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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式微夕     病娇邪医txt下载     病娇邪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一章 她算什么

    美国拉斯维加斯,慕安总部。

    “你们快点想想办法,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已过去很多天,卧室里的人始终都是沉寂的躺着,没有半点生机,葛堂主叫来了老秦,雷霆川,还有天十、天三,一边紧皱着眉一边来回踱步。

    这样下去,里面那个人没有被枪打死,也要被她自己给折腾死了。

    “哪有什么办法,除了岛主,她师父,空少平时就跟苏白来往,一下子三个人都不在了,换谁谁受得了。”秦堂主有点痛心道,这就等于告诉他,他整个邢法堂上下都被轰了一样,他也好多天才终于接受啊!

    “什么叫都不在了,岛主还活着!”葛堂主怒瞪了他一眼。

    “就那个意思……”秦堂主憋着嘴。

    天十沉默着看着两个老人,没有说话。

    “不,还有一个人!”一旁的天三突然出声。

    “什么…”葛堂主有点愣了愣。

    所有人也都看向他。

    “空少在华国有个男朋友。”天三顶着所有人炙热的目光,有些尴尬的把答案揭晓,之前他跟着古老,先后两次去过华国,见过那个人,对空少很好的。

    “她?”秦堂主满脸惊讶的指着关着的房门,“男朋友?”

    小魔头居然还有男朋友?哪个男人这般伟大?!

    “不过好像分手了……”雷霆川蹙着眉紧接着又道,他也想到了胥夜,可上一次他问起空少关于胥氏的事,照那个态度,应该是分手了。

    秦堂主顿时泄气,这一阵喜一阵悲的,更怪不得空少挺不住了,原来还有段不为人知的情伤。

    所有人恢复沉默。

    过了好一阵子,一旁的电炖锅“叮”的一声,天十看了看大家,走过去将里面的汤品取出。

    然后小心地捧着,打开卧室门,“空少…你起来吃点东西吧?”

    卧室中间的床上,躺着的人却依然没有应声,纹丝不动,像是已经睡着。

    天十又打开一盏灯,可以看到躺在那儿人的脸色苍白如纸,手背上正输着液,那双紧闭的眼睛,偶尔会有眼珠转动的痕迹。

    “空少……”天十又轻轻唤了一句,知道她并没有睡,一直都醒着,只是不愿意睁开眼睛。

    床上的人却还是一动不动。

    等了很久都是一样,天十无奈的把汤放在一边的桌子上,走了出去。

    “怎么样?”葛堂主焦急的问。

    天十摇摇头。

    “哎…”葛堂主忍不住叹了口气。

    当时他在不死城接应到他们,几人没有一个是好的,被救回来的苏白就更加……已经停止了呼吸。

    简空左右两臂也各中了一枪,不难想象战况的激烈,怕不过穿了防弹衣,子弹才没有落到致命的地。

    大家并不知具体发生什么,天三对过去的成瑾翊没有太多印象,即使以前见过,几年时间也已经忘了差不多,天十更加不清楚,因此都以为简空只是难以接受苏白的离去,可逝者已逝,又能怎么办呢。

    葛堂主从门缝看着里面,想了想,又盛了些饭菜,敲了敲门,走进去。

    “空少,苏总虽然走了,你还是要撑住,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啊!”他语气深长,营救失败,本就让慕安上下更加摇摆不定,若简空也跟着一蹶不振,可怎么好。

    现在正是百废待兴,需要有人挑大梁的时候,岛主既然被她藏着了,那她就必须扛住啊!

    而床上的简空听到那句“苏总走了”手指紧了一下,像有根利刺瞬间狠狠扎入了心底,也像突然间跌入了无边的漫长黑夜。

    那种黑比当时困在那个不死城下面暗无天日的迷宫里还要黑。

    比看见整座鹰岛被人炸毁还要无望。

    葛堂主站了好一会,等不到回应,再次长长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房间里没有人了,门也又关上了,苦苦忍着哭声的人眼泪也又一次扑朔而下,为什么……

    眼底一片血红,一遍遍对着空气问,为什么……

    她曾费尽心思蛰伏四年,为他报仇。

    葛堂主也告诉她,许慕沉和苏白之所以一定要对付地城,也是因为地城才是真正导致成瑾翊殒命的罪魁祸首。

    到头来,所有人处心积虑为他报仇,可他其实一直都活着,他还带着人炸了鹰岛,还……

    哭着的人哭着哭着就笑了。

    可笑了没两声又哭起来。

    原来这就是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受么。

    所有的一切全都在破碎…

    缩进被子里,想要真正睡去,最好一觉无限的长,再也醒不来,四肢有时候微微抽搐一下,她曾经以为自己知道地狱的滋味,其实不够,地狱实际上远比她所以为的更深,更黑暗。

    半睡半醒,时而觉得被捆绑火烧,时而又像被推进了悬崖荒山。只是无论哪一种,她都没有反抗,看着火烧到身上,由着自己坠落。

    这个充满荒诞感的世界,绝对冷酷而无情的世界,让她彻头彻尾宛如一场笑话…

    “这座岛叫鹰岛,是和外面的世界隔绝的,我出去时在河边看到你,就把你捡了回来,你可以在这里重新开始。”

    “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许慕沉其实是岛主的儿子,这座岛以后都是他的,你可得抱紧他大腿了!”

    “古老收你做徒弟了?那得好好学,学到真本事,你在这里才不用再低头。”

    “岛主居然承认你是他义女?那我以后见到你岂不是都要让几分?哈哈哈,想不到啊,想不到啊!”

    “你不要总是想那些阴暗的东西,这人啊总要朝着光走,去向往美好的东西,知道么……”

    他说过的那些话原来她从来没有真正遗忘,此时还异常清晰的在她耳边反复回响,多好笑啊,鹰岛的叛徒竟然是他,那她又算是什么。

    许慕沉和苏白都是觉得亏欠于他,因此对他最后的嘱托竭尽所能,对她百般善待,极力迁就。

    而其实……

    又多么可悲,她到底算什么。

第二十三章 还不如躺着

    晚上是天十负责留在简空处守夜,已是夜半,天十揉了揉有些困意的眼,却突然发现简空房间内的灯打开了,让她不由地愣了一下。

    而且等了近半小时灯也没再关。

    这是不是代表空少起床了?

    她靠着门后听了一会,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试探的敲了敲门,也没有人应。

    难不成是起身上洗手间,然后忘了关灯?

    犹豫了片刻,天十小心翼翼自己打开了门。

    看见屋内简空真的是起来了,正坐在书桌前,打开了电脑,对着屏幕,像在抄写什么东西。

    “空少?”天十努力压下激动。

    简空却仿佛没有听见也没感觉到有人进来,只低着头,不停的写。

    怕自己打扰,天十也不敢太靠前去,注意到下午端进来的那些饭菜依然原原本本放在一边,又低低的开口道,“空少,我去弄点吃的给你吧?”

    简空还是没说话,依然是握笔写着字,写满一页又翻到下一页。

    等了好一会,天十终于走到简空身边,也终于看清她从电脑上抄的是一些经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默默收走了旁边的餐具。

    而等到她重新做好一些吃的送到房里,房间里的人也还是之前的姿势,甚至如果不看那人手中的笔,一切都像是静止了一样。

    “空少,先吃点东西再抄吧?”

    “不吃不吃,还有十几遍,写不完师父不让我出门。”简空突然回答,语气还有些焦躁不耐烦。

    天十心里咯噔一下,空少的师父不是也已经……

    “古老他……”

    “别吵!”简空又侧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天十顿住,只好退出了房间,把门虚掩上…

    一直到天亮,天十几次悄悄推开门看,简空都始终在抄写,安安静静,没有哪里不对。

    而葛堂主派来与她交接的另一个女孩,辛二也到了。天十把一些要注意的事项交待了一下,临走前又嘱咐了一句,记得多劝劝空少吃点东西,便也离开……

    然后回到自己房间,洗漱之后躺下,却是睡了没多久就又被手机铃声吵醒。

    “快来空少这儿,辛二死了!”电话一接通就听到天三在那头急切的喊。

    天十匆忙起身,然后赶过去……却正好碰见辛二的尸体被人抬走。

    “怎么了?”她有些迷茫看着对面的天三,她守了一夜也没出事啊,怎么才这么一会就死人了?

    天三无辜地摊了摊手,回以同样迷茫的表情,他是跟着葛堂主来看看空少好些没有,可来了之后却看到辛二被割断了颈动脉,一身是血地躺在了空少房间里,而空少只安然地坐在一旁低头写字,像什么也没发生。

    像是根本不知道旁边躺了具尸体。

    葛堂主看着地上还没擦净的血觉得头疼,“空少,你这……为什么啊?”

    人不用说肯定是空少自己杀的,外人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就潜进了空少房间杀人,可…为什么,要知道他昨天选了好半天,想要挑个细心一点的,问了好几个女孩,才终于问到一个愿意到简空身边来的,结果……

    “她诅咒我师父和小白,该死。”书桌前的人幽幽地开口,语气暗哑森然,像回忆起了什么,眸子里伴着这句话甚至泛过了异样的腥红的光,而手中的笔始终未曾停下。

    葛堂主不禁地一怵,背脊还有些微微发寒,诅咒古老和苏白?

    “古……”

    “葛堂主,这里交给我吧。”天十看出葛堂主准备发问赶紧制止,她大约听懂了空少的那句解释,只怕是辛二不小心道出了古老和苏白已去的事实,刺激了空少,才……

    葛堂主看了天十一眼,见她在摇头暗示,到嘴边的话只能作罢,无奈的叹了口气,心中失望。

    自打从开罗回来,他也快几天几夜没有合眼,慕安总部乱,分部乱,除了本有的商场业务还在进行,其它几乎都是停了的,他早就焦头烂额三头六臂了。

    沉着脸,强压住心中的恼恨,然后烦躁地背手离去,认为简空实在不是能当大任之人,这种时候还如此任性妄为,不懂得分轻重。

    见到葛堂主走了,天十取来了拖把打算把地面的血迹弄干净,天三忙上前抢过了拖把,“我来吧,你也回去休息,等晚一点再过来。”

    辛二一死,怕再也不会有人愿意服侍空少了,只有他和天十了。

    天十也不矫情,将拖把让给他,“那你千万别提古老和苏总已经……的事情。”

    “知道了,只是,要让空少就这样一直下去么?这样还不如躺着,躺着好歹还利于养伤。”天三来回拖了几道,拎起染满血的拖把到卫生间冲洗,又再次回头看了看桌前那冰冷消瘦的背影,这已经过了一上午了,他都没见那人停下笔休息。

    “再等等吧……”天十微微叹了一声,也看着简空,她记得空少昨晚曾提到还有十几遍……或许抄完了,就好了。

第二十四章 喜怒无常

    只是天十希望的却并没有发生,或者说没有完全依照她和天三心中所盼的发生。

    简空抄完了那经书,伤也好得差不多,虽然走出了房间,甚至还如了葛堂主的愿站出来承担起了监察慕安上下运作的责任,发布了一条又一条的命令,要求整改。

    却是让葛堂主有些后悔把担子交给了她,因她行事极其冷酷、阴戾、喜怒无常,比以往更加让人恐惧。

    让所有人每天都提心吊胆。

    “我认识一个以前机械部的人,早上被处死了,听说是不满意被编进了后勤。”永勋堂某分队的几个小伙子站在一道走廊上,其中一人抬头看了看外面阴霾的天色,恹恹的嘀咕道。

    而另一个人左右看了看,然后也低着声音:“这算什么,昨天玄字队五个人,连同他们队长都被空少当场一枪毙命!”说着还形象地扮了个断气的动作。

    “好像是就提了一句如果苏总还活着,岛主在的话……”另外有人也知道这件事,一脸诡秘地附和道。

    “那他们是真的蠢,葛堂主早就严令禁止所有人再提鹰岛被袭,更不许提古老和苏总了……”

    “唔…我再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听刑法堂的人说的,这段时间所有死了的人,尸体都还在他们那存着,说空少每天忙完了就会去那里解剖!把那些尸体分成一小块一小块!啧啧……”

    “好可怕,这死了都不放过啊,怪不得以前有人传空少变态了……”

    “砰!砰!砰!”数记暴栗突然间敲在那几人的头上,苍老而阴沉的声音带着怒气响起:“没事做就去练练体能练练枪,站在这儿嚼什么舌根!?”

    “葛堂主!”几个小伙子顿时吓了一大跳,不禁又想起最近说没了就没了的那些人,若是他们刚刚议论的话传到了空少耳朵里,那他们……死一百次都够了吧。

    “哼,再让我看见你们这个样子,休怪我不留情面。”老葛冷冰冰地扫了他们一眼。

    一群人面面相觑,好半天才抖抖瑟瑟地各自散开。

    而见聚集的人散了,葛堂主也站在了刚刚他们站的地方,看了看似要下雨的越来越晦暗的天色,心头泛起一阵酸胀之感。

    大家说的其实都是真的,没有掺杂一点点虚构,简空是的确连死人都没有放过,有时候晚上甚至就睡在了那间临时整理的解剖室里。

    平时如果想找她找不到,去那里准没错。

    每天都和死人待在一起,连愿意跟着她的天十、天三都被她赶走了。

    葛堂主不懂她为什么要过成这样,一身戾气,谁都不能提古老和苏白的事,像是一个致命的雷一点就爆,固执的坚持他们都活着,时而狠辣时而又糊涂。

    有一次他有事去和她请示,碰见她在吃饭,竟听见她边吃边和空气在说话,劝“古老”吃点肉,说不吃肉容易内分泌失调,脾气暴躁。

    然后停顿了一会,又埋怨“古老”越老越顽固,一点不听劝,如同空气那头真的有人和她在对话。

    还有一次,大家一同去外面,开车的人没刹住不小心闯了红灯,结果她马上就蹙着眉责备,没急事开这么快做什么,一会让小白知道又要念半天了!

    老秦也发现了类似的怪事,偷偷问过他,空少是不是疯了,但真要说她疯了,可只要不提苏白、不提古老,你和她说什么她都能理解,也都能给出让人理解的答复。

    尽管是这样,怕是离“疯了”也不远了吧,葛堂主暗暗叹了声气,刚才那几个人提到的昨天玄字队五人均被空少一枪毙命的事情,他就在现场。

    起因也的确是那几人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往枪口上撞,而开枪之后的简空却是像已完全失控,仿佛杀了都不足以泄愤,又朝着地上死去的,最后叫嚣着若苏总还活着的那人的嘴巴连开十几枪,几乎把那人的整个头都打穿了。

    他壮着胆子去拦,却对上她的目光,那大概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诡谲阴森的目光了,如同渗骨的深渊一般,只看一眼就叫人不寒而栗。

    差点吓得他要夺门而逃。

    后来又看着她匆匆忙忙吞下一把药丸才终于慢慢平静。

    平静后又一言不发呆呆的站在窗前,一站就站到了晚上,他也就一直陪着站在那房间角落里,站到一双老腿都是酸疼也不敢擅自先走,怕她突然就又要交待什么。

    只是没有,到最后天三找了来,窗前的人终于回神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神色之中皆是悔恨和痛楚,眼底甚至还有泪,含带隐忍的泪,噙在眼眶里欲落不落,让冰冷的神色生生多出了一抹柔软,而那种柔软却又像是火焰叫看见的人瞬间就被它灼伤,感受到落泪之人的痛,并为她不忍。

    他当时都有些看呆……忘了她连续几日毫不手软索了多少人的命,就好像先前那个疯狂开枪的人不是她一样。

    甚至差一点,他就难过的对她说出“节哀”二字,好在被一旁的天三猛地一阵咳嗽打断,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差点就踩了雷。

    让他此刻想起来都不禁打了个冷颤。

第二十五章 要反

    雨一夜未曾停过,依稀的淅淅沥沥的雨声陪伴了临时解剖室里的人整夜,那无影灯下,窈窕的身影被照得尤其诡魅,而裸露在口罩之外的那双映射着鲜红的眼睛在苍白的脸上却是显得极其的靡丽。

    完成第二具尸体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觉得有丝疲惫,台上的人终于摘去手套,扯掉隔离衣,坐在凳子上看着台上那些分离出来的整齐排列的人体组织,看着看着又像是看到了支离破碎的自己。

    也不知过了多久,凳子上的人像是就这样靠着睡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却突然从门外响起。

    “空少…”

    “空少…”

    葛堂主和几个小年轻一起推开门走了进来。

    “嗯。”简空懒懒应了一声,却没有睁眼。

    “空少,昨晚永勋堂突然前后出现三十多人发生不明原因的腹痛,请了医生上门诊治也没有办法缓解,大家猜测是不是金钩吻毒提前毒发了……”葛堂主有些不安道。

    “毒发?那你们几个怎么还好好的?”简空幽幽凉凉的反问。

    “那个…因为被请来的医生查不出原因,大家才…才这样猜测的,或许是每个人的底子不一样,所以有的人发病快,有的人…则慢一点。”其中一个跟来的小年轻有些颤颤巍巍道,注意到解剖台上的那具尸体和零碎,禁不住背脊发凉。

    “像是有点道理,那就让大家都到这排好队,让我看看是不是毒素在体内变异了……”合着眼的人也并不恼什么,语气还有些难得的轻柔。

    可这种轻柔却并没有让大家觉得放松,反而更加惊诧:“到,到这里来么?”另一个小年轻讶异的问。

    却没有听见简空再说话,坐着的那人仿佛已经完全沉睡。

    一群人面面相觑,包括葛堂主见她这种样子也不敢再多言打扰,只能又忐忑着悻悻地走了出去。

    “葛堂主,我们真要把人叫到这里来吗?”几个小年轻围着老葛再次请示,他们来的时候队长明明交代是要把空少请过去的啊。

    “空少怎么说就怎么做。”葛堂主颇为无奈。

    “可,可好些人他们痛到已经走不动了怎么办!”

    “走不动就抬!”

    而解剖室里的那人见人都走了,突然就睁开了眼,微微泛起血丝的双眸,眸底寒光闪动。

    本以为近十天的严酷手段已经正了那股歪风,却没想到还是不死心。

    毒发么?她只用了极微量的毒,最快也要三个月才可能出现症状,如今只一月余。所以她又该给什么解药呢?

    不给,不仅那些人有了作乱的理由,甚至其它人也都会跟着大闹。而给了,但却解不了“毒”,所有人也一样有理由闹。

    简空冷笑一声,精致的唇角边弯起令人不寒而栗的弧度,然后把抽屉的枪和金针拿了出来。

    而没过多久就听到了门口开始热闹,隐约还夹杂几句呻吟。

    “空少,人都来了,共三十六人。”葛老再次走进来和她报告。

    “那便站整齐,让我先检查一下。”简空淡淡笑了笑。

    出去就看到有三十多人站在门口,面容也都有几分痛苦,其中几个像是连站都不能站直,而一旁那先前就跟着老葛来和她汇报的几个小年轻也在。

    “真的是毒性发作了?”她幽幽地看了一圈。

    “可…可能是。”当中一个强压着心头的不安回答道。

    “别太紧张,其实有没有毒发,我试一下就知道了…都背过身去吧。”简空弯起唇角,眼神慢慢扫过他们。

    只是一排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人动。

    “快点啊,空少时间多宝贵!”葛堂主不懂大家犹豫什么,催促道。

    大家这才慢吞吞转过了身去。

    简空满意地看了葛堂主一眼,然后淡定地打量着从那些人身后走过,同时摸出金针迅速落到了那些人背上。

    到了最后一个,冰冷的神色里已多出了几分难以掩饰的黑暗邪意。

    “老葛,你可知为何平时雷霆川在商业上做什么决定我都不干涉。”

    老葛没有注意到简空的神色变化,以为刚才简空落针只是常规的检查手段。

    而看着那些人从一开始不断交换眼神,时不时还“哎哟”、“哎哟”的,突然就老实下来站着一动不动,正有几分奇怪,听到问话,又不禁愣了一下,低下头,“是空少信任。”

    “呵,所谓术业有专攻,商业上他比我懂比我有经验,所以我不便指手画脚。同理,如今在医学领域,又有多少个人有资格指点我,敢对我装神弄鬼呢?”她话音未落就突然举起枪对着最边上的那人利落开了一枪。

    而那人甚至没有发出一点点惨叫声,直直就倒在了地上。

    “空少!”葛堂主大惊失色。

    一旁的跟来的几个小年轻此时也同样,都是不敢置信的看着简空,为什么开枪,不是说检查有没有毒性发作的么?

    “回去告诉策划这件事的人,最好告诉所有人,要反就想办法直接对我下手,弄这些弯弯绕绕的只会徒添无辜。”简空丝毫不敛自己眼底的杀气看着那几个小年轻,并朝他们走近了几步。

    而五六人看着简空一步步地朝着他们走了过来,似是死神靠近,也不由自主地一步步惊恐地往后退。

    看着他们像已被吓破胆了一样,简空轻嗤了一声停下,懒得再理会大家震惊万分的表情:“把这群人都搬到里头的冷库去!”

    老葛还愣愣地琢磨着她刚刚的话,像是终于明白过来,心中又悔又怕,一时也不敢反驳什么,连忙示意边上的几人照空少的意思做。

    也直到大家走上前,才知道这群人早就被封住了行动能力,甚至语言能力也被封了所以才会那样一直无声无息的诡异的站着,任凭处置。

    可送到冷库里,是要将人直接冻死么……

    葛堂主总算反应过来,这,这足有三十多人啊!

    “空少…”

    “是不是想说太残忍,没关系,你们很快就可以摆脱我,我哥醒了,很快就回来了。”简空垂下眸子,突然笑了一声,笑声极低,却又极苍凉凄厉,淡淡的留下一句话又回到了那解剖室里头。

第二十六章 惶惑

    还是在之前那张椅子,简空就向后靠着睡了过去,一群人在门外搬搬抬抬的动静对她没有丝毫影响。

    她也不是不知道回房去睡更舒服,只是需要这样的环境,可以随时的穿上手术衣,握起手术刀,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迅速获得宁静,让心里那些乱哄哄的吵得她头疼的声音瞬间平息。

    也许是真的累了,虽一直迷迷糊糊的不知到底睡着没有,却也睡了很久。

    到了傍晚时分,雷霆川找了来,上午发生的事,葛堂主和他说了,也一同展开了调查,确认并没有人提前毒发,不过是有几个队长合谋给那三十多人另外用了药,还撺掇了一群人壮大声势,目的就是想要为难简空,让她无论交不交出解药都彻底失去人心。

    只是却还没进行到这一步,就听说了那三十多人的下场,没想到简空竟这般狠绝,连分辩的机会都不给,将三十多人说处死就处死。并且那三十多人其实也不都是无辜,有许多是自愿配合计划的。

    就这样,自以为聪明设下的局被绝对的暴力打破,而绝对的暴力也终于换来了绝对的臣服。

    查到始作俑者后,雷霆川想来问问要怎么处理,即便知道下场是死路一条,也还是需要先经过空少首肯。只是他站在门外好一会,敲了好几下门都没有回应,是空少并不在里面吗?而试探的扭了一下锁,门却开了。

    简空当然在,正坐椅子上歪着头,双目交睫,像是依然没醒。

    而看她睡了,雷霆川也一时不知该不该叫她,脸色那么苍白,白得像是随时都会破碎的水晶,让他禁不住都想学老葛的样子叹声气,他实在不懂这个女孩是怎么可以做到把清冷洁净,邪妄暴虐这几种矛盾的气息揉和成一体。

    犹豫着该不该先走,等晚点再过来,简空却突然先说话了。

    “进来有事就说。”她从雷霆川刚开门就完全醒了,一直在等他开口,却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睁开眼才发现他一直傻站着。

    雷霆川惊了一下,想来也对,他们这样的人即使睡了也都是浅的、警醒的,怎么可能对别人站在自己面前都丝毫未觉,暗笑一声,然后沉稳地将与葛堂主一起调查所得的结果汇报了一遍。

    “把人关起来就好,过段时间正主回来了,让正主裁定吧。”简空没什么兴致再开杀戒,声音有些懒懒散散的。

    雷霆川顿了顿,有些意外简空的“宽容”,居然没有赶尽杀绝,也已听说了岛主苏醒,并很快就会回来的事情,这消息已经传开,很多人都为此感到欣喜,士气高涨。

    “我之前要你去置办的庄园怎么样了?”简空突然想起。

    “已经置办妥当,按空少吩咐,在临近的几个城市都办了一处,现在正在对几座庄园进行全面改造,预计一个月内可以完工。”雷霆川回答。

    “那到时候就把人分一分,都迁过去,不要都挤在这里,看得烦。”

    “是,其实空少,我们为何不像华国那样安排?把内部的人安置在一小区里?”雷霆川提出疑惑,一下子置办好几处庄园,太过引人注目了,但若买下一处楼盘则可以以商业投资做为掩饰。

    “小区?电视上有钱有势的人好像都是住别墅、住庄园的,而且我们过去在外不也都谎称自己是住在一座古堡里么?”简空淡淡地道,唇角还浮上一丝笑意。

    “……”雷霆川僵了一下,突然有些不知说什么好,她的决定竟都是根据电视剧得出的吗?

    可抬头看见她唇边的笑又莫名觉得这笑有几分惨淡,或许是因为脸色过于苍白的缘故,让人觉得这笑意里都是脆弱。

    脆弱吗?不可能,这人杀伐果断的狠厉劲他都自叹不如,怎么会脆弱,应是他多心了:“空少,提到华国,还有一件事,昨晚接到报告,我们在华国的分公司出现了一些麻烦,近期大部分投资业务都被人截了,或者直接亏损,经调查是……胥氏所为。”

    雷霆川定了一定,不再去琢磨眼前人的情绪,认为上下属之间只需要把份内之事做好,完成任务,对交待有所着落即可。

    而突然听到“胥氏”两个字,简空却是愣了愣,手指轻轻敲打着椅子的扶手,纠结的想了片刻:“这华国的分公司能撤么,要不撤了?”

    “……恐怕不妥,当初设立的每一所分公司都是有各自职能的,如果撤了,短期内会影响慕安整体的运作,而且依现在的形式,不建议这样做。”

    “那你的建议是什么?”简空一脸迷茫看着他。

    “属下建议,空少不如约胥总出来好好谈一谈。”

    这件事,胥氏是摆明了针对慕安,缘由估计就是那位胥大总裁被空少抛弃?然后想要以此逼空少出现讨个说法?可分手而已,都是成年人大家好聚好散,弄成这样,打压慕安有对他们胥氏能有多少好处,完全是两败俱伤,实在太不成熟。

    可局外之人的分析建议虽然非常合理,而当事之人的简空却禁不住手抖了一下……好好谈一谈,怕是好好打一架吧。

    脑海里再次想起了胥夜的模样,他还在找她,花大力气找着她,然后想起了曾经她问过的,如果她走了,他要怎么办。

    他当时的回答是,找,直到找到了,或者他变成白骨为止。

    心里突然又有那种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的感觉,除此之外还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渐渐消失、远去,甚至似是慢慢塌陷了一块。

    “空少?”雷霆川还在等着她的答复。

    “哦,我不好见他,交给你去处理吧,随你怎么弄,不用再来问我。”简空觉得心里瞬时生出一种莫名的惶惑感,不自觉扶了扶额头,然后又往后靠去重新闭上眼。

第二十七章 苏醒

    反反复复的噩梦里天旋地转,整座岛都毁了,生灵涂炭,哀鸿遍野,无数兄弟手足被炸得血肉模糊,鲜血漫空喷洒,猎猎风声如同催命的冤魂肆虐奔腾。

    床上的人在梦里一次次绝望地呐喊,胸口仿佛被千钧巨石狠狠锤砸。

    然后惊愕的陡然就睁开了眼。

    而与梦里不同,映入眼帘的是宁静的明亮的天花板,愣愣的侧头看去,床边还坐了一个女孩,那女孩微卷的长发散落在肩头,正在静静的看书,像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突然也朝他看了过来。

    “你醒了?!”女孩很惊讶又很激动。

    许慕沉皱眉,本能的先左右打量起自己所在的环境,恍惚间又回想到刚刚的梦境,额间渗出冷汗,那并不是梦啊,他明明在鹰岛,怎么会在这?

    可原来他竟没死么,张嘴想要问些什么,嗓子却有些暗哑,发声有点困难,“你……”他还没来得及把一句话说完,那女孩就站了起来。

    “我去叫你的医生。”女孩像是没看出他的疑惑,欢喜的笑了笑,小跑着就出去了。

    “岛主!”

    “岛主!”

    紧接着他就看见老叶和地七先后冲了进来,怎么是他们,所以,是简空回来了?简空救了他?

    许慕沉愣了一下,努力清了清嗓子,问道:“简空呢…”

    声音还是非常沙哑。

    “老大在美国呢,岛主你终于醒了,这可真是太好了!”地七激动到像是要哭了一样。

    老叶眼里也是激动,但相对要稳重些,很快就给他进行各项检查,做神经系统的评估,运动功能的评估,而地七一直就傻傻的在一边看,看着看着又傻笑,然后像终于想起什么,跑去外面打了个电话。

    “鹰岛…还好吗?”许慕沉配合着老叶,同时又一次回忆起自己晕过去之前,他本和几人在商榷后面一些行动的具体安排,而乍然之间刺耳的警报声就和雷鸣般的炮火一同响起,震鸣了每个人的耳朵。

    骤不及防,突然的轰炸让当时的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房屋瞬间坍塌,大家相互掩护着逃出去后,又看见许多重型武装的人举着枪四处扫射,嚷嚷着不留活口。

    他被逼退回房间的时候胸口也中了一枪,头部还被飞落的石块击中,近乎强弩之末。

    “鹰岛全岛被毁,已难再修复……”老叶停顿了一下才回答。

    许慕沉心口一阵绞痛,沉默了片刻,扶着坐起身,刚刚清晰的声音突然又变得沙哑起来:“那苏白呢…”

    他想起最后是苏白跌撞着跑了来,看他伤得重,强迫他打开密室的门,把他推了进去,而进去之后他很快就撑不住倒下了,所以,苏白呢……

    “苏总…牺牲了。”

    许慕沉肩头颤抖了一下,双眼瞬时通红,不再说话。

    所以,他们还是败了。

    “你是不是要回美国去了?”一道女孩的声音打破沉静。

    一开始醒来看见的那个女孩子又一次走了进来。

    许慕沉抿着嘴没说话。

    “你会去找简空对吗?能不能带我去?”说话的女孩子就是安琪,她几乎每天都会去看许慕沉,就是想等他醒了,然后和他要求让他带她走。

    而听到她提到简空,许慕沉才又稍稍看了她一眼。

    “岛主,我们现在在火狐,她是基恩的妹妹。”老叶适时开口,解了许慕沉的疑惑。

    “知道了,准备一下,我们尽快回去。”许慕沉低沉道,顿了一顿,发现自己说的“回去”二字已不成立,又酸涩地改口,“去拉斯维加斯。”

    “是…”老叶低下头承应。

    “所以你答应我了对吗?”安琪听见许慕沉的吩咐,兴奋地又问。

    “谢谢你们的照顾,以后欢迎你们……”许慕沉怎么可能答应,却是又一次话没说完就被眼前的女孩打断。

    “不要以后,现在就走,简空以前和我有过“半年之约”,可她根本就没有来,我都快等了她一整年了!”女孩忽闪忽闪的眼睛很天真却是十分倔强地看着许慕沉。

    许慕沉皱眉…

    女孩紧接着又道:“你伤那么重,能留在这儿都是因为我,你欠我多大一个人情,我只是让你带我去找简空,过分吗?一点不过分。而且简空当时要我帮忙的时候已经说了,以后带我去玩,现在不就是以后了吗?”

    安琪不觉自己的要求让人为难,也是真的不想再留在这里了,基恩完全将她当成了瓷娃娃,比心脏手术前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外面只要稍微刮点风,她就只能待在房间不被允许出门了,虽然知道这是为她好,可她并没有这么虚弱。

    许慕沉不由的无语,完全想象得到简空是怎么忽悠的她,可他哪有那个心情管这些女孩子家的拉拉扯扯,“我不方便带你一起去,还是等过段时间让简空自己来找你。”

    “你信不信只要我不答应,你们根本没办法离开火狐。”安琪心急地一跺脚,并不愿意妥协,这个机会放过了,也许她真的会一辈子都只能待在这里,走不出她哥哥的控制领域。

    许慕沉不想再理会她,垂下眼眸,脑海中全是在鹰岛昏迷之前最后看到的鲜血,狼藉遍地的尸体,一栋栋顷刻坍塌的建筑,还有不顾安危,不知找地方躲开炮火攻击,固执地来确定他是不是有事的苏白……

    心中一阵阵抽疼和不甘,眼神悲苦却又含带精光。

    知道从此以后他的肩上有了更多的责任。

    鹰岛流了多少血,就有多少期望落在他身上。

第二十八章 凭什么

    简空等到许慕沉回来已又是几天之后,她,老葛,老秦都提前站在了停机坪处,然后那直升机一降落,机门刚打开,就走下了一个满脸兴奋雀跃的女孩子,奔着简空小跑而来。

    “简空!”安琪激动的拥抱了简空,最后她几乎已经用上了近乎无赖的做法,以绝食来威胁她哥哥和许慕沉,终于达成了心愿。

    “安琪…”简空愣了一下,有点意外她的出现。

    然后才看见许慕沉冷肃地从飞机上下来,老叶和地七跟在他后面,一时有点尴尬,推开了还抱着她的安琪,低低喊了一句:“哥……”

    许慕沉朝她点了点头,路过她的时候又拍了拍她的肩膀。

    “岛主。”

    “岛主。”

    老葛和老秦忙低下头示敬,眼底难掩激动。

    “老大!”地七在后边也是激动,对着她挤眉弄眼。

    “岛都没了,称岛主不讽刺么?”许慕沉往前走着,突然低沉的开口。

    大家瞬间沉默。

    简空听到“岛都没了”更是顿时就停在了原地,心里像是顷刻间生出了一阵怯懦。

    而她停下了,安琪、地七还有老叶也都跟着停下了,一起不解的看着她。

    许慕沉是快走到门口才发觉简空没跟上,回头:“站那发什么呆?”

    简空终于回神,握了握拳,慢吞吞走前去。

    “脸色这么差?他们都欺负你了?”许慕沉关心着她,睨了那两个老堂主一眼。

    两位堂主都是忍不住心头一窒,他们哪里敢啊!

    都是她欺负别人好吗!

    “没有……知道你要回来,昨晚开心到没睡好。”简空微微笑了笑。

    “傻!”

    “那你赶快去休息吧,简空,我昨晚知道要见到你了,也没睡好呢!”安琪突然插话,还走到简空身边笑着拉起她的手。

    许慕沉看着额角一跳,觉得自己现在见到这女孩就有点头疼,想起走之前基恩那副恨不得生吞了他的模样更是郁闷。

    顿时就冷了脸,继续往前走,走出停机坪又吩咐老葛通知有关人员到会议室集合。

    简空没有参加,她被许慕沉赶去睡觉了。

    可她又怎么睡得着,让人给安琪安排了房间,勉强耐着性子哄她先休息,然后就去了那解剖室。

    一开始也并没有进行解剖,只是坐在一旁看着那冰冷的解剖台。

    如今她算完成任务了吧。

    总算是撑到了这一天。

    她默默的想着,想着想着唇角边有笑,大家终于都解脱了……

    只是很快却有眼泪慢慢的从脸上滑落,人像是突然跌落到了深深的冰冷的湖泊里,周身的寒气冻得她呼吸都难,浑身都麻木,甚至一点一点的变得僵硬,再也没有力气去维系最后一根细丝。

    解脱了,再也没有立场留下了,她凭什么再喊他“哥”呢…

    从无声的落泪,到低低的哭泣,从坐在椅子上,到无助的蹲在角落里……

    哭到最后脑海里又响起了无数纷乱复杂的吵闹声,她才又去冷库里弄来了尸体。

    压抑着自己穿上那手术衣,以最规范的操作以丁字形切开,横线略向下弯,竖线沿中线绕过脐部,处理完腹腔脏器,又打开了胸腔,拿掉胸骨和肋骨,剪开心包,暴露心脏……

    动作始终都是无可挑剔的精湛。

    ……

    许慕沉的会一开就开了整整一下午,老叶被简空叮嘱继续负责许慕沉的后续调养,因此也在会议室里头,到后面也是他不得不开口提醒许慕沉注意时间,不宜过度劳累,会议才总算结束。

    而会议结束后许慕沉也终于知道,苏白替了他被人俘去的事,也知道简空去救但没有救回来。

    知道了简空给所有人下毒,知道了她杀了很多人,也知道了她的“雷”。

    不少人说起这些事的时候脸上都布满无奈,还有愤怒,但许慕沉只是轻描淡写带了过去,像过去那样无论她做什么,捅了多大一个篓子都替她兜着,摆出态度明明白白的维护她。

    更何况,这样特殊的时候,恐怕换做他也得狠下心清理部分的人来以儆效尤,稳定局面。

    会议散场后,已是饭点,老叶很快就去做了一些药膳。

    许慕沉吃了几口,想到什么,“这些还有么,给简空也送一份去吧,看她就像没好好吃饭的,都瘦成那样了。”

    老叶忙说好,他做的时候就想到了简空,也注意到她的气色不是很对,打算晚点给她送去,听到许慕沉这么说马上就又去盛了一份。

    “给我吧,正好去看看她。”许慕沉看到那个饭盒伸手接了过来。

    只是当他去到她的房间却没见她。

    想了想又去了下午大家在会上提到的那间解剖室。

    打开门……

    “师父,你快看这个人心脏血管有畸形!下腔静脉肝段缺如!然后一直是奇静脉在代替工作,明显有扩张呢!”简空的语气兴奋。

    “师父,这种例子已经好久没遇见过了……”

    “不过心内是好的,只是单一的下腔静脉肝段缺如,这种畸形应当不会造成血流动力的障碍,师父,你要不要猜猜他生前有没察觉什么不适?”

    “我之前遇到那例,近四十岁才频繁感觉心悸来看,这人也才二十多,可能还没发觉,师父你说呢?”简空继续自言自语。

    “简空!”许慕沉越听眉头皱得越深。

    “你怎么来这里?”简空像是才看到他。

    “把刀和镊子都放下!不要再弄这些,吃饭!”许慕沉痛心厉声道。

    “我晚点陪师父吃……”

第二十九章 断绝关系

    许慕沉心里有酸涩也有自责,她是埋怨他的吧,毕竟当时他居然没让人先去找一下古老,虽说事发过于突然,总归有他决策不当的缘故。

    站在一旁看了她好一阵子,然后把饭盒放到一边,上前去想帮她松开手里的冰冷器械,“简空,不要这样,就算你师父不在了,苏白也不在了,我还在这里啊……”

    只是由衷的安慰却并没有作用,专注于组织分离的人听见有人说她师父和苏白已经不在僵了一瞬,然后看到那人正试图抢下她手里的手术刀,当即就转了手腕向后退:“谁说不在,师父刚刚还来过了的!”

    许慕沉惊愕片刻,心中的内疚和歉意也顿时变得更加沉重,声音低沉了几分:“已经不在了,真的不在了……”

    “不在了?”简空随着他愣愣地轻声喃了一句,眼底闪过不明暗光,骤然就举起了那把还握在手里的手术刀,咬牙切齿地对准许慕沉:“不许你乱说!”

    可也只是狠狠看了他几秒的时间,又像是冷静了下来,辨认出了眼前的人是她不能去伤的人,自己放下了那手术刀扔到治疗盘里,再僵硬地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合上眼后复又睁开:“所以,你是来和我划清界限的吗?”

    “什么?”许慕沉被她一会用刀锐利地指着,一会又孱弱发问弄得有点懵,有些没听清。

    “开会的时候是不是有人说岛上有叛徒……说我们的队伍不干净?”

    “是。”许慕沉点点头,鹰岛的位置突然暴露,被攻击的同时网络也被侵毁,肯定是有熟悉他们内部的人才可能做到。

    “也许并没有,那些人撤退的时候,我正好回来,看见了。”

    “你是说你看见了地城的人?”许慕沉有些惊讶。

    “嗯,而且后来去开罗救苏白的时候又看见了,他看着苏白被人虐待到体无完肤也无动于衷,我抢走了苏白,并且挟持了他,本来我可以救活苏白的,至少能做到同归于尽,却……最后把枪给了他,让他打死了苏白。”简空回忆起来,声音越说越低沉,脸色也更加苍白,白近如纸,整个人像是再一次坠入了那冰冷湖泊,寒冷的刺骨的湖水逐渐没过她的头顶。

    从开罗回来后她没有和任何人提到过这件事,被背叛,被蒙蔽,被玩弄,被欺骗,内心有深刻的无边无际的悲痛,但不能对任何人说明,只能始终独自忍耐。而此时这股悲痛她却再无法隐瞒,不是因为自己终于承受不住,而是……仅剩的心识理智在告诉她她有这个责任,让许慕沉知道一切。

    许慕沉能感觉到她身上突然蔓延而开的浩大的悲痛,却以为她只是想起苏白。

    天十、天三都有来跟他汇报,他已经知道当时救援的经过,除去本身火力悬殊,也确实是在最后一刻敌人突然挣脱了简空成功反击了。只是传入耳朵的下一句话却足足让他僵如木石,仿佛整个人瞬间被横空劈裂。

    简空停顿了一会,站起了身直直地看着他,声音颤抖着:“他是成瑾翊啊,他为什么会对苏白开枪,也对我开枪?”

    许慕沉浑身一震,觉得自己霎时之间有些站立不稳,连复问一句都有些吃力,是他听错了吗,“他…是…谁?”

    “成瑾翊啊!”

    “不可能!”许慕沉眉心皱在了一起,成瑾翊明明已经…死了,死了很多年了!

    “他还喊我简安呢!又怎么会错。”简空看到他的反应,嘴角边像是有丝笑意,幽幽冷冷地补充道:“是不是很错愕又很气愤……他怎么做到假死的我不懂,他为什么要与你为敌我也不懂,只是现在我和你又要怎么办?”

    许慕沉紧紧攥着拳头:“你好好休息,这件事我会让人去查。”他有些没办法继续镇定,转身想离去,是成瑾翊带人来轰炸鹰岛?怎么可能!就算他真的没死,怎么可能是他!他也是在鹰岛长大的人啊……

    哪怕说是眼前这贪玩乖张的女孩学人摆弄炸药,结果玩过了没收住不小心把鹰岛给炸了,这种版本的可信度都比说成瑾翊死而复生带人袭击鹰岛的可信度高一些。

    可再不相信也好,当时那些连天炮火以及持枪扫射的敌人如何残虐他是亲眼看见,完全是斩草除根之势。

    “我说的不是对付他要怎么办,而是我和你,怎么办。”简空不知道许慕沉此时内心的曲折波动,只是看他想走便又重复了一次。

    “什么……”许慕沉不太明白。

    “你回来了,慕安那些大小的事当然都应该你去管,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我也不用,你拿回去。”简空十分淡定的说出自己的决定。

    许慕沉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和你断绝兄妹关系的意思。”

    许慕沉再一次感到浑身一震,脸色更加青白,嘴唇都有些发抖,以为耳朵出现幻觉,心中无数疑问却全数哽在喉咙里一句话都说不出,不知从何反应,只能又惊又怒地瞪着她……

    简空挑眉一笑,亦毫不躲避他的目光:“看到我难道不会让你觉得讽刺吗?你和你父亲承认我,都是因过去的成瑾翊,你觉得亏欠于他,才把对他的亏欠转移到了我身上,甚至不惜触犯众怒来保我,这不会让你觉得自己很蠢吗?先岛主如果泉下有知恐怕棺材板都要摁不住了,你始终践行的诺言,保护我,照顾我,不过是敌人的计谋。”

    许慕沉听见她这般解读有些难以冷静,一团怒火霎时在心中盘踞狰狞,周身的气息也开始变得冷冽。

    “有没有一点冲动想要杀了我,觉得我的存在就像是你的一根耻辱柱,在时时刻刻提醒你怎么把敌人当成了兄弟,你苦心计划为他复仇,以为多么情深义重,到头来他却带着人来彻底地血洗你们曾经共同建筑过的家园。”简空不依不饶继续挑衅道,语气越发地幽凉森然,如同故意要将许慕沉的内心防线击溃。

    那接二连三冷酷无情的话和眼底越发明显的讥诮戏谑,就像是呼啸而来的狂风让许慕沉再次回想起自己昏迷前的景象,醒来之前的那反反复复的噩梦,不断坍塌的楼房,轰然倒下的人们,残肢断体,积血遍地,也终于克制不住抬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甚至一点一点地用力,“够了!”

第三十章 真的走了

    一如之前简空用手术刀对着许慕沉,而后自己放下,许慕沉也同样,没几秒钟便就松开了她,走出了那间解剖室。

    只是没过多久,还未彻底入夜,简空也走了,开着车离开了慕安,所有看见的人都只是当她出去转一转,直到第二天早上,安琪想要找她,大家才发现她不见了。

    “岛……许…许总,空少从昨晚出去后一直没有回来,派人去找也没有找到。”葛堂主硬着头皮到许慕沉处汇报,心中七上八下惴惴不安,习惯使然差一些又喊了岛主,得知简空一夜没回来后,他马上就派了人去找,但什么消息也没有。

    许慕沉没说话,本就冷肃的脸瞬间铁青,想到昨晚她说的断绝关系……

    所以她真的走了……

    真的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干脆。

    手指微微颤抖,嘴唇紧抿着,额角甚至泛起了一缕青筋,心头如同被开水滚烫。在角落的垃圾桶里有一团被狠狠揉碎的纸——是他要天十、天三还原的,当时他们去救苏白所挟持的地城少主的画像……

    成瑾翊,简空,所有人都要背叛他,离开他么?

    他对他们不够好么?

    “许总?”葛堂主等不到回复又试探性喊了一句。

    “除了找人,你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了?”许慕沉克制着怒火,厉声反问。

    葛堂主瞬间大气不敢出,噤若寒蝉,正不知如何是好,安琪却又突然间的再次闯了进来:“简空找到了吗?她回来没有!”

    身后还跟了几个基恩交待必须寸步不离守着她的人。

    葛堂主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许慕沉,面露为难,小声回答道:“没有…”

    “没找到就继续找啊!你们都不担心的吗?”安琪一听一双蛾眉紧皱在了一起。

    许慕沉始终黑沉着脸不说话,有什么可担心,她这般强悍的一个人,她不伤别人都算好,又有谁奈何得了她,怎么会需要担心。

    “喂,你快派人去找啊,我好不容易才出来找简空,她却不见了,那……”安琪见许慕沉一声不吭感到着急。

    许慕沉浅浅睨了她一眼:“你最好不要说话,否则别怪我现在就让人把你送回马来西亚去。”

    安琪愣了愣,这是让她少管闲事闭嘴?白皙的脸顿时涨得通红,还有几分愤然,转身打算出去却又碰见了从远处走来的督促许慕沉按时吃饭的老叶。

    “你以前不是跟在简空身边的吗,你也不去找她?”她有些不能理解,为什么大家看起来都不怎么关心简空的去留,就算简空平日就是贪玩的人,可不是说许慕沉之前受伤是因为外出被袭么,那简空呢?简空在外面就不会有危险?

    老叶看了眼里面坐着的许慕沉……

    “谁都不许去找!”许慕沉突然开口冷声道,脸色冰若寒霜,露出些许不耐之色,然后站起直接越过了他们走了出去,背影笔直,步履却沉重,带着丝说不出的萧索。

    “你…你们不去,我去!”安琪看他这般不管不顾,气得对着他的背影大喊。

    “小姐……”身后几个跟着的人见安琪这般激动赶紧小声提醒她注意。

    许慕沉像是根本没听见。

    呵,去哪里找呢,简空若要走,哪有这么容易找得到,如今成瑾翊活着,她应该最高兴了,说不定她还会去找他吧,许慕沉心中一阵阵冷笑,她真是说对了,他的确是很蠢又很傻。

    成瑾翊每一步都算得滴水不漏,仗着对他足够了解和他的信任,替简空把每一步都安排好了,甚至,最开始让他将简空认做妹妹又何尝不是成瑾翊的提议,还有最后的她若要走,帮她走,给她自由。

    他只是做了很多年的小丑而已,并且为此付出了极重的代价。

    岛上上千人的血,都是因他识人不清,瞎了眼。

    “许总……”老叶一直跟在他身后,一直跟到他的房间门口。

    “她不会再回来了,你若要跟着她就一起走吧。”许慕沉打开门,打开灯,看着空荡荡的陌生的房间,觉得思绪混乱。

    老叶顿了一下,虽不知简空与许慕沉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矛盾,也能稍稍观察出事情非同一般,斟酌了一会。

    “属下担忧许总的身体,同时也担忧空少…据属下了解,空少近期服用抗抑郁药用的十分频繁……”

    他认为还是有必要把最新了解到的情况和许慕沉报告,从昨天下飞机见到简空他就察觉到她似有不对,而经过一天的了解,知道她在服用的药量不停地在增加。加上葛堂主和秦堂主都有来和他描述简空的一些奇怪的现象,这让他更加忧虑,也实在难以放心让简空自己在外。

    许慕沉沉默不语,并没有给出什么指示,而是慢慢走到了窗前站着,脸部侧面的线条在空气里看起来冷冽且坚硬,直到有风吹过来拂开他额前的碎发才看见那轻轻皱着的眉。

    他该把她找回来吗?喉咙里瞬间像有些疼痛,第一反应其实也还是有些着急,像一种习惯,可再又不允许自己着急,强迫自己冷静清醒,狠下心不去管,难道他要做一辈子小丑吗?还有必要遵守诺言吗?没有了。

第三十一章 钥匙

    又是一天,许慕沉在自己房间一上午都没有出去了,呆呆的看着一枚钥匙,有人去简空房间打扫时发现的,放在抽屉里,上面贴了个标签,写了“苏白”二字。

    钥匙被交到了许慕沉处,许慕沉就盯着那钥匙几乎看了一上午,哪怕等着他决断的事情堆积成山了也不想理会,只是在房间里看着那钥匙。

    也就是当初苏白离开华国交给简空保管的那一枚,简空不知道它的来路,许慕沉是知道的。

    苏白将自己所有财产都交给了一家信托机构管理,他和简空都是信托协议里的备注受益人之一,而协议里最后还有一句,若委托人遭受意外,备注受益人中持有钥匙者可以全数继承,否则协议期限过后,财产将作为善款捐赠到某和平慈善基金。

    所以苏白把他自己的所有都留给了简空,他其实很清楚他们的原定的计划危险重重,已经留下了遗嘱……

    苏白是他身边活的最简单的人,和简空那种“简单”不同,简空几乎不会关心谁,只在乎自己高兴与否,而苏白是完全为别人,从不为他自己。

    你会恨么,苏白,惨死在了成瑾翊手里,最后一刻,你心里有恨么。

    直到深夜,许慕沉还是在房间里。

    而“哐啷”一声,一只酒瓶咕噜噜地从他的脚边滚开来,醉了的人背对着夜色静静地靠在窗台上,仿佛感觉不到夜晚的冷风在一阵一阵往里灌一般,他的身边已经滚了许多个酒瓶子。

    然后又叫人再送了酒进来,门口守着的人看他像已经醉了,想要劝一句,却又被他凛冽地厉声骂走了。

    守卫们只好去通知老叶,有点常识的也知道,大病初愈是绝对不宜饮酒。而安琪到处寻了简空一天没有结果,也想要去问问老叶,认为他过去追随简空,应当知道简空可能去了哪里,然后正好听见了同样来找老叶的几个守卫所说的情况。

    “你喝成这样,和简空有关吗?你们吵架了?是你骂走了她?”安琪去到了许慕沉房间缓缓推开门,看见他垂着头,斜倚在窗边,整个人醉醺醺的。

    “酒呢…”许慕沉没有抬头看谁在说话,感觉到有人进来就迷离着问了一句。

    安琪突然有些尴尬,她其实不应该来这里,但犹豫片刻之后又道:“我能看出来你们吵架了,但你们是兄妹,兄妹吵架吵得再凶,情分都是在的不是吗,就像我和我哥哥,有时候我也会特别生他的气,但心里面知道他永远都是我哥哥。”她尽量安慰,心里还是希望许慕沉能让多点人去找找简空。

    简空的离去让她总是不安烦躁,除了纠结自己好不容易千里迢迢来一趟,却并没能和惦记的人说上几句话的无奈,怕消息传到火狐,用不着谁赶她走,她哥哥也要派人来带她回去,也有真正担心简空只身在外会遭遇危险。

    许慕沉萧索的靠在窗边,听见她话中“永远”两个字顿了一顿,终于抬眸看了她一眼,好一会又慢慢地站直了身子,转过身看向外面,哑着嗓子低低地笑了一声:“她不一样,是她自己说要和我断绝兄妹关系。”

    “怎么会,简空不知道多紧张你的安全,你受伤的时候,她找我帮忙,那是我第一次见她求人,我哥一开始并不同意收留你,然后简空就和他谈条件,几乎什么都答应了。他们是视频电话,我就在旁边看着,然后才知道原来平时再嚣张,再飞扬跋扈的,也可以为了自己关心的人低声下气。”安琪表示不相信,认为不过是简空气急了才放的狠话,就像她之前说的“绝食”一样。

    “是么……”许慕沉伏在窗台上,风吹到眼睛里,吹得又痒又红。

    他是真的醉了,而醉了之后才发现自己心里更多的不是恨,而是痛,众叛亲离的那种痛。

    可这种发现也让他更加唾弃自己。

    他,苏白,成瑾翊三人孩童时期就是整天一起胡闹的,训练营里自成一队,公认的铁三角,几乎每次任务都是一起出发,只两人去的都很少。

    后来多了个简空,多了个小神医,也是一样。

    可如今,叛的叛,死的死,走的走……

    安琪在后面站了好长时间,看着那一身酒气的人,衣摆被窗外的凉风吹动,让他看起来满身的沧桑和落寞。

    “安琪小姐…”老叶突然端着碗醒酒汤走了进来。

    看到有人进来,安琪有些不好意思,已经很晚了,她这样在别人房间里打扰总是不礼貌的,略不自然朝着门口走了几步:“你忙吧,我先走了。”

    老叶点点头,目送她离去,然后走到窗前那人身旁,“许总…”

    “你怎么还在这里,不去找你的小主子么?”许慕沉依然垂着脑袋,声音听起来沙哑又空冷。

    “许总,用些醒酒汤吧。”老叶没有回答许慕沉的问题,只是他话音刚落,眼前的人竟似摇摇欲坠一般,让他惊了一跳,连忙放下那碗醒酒汤,扶住他,迅速查了一遍他的脉搏呼吸,确定他无事,才知道许慕沉已不清明,醉得彻底。

第三十二章 寻找

    老叶等许慕沉酒醒之后也正试辞行,他已经决定要去找到简空,古老已去,简空是古老唯一的徒弟,而古老对于他何尝不是亦主亦师亦友,他如何能忍心让古老泉下难安。

    “老叶,这是查到的老大开的那辆车的一些线索……”地七到老叶房间里,把连夜查到的资料给他,看他在收拾一阵伤感,“我也想和你一起去找老大……”

    “你留下,空少会回来的。”老叶拍了拍他肩膀,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地七抿抿嘴,叹了声气:“哎…那你可得好好照顾老大,然后要常常给我电话,让我也安心。”如今不止鹰岛被袭是个禁忌话题,连“空少”也是不能再随意提及的,岛主,不是,是许总肯放老叶走已是极其不易。

    而且老大给所有人下了毒,许总也并没有给大家发放解药的打算,很多人对此抱有怨言,认为是老大在教唆许总这样做,暗地里都在骂他家老大,他若留下来,努力拼出自己小小一块地盘,总是能替老大保留一片净土。

    只是离开慕安的老叶却并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简空,只能根据地七给的简空那辆车的曾经行驶路线试着找,而从路线来看,简空并没有离开拉斯维加斯,但最后却不知所踪。

    想了想,老叶只好又到那些路线中出现过的的每家诊所挨个的问。

    因为精神药品不会一次性给患者太多,简空如果有在吃药,离不开药,她必须到诊所里去让医生开。

    这是他最后能想到的办法,拿着当初他从威尔斯那里问来的药方,已经陆续问了十几家,都说没有遇到过最近来开这些药的人。

    当他又一次从一家诊所里一无所获的时候出来却碰见了天十。

    “是许总让我来和你汇合。”天十等在那诊所门口,看见老叶,然后走了过去。

    而许慕沉找她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明确提出执行什么任务,只是给她看了样东西,苏白的私人钥匙,淡淡说了一句,钥匙是苏白生前最重要的东西,他给了简空,苏白对你有大恩,你该知道怎么做。

    老叶对天十点了点头,很快明白,心里也多了一点点安慰,无论如何,多一个人帮忙都是好的,“我已经根据空少的车子到过的地方一路找过来,但没有什么收获。”他有些疲惫把结果说出。

    “先找地方落脚吧,晚点我再去附近问问。”看出老叶的疲意,天十建议道,其实她也没有头绪,许慕沉并没给她更多的信息。

    但她出发前问了好些人空少的兴趣喜好,知道空少除了弄一些医学相关,还喜欢赛车、蹦极,便想着去赛车场或者那云霄塔碰碰运气。

    运气显然很差,两天过去,天十把拉斯维加斯的赛车场,所有能够蹦极的或者有类似项目的地方都找了个遍,甚至连几大赌场她也都去看了,还是没有消息。

    而那些车站、机场,她也拜托在慕安总部的人去帮她确认了,空少并没有出现过。

    “从明天开始,我们排查酒店吧,一间一间的排查。”天十和老叶商量着,毕竟到目前为止,他们都没有查到简空的入住信息,但是简空总不可能睡在大街上。

    只是拉斯维加斯作为世界娱乐之都酒店又何其多,若简空有心隐藏,就凭他们两人去找得找到什么时候。但别无它法,许慕沉不愿意接天十的汇报,他们申请不了更多的援助。

    不过好在消息传到了安琪那里,安琪已经和地七,还有葛堂主混得极熟,知道情况后,马上把基恩派来的那些人都交给了天十,要她务必找到简空。

    “你们许总到底为什么和简空吵架?简空为什么会离家出走?”安琪缠着葛堂主又问,她以为要让简空安心回来,首先要消除他们兄妹俩的矛盾。

    可又哪有人知道答案。

    许慕沉从之前醉酒后醒来,完全像变了个人一般,冷肃的、狠厉的,和过去简空的作风几乎相差无几,而对于寻找简空下落的这件事,许慕沉批了老叶的行程申请,也暗示了天十追随,没有更多了。

    谁再在他面前提简空,连空气中的温度都会瞬间下降。

    时间过得很快,老叶和天十这边,排查酒店也已经进行了三整天,依然是毫无音讯。能想到的办法都用了,天十不得不去想,简空有没可能通过他们查不到的途径已经离开了拉斯维加斯,这前前后后大家找了近十天了,一点进展都没有。

    所以简空到底在哪里?

    其实老叶一开始的方向是对的,简空的确是状态已经很不好了,她离不开药,却是药也很难起作用了。

    在她开车出去的那天夜里,甚至还在路上,就突然感到头疼欲裂,让她不得不把车停在了路边,即使吃了药,大脑也是一片空白,像是刹那间什么也想不起来。

    不知道自己原来的打算是去哪里,是要去做什么,就在路边蹲着,蹲着蹲着,引起了路过车辆的注意,有四五个年轻人走过来,先是对着她问了几句,见她不说话又对她动起了手,而她竟连最基本的防卫都不能做出反应。

    思维异常的迟钝,动作也是。那些人开走了她的车,如同一群惯犯,很快就把车重新改装,变卖了出去。而简空,一身是伤在街上流浪了一天后,被一好心的老妇人带了回去……

第三十三章 破败

    被老妇人带回去的简空,却并没有得到太长久的收留,老妇人很善良,看她脏兮兮的,带她到浴室让她洗澡,给她换上了自己女儿的衣服,然后见她身上有伤还帮她处理了一下,需要包扎的地方包扎了起来,又给她做了一顿饭。

    可是精神再次出现问题的简空却连吃饭都不会了,也不是不会,是根本不想吃。

    老妇人喊她吃饭的时候,她听见了,心里的想法是,为什么要吃饭,她这样的人吃了也不过是浪费粮食。

    于是老妇人又一勺一勺喂给她吃,还给她整理了床铺让她睡觉。

    睡觉的时候,她也难受,像是身上很多地方都很痛,痛到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也必须等眼泪流尽了,她才能稍微睡上片刻。

    而休息的不好,又导致她任何时候都觉得自己很累,极度的累,累得一动不想动。

    尽管如此,简空在老妇人家住了一个多星期,一直都获得了很好的照顾,老妇人没有嫌弃她什么也不会,还和她讲了很多自己女儿的故事,说自己很想念女儿,也直到老妇人的女儿真的回来了,看见简空,不太欢迎,终于把她赶了出去。

    即使这样,老妇人只能听女儿的不再管她一个来路不明的外人,也还是悄悄塞给了她一些零钱和吃的。

    这般朴实的善意,简空却是连一句谢谢都没有开过口,她感激吗,肯定有感激,却像是完全失去了交流的能力,没有一点点的**发出声音。

    她无法思考任何问题,没有办法表达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就在老妇人家楼下的墙角处,她又待了三天,白天她会去附近的一个公园,那里有公共厕所,有水,晚上她就回到那个角落,蜷在墙角边靠着墙休息。

    而这样的举动也惹恼了老妇人的女儿,被认为简空是故意赖上了她的妈妈,然后报了警。

    警察到来的时候见简空不像当地人,要她出示身份证明,或许是因为深夜出警,警察没有太多耐心,问了几句得不到回答,语气也开始不耐烦。

    而简空的眼睛却被警察腰间的配枪吸引,脑海里有个声音告诉她,把它抢过来,对准自己脑袋扣下去,就可以结束了。

    不会痛,不会哭,不会再觉得累了。

    不是没有地方可以去么,那就把它抢过来对准自己的脑袋扣下,哪里都不用去了。

    那个声音在怂恿她寻死。

    而她也真的这样做了,突然就伸手解开了那警察枪套上的锁扣,把枪握在了自己手里……动作快如闪电,像是瞬间恢复清醒了一般。

    警察显然没想到这看着呆愣又虚弱的女孩竟然敢抢枪,还这般敏捷,“你要做什么,快把枪还给我!”他震惊的指着简空大声喊。

    被警察的咆哮愣了一愣,简空低下头木讷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枪,如同突然又忘了自己刚刚为什么要抢这把枪。

    “快还给我!这附近可是有摄像头的,你这样做我完全可以逮捕你!”警察接着又喊道。

    而听到他说摄像头,简空顺着四处张望了一下,又呆看了那警察几秒钟,然后举起那枪,像是根本就没有瞄准便连开了两枪,将她能看到的两处摄像头都直接射毁。

    砰、砰两声,警察已经完全被她的举动吓傻了,这种神乎其神的枪法,他到底碰见了个什么人啊,一时僵在原地,还有些颤抖。

    而周围的居民也被突兀的枪声惊动,不少人尖叫,甚至打开窗户窥探。

    之前照顾简空的那老妇人听见家门口传来的枪声竟打开门蹒跚地走了出来,不敢置信的看着简空手里的枪,神色又惊又恐,“孩子,你……”

    “妈妈!”紧接着老妇人的女儿也跑了出来了,皱着眉仓惶的将老妇人又拉了回去,把门关紧,“和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再把陌生人带到家里来!多危险啊!”

    简空在外面,能听到屋子里女儿对妈妈气急败坏的责备。

    而那个警察也已将简空视做了危险分子,一边高度防备的看着她,一边用对讲机呼叫附近的同事过来援助。

    可他还没来得及向对讲机把事情说个明白,就又被简空吓得再次僵在原地——她在用枪指着她自己的头。

    “噢!天呐!你快放下!放下枪!”警察有点受不了,觉得这接二连三的画面过于刺激,赶忙出声安抚,“冷静一点,把枪放下……”

    却又看到面前的女孩眼眶里流出了眼泪,看上去极度可怜无助,是他太凶吓到她了么,警察抹了抹额头的汗,深呼吸努力缓和语气,“不要冲动,把枪放下……有困难可以说出来,不要冲动好吗……”

    而简空依然保持着动作,流着泪,觉得自己站在了无边黑暗里,可是黑暗里,她好像又看到了很多人,看到了许慕沉,看到了苏白,看到了她师父,师父又念念有词的对她重复经书上的一套,说世间万般皆是虚空,皆是幻影,企图让她通晓“空”字,放下执念。

    师父…

    想起曾经真心爱护教导过她的老人,简空的眼泪更加汹涌,却也好像终于恢复了一点点的思考能力,把枪还给了警察,也不再逗留在别人家墙下。

    她顺着马路往前走,警察似是发现她的精神有异常,并没有追着她,反正枪已经重新锁回枪套里,宁可自己去绞尽脑汁的写报告解释,也不愿摊上更多麻烦。

    而简空突然的“清醒”也很短暂,没多久她就又混沌起来,站在路边看着车流再一次的失去方向,只能浑浑噩噩的去到她唯一能够想起来的,前几天白天都会去的那个公园里。

    而那公园其实很美,夜晚中更添几分宁静,四周种植了许多花圃,风中有花香,远处有一浅浅的湖泊,湖岸上是细细的发着嫩芽的小树,是带着生机的美,只是简空却感觉不到了,她只是找了个地方坐下,让自己得以休息。

    在两天后也终于被天十和老叶他们找到。

    天十等人时刻都在关注拉斯维加斯各处的动静,听说前两天有人抢夺了警枪并击毁附近摄像头,马上就赶到了事发地,一番调查下,包括找到曾经收留简空的那个老妇人,给她看了简空的照片,终于确认开枪的就是简空。

    “空少……”老叶看着面前的人,心头难忍酸楚,眼眶都不禁湿润。

    曾经那样恣意绽放,比花圃中任何一朵鲜花都更加鲜艳的女孩,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天十也是有些惊讶,她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样子的简空,肮脏的,呆滞的。

    乌黑的头发满是油腻,脸色苍白神情木讷,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灵气和活力,一副破败的模样让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她和前段时间在慕安总部,阴戾果断绝不心慈手软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

    “空少…”天十也尝试着轻声唤了她一句

    虚弱的人却没有回应。

    “怎么办……”天十迟疑地看向老叶。

    “去华国,她的医生应该还在华国。”

第三十四章 本能

    两个月了,从大年初一他从老宅回来,再也没有见到她。

    房间里什么都还在,只是她不见了。

    胥夜无法和任何人说自己这两个月过得有多煎熬。

    内心破碎,竭尽全力克制骨髓深处的软弱、恐惧和哀伤,有时候他一天不说一句话,有时候他几天都不会走出公寓的门,独自过完两个月,日以继夜反复的想她到底去了哪里。

    而能查到的只是她和老叶还有地七一同离去,再没有别的线索。他没有办法去想她是自己走了不回来了,还是因为其它回不来。也不知道这一次分开,是倏忽再会还是漫长无期,所有的所有都无从探测,他只是不停的寻找,几乎盲目的寻找。

    在拉斯维加斯麦卡伦机场,胥夜刚刚下了飞机。

    慕安集团的分公司不少,而且隐蔽,连官网都谢绝外人访问,想要入侵更是难乎其难。加拿大,德国、印度、新加坡、澳大利亚他都去过了,什么也没有问到,而美国这一处是刚刚才获得的线索。

    通过对华国的慕安采取手段,然后发现了有来自拉斯维加斯的一家企业对它进行资金援助,而这家企业的性质,是否也属于慕安他还没有查清楚,但他还是来了,哪怕有一点点的可能他也不愿意放过。

    而机场的另一个方向,老叶推着行李,天十扶着简空也刚从一辆车上下来,天十的照顾下,简空看起来又和从前一样清爽干净,可若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她有些虚弱,步态也有些僵硬。

    安琪和地七等在路口见到他们马上就迎了上去。

    “简空……”安琪很激动,心里堆了很多问题想问,可是也有点害怕,来之前地七和已经把情况都告诉了她,她是才知道她最羡慕的这个人竟然是重度抑郁症患者,除了轻轻唤一句,不知道自己此时还能说什么。

    而听见呼唤的简空却没有任何回应,只是讷讷的站在天十旁边,甚至没有看一看安琪或者地七,眼神发直,表情里看不出喜恶只有淡漠茫然。

    看着老大的样子,地七不自觉有些哽咽,从口袋拿出一本护照递给老叶:“这是老大的,我确定过了,威尔斯还在华国。”

    “嗯。”老叶接过来收好。

    “老大…她会好么…”地七犹豫了一会很小声的问。

    很小声,大家也都听见了,安琪,天十都不约而同看向老叶,因着老叶同样是一名医生,即使不是精神科的医生,还是希望他能给出肯定的答案。

    “会的。”老叶语气认真,但其实他也不确定,抑郁症每一次复发治愈都会比以前更有难度,可他需要有信心,大家都需要。

    几人站在那,相互看了看,一番不舍,一番叮咛,也就分开了。

    离登机还有一会,老叶、天十和简空坐在候机室里,等了一阵子,老叶起身去洗手间,而天十被一路人询问,简空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时不时的抬头四处看,可看着看着就突然离开了座位。

    她透过玻璃窗看见一个人,突然就想要跟上去,只是她的动作总是迟钝,等她也走到室外,那个人就不见了。

    到处人来人往的,就是找不到她先前看到的那一个,也忘了自己从几号门出来,只好愣愣的跟着人群走。

    漫无目的,随着一个人走了一段,又会随着另一个人再走一段,越走越远,她依然很难去思考什么,脑袋钝重浑噩,好像自己只是个空落世间的过路者,心里什么都没有,脑中亦一片空白。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终于停下,在一处路灯下面,这个时间点,灯还没有打开,她绕着路灯转了两圈,然后扶靠着灯杆,想要等老叶再次来找她,仿佛又能够思考一点什么了,知道不可以再乱走。

    天灰蒙蒙的,有些阴凉,似是微明时分的凌晨,可以看到楼群之间有很多车辆,各型各色,彰显繁华,可她却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太过窒息,城市被一张寂寥的网罩得紧紧的,因而叫人窒息。

    然后又一次在自己的脑海里看到很多人,她叫不出他们的名字,但是知道,那些人都是死在她手里的,有因为她不愿意施救而病情恶化的,比如她在瑞民医院接诊的第一个病人,那个食道癌的人,比如江子煜早产的孩子,她能看见那个孩子在对她笑,而救他们,其实对于她是再轻而易举不过的事。

    也看到了许多真真正正被她所杀的,比如巴伐利亚的父子,把她关到集装箱里的周浩宇,网约车的司机,圣彼得堡的两个男人,还有很多慕安的人,她可以看到这些人全都在对她招手。

    密密麻麻的人都在对她招手。

    那一瞬间,她像是思觉敏锐可以感受到天地之间一点点的细微差异,又像是依然茫然麻木,听不到任何声音,仿佛血管里的血流的速度都变得尤其缓慢,几近停顿。

    如同万念俱灰,让她只能朝着对她招手的那群人走去……

    尖锐的鸣笛声,急促的刹车的声音轰然响起,简空朝着自己的幻觉走去,然后不得不停在了马路中间。

    司机为了躲避她,撞到了边上的护栏,郁闷的打下车窗对着她破口大骂,也因为这样,马路上的车辆排成了队,一辆一辆在往后蔓延。

    “胥总,前面有车祸,可能会耽误一会。”陪着胥夜同来的吴特助此时和胥夜都在后方的一辆车里,伸出头往前张望了一下。

    胥夜没有说什么,只是捏了捏眉心觉得疲惫,又闭上了眼,像很快就睡了过去。

    可没多久突然又生出一种失重感,让他从朦胧中瞬间惊醒,心跳剧烈,定了定神,环视四周,才发现自己还是在刚才的地方,车辆甚至不曾挪动分毫。

    “胥总,你再睡一会吧,这里离酒店还有段距离。”吴特助注意到胥夜布满血丝的双眼。

    “不必了,把窗户都打下来。”胥夜再次捏了捏眉心,觉得车内的空气有些浑浊,浑浊到让他总是无法平静。

    吴特助照做,又过了十来分钟,车子终于可以往前移动,而胥夜也终于看到了那个蹲在路边,用手抱住头,又惊又慌像在哭泣的人。

    总是无论变成什么样子,在什么地方,遇见了,就能认出来。

    “简…空…”胥夜摁捺住几乎要从口里跳出来的心脏,匆忙地下车跑过去,看到蹲在那里的人果真在哭泣,如同一只惊惶万状瘦弱的小鹿,一时有些不敢直接上前去拥抱。

    “简空……”胥夜微微颤抖着蹲到她身边。

    而低着头的人也终于抬起脸看了看他,愣愣的,仿佛在辨认他是谁,是那个之前在候机室里隔着窗户看到的人。

    眼睛里欣喜的光泽一闪而过,然后主动抱着他呜咽大哭起来。

    那一刻她没有想起这个人和她过往的羁绊,没有想起他是胥夜,但也是本能的想要靠在他怀里,想要告诉他自己所有的疼痛。

第三十五章 立即回国

    哭完以后女孩并没有说话,她此时的痛,不是所谓的“心痛”而是切实的感觉到自己周身都痛。

    如同身上有无数未愈合的伤口,渗着血液。

    胥夜也很快就看出她精神状况有异常,刚刚因为重逢而激动欢喜的心又揪了起来,只能拥着她到车上。

    “简空……”看着她呆滞的模样,胥夜很想问她,知道他是谁吗,却话到嘴边怎么也无法问出口……只能紧紧地把她的手攥在自己手心里。

    而开着车的吴特助却是一时有些难以反应,这找了两个月,都快找遍大江南北找遍全世界的人,就,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在马路边找到了?

    “简小姐……”他从后视镜里看着后座的人,想打声招呼。

    简空却没有回应,只僵硬的坐在胥夜身边,神情恍惚又有点怯弱。

    “安排飞机,立即回国!”胥夜努力平复自己不稳定的呼吸心跳沉声道,又给威尔斯去了电话,威尔斯仍然在华国某酒店里学厨打杂,告诉他简空病情复发,要他马上把其它事都放下,问是要去a市,还是去曾经开展治疗的那个古镇。

    一直到重新回到机场里,简空始终都是沉默,虽不愿意表达,但是也没有表现什么抗拒。而当吴特助把一切都准备好,可以过安检登机了,她却突然就不愿意再走了,无论胥夜怎么劝,她都不愿意走,死死的定在原地。

    “跟我回家好吗?”胥夜也不敢刚硬的要求她,怕会给她刺激,只能一遍一遍耐着性子哄。

    哄到胥夜不知自己还能说什么,女孩都无动于衷,只面无表情的固执的立在原处。

    目光发直,姿态却是倔强。

    “帮我看她一会,我去趟洗手间。”胥夜无奈地捏了捏眉心想去洗洗脸,缓解一下焦灼的情绪,让自己冷静一些。

    吴特助本站在一旁看着大气都不敢出,一面在惊讶简空的糊涂,暗自琢磨情况,一面又被胥夜的百般迁就打动,然后突然就被自家老板朋友般的口吻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忙说好。

    只是胥夜刚迈开一步,简空却又拉住了他,目光定定的不许他走,漠然的神色里多了种委屈。

    “简小姐别担心,胥总就走开一会会……”吴特助有些尴尬的像胥夜刚刚那样,像哄小孩一样的哄着她,而他再笨也看出来了眼前的人精神不对,只是震惊于胥夜的“平静”。

    但胥夜怎么可能平静,去到洗手间后,便再也无法压抑无法克制,像是连站立都不能再坚持,狠狠地扶着那洗手台,低下头肩膀耸动薄唇颤抖。

    她失踪的两个月,即使再难过他也不会觉得无助,可这一刻,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愿意不计代价帮她恢复,但是还能够恢复吗,如果不能,又该怎么办,洗了脸,看着镜子,又再洗一次,本就布满血丝的双眼不知是沾了水还是流了泪,瞬间煞红一片。

    然后手机响起。

    “胥总,那个……我们就在洗手间门口…”吴特助语气有些为难的看了看身边在发愣的女孩。

    简空非要到门口来等,像是不到门口守着胥夜便就会消失了一样,而等了片刻没见胥夜出来,甚至还想要自己闯进去。

    大家费尽唇舌安抚才将她稳住。

    “知道了。”胥夜挂了电话,擦干净脸上的水滴走出去,却不止看到简空和吴特助,还有老叶和另一个女人。

    “胥总。”老叶礼貌地看向他,微微点了点头示好。

    他和天十大意之下弄丢了简空便一直都在机场周围着急寻找,最后是借助了机场的监控设备才找到她,发现是胥夜的人陪在空少身边。

    而得知胥夜竟找了来,老叶也有些震惊意外,毕竟从之前离开华国后,他不曾听空少提到过这人一次,他和地七都跟雷霆川一样,以为空少和这人已经不在一起了,加上慕安接二连三的动荡,大家也并不方便过问求证。

    “你们要带她去哪?”胥夜警惕着微微皱眉,看了眼老叶,又打量了一遍旁边那个目光防备的盯着简空的女人,然后过去将简空拉到了自己身后。

    态度明显,谁也别想再把她从他身边带走。

    “去华国,空少需要医生。”看到胥夜的动作,老叶伸手安抚了亦要拉住简空的天十。

    “额,那不是正好么,一起回去,一起……”吴特助见气氛有些僵持不下,赶忙开口缓和,老叶和天十他都有印象,一个他领着去买过菜,一个到他们公司的训练室里踢过场,都是自己人。

    而见到老叶和天十,简空也终于愿意配合胥夜的安排,乖乖的跟着他上了飞机,胥夜像从前一样,尽可能仔细的照顾她,照顾她吃饭,照顾她睡觉。

    直到确认她真的沉睡过去了,才去到客舱,问老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当初要走。

    为什么杳无音信。

    为什么简空的病情会复发。

    老叶低下头,离开的缘由他不知,而后面发生的事许多他也不能说,沉默了一会,总结了一个答案:“家中大变,古老和苏白都已经不在了,空少承受太多。”

    言简意赅,胥夜却是禁不住背脊一震,万分错愕。

    他当然知道古老和苏白对于简空的意义,她是把他们看做自己的家人的,她那样心清的一个人,若要问谁对她而言比较重要,这两个人必占其位。

    只是……好好的怎么就不在了?胥夜看向天十,像是希望她能够补充。

    天十看了眼老叶,也暗暗斟酌了片刻:“古老和苏总走了之后,她哥哥也受伤昏迷,空少不得不撑住整个,整个家,压力太大了吧,我们都有注意到她经常在吃药,可好不容易她哥哥醒了回来了,两人却不知道为什么发生争吵,再后来空少就离开了,我们找了她很久,找到的时候她就已经……”

    同样的高度概括,却话还没说完,机舱的另一端,套房里就传来了激烈的哭声和玻璃碎裂声……

第三十六章 深深的自责

    在梦里,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师父见她终日消沉带着她辗转多处,去很多地方,要她看清这个世界的黑暗,那些地方的人都很凄惨,为了生受尽折磨,而她越看越觉得活着本身就是一种罪恶,却又疑惑问师父,人活着为什么一定要受苦。

    师父照着经书给她解释,生老病死是苦,爱别离,怨与憎,求不得,放不下亦是苦,佛云五蕴皆苦,万物当如此观想,一切只是暂时,暂时的一切只因为条件因果而成,我们无需去执着。

    她被师父一本正经的说教绕得头都晕,却若有所思,像是听懂了一样,师父的意思是不该执着于世间的一切,因为一切都会变化,都不会坚固,迟早都会破损,她不该对这个无常的世界有任何期待……

    可她悟了变了,师父却又责怪她过于置身世外,说她不应该只看见自己的苦,要学会为众生而苦。

    但这一句,她怎么也听不懂了,总是和师父吵,说师父自相矛盾,而师父总是骂她冥顽不化。不止师父骂她,苏白也骂她,许慕沉也骂她。

    他们生气的说,你做事情的时候,从未曾想过别人的感受吗?这不是你为所欲为的世界,你要遵守规则,而不是自己想着怎么痛快就怎么去做!

    然后她依旧我行我素又闯了祸,甚至差点把人引来了鹰岛,大家不停地指责她,吵得她头疼,师父更是气得要天一天二把她绑好关起来,于是她忍无可忍地对着师父开枪了,对着苏白和许慕沉也开枪了。

    她把所有总是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人都杀了,再也没有声音,世界安静了,可她却并没有感到解脱反而抱着师父的尸体绝望地哭喊,哭喊着从噩梦中醒来,发现是梦又瞬间平静,面容中不流露丝毫表情。

    而后看到旁边放置的一个杯子,果断的将它摔在地上,捡起了碎片。

    活着本身就是一种罪恶,生命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太过煎熬。

    她不该去杀任何人,该杀的是她自己。

    当胥夜,老叶和天十从客舱跑过来,打开门看到的就是女孩握着玻璃碎片对准自己颈动脉,即将落手划破的画面。

    “简空,不要!”胥夜大惊冲上去。

    而天十反应得最快,迅速抽出自己随身带着的枪,扔了过去,击中简空的手腕,使得被握着的玻璃碎片松落。

    胥夜马上就将那碎片远远扔开,老叶也过去拾起了掉落在一边的枪还给了天十。

    脖颈处白皙的皮肤已有细微受损,握着玻璃的手因为过于用力也同样受了伤。

    “不要对我这么残忍好吗?”胥夜把她紧紧揽进了怀里,沙哑着声音,看到那些伤痕,觉得是自己的心脏被人划破,后背的衣衫被刚才一幕所吓出的冷汗完全浸湿。

    “你不可以死,求你了。”

    抱着她的人带着哭腔,极度恳切又极度的哀恸。

    而被抱着的人,又一次寻死未果,神色迷茫,仿佛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难过和恐惧是什么。

    老叶帮她处理了伤口,甚至给她服用了安眠药,胥夜再不敢留她一个人,始终守在她身旁。

    而简空也是一直攥着他的衣角,不给他走。

    哪怕胥夜只是到旁边的柜子拿件东西,又或者探身去给手机充个电,简空总要挨着他。

    “以前很想你能这样粘着我……”胥夜被她的举动弄得一阵苦笑,难免心酸。

    如果要以她的精神健康来换,他宁愿她始终都是冷漠的,独立的,只有在很偶尔,她想要达到其它目的的时候才愿意巴到他身上那种讨好的狡猾的样子。

    同时深深的自责,以为简空是收到消息知道家族当中突发剧变才会匆忙离去,他不愿意去想太多无法解释的细节。

    因为当老叶帮她处理脖子上的伤口的时候,他看到了她自己戴起的一条简单的项链,一根普通的黑色细绳系着一枚银色戒圈,他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当初她被人误认结了婚,而他故意拉她随意找了家珠宝店买的,两人的“婚戒”。

    买的时候她极不情愿,后来也从未见她戴过,被扔在了梳妆台上一个小盒子里,而他后来回想觉得太简陋了,太不正式了,也一直没有再提。

    所谓的“婚戒”就这样被两人忽略到以为遗忘。

    她离开之后,他整理过房间想要找找线索,可房间里除了她自己的笔记本似乎什么都还在,她什么都没带走,尤其是和他相关,他送的所有礼物,定做的吉他,给她买的衣服,连那条说好再也不能取下来的“夜中月”也被摘下放进了抽屉。

    很多个寻而不得的夜晚他都怀疑过,这就是她告别的方式,她不会回来了。

    她已经不要他了。

    可原来她拿走了那枚戒指,所以她还是心里有他的吧。

    胥夜心有触动,深爱的人总是愿意凭着自己的想象去原谅。

    而靠在胥夜怀里,或许是因为耳边重新响起记忆里所习惯的规律有力的心跳,也或许只是因为安眠药的作用,女孩很快又沉沉的睡了,像是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安稳地睡过一觉,睡得十分沉,没有再做梦,只是捏着拳的手一直没有再松开,始终都攥着身边人的衣角。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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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不知道自己人生的光在哪,或许有一天她会坠入黑暗,拒绝光明,直到遇见他。他从未爱过谁,她是唯一一个,可是他怕他始终救不了她。病娇邪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病娇邪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病娇邪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