河两岸的各巡抚衙门、知府衙门,都需要打点到位啊。除此之外,程量入还和当年大部分商人一样,很大方的拿出银子供应书香弟子读书。
明朝的读书费用耗资极大,一般寒门根本就供养不起,所以很多读书人都是商人供养出来。那些人一旦金榜题名,入朝为官之后,自然是要报答供养他们的商人,要想尽办法减免商税。东林党,就是商人供养出来的读书人。
漆黑的湖面上,一支没有打出任何灯火的船队突然出现在程家船队前方,把船工门吓了一大跳:“干什么的?夜间行船也不点灯?突然从前面冒出来,差点撞船了!”
那支突如其来的船队几乎都是小舢板,可是数量极多。小舢板船队没有打出火把,连灯笼都没有点,完全就是抹黑在湖面航行。不对啊,明显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他们没点灯火,而自己的船队灯火辉煌的,怎么可能撞上自己的船队?
想到这一点,程量入吓出一身冷汗:“不好!来的肯定是水匪!”
小舢板上,张书恒向他的亲卫军兄弟们递了个眼色,随后下令下去:“准备攻击,记住了,不要杀了程量入,此人留着尚有用。”
张书恒是按照李国栋的要求,不能杀掉程量入,因为这次杀了他,也就是抢到十多万两银子,而程量入的家产至少有两千万两银子以上,为了区区十多万两银子杀了他,那就是杀鸡取卵。不如先留住他一条命,等今后再找机会满满的敲诈出来。这次张书恒是打算绑架了程量入,让他家里出个一百万银子的赎金。
袭击程家船队的不仅有张书恒的亲卫军,还有李国栋收编的水匪两千多人。这些生活在江河湖泊的水匪,熟悉长江北岸皖北水上地形,在这一带活动对他们来讲简直就是轻车熟路。按照张书恒和水匪们的约定,抓住了程量入之后,由水匪把人带走,敲诈勒索赎金。得到赎金之后,水匪要把七成分给亲卫军,自己留下三成。
水匪头目名叫郭泽富,本来他是巢湖水匪,后来被王全的水师击败后,接受了招安,暗中成为王全水师的官兵,但在明面上,他们还是横行巢湖的水匪。
郭泽富他们原本的武器非常差,自从被王全招安之后,他们的兵器得到更新,换上精良的刀枪,配备上木头、竹子制造的水军铠甲,还有少数人装备上六磅尖顶红缨铁盔,不过大部分人还是一块头巾裹着脑袋。
“上!杀光所有伙计护卫!”郭泽富拉开嗓门大喊道。
大船上的程量入已经方寸大乱了,其实他在少年的时候,也不止一次遇上水匪马贼之类的,每一次他都应付自如。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已经享乐惯了的程量入早已不比当年了,他吓得不知所措。
“老爷,快躲一躲吧。”忠心耿耿的老奴上来道。
已经是来不及了,几百名黑衣人从小舢板跳上了程家商队的大船,这些黑衣人身形敏捷,明显都是好手。冲在前面的每一名黑衣人手里都拿着一把强弩,手持弓弩的黑衣人蹲下,一百多把弩机轮番射出箭矢,这些弩手箭术十分精准,每一支箭矢飞出,都有一名程家商队的伙计或护卫被箭矢钉在船上。
射出弩箭的弩手没有再装填,只是把弩机一丢,拔出刀就往大船上冲杀。
前面的黑衣人杀上大船,后面还有几名身穿黑衣的神箭手,他们使用的是弓,而不是弩。弓的射速比弩机快多了,射完一支,张弓搭箭又能射出一支箭。八名弓手跟在几百名刀手后面,不断的射出冷箭,把那些程家商队武功最高的护卫一个一个射翻。
很快,程量入的这条大船就被黑衣人完全控制住了。
郭泽富大摇大摆的走上大船,看着跪在地上双手抱头的俘虏,他大声喝问:“那个是程量入?若是不说,老子把抓来的人全杀了!到时别怪老子心狠手辣!”
换上护卫服装,多在人群中瑟瑟发抖的程量入听到这句话,他浑身激灵了一下,很快他就恢复了镇定。他知道,那个水匪头目说的话肯定只是吓唬自己罢了,匪徒需要人质,需要绑票,才能勒索到更多钱财。既然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字,肯定是为了绑票来的。所以说水匪不可能把所有人全部杀了。若是自己被抓了出来,那么其他人就真会被全部杀了。
虽然程量入只是轻微抖动一下,却被混在人群中的张书恒看在眼里。
脸上蒙着黑布的张书恒走到郭泽富跟前,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郭泽富一边听着一边点头,随后突然手指着人群中的一个人,突的一声大吼:“来人!把那个家伙给老子拉出来!”
见到匪首手指着自己,程量入一下就吓得软瘫在甲板上,裤子下面湿了一片。
两名水匪走上来,从人群中拖出了昏迷过去的程量入,把他拖到外面,丢在郭泽富脚下。
“别伤害我们老爷!”忠心耿耿的老奴冲了出来,却被几名水匪刀枪拦住。
“求求你们,不要伤害我们老爷,你们要杀就杀了我好了。”那老奴前进不得,急得跪在地上,向郭泽富磕头哀求。
郭泽富看着软瘫在自己脚边的程量入,冷笑一声道:“此人细皮嫩肉的,还伪装成家丁奴仆?哼!怎么看都不像!来人啊!把这个家伙带下去,好吃好喝的招待,不能让他死了!其他的人,除了这个忠心耿耿的奴仆和那几名丫鬟美婢,所有人全部砍了!”
老奴被拉到一边,被捆绑得结结实实的,同程量入一起被蒙上眼睛,带上小船。郭泽富打算把俘获的八名女子分几个给张书恒,却被张书恒骂了回去:“这些女人我们拿了也没用,还是郭大当家的全部带回去吧。”
“多谢张百户!”
张书恒扫视了一圈缴获的船只道:“其中有些俘虏已经见过我的样子了,这些人一个不能留。你一会儿把他们押入底舱,再把船烧掉。”
“诺!”
“还有,假烟也不能留,全部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