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闲聊
“切，按理说你不是应该期期艾艾地闭上眼睛吗？”
少女撇了撇嘴，把那颗偷偷攥在手里的【对城用破片茶叶蛋】丢在了地上，炸出了一团小小的明黄色火花，半开玩笑似的瞪了墨檀一眼：“说好的小鹿乱撞呢？”
“我确实是小鹿乱撞啊。”墨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边那个被‘融’出来的浅坑，心有余悸地说道：“这东西无论是被塞进嘴里还是砸在脸上都挺让人心颤的。”
季晓鸽‘唰’地一声展开翅膀，走到前者身边用自己那对雪白的羽翼狠狠地拍了他一下，面色微红地佯怒道：“虽然一开始就只是打算吓你一跳的，但你这个反应超让人不爽哎！再来一遍！”
墨檀当时就懵了：“再来一遍啥？”
“我让你闭上眼睛，然后你就乖乖闭上！”季晓鸽气鼓鼓地嘟起了嘴，虽然这姑娘在大多数时候都特别特别懂事，除了厨艺和笑点之外几乎挑不出半点毛病，但偶尔也会稍微任性那么一下，不过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对方都是自己的爹妈和妹妹，至于跟墨檀这种‘外人’闹小脾气倒还是第一次：“不然我可生气了啊！”
墨檀讪讪地笑了笑：“生气之后会怎么样？”
“我生气之后可吓人了！我……我……”
少女凶恶地盯着墨檀‘我’了半天，过了好一会儿才颓颓地垂下了翅膀，蹲在地上画起了圈来：“我好像也不能怎么样，明明是你送我礼物来着，唔，虽然本意只是自己想吃和保护牙牙他们的安全，我懂得，我懂得……”
“知道了知道了。”墨檀耸了耸肩，把手背到了自己身后，苦笑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季晓鸽当时就笑了，站起身来指着墨檀的鼻尖道：“那你把眼睛闭上~”
“哦。”
墨檀闭眼。
然后……
说时迟那时快，一枚圆滚滚的【苟不活包子】从少女的纤手中笔直地飞出，直径砸向墨檀的脸。
再然后……
被一个时机完美的【盾牌格挡】给拦了下来。
保持投掷姿势的季晓鸽：“……”
擎着盾牌在身前的墨檀：“……”
尴尬的气氛大概持续了半分钟，美丽到炫目的少女才抽搐着嘴角特别受伤地看向墨檀：“刚才凑上去的如果不是包子，而是我的脸，现在是不是已经被你砸平了？”
“啊哈哈……”
后者则是傻笑了一声，然后一本正经地问道：“那你有可能会凑上来吗？”
季晓鸽挺胸、叉腰、甩头发：“想得美！”
墨檀摸着自己的鼻尖往后退了小半步，讪笑道：“那不就得了，你那包子砸起人来怪疼的。”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说实话，墨檀此时此刻的表现很钢铁、很直男、很实力单身、很想让人一脚把他踹一边儿去换自己来，虽然季晓鸽确实只是偶然起了玩心跟他闹一下，就算闭上七八十次眼都不可能会有什么喜闻乐见的展开，但是…….
但是！！
就算被那个包子糊一下，掉上那么百分之二三十的生命值也不会死啊！就算人家完全没有哪方面的意思，但这种本身就颇有歧义的玩笑也是个提升好感度的好机会啊！就算季晓鸽见过太多花里胡哨的追求方法，想提升某一层面的好感度也非常困难，但她长得好性格好人品好啊！就算有什么意外展开之后未来可能会饱受这姑娘那绝对值突破天际的厨艺折磨，但……
好吧，这还真挺可怕的。
当然，墨檀跟季晓鸽那位因为妻子厨艺这件事在确认关系前着实纠结了好几个星期的贱人老爹不同，他并没有想那么多。
不过他也并不是什么钢铁直男，毕竟能活到这么大岁数还不被打包扔进精神病院去，墨檀的情商不可能太低，他并非不知道刚才那几分钟其实是非常有可能萌发一点暧昧气氛的，换句话说，如果把现在的他换做是‘混乱中立’的檀莫，而且还确实有那个心的话，结合语言、暗示、玩笑、引导等一系列容错率为零的高精度操作，完全可以把这份转瞬即逝、微不可察的暧昧烙印在大多数女孩子心中，为以后的发展打下一个龌龊而坚实的基础，当然，这里指的是作为檀莫的墨檀和‘大多数女孩子’，季晓鸽的话就不好说了……
而此时此刻‘守序善良’的墨檀也不会像某种情况下的自己一样没节操，倒不是说他讨厌、不喜欢季晓鸽或者喜欢人家到会让自己变怂包，只是因为他并没有那种（很多人都有的）只要找到空子就撩一下的坏习惯，所以虽然出现了‘闭眼’事件这种还算不错的契机，但他却并没有让两人之间的节奏往那个‘不错’的方向去发展，而是宛若一场朋友之间的普通打闹般。
至于季晓鸽的想法……
她还真就没什么想法，刚才也只是随便找了个梗跟墨檀开了个朋友之间的玩笑而已，半分钟不到就已经把这事儿抛到脑后去了。
“话说你都跟那位胧大人说什么了啊？”
季晓鸽扑扇着翅膀飘在墨檀旁边，歪着头好奇地问道：“鲁维老师说他总是神神叨叨的，貌似在那些高阶观察者里面都不怎么合群哎~”
被月光镀上了一层银辉的长发宛若流水般垂在身侧，少女那精致到没有半分瑕疵的容颜也在满天星斗映衬下更加摄人心弦，饶是墨檀都不禁在心底感叹造物主的才华上限竟是如此之高，尽管带着头饰的少女依然激活着【遗世独立】的被动天赋，但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其倾城之姿依然有着恐怖的精神杀伤力，就算是再挑剔刻薄的人都无法不对她产生好感，想要就这样一直静静凝视着她的脸庞。
并非心生爱慕，只是出自人类喜爱美好事物这一本能的直观体现而已……
美丽到超过语言、修辞以及美丽本身，将其变成一种气质般的存在，这就是季晓鸽。
而且她本身那乐观、开朗、善恶分明的性格也同样受人喜爱。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只有那些与她不太熟的人才会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份美丽上，而与她比较熟落或了解的……想起这姑娘的第一反应永远都是厨艺……
【大概这就是‘明明可以靠脸杀人，却偏偏要用才华’的境界吧。】
一点都不夸张的说，就连此时此刻心智最为坚韧的墨檀都用了将近两秒的时间才艰难地移开了眼神，摇头回答道：“也没什么，只是这里的所有高阶观察者，嗯，还有鲁维大师其实都知道我们并非无罪之界本地人的事实，就连‘人造灵魂’科尔多瓦也没瞒过他们，然后就是有关于鹿酱哥哥的一些情况，剩下的……嗯，就是我打算离开天柱山的事了。”
“诶！？”
季晓鸽当时就愣住了，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在半空，要不是墨檀眼疾手快地拽了她一把这姑娘估摸着就直接砸地上了，直到被对方放在地上好一会儿之后她才呆呆地嘟囔了一句：“我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啊，怎么就被发现了呢？老师连提都没跟我提过哎！”
墨檀耸了耸肩，然后便把自己之前在回溯之间跟胧聊得那些事跟季晓鸽讲了一遍，包括光影天启的事也一并说了，毕竟胧之前也隐晦地表示过‘天启光影’这种事可以跟与他同样身为异界人的同伴说，更何况科尔多瓦早在之前就把大概内容抖的差不多了（无论下线还是线上）。
“好吧，没想到鹿酱的哥哥一上来就全招了啊。”季晓鸽听完之后也淡定了下来，一边把玩着自己的长发一边笑道：“其实这种事想想看也无所谓嘛，只要不被老师他们那些npc们顾虑怀疑就好啦，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哦。”
坐在她身旁的墨檀微微颔首：“确实没什么，不过还是尽可能地稍微注意一下比较好，毕竟npc中也是什么人都有，鲁维大师他们知道倒是没什么，但小心点总无大错就是了，当然……我觉得可能用不了太长时间‘异界人’这个概念就会出现在大多数npc的视野里了。”
“哈哈，毕竟本来就是在玩游戏嘛。”少女莞尔一笑，伸出小手冲天空中一颗十分明亮的星辰虚抓了两下：“咱们这些总是小心隐藏自己的玩家才奇怪吧？”
墨檀摊了摊手：“我只是觉得这样比较保险而已，想象一下，一个虽然长相与我们差不多，但其实是从仙女星系来的智慧生命出现在了地球……”
“切片~”季晓鸽吐了吐舌头，然后一脸严肃地伸出食指点着自己光洁的小下巴：“啊，要是出现在我国某个地方的话，可能会在切片前就被吃掉了~”
墨檀顿时就呛了一下，咳了好几声才无奈地看了身旁的少女一眼：“几十年前的老梗了……”
“可能是因为跟料理有关吧~”季晓鸽摇着脑袋哼了两声分外悦耳的小调，然后一脸崩坏瞪大了眼睛，痴痴地说道：“人肉料理什么的…….其实我偶尔也……嘿嘿……嘿嘿嘿……”
“哦。”
“喂！你都不害怕的吗？！”
“真的太假了……”
“不可能！我爸都被我吓得从沙发上滚下去了！”
“你爸真爱你……”
墨檀笑了笑，挠了挠自己脸颊处那一小块片前些日子还不太适应的龙鳞：“你是没见过真演技好的。”
“嗯哼，我爸女儿控我跟你讲，之前有几个鬼迷心窍的被他打得可惨了。”季晓鸽特骄傲地抖了抖翅膀，然后将其拢在身前把自己包裹成了一个只露出脑袋的羽毛球：“唔，暖和多了~”
从小一直独自生活的墨檀颇为好奇地问道：“令尊是练家子？”
“不是，他原来是送快递的，现在暂时待业在家吃软饭。”季晓鸽摇了摇头，托着下巴嘿嘿直乐：“但是他下手黑啊！”
墨檀：“……”
看着少女那骄傲自豪的表情，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把话题往下接了。
“话说你明天就要走啊？”
羽毛球转头看向墨檀，有些纠结地问道：“不在这里多待几天？”
“不用了，呆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墨檀伸了个懒腰，摇头道：“贾德卡和牙牙也打算和我一起，我们三个之前在安卡集市那边登记了个冒险者小队，还有个任务没交呢，算算日子也到时候了。”
季晓鸽好奇地眨了眨眼：“什么任务？”
“呃……”
墨檀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耸肩道：“去昂德希尔废墟找一块石头拿回去，期限一个月。”
“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少女顿时来了兴致，特别感兴趣地问道：“是什么石头？”
“就是……普通的石头……”
“哈？”
无奈之下，墨檀把几人（其实没他自己什么事儿）在安卡集市闯祸的事给季晓鸽讲了一遍，逗得后者……
直接笑岔了气。
过了好一会儿，喘匀了气的季晓鸽解除了羽毛球模式，握着小拳头一脸坚定地说道：“我也和你们一起去吧！”
这次轮到墨檀懵了：“嗯？你不是还要跟鲁大师学工程学顺便精进厨艺吗？天柱山这么好的条件哪儿找去？”
“但是你们都不在的话一直呆在第七外山也很无聊啊~”
季晓鸽做了个鬼脸，笑道：“虽然在这里呆的挺开心，但仔细想想还是应该多走走嘛，而且我的传送信标是特殊型，想回来的话随时都可以回来，嗯，就这么定了，明天跟老师说我出去游历游历，然后就和你们一起走，冒险者小队什么的听起来很有感觉哎！而且别的地方应该也有许多不错的食材吧？就当长见识咯。”
“只要鲁维大师同意的话，我是没什么意见。”
墨檀点了点头，轻笑道：“而且有你这个玩家一起的话，还能在我离线的时候帮忙跟贾德卡和牙牙解释一下。”
“我觉着吧，要不就告诉他们得了~”
季晓鸽摆了摆小手，然后忽然有些讶异地看向墨檀：“话说你今天的在线时间尤其长哎！是不是因为想跟我聊天所以翘班啦？”
墨檀摸了摸鼻子：“咳咳，那我先下了。”
季晓鸽狡黠地笑了笑：“你现在要是下了就是心虚。”
下一秒……
原本只是开个玩笑的墨檀忽然震了一下，然后苦笑着看了季晓鸽一眼：“我是说我真得下了。”
“你现在要下了就是心虚！”
“我……”
……
五分钟后
【您已紧急断开连接，请选择是否重连】
“……”
【重连开始……】
【连接完毕，正在读取角色信息】
【欢迎来到无罪大陆，混乱邪恶的墨，祝您晚安】
……
第三百一十三章：终
第三百一十四章：黎明前
【维系平衡的一族么……】
乌云遮住了淡红色的月光。
【如果是以将我毁灭为最终目的，倒是不得不夸奖他们找到了一个正确的方向呢……】
屋外那呼啸的寒风亦在不知不觉间杳无踪迹。
【虽然身处裁判所，但对周围环境的影响依旧存在，想要将我溺弊的敌意依旧存在，既然如此的话，在验证身份的过程中也必然会产生混淆吧，或许是个不错的机会……】
面具下那空洞的双眸逐渐恢复‘神采’，并没有光芒从里面亮起，却是‘塌缩’成了一片漆黑的荒芜，宛若那能够轻易湮没一切色彩的墨痕。
【离开天柱山，愚蠢而明智的决定，敏锐到一定程度的直觉会让人憎恶，尽管我同样也拥有这份直觉就是了……】
随手拿起手边的一封信函，燃尽；拿起第二封信函，以工整的花体字写完回信，致以无聊、无用且无谓的问候，放到另一边；拿起第三封信函，扫了一眼上面被划满了红线的一个个名字，燃尽，不暇思索地在另一张纸上写下几个新名字，放到一边；拿起第四封信函，燃尽。
【一种现象么，尽管严格来说并没有错，但依然让人受宠若惊啊……】
身着一袭黑色贵族礼袍的罪爵慵懒靠在椅子上，凝视着自己指尖那摇曳不定的黑焰，将其不断幻化成各种扭曲诡异的形状，过了半响才轻蔑地勾勒起嘴角：“这就是所谓的驭法者么，还真是缺乏技术含量的肤浅职业……”
下一瞬，冰冷的黑焰化作炽热的冰晶，并在里面那暴虐的血红色光芒轰然迸发前飞散成数道暗紫色的电光，最终交织成了一只通体由黑色砂砾构成的‘元素傀儡’单膝跪在罪爵面前。
“攻击我。”
墨站起身来，淡淡地对面前的傀儡命令道：“至死方休。”
忠诚的元素造物站起身来，两只空洞的‘瞳孔’猛地闪过一道赤芒，紧接着便挥起自己那宛若破城锤般的手臂向‘主人’轰然砸落，一道灼热的火焰腾升而起，围绕在仿佛钢铁浇铸而成的铁拳上，骤然爆发而出的恐怖热量转瞬间便出现在了墨胸前两厘米处，然后……
被一道面积不超过巴掌大的黑色晶体死死地抵在了半空中不得寸进。
元素傀儡无声地嘶吼着，抡起了自己的左拳，并在半秒钟后化作了一地碎渣。
“上线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拆家么？”
清冷的声音中蕴着一缕无奈，暗精灵少女在轰然倒塌的元素傀儡背后悄然现身，反手将长剑【寂归】收入鞘中，然后走上前俯身点亮了墨身前的那盏魔晶灯，盯着上面那仿佛接触不良的‘灯芯’看了半天，皱起了秀气的眉毛：“这东西坏了。”
“事实上，如果你刚才没有阻止它‘拆家’的话……”
墨重新坐回椅子上，挥手将地上那堆碎渣‘挥发’在空气中：“地上就连这点垃圾都不会有。”
季晓岛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在书房中央凝出了一团聚而不散的火光，为这间宛若冰窖般阴寒的屋子带来了些许明亮与暖意，然后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我刚才在跟姐姐发消息……”
“如果你因为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在这里而心怀愧疚，那么大可不必。”墨关掉了面前那盏拼命挣扎着想要释放出光芒的魔晶灯，淡淡地看了季晓岛一眼：“那只会令我感到欣慰。”
“你想太多了。”
少女冷漠地别过头去，倚在墙边的书架旁沉声道：“我姐姐收到了一个男人的礼物，还跟他彻夜聊天。”
“有空去查一下‘安内斯特’这个地方。”墨拿出了一枚暗红色的宝石换掉了魔晶灯的灯芯，轻声道：“现在的无罪大陆没有这个地方，你可以直接从一百年前开始查起，动作越快越好。”
“我知道了。”
少女微微颔首，然后继续用她那清冷平板的声线‘抱怨’道：“而且那个男人跟你名字的读音一样，只不过是沉默的默，是不是叫这个名字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墨就好像而完全没有听见一般，只是继续说道：“派人给裴亚罗伯爵稍微施加一点压力，这次就不用你亲自去了，让他加快筛选进度，尽快把特洛恩这段时间比较‘可疑’的外来者名单列出来，这么长时间才找出了二十几个流民，在这样下去的话我就只能换人合作了。”
“那个人已经足够努力了，只是你划出的范围实在太大，任谁都很难找的，不过我会派人通知他。”季晓岛摇了摇头，抿着嘴说道：“我姐姐很漂亮，从小身边就有很多不长眼的苍蝇蚊子，没想到在游戏里也这样，真是烦死了。”
墨慢慢合上了眼睛，平静地说道：“天亮之后叫李斯特管家他们出发吧，让那些亡命徒今天中午动手，除了李斯特之外全都杀掉，你去付尾款的时候直接处理掉他们。”
季晓岛冷笑了一声：“处理整整三十个中阶职业者加四个刺客大师，你倒是信得过我……呃！”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自己面前的空气仿佛水波般抖了一下，然后一个浑身裹满了黑色绷带的人型生物便慢慢浮现了出来，他……或者说是‘它’身高两米左右，有着一双几乎垂直地面的畸形手臂，腕部倒扣着两柄巨大的半月刃，背后挂着一具把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用来直接作战的铡刀，就这样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季晓岛面前。
尽管有着极度猎奇的造型与武器，但少女却惊讶地发现对方竟然没有丝毫气息，不仅如此，就连气味、温度、影子都没有，她完全可以断定，如果自己现在闭上眼睛的话，绝对无法察觉到面前有这么一个扭曲、怪诞、阴森、可怖的存在。
“它叫隐嫉，以后跟着你。”墨指了指那只不知道还能不能被称之为人的东西，面无表情地看了季晓岛一眼：“稍微复杂一些的命令也可以理解，如果你下线的话，它会留在原地等待，但是最好不要太依赖隐嫉，如果你因为它的存在让自己变得再没用一点，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命令它干掉你。”
季晓岛似乎完全没有把前者的威胁放在眼里，只是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打量了隐嫉一会儿，然后微微翘起了嘴角：“很好，现在去外边等我吧。”
【隐嫉】
召唤生物
生命值：100/100
体能值：9000/9000
敏锐值：9000/9000
特质：
隐寂：隐匿等级恒定为9级
懦弱：失措、排斥、起舞均不会打破隐匿状态。
无魂：对所有侦测类法术的抗性始终为60%。
无心：存在时间无限，死亡后无法以任何方式被重新召唤。
逃避：可脱离召唤者单独行动，可接受较为复杂的命令。
静守：没有气味、没有声音、没有呼吸、没有体温、没有心跳、没有影子
技能：
仓皇：付出500点体能值，强行进入隐匿状态，并移除所有减速、定身效果，冷却时间5分钟。
失措：付出2000点敏锐值，在3秒钟内对半径十米内所有敌对单位分别施展一次锁喉，随机赋予5-10s的沉默效果，冷却时间5分钟。
排斥：付出100点体能值，对指定目标施展一次忽视90%护甲的沉重腰斩，冷却时间20秒。
起舞：付出1000点体能值，在10秒内对指定区域的所有目标进行总计20次斩击，冷却时间9分钟。
怨恨：付出90%当前体能值、75%当前敏锐值，用铡刀对指定目标进行一次断颈闸击，如果该技能成功命中且造成了大于目标当前生命值45%的伤害，则100%触发即死，冷却时间600分钟。
【备注：卑微地从她身边离开，卑微地缩在角落默哀。忠诚地一去不再回来，忠诚地倒地化为尸骸。怯懦地于视野外徘徊，怯懦地掩盖自己存在。把告白的人杀死、把无礼的人杀死、把亲近的人杀死、把路过的人杀死，雨唰唰、血唰唰，嫣红的泪浇灌嫣红的花……雨唰唰、血唰唰，善嫉的我埋葬善变的她……】
以上便是隐嫉的具体面板，墨在让它现身的时候就已经把这些资料发给季晓岛了。
待隐嫉再次消失后，季晓岛才回头看向假寐般的墨，耸肩道：“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给我派了一位保镖？”
“你太弱了，仅此而已。”
墨冷冷地回答道。
“我一直都很好奇。”暗精灵少女转身走到书房角落的小圆桌前，一边娴熟地煮着咖啡一边问道：“同样是玩家，为什么整天什么都不做的你会这么强？”
……
“好吧，是我明知故问了。”季晓岛随手把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放到墨面前，悠悠地说道：“你不在的时候加雯联系过我了，那些马绍尔家族的人还不算太傻，在她的提醒下似乎已经把大部分至关重要的罪证都藏了起来，这样就算是对方之前考虑的再怎么周到，之后都很难取得实质上的进展了，哦对了，她还从巴菲马绍尔那里赚了二十三万金币。”
紫罗兰那边的事季晓岛也知道不少，毕竟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她来负责和加雯对接的，所以很清楚在这种关键证据完全被掩埋的情况下，控诉马绍尔家族的火爪领现在已经输了，尽管少女并不明白墨怎么会知道那边的事，更搞不懂远在沙文的他为什么会让加雯去那边搅合，但这并不妨碍她做出‘马绍尔家族已经完全脱离危险’的判断。
但墨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让加雯留在那里继续观望情况，原计划不变，直到胜负分晓之前都要尽可能地保全马绍尔家族。”
“还有这个必要么？”季晓岛凭空唤出一缕湛蓝的火苗漂浮在杯子旁，倚在桌子上回头向墨问道：“在没有被掌握任何关键证据的情况下，底蕴比火爪领丰厚数倍的马绍尔家族怎么可能会输，就算让加雯继续留在那里也……”
“加雯未必会赢。”
墨慢慢睁开了双眼，平静地对面前的暗精灵少女说道：“不过接下来我不会再告诉她任何事了，考验才刚刚开始，虽然她早就已经合格了。”
季晓岛优雅地叠起自己修长的双腿，一边擦拭着自己的长剑一边头也不回地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让她留在那边？难道远在大陆另一边的那个龌龊家族会对你有什么帮助？”
“不。”墨摇了摇头，淡淡地回答道：“我只是需要得到一个结论而已。”
季晓岛终于忍不住回头问道：“什么意思？”
墨却不再理会她了。
五分钟后……
“明天我要亲自去拜访几个人，名单已经发给你了，提前去打个招呼。”墨依然保持着假寐的姿势，在服务器关闭前忽然开口对季晓岛说了这么一句。
后者点了点：“知道了，但你为什么要和那些家伙‘聊天’呢？直接用那个可以直接控制加洛斯和加拉哈特的技能不好么？”
“再好用的工具也只是工具而已。”
这次墨檀倒是没有无视少女的问题，轻声道：“就算可以随便使用乃至滥用，过于依赖也会让人变得迟钝、混淆、麻木，然后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万劫不复，现在的沙文已经足够敏感，既然我能够在控制变数的情况下达到目的，自然不会去冒那些愚蠢的险……”
少女摇了摇头：“你要是想回答就回答的直白一点。”
“你觉得我为什么会让负责两侧城门的裴亚罗伯爵帮忙收集那些有关于近期外来者的资料？”
“你的意思是……法拉奥西斯背后的……”
“没错，你现在可以走了。”墨随手打了个响指，在季晓岛召唤出的那蓬火焰骤然迸裂后重新打开了面前那盏魔晶灯，将自己隐没在一片黯淡的猩红色胧光中：“你还有许多事要做。”
……
游戏时间am09:37
【您已紧急断开连接，请选择是否重连】
“迫不及待，baby~”
【重连开始……】
【连接完毕，正在读取角色信息】
【欢迎来到无罪大陆，混乱中立的檀莫，祝您晚安】
第三百一十四章：终
第三百一十五章：莎莉娅的故事
“天柱山……启示……光与影……打破平衡……世界沉沦……”
站在旧城区运河旁的墨檀神经质般地颤抖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咧出了一个溢满了兴奋与愉悦的微笑：“实在是太他妈的好玩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噗通！
他一边肆无忌惮地狂笑着一边惬意地张开手臂砸进了河里，也就是这个时间有闲心在附近乱逛的人并没有几个，否则‘因生活窘迫愤然投河的吟游诗人’这个话题难保不会成为这段时间人们茶余饭后的新谈资，最终被传成‘五岁少年文能吟诗作对，武能下河捞鱼’这种天知道怎么衍生出来的话题。
……
十分钟后
琉璃亭，顶层钻17号房间
“你怎么浑身湿漉漉的？”
莎莉娅，也就是目前化名为蕾米莉亚的觅血者女士惊讶地看了墨檀一眼，然后转身走到前厅的大衣柜前从里面取出了一件白色长袍丢了过去：“先换上吧，你这种身体素质可是很容易感冒的，真是……明明现在天气这么冷，你可别跟我说自己是不小心掉到水里去的，喂！不要在我面前脱裤子啊！！”
满脸通红地觅血者女士恶狠狠地甩出了一团几乎没有杀伤力的红芒，把刚解开腰带的墨檀砸了个趔趄，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后就转身跑到宽敞明亮的客厅中去了。
“哈哈，抱歉抱歉。”墨檀一边换衣服一边嬉皮笑脸地冲屋内喊道：“我以为你对我的身材不感兴趣来着！”
蕾米莉亚羞恼的声音从沙发处传来：“我本来就不感兴趣！！”
“好的好的，我们就当你不感兴趣。”换了一身干爽长袍的墨檀溜达进了前厅，笑吟吟地往趴在沙发上的蕾米莉亚旁边一坐，轻柔地捻起了后者的一缕长发：“看来你今天的心情不错~”
蕾米莉亚把头埋在垫子里闷闷地哼了一声：“你来之前我的心情是不错来着。”
“是么？”墨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从行囊中掏出了一把看起来非常不值钱的木梳，一边用娴熟地打理着对方那散发着淡淡幽香的发丝一边耸肩道：“我还以为你是在看到我之后心情才开始变好的呢。”
蕾米莉亚轻轻晃了晃脑袋，却并没有对前者那过于亲昵的行为产生什么明显地抗拒，只是用比刚才低了两度的声音嘟囔了一句：“你想得美。”
“我这几天比较忙，嗯，主要是有关于新故事的题材方面，你也知道当诗人的灵感来了挡都挡不住~”
墨檀一边摆弄着对方的头发一边解释到，最后还补充了一句：“当然也少不了和一些新老朋友厮混之类的，男的在酒馆里，女的在房间里。”
啪！
蕾米莉亚一把拍掉了墨檀手里的梳子，抬起自己那条被包裹在黑色丝袜中的，纤细、光洁、修长的**，一脚把墨檀踹了出去：“滚蛋！”
“都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墨檀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吹了吹梳子上那并不存在的灰尘，冲对方莞尔道：“你这怕不是已经修炼到电子书的境界了吧？”
蕾米莉亚撇了撇嘴：“我就是觉得你太贱了，还有，电子书是什么？”
“好吃的。”
墨檀信口胡诌了一句，然后特别不要脸地重新坐回前者身边，并在企图揽住蕾米莉亚肩膀却被一巴掌拍肿了胳膊后挑眉道：“咱俩在一起已经挺长时间了吧？”
“如果你指的是在一起‘旅行’的话……”
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上的蕾米莉亚皱了皱眉，颇具警告意味地瞥了墨檀一眼：“算是吧。”
墨檀莞尔一笑：“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把自己的秘密坦诚地告诉我？”
蕾米莉亚只是着蹙眉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我觉得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足以证明自己是一位值得信任的绅士了。”墨檀抛了个媚眼，轻笑道：“而且你也应该知道面前的人是发自内心地想要帮助你，哪怕我只是一个诗人，也是个有人脉、有脑子、有金币而且还非常帅的诗人。”
蕾米莉亚低头把玩着自己的指甲：“为什么？”
墨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不知道啊，颜值这种东西应该是天生的吧。”
“真不知道我是怎么忍你到现在的。”蕾米莉亚叹了口气，她虽然没有第一时间领悟‘颜值’二字的意思，但也不难想到墨檀是在扯闲篇，沉默了片刻后才转向他正色道：“我是在问你，为什么要帮助我这个非亲非故而且明显会给你带来一堆麻烦的人。”
“或许是因为我喜欢麻烦~”
墨檀却是露出了一个信息量为零的笑容，用他那双清澈到无法从里面读出任何情绪的浅绿色眸子紧紧地那张写满了认真的俏脸：“或许是因为我喜欢你~”
蕾米莉亚气呼呼地别过头去：“你这样还想让我相信你？”
“当然。”墨檀却是特别自然地点了点头，摇着手指笑道：“你要知道，亲爱的，不正经不代表撒谎，撒谎也不代表别有用心，哪怕是别有用心，也未必就不值得信任。”
蕾米莉亚翻了个白眼：“瞎扯、诡辩、胡说八道，但是……”
墨檀飞快地、特别不懂风情地接道：“但是什么？”
“但是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可能早就死了。”蕾米莉亚轻叹了一声，把脸颊埋在了雪白的臂弯里：“说实话，我现在依然有些害怕……”
墨檀呵呵一笑：“你现在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还有什么可怕的？”
蕾米莉亚咬牙切齿地瞪着墨檀：“你就不能说点废话之外的东西吗！”
“可以啊。”墨檀却是不暇思索地点了点头，然后会飞快地说道：“能让你感到恐惧的东西无非就是那么几点，首先是那些追杀你的那些家伙，尽管这段时间在萨拉穆恩过的很安稳，但这终究只是一时的安稳，或许那些人正在等你离开这个地方，或许他们正在策划别的方案，或许他们只是暂时没有找到这里而已，总之根据你的反应，那些追杀者们显然是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要么因为你的身份、要么因为你有什么好东西，要么两者都有~”
蕾米莉亚愣愣地看着墨檀：“你……”
“第二点，自然就是我这个从湖光城到萨拉穆恩就一直在帮助、陪伴你的人了。”墨檀特别不要脸地伸手碰了一下对方的脚踝，并在后者一个激灵下意识地从抱膝坐变成正坐后直接仰下身子，将头枕在蕾米莉亚的大腿上，盯着对方那张正在急速升温的俏脸笑道：“尽管我帮你逃离了危险，尽管我把你带来了萨拉穆恩，住最好的地方、穿最好的衣服，隔三差五还从黑市花大价钱收购新鲜的血浆给你，但是，呵呵，让我猜猜，你在我身上看不到任何一个能够确定的未来，再结合第一点，加起来的话‘未知’实在是太多了，所以你才会恐惧，对么？”
觅血者小姐的面色有些苍白，过了好一会儿才垂下头直视着正在享受自己‘膝枕’的墨檀，露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柔弱微笑：“或许吧，就像你说的，我从被你带着离开湖光城那天就不自觉地开始依赖你了，但是你却……始终让我看不透……”
“所以我觉得你可以把自己的秘密跟我分享一下~”
墨檀恬不知耻地在对方那充满弹性的大腿上蹭了蹭，莞尔道：“这样你会轻松一些，而我也会视情况做出一些或走心或不走心的承诺。”
蕾米莉亚沉默了良久，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低声道：“好吧，其实我之前也考虑过许多次要不要向你坦白……”
她盯着墨檀那双稍微专注起来的，隐隐散发着些许邪气的眸子，将自己的身世娓娓道来。
莎莉娅凯沃斯出身于自由之都的一个觅血者家族，她并非被其他觅血者通过血拥发展成‘下线’的普通人类女孩，而是一个有着四分之三人类血统、四分之一半兽人血统的天生觅血者，而莎莉娅的父亲则是凯沃斯家族的族长费泽伦凯沃斯伯爵，这个伯爵称号据说是从某个贵族祖先那里传下来的，虽然已不可考，但凯沃斯家族的每一任族长都会沿袭这个称号，直到现在。
凯沃斯家族的规模不小，否则也不可能在自由之都那种强者林立、错综复杂、弱肉强食的三不管之地屹立上百年，而也正因为自由之都是那样一个地方，所以凯沃斯家族在那里也绝对算不上出名，名下产业也只有一座位于自由之都无夜区的庄园以及两间规模普通的附魔工坊而已，不过就算如此，这个有着数百年传承的觅血者家族也算是颇具底蕴了，且不说别的，莎莉娅小时候如果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那种，大多数情况下都会在当晚或者第二天出现在她的玩具间内，这位族长独女从儿时开始就受到整个家族的百般宠爱，其中除了莎莉娅的父母之外，最疼爱她的就是克雷伯舅舅了，在父亲为了家族禅精竭虑时，最常陪伴在莎莉娅身边的除了母亲之外就是负责家族大部分内务工作的克雷伯凯沃斯了。
同样是觅血者，克雷伯却并没有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族范儿，大块头、大方脸、总是穿着便装的他更像是一个厨子、园丁或是铁匠，他爱喝酒、大嗓门、待人亲和、诚信友善、做事风风火火，颇受族人和兄长的信赖。
然后……大家看到这里的时候相比已经隐约猜到一点了……
没错，就在三个月前，这位在莎莉娅印象中永远都是那么和善、热情，就算再怎么忙都会抽出时间陪自己聊天的舅舅，在某个月不太黑且没有刮风的夜晚嫩死了她的亲爹亲妈，在六成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中站好队的族人支持下直接就上位了。
而莎莉娅则在几个族人的保护下趁乱逃离了庄园，带着只有每一代族长才有资格继承的【原血结晶】跑了……
作为一个虽然跟墨檀年龄相仿，但从小在温室里长大的觅血者，莎莉娅这一路逃得可以说是十分艰辛，在没有现成鲜血可以吸食且不愿意伤害无辜者的情况下，她在最饿时甚至只能靠泥卡丘的血来维持生命，身无分文、举目无亲、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如果不是觅血者不需要像大部分人类那样固定进食，如果不是莎莉娅的天赋能力还算优秀，如果不是在最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遇到了墨檀，她可能早就已经被抓回自由之都或者干脆死在湖光城了。
“我不知道舅舅为什么会那么做。”
莎莉娅紧紧地攥着拳头，之前那层冰冷成熟的外壳已经尽数褪去，眸中交织着愤怒、悲痛与更多的迷茫，她轻轻拨弄了一下墨檀额前的一撮头发，有些恍惚地说道：“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他如意的，舅舅想得到原血结晶，我就带走它，舅舅想杀死我，我就要不择手段地活下去，这就是我的故事了……”
“嗯~~”
墨檀打了个哈欠，枕着莎莉娅的大腿特别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挺俗的。”
然后他整个人就横着飞出去了……
莎莉娅放下拳头，眼眶有点红。
“发泄一下舒服点儿了没？”
墨檀废了半天劲才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脖子重新回到莎莉娅的腿上躺下，在后者那‘你特么脸皮怎么这么厚’的震惊眼神下莞尔道：“我知道了，等我把这边的事忙完了，然后陪你去趟自由之都。”
“诶？”
莎莉娅刚刚抬起的巴掌停滞在半空中，难以置信地看向墨檀：“为什么？”
墨檀特别严肃地想了想，然后伸手摸了摸莎莉娅的大腿，沉声道：“膝枕的回礼吧。”
“噗嗤~”莎莉娅终于忍不俊禁地笑了起来，她笑了很久很久，笑的眼中噙满了泪花，直到笑声中已经开始隐隐带着一缕哭腔后才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对墨檀摇头道：“我果然还是看不透你……”
后者眨了眨眼：“这不重要，不过咱们是不是该聊聊正事了？”
“什么……正事？”
“对啊，我之前不是一直在跟你说吗，把秘密跟我分享一下。”
“我不是已经……”
“哦，我想问的其实不是那些事儿。”
“诶？”
“我想问的是，有关于你那两种截然不同的精神状态……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三百一十五章：终
第三百一十六章：莎莉娅的秘密
莎莉娅的表情凝固了，她愣愣地低头看着墨檀，过了良久才低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遇到你的那晚吧。”墨檀心不在焉地吹了吹着自己额前的头发，然后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莎莉娅的双腿，伸手拭去了后者眼角出的一缕湿润：“实在是太明显了，我甚至偶尔会怀疑你是不是压根就想要打算对我隐藏。”
美丽的觅血者轻轻摇了摇，露出了一个凄婉地笑容：“我当然在隐藏，如果可以的话，我本想把这个秘密一直带进坟墓去的……”
“是么？”墨檀晒然一笑，他伸手从桌上的花篮中拿起一枚苹果，从行囊这掏出了一把小刀边削皮边对莎莉娅耸肩道：“那你做的可不怎么样。”
这是实话，能够察觉到莎莉娅身上那明显的违和感并非因为墨檀有多么敏锐，虽然他确实能够察觉到很多会被太多人忽略的东西，也擅长通过一些微不足道的细节做出大量精确、精准的判断，但这一切都与眼下两人说的这件事无关，莎莉娅之前那所谓的‘隐藏’在墨檀眼里根本就不成立，甚至已经可以划分进‘非常明显’的范畴了。
“我对此也有所察觉，不过……应该可以说是无能为力吧，家里出事之后，我已经越来越难以控制住自己了，毕竟在那段时间，哪怕是活着就已经要竭尽全力了。”
莎莉娅惨笑着叹了口气，看向墨檀的目光却愈发温柔了起来：“而被你在湖光城那里救下之后，或许是忽然找到了一个能够依赖的人吧，尽管你令人捉摸不透，尽管你总是惹我生气，尽管你有时候一整天都不见人影，尽管你是个性格恶劣的讨厌鬼，但……”
“我懂了。”墨檀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正色道：“爱情使人盲目。”
而这次莎莉娅却没有像之前那样用不轻不重的力道把他抽飞，只是微微垂下眼眸，有些茫然地自语道：“或许吧，我没有爱过什么人，所以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对你抱有……”
“当然不是。”
墨檀却是微笑着打断了她，然后将手中那串被削成了一排心形的苹果皮丢到了沙发旁的垃圾桶里：“你只是在失去一切的情况下遇到了我，当时你的身体情况极差、精神状态不稳，甚至还有可能是第一次杀人，心里除了恐惧和绝望之外只有无穷无尽地压力，甚至连自己在做什么、应该做什么都不知道，可以说是满足了精神与**双重崩溃的所有前置条件，然而就在那个时候，一个英俊、风趣、成熟、可靠且富有智慧的男人出现了，于是……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你的精神支柱。”
“精神支柱么？”莎莉娅轻轻抿了抿嘴，然后目光闪烁地看着墨檀：“也就是说与那令人盲目的爱情无关咯？”
后者吹了声口哨：“如果你现在依然能想起那个吻的每个细节，抛去其必要性后依然没有任何想要揍我的打算甚至还有些小激动，那或许真的有一点关系也说不定。”
“你从很长一段时间前起就总是在刻意激怒我。”
莎莉娅微微眯起了眼睛，沉默了几秒种后竟是侧身靠在了墨檀那绝不算宽厚的肩膀上，疲惫地叹了口气：“我现在才反应过来是为什么……”
“然后呢？”墨檀分外自然地揽住了莎莉娅纤细的腰肢（系统限制下他当前所能做到的最出格行为），莞尔道：“这就是你报复的方式？”
此时此刻显得分外柔弱的觅血者女子摇了摇头，用微不可察的音量低语道：“只是想就这样休息一下，然后问你几个问题。”
“嗯，虽然我现在确实是单身没错……”
“我没想问这个。”
“真是太可惜了。”
“你是怎么发现的？具体都……发现了些什么？”莎莉娅依偎在墨檀身旁，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那傲人的上围正紧紧地贴在对方的身上，只是低声呢喃着：“我很好奇。”
墨檀面不改色地啃了口苹果：“眼神、表情、行为方式、说话语气乃至动手打我时的轻重，种种原因加在一起，我几乎是从开始怀疑的同时就跳过了‘发现’这一过程，至于发现了些什么，简单点来说的话，就是一个有毅力、够冷静，虽然不那么成熟却足够坚强的灵魂和一个软弱、轻信、稚嫩，有点天小天真的灵魂被塞进了一具身体里，这样解释可以么？”
“看来我在你面前确实太过放松了，不，应该说是我在遇到你之后一直都太过放松了。”莎莉娅调皮地嘟起小嘴在墨檀肩上蹭了蹭，在那雪白的长袍上留下了一抹淡紫色，那是用来掩饰她苍白唇色的伪装之一，某种类似于有色润唇膏之类的东西，顺便一提，是草莓味的。
墨檀耸了耸尚且自由的左肩：“那现在该换你解释了，实不相瞒，我对你身上发生的这种现象非常，非常，非常的感兴趣。”
“好吧，只希望你知道以后不要太过于惊讶。”
莎莉娅温顺地点了点头，然后闭上双眼仿佛梦呓般地说道：“我之前已经把自己的身世告诉你了，现在也只是稍微做一下补充而已，事实上，当年母亲在把我生出来之前所孕育的不只是一个生命，在她肚子里的是一对姐妹，她们是双胞胎……”
感到对方微微有些颤抖的墨檀只是波澜不惊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莎莉娅停止了颤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你应该知道，有很多法术、天赋乃至道具都能够在婴儿还在母胎里的时候将其侦测出来，而我们这种纯血觅血者是很难顺利生育的，所以……”
“所以~”墨檀往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玩味地笑了起来：“就算我现在把你这样或那样，也很难喜当爹咯？”
咔嚓！
温柔地让墨檀的胳膊脱臼之后，莎莉娅便继续把她的‘秘密’娓娓道来……
正如她所说，纯血觅血者的繁衍能力是极低的，虽然没有巨龙百来年生一窝蛋，一窝蛋孵几十年那么恐怖，但大部分觅血者也没有巨龙的寿命，觅血者只是一个身份而一个种族，类似于一种建立在常规生命体上的固定变异路线，而且还是可传承的那种，这种变异使他们的寿命得到了增长、体魄得到了强化，比如一个种族为人类的觅血者，就算这辈子完全不涉猎武技或者魔法，也能比其他同族多活至少一倍的寿命，但这份‘变异’同样也带来了诸多限制，比如长期不吸食鲜血就会被饿死，比如婴儿的存活率极度低下……
没错，是存活率低下，不是生育率低下，觅血者们的生育能力并没有受到影响，简单来说就是怀孕很正常，但夭折率却高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程度。
其原因是因为觅血者的生命形式太过于特殊，作为纯血觅血者被孕育出来的胎儿很难成功在母亲体内渡过‘初原血拥’，举个简单的例子，觅血者与其他种族结合而诞生的子嗣会有50%的几率是正常婴儿，另外50%是完全继承了觅血者能力的‘纯血’，而被随机到‘纯血’的婴儿会在母亲体内经历一次无可豁免的血拥，也就是‘初原血拥’，而因为婴儿本身的身体素质极为薄弱，所以在这个过程中婴儿会有相当大的概率因为无法承受血拥的改造而直接死于母亲腹中，这就是纯血觅血者在整个大陆都颇为稀少的核心原因。
而在一对夫妇都是纯血的情况下，他们的孩子则必定是纯血，那么其早夭率自然不言而喻，莎莉娅的父母就全都是纯血。
在大多数觅血者家族、组织、结社内部，对于这种情况一般会在母体怀孕三个月时通过某种特殊的刺激性魔法对胎儿进行检查，借由观察胎儿的身体素质做出孩子能否熬过初原血拥的判断，如果能挺过去的可能性在四成以上，就生，如果能挺过去的几率还不到两成，便直接利用某种特殊的献祭魔法让胎儿‘安乐死’，以免遭到不必要的痛苦，虽然看起来颇为冷血，但这却是一种相当人道的做法，至少那些几乎不可能熬过初原血拥下的孩子不会在痛苦中死去……
莎莉娅的母亲与其他觅血者一样，也在怀孕三个月时进行了检查，而结果却是令人意想不到的，她罕见地怀了一对双胞胎，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种事对于几乎不可能同时孕育两个生命的觅血者来说是幸运的，而不幸的是，两个胎儿的存活率却是一个天一个地，其中一个身体十分健康，有着罕见地八成生存率，而另一个确是先天发育不良，就算放在普通的种族里都未必能坚持到长大，如果要接受初原血拥的话……自然是必死无疑。
觅血者独有的献祭魔法是直接作用于母体的，所以根本没有办法单独对一个婴儿进行‘安乐死’，所以莎莉娅的双亲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让这两个孩子全部毫无痛苦的死去，要么就这样顺其自然，相信那个有着八成可能性存活的婴儿平安熬过初原血拥，但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另外一个孩子在成人都难以忍受的痛苦中死去。
这对于任何一个父母来说都是无比绝望的选择，莎莉娅的母亲在被告知这个结论之后几乎天天以泪洗面，而费泽伦伯爵那头乌黑的长发则在一夜之间变得花白……
如果只有一个先天缺陷的孩子，让她在人生来临之前陷入长眠只是遵循传统。
如果一个健康的孩子没有熬过初原血拥，曾有着生还希望的她至少不留遗憾地挣扎过、战斗过了。
但当时那种情况，却是无论怎么选择都无异于谋杀！
扼杀一个有机会呼吸到空气、享受着世界的新生命？
还是让一个本可以不经受任何痛苦就这样安详离开的孩子在折磨中死去？
他们无法逃避，必须做出选择，但是……怎么选？
这个过程无疑是痛苦的，但结果却早已注定……
很多时候，但我们面临一个异常纠结的选择时，虽然我们在纠结、在挣扎、在努力把时间拖延到最后一面，但事实上，答案早已注定。
我们知道该怎么选，我们知道该怎么做，我们知道什么是对的，我们犹豫、我们挣扎、我们痛苦、我们夜不能寐、我们几近疯狂，其实只是一种自我安慰罢了，这样当最终去选择那个必然的答案时，我们就可以告诉自己‘我已经挣扎过了’、‘我已经痛苦过了’、‘这是我经历了巨大的折磨才做出的选择’……
事实上，结果通常在最开始时就已经注定了，其过程只是一种被艺术加工为‘救赎’的浪费时间。
最终，他们还是选择把孩子生下来，这是任何一个逻辑清晰者都会做出的决定，既然死亡对于其中一个来说已成必然，那么至少让另一个有可能活下来的人一个活下来的机会。
“母亲给了那个有机会存活下来的胎儿取名为‘莎莉娅’。”
此时此刻显得分外柔弱的觅血者依偎在墨檀肩头，低声道：“这也是觅血者的传统，在婴儿诞生前就为他们取好名字，让他们多一个努力活下来的理由，而另一个注定早夭的胎儿则没有得到名字。”
墨檀莞尔一笑：“所以你就是那个活下来的？”
“是的，我活了下来。”莎莉娅轻叹了一声，然后喃喃道：“但另一个所有人都以为在初原血拥中死去的胎儿，却也并没有死……”
“哦？”墨檀眨了眨眼睛，眸中闪烁着饶有兴致的光芒：“跟我说说，亲爱的，为什么另一个没有死？”
被稍稍搂紧的莎莉娅咬了咬嘴唇：“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出生前的那晚，当初原血拥降临时，那个健康的胎儿竟然出于某种本能死死地护住了另一个，她抱住了自己的姐妹，似乎企图阻止不幸的发生……但终究还是失败了，血拥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被阻止的，健康的胎儿很轻松地挺了下去，但另一个却直接被血拥湮灭了，至少在我七岁之前，所有人都是那么想的。”
“那么，在那之后呢？”
“我……感觉到了另一个我，她就在我的身体里……”
第三百一十六章：终
第三百一十七章：莎莉娅的秘密（II）
“哦呵~”
墨檀歪了歪脑袋，直视着莎莉娅那双神色复杂的眸子轻笑道：“也就是说，那位健康胎儿对自己姐妹的保护并非毫无疑义，尽管后者依然被初原血拥毁灭了躯体，但她的灵魂却幸存了下来，然后阴差阳错地进入了前者的身体里？所以……这会儿正在你身上揩油的我正享受着双倍的福利？左拥右抱啊，啧啧。”
莎莉娅抿了抿嘴，沉默了好几秒后终于还是下定决心把墨檀踹一边儿去了，她慵懒地蜷缩在沙发上，不轻不重地瞪了那个顺势盘腿坐在地上，正嬉皮笑脸看着自己的诗人一眼：“你是怎么联想到这些的？”
“我可是诗人，亲爱的。”墨檀拍了拍自己腰间那本厚重的大书，莞尔道：“这种故事我撒个尿的功夫就能编七八个出来，而且还是纯粹原创、保质保量、翻版不究的那种，比起那些让农夫家儿子合理屠龙的高难度故事，这种因为涉及到灵魂而在大多数眼中都不明觉厉的睡前小故事我可是张口就来啊~”
莎莉娅轻哼了一声，拉过旁边的一个软垫抱在怀里，只露出鼻子以上的小半张脸：“我可没有在跟你讲睡前小故事……”
“我一直都坚信现实永远要比故事离奇得多，尤其是在一些令人遗憾的方面。”墨檀耸了耸肩，眼中闪烁着能弄死二百多只猫的求知欲：“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吧，我感觉不断自曝的你已经比之前精神多了~”
莎莉娅没有理会对方话中的调侃，既然已经决定把一切都告诉面前这个家伙，她自然也没打算在这里断章，于是便轻声解释道：“最开始的时候，情况跟你刚才说的很像，就好像是身体中忽然出现了第二个灵魂一般，那段时间我总是浑浑噩噩的，会对一些原本自己并不喜欢的食物或娱乐很感兴趣，会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却始终找不到原因……”
直到莎莉娅九岁的时候情况才有所好转，当然，这并非因为那份不协调感消失了，而是她体内的另外一份意识已经彻底苏醒，甚至还能与作为本体的莎莉娅进行交流，不过与后者不同，刚刚苏醒的灵魂稚嫩而懵懂，虽然拥有同样的知识与记忆，但与实实在在拥有着九岁女孩心智的莎莉娅不同，几乎可以被称作是一个婴儿。
成熟的灵魂并没有因为这位婴儿而产生丝毫恐惧与不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让她对这位‘不速之客’关怀备至，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小心地呵护着对方，共享着同一具躯体，共享着同一个名字，而那个稚嫩的灵魂也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成长，也愈加地依赖自己的‘姐姐’。
莎莉娅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她知道自己身上的情况甚至可以用骇人听闻来形容，所以从她决心保护自己的‘妹妹’那一刻起，这件事就成为了一个秘密，一个对她们来说最好可以带进坟墓的秘密，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对灵魂感兴趣的人可是一点儿都不少，而其中有良知的却没有几个，尤其是在自由之都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如果让别人发现这个秘密的话不仅莎莉娅本人有可能会有危险，甚至还有可能连累整个家族，所以就连她们最亲近的父母和叔叔都不知道这件事。
她们不但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个秘密，更在这个过程中探寻这件事有可能的起因，也正是因为如此，莎莉娅（们）才在某一天‘机缘巧合’地通过偷听父母之前的追忆证实了她们彼此之间确实是姐妹的这一事实，那个在出生前便夭折于初原血拥的婴儿并没有死，而是以另一种方式活在了自己的姐妹身上，这是所有线索都共同指向的唯一结论。
在那之后，两姐妹便更加珍惜彼此，成熟的灵魂自诩为‘姐姐’，沉寂了七年才苏醒的灵魂则是‘妹妹’，她们轮流使用着这具身体，轮流给父亲捣乱、向母亲撒娇、跟叔叔要糖，把永远不会再寂寞的生活过得安逸而快乐……
“本该如此。”莎莉娅幽幽地叹了口气，把脸埋在软垫里闷闷地说道：“可是就在我成年的那天晚上，出事了。”
墨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和自己搅姬了？！”
“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就是忽然很想揍你。”
“嗯，你想多了，继续说吧……”
“……”
总而言之，就在莎莉娅成年的那天夜里，一场变故在她的灵魂层面发生了，从未涉猎过灵魂之道的少女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当她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她’确实变成了‘她’而不再是‘她们’，同时‘她’也不再是‘她’，‘她也不再是‘她’，简单点来说的话，就是‘她们’变成了‘她’。
虽然第一次跟别人解释这件事的莎莉娅结结巴巴地说了好半天才把大概意思捋明白，但墨檀却基本是秒懂的，所以他在对方尴尬的停止了描述后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语气轻快地问道：“那你现在还是‘莎莉娅’么？”
“是，也不是。”美丽的觅血者有些憔悴地摇了摇头，伸出自己白皙纤细的右手轻扣在胸口上：“莎莉娅变成了我现在的其中一面，而莎莉娅的姐妹则变成了另外的一面，所以我现在既是莎莉娅，也不是莎莉娅，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从双重人格变成人格分裂。”墨檀却是不暇思索地给出了答案，然后还耸着肩补充了一句：“俗套而典型的。”
原因不言而喻，因为他自己就是个**型的嘛。
“反正大概情况我基本已经了解了。”墨檀并没有给对方太多时间去思考有关于人格分裂的问题，只是语速飞快地说道：“虽然我也不太了解灵魂这种玄之又玄的物件儿，但你们姐妹是出于某种天知道是什么的原因‘融合’在了一起，而这份融合却又不太彻底，所以并没有让你们变成一个完整的新个体，而是塑造出了一个画风会频繁改变的精神病女人，呵呵……不得不说我们还是蛮投缘的，那么，让我猜猜，此时此刻你所表现出来的这一面，应该是属于‘莎莉娅’的一面吧？”
后者抿了抿嘴，微微颔首：“你说的没错，不过在大部分时候我都处于一个相对稳定的平均状态，所以才一直没有被其他人发现，只是这段时间……”
“在某个极其富有魅力的男人面前萌发出了一缕少女心？”
墨檀哈哈一笑，乐不可支地在地上滚了两圈：“别告诉我是因为那个吻啊！还真是俗套的展……唔呃！对不起是我太得意忘形了！”
就像他刚才猜测的那般，面前的觅血者美女目前正处于‘莎莉娅’那一面，简单来说就是比较冷静、成熟并且还会动不动就揍他一顿的那种，于是便理所应当地被一垫子给砸翻了。
“我知道自己很奇怪。”
莎莉娅（我们现在姑且继续称她为‘莎莉娅’）叹了口气，然后便站起身来，直视着墨檀的双眼沉声道：“所以为了不继续给你添麻烦，我在决定告诉你的时候就准备好离开了，如果你胆敢随便说出去的话，呵……反正我也欠你一命，就当还债好了。”
“很好。”墨檀笑了笑，紧接着就是一个鲤鱼王打挺从地上弹了起来，走上前揽住了面色一黯的精神病觅血者：“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么我们不妨做个交易如何？”
后者有些惊讶地站在回头看向墨檀，并在发现彼此正处于能够感受到对方呼吸的距离时飞快地别过头去，面色微红嘟囔了一句：“啊？”
“拜托你听人说话的时候认真一点。”
墨檀翻了个白眼，然后靠近对方的耳畔轻声道：“我是说，我们不妨做个交易，我会带你回到自由之都，想办法帮助你夺回自己的家族，干掉你那位可爱的叔叔，如果有可能的话甚至还会想办法帮你研究一下‘灵魂层面’的问题，而你则需要……”
“好啊好啊。”
觅血者顺势靠在墨檀的肩膀上，飞快地点着头：“那我们就交易吧。”
饶是现在的墨檀都觉得有点懵……才怪，他只是故意去思考了一些比较猥琐的展开，并在同一时间便被一股来自于系统的伟力直接定在了原地并得到了一次警告，然后才挑眉道：“让你做什么还没说呢，处于现在这一面的你就这么相信我么？”
“嗯……”
对方用微不可查的音量应了一声，然后对墨檀露出了一个特别腼腆的、一点儿都不像觅血者的微笑：“我相信你，更何况你承诺的交易内容本就是我唯一想要的东西，所以无论你让我付出什么都没关系。”
墨檀轻车熟路地把怀中那娇艳美丽的觅血者脑补成了一个沙地精，然后更紧地搂住了她，难以捉摸地咧嘴道：“这句话对女性来说可是禁忌啊~”
“嗯……”
对方的反应却是和刚才一模一样，还红着脸重复了一遍：“无论你让我付出什么都没关系。”
可以说是相当引人犯罪了。
只可惜她现在已经被墨檀彻底脑补成了一只小鼻子小眼的沙地精。
“明白了。”墨檀点了点头，然后便转身走向了主厅里侧（实则为南侧，不过他通常会用更浅显易懂的里侧代替具体方向）的落地窗，头也不回地说道：“你需要做的就是像这段时间一样，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安分地呆在我身边，没了。”
已经做好了某种准备（成为对方名副其实的‘老相好’之一）的觅血者懵懵地回头看着墨檀的背影：“就这样？”
“就这样。”负手站在窗前的墨檀笑了笑，然后歪着头瞟了前者一眼：“对了，为了不顾此失彼，你现在的‘这一面’，也就是在你成年之前那个一直没有名字的灵魂，以后就叫蕾米莉亚吧，反正叫这么久也挺顺口的，正好现在还需要掩饰身份，平时我就继续叫你蕾米了……”
缓步走到墨檀背后与他一起眺望着窗外的莎莉娅/蕾米莉亚愣了一下，然后会心一笑：“好，我都听你的，不过还是为了不顾此失彼，你以后称呼我的时候不能只叫蕾米！”
“那就叫你蕾莎吧。”
墨檀心不在焉地随口说道。
‘蕾莎’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嗯！”
【ok，完美地实验体入手了~】
墨檀也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然后便保持着这个姿势在窗边看起风景来。
而蕾莎则第一次露出了彻底放松的表情，轻轻摇晃着身体在这个奇怪的吟游诗人背后哼起歌来，在觅血者之间流传甚广的、哀婉绵长的小调配着她那洋溢着安心的微笑，不但没有丝毫违和感，反而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迷之魅力。
十分钟后
“要吃点东西吗？我会做紫棘沙拉哦。”
“终于来了啊……”
两人同时以愉悦地语气说出了分别说出了一句彼此之间毫无默契的话。
“嗯？”
心情大好的蕾莎小姐好奇地看了墨檀一眼：“什么来了？”
“由八大家族分别派人组成，由紫罗兰帝国皇储所率领的联合调查团。”墨檀微微眯起了双眼，嘴角翘起了一抹玩味的微笑：“终于回来了啊……”
在这间位于琉璃亭顶层钻17号房间的宽敞视野下，一队身着不同甲胄、佩戴不同徽记的士兵乍眼地出现在东大门处的主干道前，他们簇拥着一位身材高大、面色坚毅的中年人缓缓走进了萨拉穆恩，路上的行人无不退避三舍。
同一时间
“终于回来了么……”
贵族区视野最好的花园尖塔最高层，一个身着初级法师袍、有着一头橙色长发、气场宛若一米六的娇小少女也在注视着同样的地方，沉默了良久后才冷冷地哼了一声，在旁边两人颇为不安地注视下转身向阶梯处走去……
“回水银庭吧，很快就会有人来找我们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终
第三百一十八章：调查结果
三十分钟后
紫罗兰皇室的使者预料之中地出现在了水银庭，一起过来的还有参与联合调查团的火爪领成员，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你们留在这里了解情况。”
双叶对自己身后的勒文、卡西两人简单地交代了一句，然后便和那位一言不发的使者一通离开了水银庭，在这个过程中甚至没有问过那几位肯定多少了解点情况的调查参与者半句话。
事实上她确实没必要问，因为之前的种种迹象已经表明了太多东西，所以与其在重回紫玖之厅赴会前手忙脚乱地多打听点儿情报，还不如干脆什么都不问，以自己的步调去迎接那场风暴……
那场计划之外、意料之外、情理之外，却又仿佛注定会出现的风暴。
现实就是这样不讲道理，它会将你绝大多数的担心与顾虑化作现实，会把一个微小的漏洞无限放大，会让百密一疏的谋划偏偏毁在那一疏上，会将人们各种担心与不安的臆测化为现实。
也正因为如此，当双叶察觉到自己在没有任何后背手段与备案的前提下把对方逼入了死路时，也做好了自己同样会被逼入死路的准备。
所以双叶现在才能发自内心地保持冷静，自从进入这个游戏后已经因为各种原因失态太多次的她，已经决心不再被情绪所束缚了……
但当一脸风轻云淡的少女踏上皇冠大道五分钟后，一条极其恶劣的好友消息却还是动摇了她这份沉静与淡然。
‘嘿！你的表情可真是难看，给爷笑一个呗？’
【檀莫！！】
死死地盯着消息栏中的发件人名称，少女瞬间便在自己头顶召唤出了一个视野为三百六十度的法师之眼，并凭借着自己那经过长期锤炼的，能够同时观察六台显示器且不会错过任何一条有用消息的动态视力与瞬间记忆飞快地得出了结论。
【行人十六个，男性九人女性七人，能够在五秒钟内观察到我表情的隐蔽地点十一处，其中能够完美藏人的地点有四个，但都无法对我造成直接威胁，因为前面这位紫荆使的存在，路边行人都刻意与我们保持着距离，在这种情况下那个战斗力排行榜前百都没进去的贱人应该不可能有机会对我一击必杀，但也仅仅只是‘应该’而已，既然能在综合实力排行榜上能够稳压着我，就难保他不会有什么大杀器在手里，敌明我暗、卡西不在身边、没时间逐步排除、皇室的使者倒是可以利用一下，但black那家伙如果已经做好万全准备的话……该死，为什么偏偏是在这时候……】
双叶银牙轻咬，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是淡定地回了一条消息：“爷给你笑完了，看见了么？”
两秒钟后，她就知道自己这次的试探算是彻底白做了，小心脏也是咯噔一声。
那个正在与自己玩互杀游戏的家伙是这么回复的：
‘省省吧，看你牙都快要碎了，别紧张别紧张，顺便把那两颗在逆光角度低空飞行的法师之眼给散了吧，我现在还没打算弄死你，嗯，这句话的真实度你自己分析好了，不过话说回来，看见你被我之外的人阴了还真有点心情复杂，哎~怎么说呢，总之就是如果你再这么蠢下去的话，咱俩之前的赌约就算作废吧……黑太阳也解散了吧……反正我是丢不起那人。’
【这个该死的混蛋！他早就来了！说不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已经被他弄清楚了！】
双叶死死地攥着小拳头，面容姣好的俏脸、知性文雅的眼镜，再配上额角那一突一突的青筋简直……
‘哎！你这个萌卖的好啊！’
又是一条消息闪了出来。
双叶立马就火了，直接恶狠狠地回了至少三百个字符的脏话，然后就把消息栏给关了，正所谓眼不见为净。
【反正他既然已经这么说了，那短时间内就应该不会对我做什么了，呼，冷静，冷静，不能被那个混蛋干扰到，现在要集中精力准备眼前的麻烦，巴菲马绍尔……哼，你难道还能比那个贱人难搞不成……】
少女恶狠狠地呼了口气，散去了自己那隐蔽至极的法师之眼，将那个天知道什么时候摸到萨拉穆恩的死对手抛到了脑后。
同一时间
某个挎着一篮子面包的兽人大妈轻轻呼了口气，将面包下那把装填着【炼银破魔弹】的火枪重新收回了行囊中，用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还真是小看她了，如果刚才我的动作再快一点或者慢一点，现在应该已经被那位个人战斗力排行榜上第21位的小姑娘发现了吧……不过能在我准备动手前的瞬间召唤出三枚法师之眼监控整条街道，究竟是因为她足够敏锐呢，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呢……”
身为刚刚被双叶一览无余的十六位行人之一，加雯是唯一一个察觉到双叶异样的那个，与此同时还第一时间发现了那三枚被瞬间召唤出来的法师之眼，而那正好是她准备动手袭击的前一秒，虽然在各方面都差了不止一筹，但那枚光是造价就有上万金币的【炼银破魔弹】据说可以在偷袭中击杀任何一个中阶法师，而颈子上那条名为【法拉的馈赠】的金色坠子则能够让她在一击之后立刻转移到事先设定好的完全位置，就算没有完成击杀也可以第一时间脱离自保，再加上那堪称无解的、传说级的装备【千面】，虽然只是临时起意，但加雯对这次偷袭的准备却堪称天衣无缝。
但前提是偷袭……
当看到那三枚法师之眼无视技能cd被召唤出来的瞬间，加雯便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自己那精心准备了……二十多分钟的计划，宛若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路人走过了最佳伏击位置，甚至在双叶散掉了侦查法术之后也没有再回头看上她一眼。
尽管冒险精神是一个成功商人的必备素质，但那也需要一笔划算的买卖作为前提，所以在嗅到了危险的瞬间，加雯便果断地放弃了这次行动，哪怕在目标依然没有脱离她的射程，哪怕前面还有两个用来备用的袭击点。
【希望那位不算太蠢的公爵大人能在会议上解决一切吧，毕竟以我现在的立场并没有必要替他去斩草除根~】
她淡淡地笑了笑，很快便融入了那条小巷的阴影里。
……
“那个身材曼妙的大妈是什么人？”
墨檀坐在皇冠大道左侧某栋两天前就被自己租下来的阁楼窗边，饶有兴趣地盯着加雯的背影：“刚才她是想动手么，难道是马绍尔家族的刺客？”
站在他身侧的小艾抿了抿嘴，欠身道：“需要我去调查一下么，先生？”
“你不是科尔。”墨檀笑呵呵地摇了摇头，把脚搭在了面前那摆满了毒药、铁弩、匕首、吹箭、钢线的木桌上：“不要像个蠢货一样勉强去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你现在只需要当好一个旁观者就足够了。”
小神官温顺地点了点头，将手中那杯被阳炎术保温了半个小时的咖啡递了过去：“已经到极限了，先生。”
“不错，越来越持久了。”
墨檀随手接过了咖啡，仰头将其驴饮而尽后对小艾摆了摆手：“你先回琉璃亭吧，我还要在这里待一会儿。”
“是。”
少女微微颔首，然后便悄无声息地下楼离开了，只剩下墨檀一个人靠在窗边沉思着。
【贵族区本地人的服饰，毫无破绽……】
【符合年龄的步伐、仪态与各种肢体细节，毫无破绽……】
【两人份的优质细麦面包，完全符合其身份阶层以及常规用餐时间，毫无破绽……】
【见到紫荆使时下意识地紧张与惶恐，看向那个丫头时眼中那隐藏不住地好奇心，毫无破绽……】
【完美到极致的演绎，但太完美了，但也正是因为其它方面都很完美，才会让她那只自始至终都放在篮子里的小胖手显得有些违和啊，那下面到底藏着些什么呢？】
【杀手？死士？痴汉？第三方势力？亦或是真正的路人大妈？】
【如果我刚才没有逼那丫头施放感知技能，那结果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墨檀微笑着舔了舔自己沾上了些许咖啡的嘴角，痴痴地笑了起来……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
游戏时间am11:35
皇家区，紫玖之厅
第三个到的双叶与西蒙大公、邓蒂斯大公两人一起沉默地等待了十分钟左右，巴洛卡、费尔南、水晶狼、侯赛因以及马绍尔大公也陆续回到了这个地方，除了水晶狼大公欲言又止地看了双叶一眼之外，众人之间便再也没有更多的交流了。
片刻之后，紫罗兰家族的族长，同时也是帝国皇帝的克莱沃克雷斯恩也缓步走进了紫玖之厅，他冲在座的所有人莞尔一笑，然后坐到中间的主位上，拿出了两张羊皮纸……
“据犬子瑞博克雷斯恩的报告，马绍尔领内确实存在奴隶贩卖现象，经调查，在火爪领所提供的、位于水银城的六处猎奴窝点中有两处属实，调查团初步判定水银城内【烈焰老妈】酒馆下的地窖与【银剪刀】裁缝铺的暗室里均在短时间内藏匿过大量遭到非法监禁者，而且有充足的证据表示他们身体虚弱且受到过虐待。”
克莱沃读到这里时稍微停顿了一下，不过因为在场的领主们基本都在过来之前跟亲信们了解过情况了，所以众人都没有什么反应，而双叶虽然没有问过火爪领那几个参与调查团的成员半句，却也是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目光灼灼地盯着本应该与自己同样一无所知的巴菲马绍尔大公。
后者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并报以亲切和善地微笑，与被强行软禁在赤之庭那天最后露出的狰狞之情完全不同。
“我想我们有充足的理由相信，火爪领与双叶女士并没有搬弄是非，刻意营造混乱。”克莱沃皇帝深深地看了双叶一眼，冲她点头道：“所以之前那个有关于‘米莎郡瘟疫’事件的谎言我不会再追究了。”
少女屈起食指推了推眼镜，露出了一个甜美的微笑：“感谢您的宽恕，陛下。”
克莱沃微微颔首，然后拿起第二张羊皮纸，继续念道：“但是，调查团在上述两处地方并没有发现任何能够证明此事与马绍尔家族有关的任何证据，所以虽然这两处窝点确实与火爪领所提供的情报相吻合，却不足以证明此事与马绍尔家族有直接联系，除此之外，其它四处在情报中分别藏匿在：水银城中央城区下水道、中央城区【老狮退役骑士活动中心】、贸易区【马绍尔统合商会】、贸易区【赌角兽赌场】的疑似捕奴窝点被证实为无效，调查团在上述地点均没有发现丝毫可疑迹象，至于情报中指出的十余处‘中转站’，其中有三处具有往境外输送‘黑户’的嫌疑，均已废弃，其余疑似目标里均无可疑之处……在搜索的全过程中，调查团在【铁剪刀】裁缝铺里发现了半本被烧掉一半的黑账，经过初步复原，发现了上面的内容均为黑账拥有者与位于帝国南境外幽暗密林中的某个集团有所关联，为了不延误时间，瑞博皇储决定留下巴洛卡、侯赛因及西蒙家族中的各一人进行抓捕调查，水银城的内务总管福吉先生、巴菲之剑骑士团团长佩内洛先生表示会全力配合抓捕，马绍尔家族将出动巴菲之剑骑士团100人、冰幕法师团100人与三名调查团成员共同前往幽暗密林，预计出发时间为……明晚，而其余调查团成员则在瑞博的带领下先行折返回萨拉穆恩。”
皇帝将手中的羊皮纸放到了桌上，环视了一圈围在桌子前的其他人，沉声道：“这些就是瑞博反馈给我的全部内容了，诸位有何看法？”
在一片默契地沉默中，巴菲马绍尔站起身来，对克莱沃俯身行礼……
“我无话可说，敬爱的陛下，巴菲马绍尔愿意认罪。”
第三百一十八章：终
第三百一十九章：赔款、割地与解禁
弗农巴洛卡大公闷闷地哼了一声，一双深棕色的虎目瞪得滚圆：“你说认罪是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
回答他的是双叶，少女懒洋洋地往椅背上倚靠，慢条斯理地说道：“马绍尔大公愿意承担的自然是‘因为自己的大意而被贩奴者混进领地内部’、‘疏于对领地的管理’、‘愚蠢地被那些卑劣的恶徒当刀子使还犹然不知’这种影响极其恶劣的大罪咯，我说的对么？”
双叶有意地在‘影响极其恶劣’和‘大罪’这几个字上加了重音，然后异常温和地看着巴菲马绍尔，莞尔道：“我说的对么，大公阁下？”
“我自己也没办法说得再好了，女士。”
后者苦笑着点了点头，像一个平民般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您当然了解我的罪状，就像您刚才所说的，正是因为我的疏忽才导致了水银城被那些罪该万死之人渗透而入，不仅给我自己的子民带来了噩梦，更是让火爪领遭到了无妄之灾，我谨代表马绍尔家族对您所代表的火爪大公致以最诚挚的歉意与感激，如果不是你们，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会像个傻子一样被蒙蔽多久。”
【我当然了解你的罪状？呵，原来如此……】
双叶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她知道对方还有话没说完。
“当然，这种漂亮话谁都会说，所以我也并没有奢望会如此简单地得到宽恕与谅解。”马绍尔大公果然还有下文，他先是对克莱沃皇帝点了点头，然后郑重而严肃地对双叶说道：“马绍尔家族会在半年内赔偿火爪领一百五十万金币，是马绍尔家族而并非马绍尔领，我以自己的姓氏担保这些资产全都是马绍尔家族在几百年来累积的私人财富，不涉及到任何关乎于领民的税收与供奉，与此同时，我愿将叠岩城及其周边二十里的领土割让给火爪领，并对屠戮无辜者后逃之夭夭的班内克劳发布十万金币的悬赏，另外，马绍尔领将无偿为火爪领支援总数为一千五百人的工匠团，帮助贵方进行领地内的相关建设，这只是第一批，如果火爪大公愿意的话，马绍尔领会在后续三年里支援火爪领建立起更高效率的贸易体系，并免除火爪领的一切贸易关税。”
啪……
斯科皮侯赛因公爵一直在把玩的黑珀球掉到了桌上，这位出了名的奸商领主嘴巴长得大大的，目瞪口呆地模样活像一条搁浅的咸鱼。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马绍尔大公刚刚所做的承诺意味着什么了，首先，一百五十万金币就算对于历史悠久、家底雄厚的紫罗兰九大家族来说也是笔巨款了，频繁与马绍尔家族有着贸易往来的斯科皮觉得这些钱至少相当于前者总家当的三分之一，如果放在那个活像头傻熊的巴洛卡大公身上，很可能就是全部身家了！
其次，就是那将叠岩城极其周边小部分区域割让给火爪领的决策了，要知道那里虽然对马绍尔家族来说算是比较荒凉的不毛之地，但因为地域原因，拥有了那片土地所有权的火爪领至少能够开辟出三条分别通往紫罗兰领、邓蒂斯领与水晶狼领的商道，其中的利润自然不言而喻，而且据斯科皮所知，这片土地里还包含着小半条开采的富银矿脉，就算只是派几百个矿工到那边随便折腾个一年半载，也得有上万金币的产出，哪怕不卖也对常年缺少优质兵器的火爪领大有裨益，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真正的重点是，‘割让土地’这四个字本身所具有的涵义，割让者可是领主而不是地主，对于在场诸位大公而言可以说是连谈都不能谈的超敏感话题，毕竟这种等同于直接拿刀从别人身上剜肉了，国土问题的严重性大家都知道，而紫罗兰帝国内的这九大领地基本就可以等同于相应领主的国土，所以哪怕是在怎么偏僻的荒郊野岭也，在这个这种层面下的分量也不是可以简单用金钱来衡量的。
但巴菲马绍尔竟然直接就把一片属于马绍尔领的地盘给送出去了，甚至都没有等到这件事彻底尘埃落定之后，这人是疯了么！？
侯赛因公爵表示无法理解。
与其相比，后面那些对谁谁谁发布悬赏，扶持贸易领域相对落后的火爪领做经济建设这种事已经不重要了，当然，这种不重要只是相对的，别的不说，但是马绍尔免除火爪领三年关税这一条就足以让后者赚飞了。
不仅是侯赛因一个人，在座的其他大公也是一片哗然，就连克莱沃皇帝都难掩脸上的震惊之色，分外讶异地看着淡定自若地巴菲马绍尔。
能够继续保持冷静的只有一个人……
【果然是封口费啊，一笔火爪领难以拒绝的封口费，如果是勒文那种确实以火爪利益为主的家伙坐在这里，现在估计已经彻底被砸晕了吧，呵，真是漂亮的壁虎断尾，先是一语双关地向我这位绝对知情者承认了罪状，这便等于告诉我火爪领未来绝对不会再有捕奴团出没了，然后再把大堆的利益砸过来，最后将那位天知道是死了还是跑了的手下一卖……就是为了让火爪领这个最大的麻烦闭嘴么，真是好手笔，好气魄。】
双叶玩味地笑了笑，然后冲马绍尔大公眨了眨眼：“既然您的歉意如此有‘分量’，就算我们火爪领再怎么野蛮封闭也不好意思拒绝这份馈赠啊。”
马绍尔面色一喜：“那么……”
“那么接下来我们就聊聊正事吧。”
双叶却是笑吟吟地打断了他，并在环视了一圈周围后摊手道：“很显然，陛下刚才宣读的那份调查团报告与我所提供的情报有些出入，尽管奈德队长所留下的证据里确实有部分内容被证实了，但却并没有起到什么实质上的作用，哦，侯赛因大公请您不要着急发言，我知道您想说这证据里的大部分内容都被我们火爪领……或者聪明美丽可爱善良知书达理温柔乖巧像你亲妈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天真活泼但性格恶劣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双叶女士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篡改掉了，但就算这可能确实存在，这份报告里也确实有很多值得在意的地方~我想大家不妨先讨论讨论这个，诸位意下如何呀？”
“双叶小姐，您的意思是……”
马绍尔的面色变得有些阴沉，不过这份阴沉却是在场所有人而能够理解的，毕竟他已经在没有任何‘确凿’证据指向自己的前提下还做出了此等示好，但双叶却依然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
“字面意思而已，并非故意冒犯。”少女甜甜地一笑，无辜地耸肩道：“您的好意我们心领身领手也领，反正哪儿都愿意领，但这也不代表我们火爪领接受了您的好意之后就能变‘安全’了对吧？如论如何，好好分析一下现有情况将那些恶徒绳之以法才是当务之急，否则不仅仅是我们，同样饱受捕奴团迫害……嗯，我是说如果这件事跟您没有半点关系的话，同样饱受捕奴团祸害的马绍尔领民与大公您回家能睡得好觉么？”
巴菲马绍尔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坐回到椅子上，颔首道：“您说的没错，如果这件事不处理妥当的话确实会让人夜不能寐，大家的看法呢？”
“咳，那个……”
蹲在椅子上的费尔南大公轻咳了一声，然后用侏儒特有的尖细嗓音说道：“调查团不是已经得出结论了吗？在水银城找到了两处捕奴窝点……但是和马绍尔家族无关，那些卑劣者的交易对象则在与帝国南境接壤的幽暗密林。”
双叶点了点头：“说的真好，此处应有掌声~”
鼓掌的人当然没有，因为谁都知道这话说了跟没说完全没区别。
费尔南大公呆呆地在椅子上站了一会儿，然后就一脸惊恐地坐回去了，也不知道他惊恐个什么劲儿……
“汞芯。”
各方面都一丝不苟地暗精灵西蒙大公淡淡地看了前者一眼，摇头道：“调查团反馈给我们的仅仅只是调查结果，而并非结论，我们不能贸然做出决断。”
“没错。”年纪最小的水晶狼领主爱米琳立刻点头附议，柳眉轻皱地敲着桌子：“其中最让我感到违和的一点就是，水银城作为马绍尔领的贸易、行政中心，竟然能让一支捕奴团混迹在里面数年之久，这种事无论怎么想都太奇怪了吧？”
看似粗犷的巴洛卡大公则一边掰着自己的指节一边补充道：“不止如此，调查团在水银城里找出的两个窝点、三处中转站里竟然没有半点与马绍尔家族有所关联的证据，诸位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白发苍苍的邓蒂斯大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太干净了么……”
“我倒觉得很正常。”立场比较明确的侯赛因大公撇了撇嘴，耸肩道：“留下一堆线索的话反而会显得奇怪吧？”
巴洛卡大公托着下巴沉声道：“那些窝点是在水银城被发现的，这本身就是一条谁都无法磨灭的线索。”
“我就直说了吧，巴菲叔叔。”
爱米琳身体微微前倾，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马绍尔大公：“如果没有内部人员帮忙的话，别说是作为马绍尔领地核心的水银城了，就连我们水晶狼郡中规模比较大的普通城市都不可能被捕奴团混出两个窝点、三处中转站！”
“哪怕隐蔽做的再怎么好，哪怕捕奴团的人都有正经身份作掩护，那些奴隶也不可能在正常情况下被悄无声息地送进送出。”西蒙大公也蹙起了眉头，看了正坐在自己身边不住点头的马绍尔大公一眼：“我之前去过你的水银城，很清楚那里的盘查力度，巴菲，你懂我的意思……”
“我当然懂你的意思，老伙计，也从来都没有打算无视这起事件中的蹊跷。”
后者长叹了一口气，有些颓然地捂着额头做了个深呼吸，过了好一会儿才环视着众人缓声道：“我懂你们每个人的意思，无论是弗农、爱米琳、双叶小姐，还是如果我这边一旦发生变故就会断掉至少两条优质商业链的斯科皮，我很清楚你们的怀疑与顾虑，也从未打算风淡云轻地将此事揭过，所以，我亲爱的陛下……”
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的克莱沃皇帝转头看向他：“嗯？”
“我想要给我的内务总管写一封亲笔信，以双叶小姐那份证据里的部分人名作为参考，让他在短时间之内将整个水银城的彻查一遍，并暂时剥夺城内军政人员中所有与班内克劳及巴菲之剑骑士团前任副团长博克博格关系密切者的一切权利。”马绍尔握紧了双手，掷地有声地说道：“直到真相水落石出。”
克莱沃微微颔首：“当然可以，你的禁足令已经结束了，巴菲。”
双叶挑了挑眉，却并没有说什么，毕竟长时间将一位大公及其所有护卫统统软禁起来这种事本就不太说得过去，更何况调查团也没有找到丝毫可以让马绍尔家族坐实罪名的证据，自然不可能继续将他关下去。
马绍尔大公对这个结果也丝毫不感到意外，只是继续说道：“另外，我愿意请在座的所有领主，当然也包括双叶小姐派人或亲自前往水银城监督排查进度，只要发现半点蛛丝马迹，马绍尔家族必将全力配合对捕奴团的搜查与清剿，为了表达诚意，我愿意交出巴菲之剑骑士团与冰幕法师团的指挥权，任凭诸位驱策。”
此话一出，就连之前一直咄咄逼人的爱米琳水晶狼与弗农巴洛卡两位大公都下意识地点头了。
这番处理在当下这个情况下确是可以说是无可挑剔，甚至连继续刁难下去的余地都没有了，毕竟无论怎么说，马绍尔家族都没有在之前的调查中被直接判定为有罪，至于双叶，就连她再怎么想一棒子把马绍尔家族打死也不可能了。
所以少女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非常漂亮的决策，我没有丝毫意见，只不过……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优先把精力放在那个有可能聚集着大量不法分子的幽暗密林上呢？”
第三百一十九章：终
第三百二十章：染血的橄榄枝
游戏时间pm14:50
紫罗兰帝国，王都萨拉穆恩，水银庭院
“一百五十万金币？叠岩城及其周边领土！？”
勒文身后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当场就被吓直了，这位火爪领难得的政治人才原地哆嗦了好一会儿都没缓过来，那张儒雅清秀的小白脸青一阵紫一阵的，仿佛一根接触不良的霓虹灯管。
刚从紫玖之厅回来不久的双叶点了点头，抿了一口自己通过学习炼金术调配的魔力鸡尾药剂，倚在书房的长桌旁懒洋洋地提醒道：“还有扶持贸易、免税、支援人力等乱七八糟的东西，而且就算那家伙度过了这一劫，之后应该也不会再找火爪领麻烦了，你们怎么看？”
“呃……”
好不容易从震惊中缓过来的勒文咽了下口水，然后有些僵硬地扭着脖子转向从刚才起就一言不发的同僚：“卡西你怎么看？”
后者琢磨了一下，然后一言不发地闭上双眼、拉上面罩，呼吸逐渐均匀。
“就算你弄不明白也别用睡觉来逃避啊混蛋！”熟知同伴脾气的勒文哭笑不得地骂了一句，然后原地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勉强把心情平复下来之后才重新转向双叶：“我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服从理性还是感性，与其它领地比起来，我们火爪却是在某些方面要落后太多了，如果马绍尔家族能够兑现他们的诺言，那么我们完全没有理由拒绝，毕竟过去的悲剧与未来的发展是两回事，尽管我并不算是一个合格的谋士，政治嗅觉也算不上灵敏，但这点利弊总归还是能分析出来的，更何况……就像您之前所预料的那样，调查团扑空了，尽管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但那些微不足道的证据对于一个马绍尔家族这种庞然大物来说分量实在太低了……”
双叶微微翘起了嘴角：“说的好，看来你能够做到这个位置上并不是什么偶然，犀罗大公的眼光着实还算不错嘛，很好，那么理性的说完了，再谈谈感性方面吧~”
“我不想让族人的血白流！”瘦弱的狐族半兽人目眦欲裂地握紧了拳头，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嘶吼：“光是去年一年，火爪领无故失踪的平民总计两千六百四十三人！牺牲在那些‘无名盗匪’手上的战士七百八十一人！根据奈德先生留下的资料，其中超过八成都与马绍尔家族的捕奴团有着直接关系，被关押、藏匿在马绍尔领内的奴隶以及通过各种渠道被输送到帝国之外的奴隶中，火爪领民与其他所有奴隶加起来的比例是一比一！我们的同胞变成毫无尊严的角斗者供人娱乐、变成生不如死的实验材料受尽折磨、变成亵渎仪式中的祭品死不瞑目、变成泯灭人性者的玩物痛不欲生！甚至就连尸骨都会被当做材料被人‘废物利用’，什么过去的悲剧，什么未来的发展，我在得知这一切后唯一的愿望就是将马绍尔家族上下屠戮殆尽，杀他个鸡犬不留！那根染血的橄榄枝并非寓意着和平，接过它只会让我们变得卑微而低贱，只会让牺牲者的死变得一文不值。”
双叶面无表情地抿了口药剂，微微颔首道：“确是可以说是很感性了。”
“我同意勒文刚才的话。”
卡西睁开了自己那双不知何时已经变得血红的眸子，低沉而沙哑地说道：“利益无法带给他们救赎，也无法带给我们救赎，血债，还需血偿。”
“嗯，说的好，特别好。”
双叶用力拍了拍手，双眸在那折射着冷芒的镜片下微微眯起，莞尔道：“呐，卡西你现在去刺杀巴菲马绍尔的话，成功率是多少？”
冷酷的兽精灵没有半点犹豫，立刻毫不迟疑地回到道：“一点都没有。”
这话没有半点毛病，尽管卡西镰鼬是火爪领影子情报部队的负责人，也是实力高超的暗杀者，但让他现在直接去干掉那位马绍尔大公却是无异于痴人说梦，要知道后者不但本身就是一位强大的魔剑士，身上更是有大量保命道具，周围的护卫也都是从水银卫队中一等一的好手，别说是卡西了，就算是火爪氏族里那几位公认最强大的盲眼剑圣亲自出手估计都奈何不了对方。
这里可不是除了保镖、监控、钞票和防弹背心之外自保措施极为单薄的现实世界，在炼金道具、魔法卷轴等防御手段层出不穷的无罪大陆，想要刺杀一个惜命的上位者是一件极度困难的事，就连有条件的冒险者、佣兵和富商都会给自己准备不少保命措施，巴菲马绍尔这种位高权重而且手上不太干净的大公爵就更别说了。
所以卡西非常耿直地表示自己搞不定。
“没错，我们没能力弄死他。”
双叶耸了耸肩，然后又向勒文问道：“那么，如果无视其他领主的意见直接对马绍尔领发动战争，你们火爪领的胜算是多少？”
熟知双方力量差距的后者颓丧地摇了摇头：“两成，战争就是拼钱、拼底蕴、拼高端战力，尽管我们的血爪卫队、血炎法师团绝不会比他们的水银卫队和冰幕法师团弱到哪里去，但是在其他方面却……”
“别说比了，吃灰都吃不到。”双叶冷笑了一声，冲两人挑眉道：“那你俩现在告诉我，除了在帝国最高层给马绍尔家族定罪，联合其他领主一起群殴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能实现你们所谓的血债血偿？屠戮殆尽？”
眼眶充血的半兽人和兽精灵都沉默了。
“我已经代替火爪领答应了马绍尔家族的‘补偿’了。”双叶慵懒地舒展了一下自己那与现实中无二的娇小躯体，从桌沿上滑了下来，走到两人面前轻声道：“你们也应该明白，这才是最聪明的选择，我觉得就算是犀罗酋长也应该能理解我这一番用心良苦。”
卡西的面色有些苍白，但之前已经听过勒文分析的他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后者则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般垂下了肩膀，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点头道：“我知道了，双叶小姐，我会尽快把这个消息反馈给酋长大人，这个决定……就当是你我二人一起做的吧。”
勒文是个明事理的人，否则之前也不会做出那番‘理性上考虑完全没有理由拒绝’的言论了，他知道双叶无论再怎么样对于火爪领来说也是个外人，虽说大酋长犀罗给了她很大的话语权，但代替整个火爪接受马绍尔家族这份‘补偿’的担子却还是太重了，而且者也绝对不是什么功劳，对于火爪领大部分了解事情来龙去脉的高层而言，接受这份沾满了鲜血的橄榄枝绝对是一个侮辱！
既然如此的话，至少不能让一直全心全意帮助火爪领的双叶女士来独自承担。
勒文是这么想的，所以毅然决然地做出了决定，他准备在写给犀罗的回信里把这件事全都包揽在自己身上，说实在的，他其实真的很感谢双叶，感谢她在没有跟自己商量的前提下把事情答应了下来……
对于总归还是比较理性的勒文来说，他其实心里也很清楚答应下来才是最好的选择，而真正做出判断的人又是双叶，则在无形中减缓了他的心理负担，简单来说就是给了勒文一个可以自我逃避和安慰的借口。
至少这个决定不是我做出的……
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轻松而释然地说到。
勒文一边转身向门外走去一边自嘲地笑着，他当然要把大部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因为身后的那个在这段时间中一直充当着主心骨的少女已经替自己解决了最大的问题。
哪怕受到无数人的白眼，也总比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个坎要好。
然后……
“嘿，你干嘛去？”
双叶却是叫住了已经走到门口的勒文，刚刚表情还有些正经的少女却是狡黠地翘起了嘴角：“笑纳补偿的事儿说完了，咱们现在该聊聊怎么继续算账了~”
勒文惊愕地回过头去：“算账！？您的意思是……”
不苟言笑的兽精灵也后知后觉地倒吸一口凉气，结果差点儿被自己的面罩闷死。
“废话，你们两个难道以为我在这里的原因是为了给火爪领谋取好处么？”双叶绕到桌子后面往那张对她来说明显有些偏大的椅子上一坐，眸中划过一抹令人极度不安的狂乱：“本小姐可是为了找马绍尔家族的乐子才来的，你们不会觉得，仅仅让他们稍微出点血我就会满意了吧，呵……对于捕捉、贩卖奴隶的他们来说一百五十万金币算得了什么，对于领土面积原本就比火爪大上三分之一的他们来说叠岩城那点小地方算得了什么，比起被其他领主联合制裁的瓜分基业来说丢点脸又算得了什么，你们俩别搞错了，如果仅仅只是这样就放过他们，就算你们会满意我都不会满意。”
勒文整个人都是懵的，只见他摇晃着尾巴脚步虚浮地走了回来，一脸茫然地看着双叶：“那您之前说答应他……”
“呵，我干嘛不答应？”
双叶冷笑了一声，毫无形象地把双脚往桌子上重重一搭：“我不答应他们就完蛋了？我不答应他们就死全家了？我不答应其他领主就能下定决心帮咱们出头了？做梦都没这么梦的，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知道么，既然他都给了，我们凭什么不要？巴菲马绍尔是本着封口费的心态把肉送到火爪领嘴边的，但谁规定你们吃了肉之后就得闭嘴了？蠢狐狸你别张嘴，别特么跟本姑娘扯什么游戏规则，我这辈子就从来没按照规则玩过游戏，当然了，我确实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
勒文和卡西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发现了懵辶的光彩。
“我之前说过要杀他全家，就要杀他全家！”双叶露出了一个甜美可爱的微笑，然后伸出食指点着自己的脸颊轻声道：“但我刚才可只是答应了马绍尔公爵想要‘补偿’的愿望，可从来没有说过放弃杀他全家的打算啊~~”
桌子对面的哥俩忽然觉得周围的空气有点儿凉。
少女眨了眨眼睛，头顶‘噗’的一声冒出了三个分别由火、水、风元素组成的小问号，满脸的天真无邪：“有什么问题么？”
“那个，双叶小姐……”
勒文下意识地抱住了自己的尾巴，轻声问道：“马绍尔家族不是已经逃过这一劫了么？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但调查团总归还是没能找到决定性的证据啊。”
“没错，这一点我昨天不是已经猜到了嘛，既然紫罗兰皇室没有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派人召开最高会议，调查团那边就肯定出问题了。”双叶心不在焉地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我承认自己之前因为心情比较糟糕而犯下了一点点小错误，但情况终究没有发展到最糟糕的那种，比如调查团扑了个空，毛都没有找到一根什么，这就足够了。”
“什么足够了？”
“机会，足以让我们打第二棒子的机会，就算之后依然没有打死他们，至少也得抽他个皮开肉绽，然后再伺机去打第三棒子。”双叶莞尔一笑，慢条斯理地对两人说道：“不要被暂时能喘口气的敌人吓到了，马绍尔家族的嫌疑并没有被洗去，否则那家伙今天也不会如此向我示好，之前那次意外的出现显然是有第三方势力插手，我刚才在会议上已经看出来了，巴菲马绍尔也是同样也是刚知道调查结果，割地赔款也是临时起意，并非谋后而动。”
卡西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虽然看上去很酷但显然已经跟不上节奏了。
勒文倒是好一点，不过也仅仅只是勉强能跟上双叶的步调而已。
双叶坐直了身子，摆了个碇司令的造型……
“好吧，简单点来说就是，我现在有一个上策和几个下策，都过来跟我认真听好了！”
第三百二十章：终
第三百二十一章：落子
游戏时间pm15:27
米莎郡，古达密平原，联合部队驻地
‘反正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虽然我之前不小心把事情搞砸了，但马绍尔家族也只是勉强反应过来罢了，而且这里面可能还有第三方插足，你不用太担心，大家的仇我一定会想办法报的。’
在指挥大帐外透气的墨檀哭笑不得地看着双叶发来的好友消息，有些不适应对方那颇为正常的画风，要知道这姑娘今天上午还给自己发了一大串被系统和谐到不能再和谐的‘乱码’，结果这会儿语气却是如此的正常，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
不过这也无可厚非，毕竟对双叶来说‘檀莫’和‘黑梵’完全是两个人，前者是互相知根知底可以各种肆无忌惮的宿敌兼合作伙伴，后者是自己在游戏里认识的普通朋友、战友加半个同行，待遇方面肯定是有所区别的，不过具体对哪边更好一些倒不太说得好，毕竟一方是永远是勾心斗角但可以不加丝毫掩饰的王八蛋，另一方是曾经共患难但总归不是一类人的好网友，两者之间完全没有可比性。
“但还是觉得很别扭啊……”
墨檀小声嘟囔了一句，然后飞快地给双叶回了一条颇具鼓励效果但没有太多营养的消息，又把自己这边最近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便关掉消息栏结束了这场‘老战友’之间的寒暄。
之前也提到过，双叶与眼下这位同为芬里尔小队成员的‘黑梵’一直都没有断过联系，后者作为女孩在这个游戏中为数不多的朋友可是没少听她唠叨紫罗兰帝国那边的事，主要内容都是跟马绍尔家族博弈的内情，双叶觉得自己这位同为受害者的队友有资格知道大部分情况，所以基本有什么进展都会抽空发消息说一下，也正因为如此，墨檀才能在身处米莎郡、天柱山、黑塔城时就能够得知萨拉穆恩那边的第一手消息。
而这些消息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对他可是相当重要的……
【跟我之前预料的差不多啊，不过现在该怎么办？完全没有思路啊！就算双叶说没问题也完全不像真正没问题的样子啊，这会儿应该怎么做才对呢……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呢……】
墨檀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发，然后拼命思考着如果换做是另一个时候的自己应该会做出什么决定，没错，简单来说就是他在尝试着激活‘倒影’这个天赋。
因为每天上线时间平均起来着实不多的缘故，墨檀这会儿真的不是很方便下线换号，更何况今天‘黑梵’与‘默’这两个角色都有安排，现在耗费精力把人格切换到‘混乱中立’绝对不是什么好办法，但紫罗兰帝国那边现在也是关键时刻，墨檀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做些什么的，更何况无论如何他自己都是他自己，在‘混乱中立’状态下的某些安排与谋划此时此刻的墨檀也同样清楚。
【所以，在得知了今天的会议过程后，我应该如何去做呢……】
墨檀焦虑地在帐篷门口绕了两圈，却始终无法让自己进入‘倒影’状态，这个天赋从他得到的那天起就特别不稳定，除了最开始刺激双叶的那次之外几乎没有被主动开启过，他之前虽然也有试过几次但也始终不得要领，这就很让人头痛。
两分钟过去了，越来越着急的墨檀拼命地回忆自己处于‘混乱中立’人格下的精神状态，然后忽然感到一阵恍惚……
‘离开水银城去幽暗密林，现在立刻去，别问我为什么。’
人物面板只变幻了一个刹那，终于成功开启【倒影】的墨檀只来得及发出一条好友消息便强行回到了正常状态，而【倒影】则进入了冷却时间，七十二小时的冷却时间。
墨檀有些昏沉地揉了揉额角，只觉得心力憔悴，毕竟强行模拟自己另一个状态下的想法同时还要维持住现在的‘本我’，这种事说起来就不怎么简单，实际操作却是更加困难的离谱，倘若不是‘绝对中立’人格下的他包容性极强，也并没有那么鲜明的个性，想要做到上述那番操作绝无半点可能，当初他身为‘檀莫’的时候企图与守序善良的自己换位思考，结果就是差点吐了……
【倒影】的cd是072小时，而墨檀刚才仅仅只是短暂地模拟出了另一个人格不到两秒钟的时间就直接让冷却时间抵达了上限，可见这个天赋的不可控性。
但这也没办法，紫罗兰帝国已经变成了‘檀莫’的游乐场，而米莎郡的联合部队正在‘黑梵’的指挥棒下跳舞，尽管同样都是墨檀，但人格不同的他却很难将自己带入另一个节奏，现在的自己根本无力驾驭紫罗兰那边的‘势’，而其它状态下的自己也破不了米莎郡这边的‘局’，所以在短时间内无法换号的情况下，撞大运般地使用【倒影】已经是他此时此刻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
几秒种后，每天基本都玩满在线时间的伊冬回消息了：‘怎么个情况，为啥忽然让我去幽暗密林？还有为啥是用黑梵这个号跟我说的？？’
‘我现在没法换号，其它的先别问，回头我跟你解释，总之你先往幽暗密林那边去，动作越快越好。’
墨檀回了条含糊不清的消息，然后便晃晃悠悠地往指挥大帐的入口处绕去，紧接着就被埋头一路小跑过来的卢娜撞了个跟头。
后者那稍显单薄瘦弱的身躯也歪了一下，站在原地驻足了大概三秒钟左右，轻轻地‘咦’了一声，然后便摇了摇脑袋准备继续赶路。
“卢娜。”
从地上爬起来的墨檀哭笑不得地叫住了对方，颇为纳闷地问道：“你这么急匆匆地是要干嘛去？”
“去帮忙救人。”
卢娜指了指驻地的北侧，然后神情恍惚地歪了歪脑袋：“黑梵你怎么在这儿？”
【敢情你刚才根本就没注意到自己撞着人了啊！】
墨檀在心底吐了个槽，然后便体贴地略过了这个话题，表情凝重地问道：“是新的伤员还是有人无端感染了？或者是之前说好的第一批支援到了？”
卢娜眨了眨她那双朦朦胧胧的大眼睛，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
“行吧，我知道了。”
墨檀苦笑着弯腰把这个迷糊炼金师刚才不小心掉到地上的瓶瓶罐罐捡起来递给她，然后按住卢娜的肩膀把她调转了一百八十度：“你忙去吧。”
少女回头看了他一眼，反应了好半天才‘哦’了一声，然后继续迈着小碎步往驻地北边跑去了。
墨檀特别颓丧地叹了口气，然后头也不回地来了一句：“所以你俩为啥要藏起来啊？”
“诶！”躲在帐篷另一侧阴影里的语宸立刻跌跌撞撞地栽了出来，被身后一个箭步窜出来的羽莺扶住后冲墨檀吐了吐小舌头，讪笑道：“被发现了呀……”
“你俩出帐篷的动静那么大，大概也只有卢娜发现不了了。”墨檀扶着额头叹了口气，然后颇为凶恶地瞪了羽莺一眼：“你的主意吧？”
后者挺胸叉腰扬下巴：“嗯哼，我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对天真无邪地小卢娜下手，那傻丫头绝对是属于那种被人卖到大山里都会帮忙砍柴的孩砸，天知道你会不会因为诱拐人家小姑娘去看金鱼什么的~”
墨檀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没直接抽过去，面色铁青地在原地咳了十好几秒，要不是语宸贴心地跑过给他拍后背顺气，这货很可能就……稍微咳个两声就好了。
“你差不多一点啊。”
羽莺一眼就看出来墨檀后面那串咳嗽基本都是刻意的，撇嘴道：“说正事，首先是今天的最后一轮探索已经结束了，多亏了某人之前的优秀表现，那三支混编大队在救下两百余位平民的同时并没有付出太大损伤，只有一位玩家重伤，原因是因为在突变者的围攻下舍身相救某美女npc后被自己女朋友狠揍了一顿，哼，男人啊男人！”
语宸先是点了点头，然后怯怯地压低声音问道：“道理我都懂，但见死不救的话……也……不太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羽莺用力一挥手，指着墨檀问道：“喂，如果咱们这会儿正在跟一堆其实不会造成太多伤害的zombie打架，你会当着语宸的面冲我来个英雄救美吗？”
后者飞快摇了摇头：“我保证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对你来个英雄救美的。”
羽莺猛地一拍手：“看，这就是渣男！”
语宸大惊失色：“诶？”
墨檀心力憔悴：“……你这是什么鬼逻辑？”
“好了，下一个。”羽莺吹了声口哨，然后便飞快地转移了话题，一脸正色道：“根据你在地图上瞎划拉出来的那些涂鸦，我们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以古达密平原为中心，再加上新芽城、葛兰城的三角区为绝对安全地带，米莎郡中部百分之六十的区域已确保初步安全，绝多大多数能被幸存者都已获救，其它比较靠南的百分之四十区域为危险区，至少有超过六百只突变者在那里盘踞，再往南的话……都是高危区，科尔多瓦的消息已经传回来了，那家伙先是横向搜索了一番，发现光是雪竹林和雌鹿丘这两个地方的外围就有不下几百只突变者，后面更糟。”
墨檀微微颔首：“那是我们接下来要集中清理的地方，看来大部分突变者确实都集中在南部，还有其它消息么？”
“有哦~”
语宸举起小手，特别认真地说道：“霍弗城和米达城的第二批支援也快到了，除了响应号召的志愿者之外，还有一些原本在北境封锁线驻扎的职业者，虽然人数不多，但是平均实力都不差呢。”
墨檀轻轻舒了口气，他之前就知道那支队伍已经出发了，不过因为里面并没有熟识玩家的缘故，也就无法与古达密平原的联合部队总部进行实时交流，而这边也暂时抽调不出多余的人手去接应，所以直到十分钟前羽莺才从驻地周边的游侠小队那边知道了这一消息。
“很好，正好明天新芽城和葛兰城那边也会再召集一批人手过来，再加上北边的支援，我们或许可以提前把中部区域的突变者彻底肃清。”他托着下巴低声喃喃了一句，然后抬起头来好奇地看着面前欲言又止的圣女殿下：“还有什么吗？”
语宸对了对手指，小声道：“那个，支援部队那边有不少人在路上受到了感染，今天救回来的那些幸存者也都个个带伤，卢娜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所以我能不能……”
墨檀看着语宸那张期期艾艾地小脸，不由得哑然失笑，摊手道：“好吧，反正你现在的状态确实要比之前好上不少，就算你不主动请缨我也正打算让你分担一下救治工作呢。”
“嗯嗯，那我去帮忙啦！”
明亮的双眸充满了雀跃，嘴角也翘起了一抹释然地弧度，圣女殿下给了墨檀……旁边的羽莺一个大大地拥抱，然后转头冲前者眨了眨眼睛：“呐，我这就去找卢娜，你要是有空的话记得过来哦。”
说罢这位一心只想着去帮大家消弭痛苦的少女就蹬蹬蹬地向远处跑去了，俏脸上洋溢着澄澈的微笑，就连脚步似乎都比刚才轻快了许多……
“真是搞不懂她。”羽莺松了松自己领口的长巾，斜眼看了墨檀一眼：“被那些感染了瘟疫的人包围簇拥起来，这种事我都hold不住，语宸却每次都是一副打心底里开心的模样。”
“因为有一种人生来就是无垢的，既然本就都不会沾上一丝污秽，自然也就不怕被弄脏长袍。”墨檀莫名其妙的发出了一句颇具文青气息却很是狗屁不通的感叹，看着少女那逐渐远去的单薄背影有些发愣。
羽莺特别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话说，其实如果语宸不主动提出来的话，你根本就不会让她去帮忙吧？”
“不，我会的。”
“为啥，想想上次她回来时的那张小脸，你不心疼啊？”
“因为她的身体确实已经没问题了，而且她希望自己能够派上用场。”
“切，说的你好像很懂一样。”
“或许吧……”
第三百二十一章：终
第三百二十二章：熟人与失踪者
二十分钟后，联合部队迎来了霍弗、米达两城的第二批支援，其中包括之前留守在后方的几队低阶圣骑士、大量被募集小广告煽动的平民、因郡北压力骤减而被抽调到这里的几十位职业者、来自霍弗城的少量神职人员（神眷之地再无病痛）以及大量补给物资，总的来说，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决定性的战力，但分量也绝对不算轻了，对于墨檀接下来的计划更是大有帮助。
而且这支队伍里还有一位熟人……
“加赫雷斯？”
因为魔力用尽所以正亲自动手为一名低阶游侠包扎伤口的语宸回头过去，惊讶地看着自己身后那位半个身子都被鲜血浸湿的瘦弱年轻人：“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而且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其实伤口不深，只是他的身体素质太差了。”抱着一堆瓶瓶罐罐的卢娜从不远处走了过来，把小半瓶殷红的药剂塞到加赫雷斯手里，随口叮嘱了一句：“喝完之后会稍微有点头晕，是正常现象，不要随便走动，如果伤口在药剂生效之后裂开会出现大血崩……”
说完就转身去给其它人分发药剂了。
这里是联合部队驻地的北部空地，聚集着十分钟前抵达的第二批支援队伍、刚刚执行完任务回来的最后一轮探索队以及他们救下的两百余名平民，大家的状态都不怎么好，刚被救下来的平民几乎个个带伤，他们是这段时间以来人数最多的一批幸存者，来自三个已经化为废墟的村庄，在两个小时之前被墨檀直接指挥的三支混编大队拼死救了下来，尽管在没有任何一个人掉队的情况下坚持到了这里，但大部分人都已经到了极限，甚至有人在喝上两口热粥后满足地一头栽倒在地再也没有醒来，如果不是驻地里的治疗人员第一时间为这帮人进行救治，估计这短短不到半个钟头的时间里就能死上一大片。
而支援队伍的情况也不怎么样，他们在来的路上竟然遭遇了一个大波……一大堆骷髅兵，尽管职业者与神职人员在第一时间将其剿灭，但依然有不少平民这场遭遇战中受伤，在米莎郡现在这个大环境下，野外受伤与感染瘟疫完全可以被理解为同义词，所以在后面的旅途中又意料之中地爆发了两轮突变者转化事件，再次制造了大批伤者。
“值得庆幸的是大家都还算坚定，呃……”
刚喝完药剂的加赫雷斯身形一晃，一边面色苍白地捂着脑袋一边继续对语宸说道：“大家都是自愿前来的，出发前就已经做好再也回不去的准备了，所以士气方面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损失……唔，损失也不算太大。”
“你先休息一下吧。”语宸冲他摇了摇头，伸出食指最唇边晃了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柔声道：“卢娜小姐的药剂效果都很好，但副作用也很强，你先乖乖在毯子上躺一会儿吧。”
加赫雷斯的脸色在【补血素】地作用下又苍白了几分，那双灰蒙蒙的眸子在看向语宸时却是明亮而虔诚：“我没事，反倒是您才应该……”
“可别让我歇着啦，某人这两天都一直都唠叨个不停呢，啊，这位大叔……以后不能再这么逞强啦，也就是你身体结实，换个人的话下辈子可能连路都没法走了！”语宸飞快地摇了摇头，然后边将手中的凉毛巾敷在一个中年兽人的小腿上边小声叮嘱着，后者之前在和探索队一起回来时被一只突变者拍断了腿，后半段路自知体重不轻的他竟然没有让人帮忙，硬生生靠单腿蹦了回来，结果另一条腿也差点儿废了。
类似的话语在这片空地上此起彼伏……
“还好还好，伤口虽然深但您这肉也挺厚的~”
“吃我大寒冰指！哎呦骑士老哥你干嘛，我不是来捣乱的，是被调到这边帮伤患镇痛的！镇痛懂不懂？”
“兄弟你也想镇痛啊？呃，我也不是水系法师啊，要不我这有本小黄册你拿着应付一下？”
“你也要小黄册？伤哪儿了？没受伤？没受伤你要个蛋啊，一边呆着去！”
“这位菇凉，你们组的补血素和符文绷带还有剩吗？”
“有，还要什么？活力药剂和麻草茎都有富余。”
“那小黄册有吗？露的越多越好。”
“喂！那个大块头圣骑士过来一下，这儿有人性骚扰！”
“谁去找后勤康师傅要碗粥过来！这孩子快饿死了！哎，那个法师姐姐你等一下，这孩子两天半没吃饭了，我看她应该还没到断奶的年纪，不知道您方不方便……唔哇啊啊啊啊啊啊！！”
“有没有会正骨的！有没有会正骨的！这老头的肋叉子错位了！”
“我来我来，我之前跟一个武僧学过几招散手，甭管好不好使先试试再说……”
诸如此类的呼喊声就一直没停过，整个驻地有空的神职者、法师（主修水系或光系的）、和大量后勤人员基本都跑到这里来了，还有不少在卢娜那个临时炼金工坊帮忙的平民小姑娘（羽莺替卢娜婉拒了所有男性申请者）也跑来跑去地帮忙分发药品，让新人们第一时间感受到了联合部队这个大家庭的温暖。
不得不说，在大多数情况下，一个领头人自身的气质都会影响或渲染到其麾下的部门、团队或组织，这一论点在很多企业单位、暴力集团、行政组织中均能够得到体现，而古达密平原的联合部队也是如此，虽然身为实质领导者的墨檀并没有在作战领域外管过太多事，但这里画风倒是逐渐变得越来越具有包容性了……简单来说就是亲民……
一道淡金色的光辉在加赫雷斯身上拂过，稍稍缓解了他那愈见强烈的头痛。
“虽然卢娜的那些药剂效果都很不错，但是副作用也很强。”刚处理完报告就匆匆赶来的墨檀对加赫雷斯耸了耸肩，散去了指间的光芒：“好久不见，我建议你先闭上眼睛好好躺一会儿，不然很快就要开始耳鸣了。”
被【补血素】搞得头昏眼花的年轻人苦笑着仰倒在毯子上：“十分感谢，黑梵先生。”
已经把小手抬起来的语宸冲墨檀嘟了嘟嘴：“来盯着我啊？”
“来帮忙而已，我哪有时间盯着你。”后者有些心虚地别过头去，一边冲旁边两个同样被喂了补血素的伤者施放着【生命链接】一边对语宸小声道：“魔力用光了以后不要稍微恢复一点就用掉，至少要等到30%以上再施法，还有就是每次喝魔力药剂的时候最好间隔五分钟左右，不然效果会递减的特别快，现在预算有限你省着点儿用。”
语宸乖巧地点了点头：“哦，但是我记得卢娜昨天才用新芽城那边送来的材料配出了一大堆啊……”
“能省则省。”墨檀晃了晃手腕上的十字架，原地唤出了一道【平静光环】安抚着周围那些重伤者的情绪（重伤者基本都在语宸周围），一本正经地说道：“之后去跟那些成规模的突变者硬碰硬，肯定会产生大量消耗的。”
他这话说的虚虚实实，简单来说就是虽然在道理上没有半点问题，但真正目的只是想让语宸不要那么频繁地重复着施法、回蓝、施法、回蓝这种会给负担颇大的操作而已，至于节省药剂这种事……
倒也说得过去，但语宸一个人才能消耗多少魔力药剂，在进行过宏观调控之后，多她一个少她一个都造不成太大影响。
不过在某种程度上还是非常单纯的少女却不疑有它，只是扬了扬手里的绷带笑道：“我知道了，那我先去帮大家包扎伤口！”
墨檀微微颔首：“嗯，不少冒险者都说你这位圣女殿下比他们那些天天在野外摸爬滚打的人还要精通绷带用法，果然还是底子好啊。”
“诶嘿，多谢夸奖~”
语宸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然后就跑到队伍中间去帮那些外伤较重的人包扎了，一点都不在意自己那洁白的小手和同样干净的高阶神官袍变得脏兮兮血淋淋的。
【回头要不要帮她洗衣服呢，唔，估计会被当成变态吧，不对不对，我特么在想什么呢我！】
墨檀翻了个意义不明的白眼，轻轻挥舞了一下十字架，精准地将一串无缝衔接的治疗法术甩在了某个奄奄一息的兽人老者身上，吊住了他的性命。
“黑梵大人……”
头痛稍微缓好些了的加赫雷斯却是忽然叫了墨檀一声，面色有些严肃：“驻守在霍弗城的安东大人让我转告您或者夏莲殿下，一周前，一位名叫本福斯特的丰饶教派圣骑士在守夜时失踪了，疑似……遇难。”
“圣骑士？”
墨檀立刻回头看向他，惊讶地问道：“难道霍弗城周边又有新的突变者出现了吗？”
加赫雷斯轻轻摇了摇头：“并没有，而且本失踪的那晚也没有怪物前来袭击，骑士大人们发现后这件事后立刻出城进行了搜索，却也是一无所获。”
“我想也是，毕竟就算之前的剿灭中存在漏网之鱼也不可能主动靠近被夏莲变成临时神眷之地的霍弗城。”墨檀揉了揉额角，眉头紧锁地思考了好一会儿后忽然眼前一亮：“对了，你们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遭遇骷髅袭击的？对方的数量是多少？”
加赫雷斯想了想：“实在出发那天的下午，地点应该是在霍弗城南边几十里的大路上，数量的话……至少有三四十只。”
“那么它们被击杀之后呢？是重新变成了一堆白骨还是怎样？”
“不，那些骷髅兵脑袋里的火焰熄灭后会直接化为粉尘消失在空气中……”
“原来如此，谢谢你，加赫雷斯。”
墨檀眯着眼睛点了点头，然后飞快地给羽莺发了条消息：‘从那些上线不稳定没有固定队伍的玩家中选出一批隐匿等级高的，让他们立刻返回米莎郡北部，分出一半人到霍弗、米达城寻找‘可疑人员’，其他人以霍弗城为中心半径五十里的区域无差别搜索，告诉他们这件事涉及到‘找到瘟疫之源’的那个世界任务，奖励大大地有。’
‘那你总得有个大概目标吧？‘可疑人员’是什么鬼啊，怎么样才算可疑啊？！’
羽莺秒回。
墨檀叹了口气，无奈地表示：‘我只知道对方极有可能是一个实力强大的亡灵法师，更多的就不知道了。’
‘行吧，反正那些时间不稳定的在这边也混不到什么奖励，还不如让他们去碰碰运气，我这就去给他们留言。’
‘辛苦了。’
‘不打算给奖金的话就别扯这些没用的。’
‘哦，那没事了，挂了吧。’
墨檀随手关掉了消息栏，然后对神色有些好奇地加赫雷斯笑了笑：“抱歉，刚才在想事情，关于这件事我会尽量想办法查明的。”
“好的。”稍微恢复了一些体力的加赫雷斯坐起身来，对墨檀说道：“不过安东大人也说了，会一切以大局为重，如果这边战事吃紧的话，他会暂时放弃搜索，带领驻守在霍弗城的最后几个圣骑士前来支援。”
墨檀微微颔首，然后有些好奇地问道：“对了，我记得你应该是在礼拜堂照顾问秋来着，那丫头没事吧？”
“问秋没事。”
加赫雷斯苦笑了一声，摊手道：“就是她有点嫌我烦了，整天叫我‘赶紧滚到南边去吧’，这次过来也是问秋擅自给我报的名，可能是被讨厌了吧。”
墨檀的嘴角有些抽搐，过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了一句：“对不住你了，等我回去会好好说她的。”
存在感颇低的瘦弱青年摇了摇头：“不，其实我倒挺感谢问秋的，能到前线帮忙，能与圣女殿下并肩作战是我的荣幸，哈……虽然我挺没用的，充其量也只就是在后方做点简单的工作罢了。”
“哈哈，咱俩的工作性质和自我评价倒是满相似的~”
墨檀笑了笑，不过还没等他和加赫雷斯多聊上两句，就刚刚睡醒赶过来的夏莲提溜到一边了解情况去了。
……
同一时间
米莎郡南部，一声悲愤地干嚎响彻大地，惊到突变者两三只。
“去特喵的钢铁游骑兵大队长啊啊啊啊！我这尼玛分明是神风敢死队啊混蛋！”
第三百二十二章：终
第三百二十三章：南境
“啊啊啊，别再缠着老子了！！”
嘭！
闪烁着凛冽寒光的制裁者之杖m2k轰然落下，直接将一只高大的突变者劈成了两截，然后余势不减地砸在地上，把另外两只半死不活的zombie震飞了好几米远，其威力可见一斑，但是……
更多的活死人却依然嘶吼着凑了上来，它们早已不再算是生命，自然也不会在看到‘同类’被残忍杀死后产生恐惧之类的概念，所以不但没有被刚才那一幕血肉横飞的场景吓到，还因为目标身上那激荡的能量而愈加‘兴奋’了起来。
尽管符文之力在严格意义上来说并非生命能量，但单枪匹马走在这片死寂之地的科尔多瓦依然可以给予突变者们莫大的刺激，在周围没有任何活物，就连一株植物和一只小强都不存在的情况下，单枪匹马出现在这里的钢铁游骑兵大队长就像一只混迹在无数小黄人中的滑稽般明显，哪怕身上洒满了能够掩盖生机的【死尘】都无法让他成功在突变者们的本能感知下遁形。
“老子当初就不该接这个差事！”
科尔多瓦一把将制裁者之杖插在地上，气急败坏地抓住了两个突变者的脑袋来了个白里透红的碰头杀，然后将手中的两坨马赛克狠狠掼了出去，砸趴了一片后拎起制杖就是一个三千六百度大风车，直接将周围的二十几只突变者绞杀成了漫天碎肉，在未成年人感官保护的加持下，高大的符文之躯宛若粉碎机般在尸群中猪突猛进，掀起了漫天残肢断臂，毫无怜悯、毫无人道！
“这已经是第九批了，简直没完没了！”
稳居玩家战斗力排行榜第二的大佬干嚎了一声，他心疼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剩余能量，然后反手将地面轰出了一个大坑，在完成了短暂的清场后瞬间开启了【爆速狂飙】模式，符文之躯上的反重力符文与加速符文尽数激活，巨大的身体伴随着一阵爆鸣声骤然启动，转瞬间便拖着一串残影消失了在了突变者们的感知范围内，只留下一片被激荡而起的尘埃久久不散。
五分钟后……
哐！！
宛若终结者般从天而降的科尔多瓦半跪在一条小溪边，在确认周围并没有几只突变者后果断将符文之躯切换回了常规模式，原地坐下的同时脖颈后那排‘散热孔’也喷出了数道白烟，看起来十分炫酷。
“这情况真心是已经糟糕到不能再糟了啊。”
科尔多瓦捧起少许浑浊的溪水在自己脸上拍了拍，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那几只正在游荡中的zombie，紧握着制裁者之杖的大手抬起又放下，那张似人非人的大脸显得有些低迷：“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看见，三五个的、三五十个的、三五百个的到处都是，墨檀他们那儿和这里比起来简直是天堂啊，再往南走下去，真的还会有活人么……”
这位钢铁游骑兵大队长此刻正处于米莎郡南部，凭借着傲人的战力和脚程，他在接受了墨檀的委托后独自一人只身南下，以远超普通圣骑士的速度在短短一天内深入了南部腹地，现在已经到了之前夏莲带队时都没有深入到的地方。
侦查南境的具体情况、在消息闭塞的当下代表联合部队与南境五座城市取得联系、了解南境突变者的具体规模与大概数量，这就是科尔多瓦的全部任务了。
不得不说，他干得不错。
在单独行动的情况下，科尔多瓦的侦查效率是常规小队的数倍，而且因为自身战斗力强横的原因，就算遭遇上百只突变者都能在不死战到底的情况下全身而退，不仅如此，他还有着十分强大的方向感，在事先载入了羽莺复刻下来的米莎郡地图之后，科尔多瓦迷路的可能性已经无限趋近于零，就算附近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参照物也能够找到目的地，这要是换做墨檀的话……
这么说吧，要是在现实世界，他就算不被那些见到活人就直接狂暴的突变者撕了也可能饿死在这里。
总的来说，让科尔多瓦作为探路者来收集南部情报绝对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虽然被收集到的情报本身一点儿都让人高兴不起来就是了……
南部作为米莎郡人口最为密集的区域，在‘突变者转化事件’发生后自然是理所应当地成为了受害程度最深的重灾区，尽管之前不了解情况，但墨檀等人就算是猜也能猜到米莎郡南境的处境绝对是最槽糕的，而事实也证明了他们并没有猜错，不仅如此，科尔多瓦只身南下后看到的场景甚至比众人之前预料的还要悲惨。
用最直观表述方式来说明的话，就是这里的突变者数量是‘以霍弗、米达两城为中心的北境’加‘以新芽城、葛兰城与古达密平原驻地为核心的中央区域’总和的十倍以上！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夸张的数字，但却并非毫无道理。
首先，在突变者出现之前，北部聚集人口最多的霍弗城就已经被变成了临时神眷之地，不但有数以万计的人被驱散了疾病，更是完全杜绝了瘟疫在当地的滋生与传播，而且夏莲在受伤前也频繁地在其它人口聚集地奔走过，不断使用大范围神术为那些无辜者驱散病痛，而米达城则是在突变者第一次转化日的当天就得到了支援，虽然付出了大量的代价，但那些尚未发展出规模的zombie终究还是被及时赶来的骑士团悉数歼灭了，再加上之后墨檀背着泰罗暗中组织的清剿活动，北境最大的隐患就这么在隐患时期被扼杀在摇篮里了，不但两座人口众多的城市安然无恙，就连野外那些突变者都在未成气候的阶段被快速清剿掉了。
而米莎郡的中央区域情况就要糟糕一些，但他们的运气也不错，因为夏莲在‘尸潮’爆发后的第一时间便带着数百圣骑士杀了过去，而这支队伍最早抵达的地方就是位于中部的新芽、葛兰两城，几乎是把之前在米达城下的集团清剿重复了一遍，早早地处理掉了两批规模最大的威胁，即驻扎在两座城外的感染者平民，不过毕竟耽误了一天多的时间，再加上夏莲并没有能力像墨檀那样有计划地组织剿灭活动，所以带着骑士团横冲直撞的她尽管收割了不少人头，却很难解决实质上的问题。
也正因为如此，现阶段中央区域的进展才会如此缓慢，尽管联合部队的规模颇大，墨檀的权限也比之前高出很多，但那些已经小成气候甚至聚集到三位数的突变者却依然是个大麻烦。
至于人口基数大、有着五座城的南部区域……
没有神眷之地、没有第一时间得到救援、没有足够的常规战斗力、没有能够扭转局势的强者、没有能够及时察觉到灾难的智者、没有能够力挽狂澜的英雄。
那南边有什么？
有人，本就庞大的人口基数在加上逃难过来的人（之前提到过，瘟疫的初始爆发点在北部霍弗城周边，亦是夏莲等人来到米莎郡的第一站），非常非常多的人。
严格来说的话，是非常非常多的瘟疫感染者！
这也就意味着同样数量众多的突变者……
野外几乎已经被突变者铺满了，抬眼望去除了丧尸就是丧尸，少到一两个在路边游荡的，多到几百个聚在一起干嚎的，已经彻底控制不住了！
这就是科尔多瓦在半天前向联合部队传递的情报，当时他刚从距离雌鹿丘不远的白塔城离开，那里的情况已经恶劣到了极点，几千名幸存者惶恐地所在并不牢靠的城墙后面，尽管有着能够遮风挡雨的地方，但长时间的恐惧、绝望、饥饿已经将那些可怜人逼到了极限，而城主则在两天前因为被隔离在城外的妻儿被突变者撕碎选择了自杀，大多数富有正义感士兵与低阶职业者已经死掉了超过七成，剩下的人与当地神职人员能勉强维持住秩序已经算是奇迹了。
科尔多瓦独自一人解决掉了少量围困城市的突变者，又留下了二十立方米的食物后便离开了这白塔城，他不能在这里被绊住，他必须要尽可能地了解这边的情况，要知道这里仅仅只是南境最边缘的一座城……
在无罪之界中，玩家行囊大概能装总体积五十立方米、独立体积不超过三立方米左右的东西，重力极限尚不可知，这是不久之前墨檀在嘱咐科尔多瓦尽可能携带一些粮食时发现的，放飞自我的无罪公司根本就没有科普过这些常识性的东西，而绝大多数玩家也没有那么多个人财产，所以‘行囊上限’这种事一直都是个谜。
直到科尔多瓦的行囊开始喷面包为止……
当时墨檀还以为前者误装了一台季晓鸽的烤面包机，后来才发现原来是因为科尔多瓦的行囊满了。
言归正传……
两个小时前，科尔多瓦抵达了他进入南境后遇到的第二座城，常驻居民中有相当一部分比例是精灵的盘树城，虽然储粮还算勉强够用，那位一千一百多岁的城主奶奶也活着，但其它方面的情况却比白塔城还要糟糕，科尔多瓦在留下了五立方米的食物后便离开了，他觉得自己需要加快点速度……
终于，刚刚开启【爆速狂飙】模式的科尔多瓦在甩开了那群突变者后，终于与他的下一个目的地，也就是盛产红蚕叶与药蛭这两种炼金素材的费尔城距离不远了。
“希望那里能挺下来的人多一些吧。”
科尔多瓦确认过地图后叹了口气，拄着制裁者之杖站起身来，苦笑着看了一眼上面嵌着的那块能量还剩百分之四十不到的天启水晶，低声嘟囔了一句：“看来无论如何都要在米莎郡用掉一块了……”
他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又从行囊里拿出一份纸质版的地图在上面做了几个标记，便猛地一蹬地面朝费尔城的方向电射而去了。
科尔多瓦知道自己没有休息时间，也很庆幸身为玩家与符文造物的自己不需要补充体力，或许每少在路上耽搁一秒，后面就能多救一个人呢？
这是很正确的想法，但是……
……
游戏时间pm16:38
米莎郡南境，费尔城前
“这……这算什么……”
科尔多瓦握着制裁者之杖的右手微微颤抖着，身上那一条条散发着蓝色光芒的能量轨迹正在剧烈地波动，他惊惧交加地望着眼前那宛若地狱般的惨状，饶是未成年人感官保护的过滤下都差点吐出来。
无论视野中那些仿佛劣质模型般的躯体有多么抽象，也忤逆不了那令人几近绝望的事实。
尸体……大量的身体……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尸体……顺着那破碎的城门一直延伸到科尔多瓦视野的尽头。
暗红色的血迹充盈在他目力所及的每个角落，尽管被和谐成了生机勃勃的碧绿色，尽管那些铺天盖地的蚊蝇被和谐成了大眼长鼻的卡通模样，却让这极富有冲击力的一幕显得更加诡异怪诞，仿佛一个恶劣、卑劣且拙劣的传诉者，用溢满着恶意的童音阐述着那虚幻、渊沉的恶毒玄想。
轰！！！
将某个缓慢走向自己的突变者直接拍碎在原地，科尔多瓦狠狠地咬了咬牙，擎起手中那交织着红、青两色流光的制裁者之杖向城内冲去，七八个徘徊在城门附近的突变者还没来得抬头便已经身首异处，化作地上那无数尸骸中的一部分。
乌云密布的天空闪烁了一下，几秒种后，沉闷的雷声后知后觉地响起，随之而来的便是那冰冷的浊雨，它们无法洗去污秽、鲜血与死亡，于是便化作污秽的一部分，让这座被亵渎的城市变得愈加昏沉……
死人死人死人死人……
尸体尸体尸体尸体……
怪物怪物怪物怪物……
“滚开！”
科尔多瓦将一只正在啃噬某个婴儿尸体的突变者卡着脖子提了起来，刚想将其轰杀至渣，却发现婴儿尸体是被绑在那个突变者女子身上的，看起来就像是……
一抹寒光闪过，早已不算是活着的母亲栽倒在地。
科尔多瓦沉默地蹲下身子，有些笨拙将她的头颅放在尸体旁……
“操。”
第三百二十三章：终
第三百二十四章：小狼
怪物的数量远超预估……
没错，尽管那些突变者曾经是一个个有血有肉的生命，尽管他们的遭遇值得同情与哀悼，但这些重新以不死者之身站起来的驱壳却是毋庸置疑的怪物。
他们当然是怪物，他们必须是怪物！
否则就太悲哀了……
科尔多瓦奔走在费尔城的街道上，周围满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尸体和近乎于同等数量的突变者，前者倒在冰冷的石板上、浑浊的血泊中、脆弱的掩体下，一张张或痛苦或迷茫的脸庞苍白而僵硬，化作泪水的雨幕从一具尸体的眼角滑落，那是一位蜷缩在街角的年轻侏儒，他已经僵硬的手臂伸得笔直，却始终没有触摸到那位仰面倒在不远处的同族女孩，后者那粉红色的短发凌乱地洒落在地上，转头望向恋人的眸子已经失去了神采，但从嘴角那抹带着些许苦意的微笑来看，那双眼睛在光芒敛去前无疑是温柔且饱含眷恋的。
“滚开！！”
科尔多瓦随手将一个身着铠甲的突变者扔到了七八米外，目眦欲裂地寻觅着幸存者，但视野所及之处却只有无尽的尸骸，静止的尸骸和正在活动的尸骸，却是没有哪怕一个生者。
又有几只突变者摇摇晃晃地向科尔多瓦冲来，在这座死寂的城市里，后者持续超载的符文之躯实在太过明显，那暴虐的能量洪流在突变者眼中就像火炬般显眼夺目，就算里面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生命气息也会吸引到这些遵循着亵渎本能的生物。
但是，既然是持续超载的符文之躯，那也就代表着此时此刻的科尔多瓦相当不好惹！
“我说了，滚开……”
怒红色的巨力符文与深青色的加速符文相交辉映，倒提在手中的制裁者之杖撕开了雨幕、空气、肌体与骨骼，化作数道残影将十余只迫近到身前的突变者肢解成了碎片。
随手甩出一击后，科尔多瓦的身形宛若飓风般掠过长街，转瞬间便已经消失不见，与此同时，空气中那此起彼伏的嘶吼声也是戛然而止，直到几秒种后，数十颗头颅整齐地从脖颈上滑落，与那他们那被亵渎的身躯一起重重地砸倒在地上。
作为玩家战斗力排行榜上位列第二存在，被怒火引爆以至于开始全方位超载自己的科尔多瓦远远不是普通突变者能够挡得住的，仅仅牵动了赤、青两种颜色的符文，那柄造型狰狞且开了刃的‘法杖’便轻松斩下了这条街道上所有高度在一米以上的脑袋，甚至没有让自己的主人沾上半点血迹。
‘南境费尔城被破，城内已经完全被突变者占据，数量保守估计不会亚于三千只，破城时间难以估算，我会在这里稍作停留，尽可能地寻找幸存者。’
将这条消息发给在联军驻地待命的羽莺后，进一步超载反重力符文的科尔多瓦已经高高地跃至半空，并在短暂地停滞后仿佛鹰隼般向目力所及之处突变者最多的地方合身砸下……
十分钟后
半蹲在一座高大建筑物顶端的科尔多瓦终于在能量储备下滑到25%时停止了超载，眼中那宛若火焰般跳动的赤芒也渐渐敛去，他缓缓站起身来，灼热的水雾从各个关节处逸散而出，洗尽了附着在体表的大量秽物，也飞快地驱散着状态栏中那从几分钟前开始就越叠越高的【过热】效果。
尽管羽莺之前已经在好友消息中委婉地传达了‘放弃搜索吧，已经不可能有幸存者了’的意思，但科尔多瓦却依然没有离开这里赶赴下一个地点，虽然脑海中代表着理性的声音也在不断强调着相同结论，但他还是不愿意就这么离开，或许是因为某种毫无道理的自责，或许是处于某种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直觉……
【不能就这么离开。】
科尔多瓦屏蔽了消息栏，眯起眼睛打量着脚下的教堂广场，从半个城区外一路轰杀（鉴于路上那近百只突变者的死法，确实可以说是轰杀）到这里的他目前正站在费尔城圣教联合礼拜堂顶部，这里的突变者要相对少一点，而持续超载的他也在发泄一番之后也勉强冷静了下来，在借由浮空符文攀上这里后便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有人的地方可能会聚集着大量突变者，但如果有战斗力的人一路冲杀到易守难攻的地方，周围也可能只有零星几只怪物……总而言之，这些僵尸密度最平均的地方就越不可能存在幸存者。”
科尔多瓦喃喃自语着，然后低头看向了只有寥寥几只突变者的小广场，待身上那几层【过热】效果彻底消失后便纵身从礼拜堂的顶部纵身越下：“所以圣教联合的礼拜堂、法师工会、冒险者公会、各大教派的教堂这些地方，都找一遍吧……”
……
小狼是一个自小在费尔城长大的孤儿，因为是孤儿，所以并没有名字，因为有着狼族半兽人的特征，所以与他熟识的人都叫他小狼。
尽管是孤儿，但小狼却并没有太多的辛酸往事或悲惨童年，或许是因为费尔城还算富庶的原因，或许是因为这孩子相貌俊秀、性格讨喜、不爱哭闹的原因，所以总能够得到各种大爷大妈大叔大婶的接济，婴儿时期他总是被人轮番抱回家照顾喂食，童年时期他每天都会接到附近居民递来的铜板或黑面包，而到了少年时期，也就是近几年，茁壮成长的小狼已经可以凭借着自己活下去了。
他总会找到那些为数不多的外来者，并在那些形形色色的人身上赚到大把或一小把铜板，而且还是通过手段正当的双赢交易，他会向冒险者们兜售自己精心手绘的地图，上面标注着费尔城里包括下水道、暗巷区和小黑市在内的全部位置，除此之外还有最便宜的旅店、最实惠的武器店、口碑最好的裁缝店等各种实用信息，当然，这些情报是会随时变动的，这取决于小狼画地图时候的心情以及对应商户赞助的广告费，尽管最开始时那所谓的‘广告费’只是大人们想给他几个铜币买水果的善意借口而已。
他会向吟游诗人们免费介绍城内能够提供免费酱肉和麦酒的酒馆老板，条件则是他无论听故事听到多久都不用给小费，尽管就算他不说也不用付出半分钱，但小狼却总是坚持以这种方式来与对方‘交易’。
远道而来的外来商人、准备前往光之都朝圣的虔信者、教会学院的新生、步履匆匆的信使，小狼愿意为每个途经此地的旅人提供帮助，并从中获取一点微不足道的报酬维持生计，尽管只有一点点微薄的积蓄，但对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来说已经足够优秀了。
直到不久前，小狼最大的梦想还是存够五枚金币，在费尔城最破旧的城区买下一栋属于自己的房产，毕竟对于他这样的孤儿来说，没有什么东西能比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更重要了，而这一点却往往很容易被那些生来便拥有着栖身之所的孩子所忽略。
至于更远的，相较于同龄人而言要更加早熟的小狼却是很少考虑，或者说是无暇考虑。
【当一个圣骑士或牧师似乎不错~】
饱受当地各大教会的影响，他偶尔也会产生这种想法，不过整天忙于寻觅‘商机’或帮熟识老板打工的小狼并没有太多空闲深想，毕竟他的第一个目标是家，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不过就算去当圣骑士或者牧师，我也绝对不会去当公正教会的圣骑士、牧师。”这是小狼在被问起‘未来’时最常说的一句话，虽然那张清秀稚嫩的脸上总是洋溢着恶作剧般地微笑，但这句话却是实打实的真话。
小狼很喜欢圣教联合中的教派，因为他们总会无偿为大家治疗病痛、给自己这种无家可归者提供一些简单而可口的食物、那些圣殿武士或见习圣骑士们还会与城市卫兵们一起保护人们的安全。
不过这位正直聪慧的少年唯独讨厌公正教派，发自内心地讨厌……
至于原因嘛，刚才已经提到过了，小狼是一位正直的少年，尽管他是一个孤儿、尽管他有足够的理由去学会那些坑蒙拐骗、尽管他没有教导自己做人向善的双亲，但他却还是变成了一个虽然有点小聪明、会耍些小坏，却也足够正直的人。
而公正教派嘛……在画风方面就很不正直了……
不说别的，光从那些极具代表性的圣骑士们来说，神术方面任何与救死扶伤相关的都没有不说，所谓的作战技巧也基本都是群殴，而且就连群殴都特么不是正经群殴，至少小狼在亲眼见证之前连想都没想过能有那么一伙子人就连驱逐几头野兽都是十好几个人围上去连拉带踹的。
与其它教派相比，公正教派的人活脱脱就是一堆臭流氓，对付几只糟蹋庄稼的火鸦都得组团去欺负畜生也就罢了，前几年费尔城遭遇盗匪团骚扰的时候，其它教派和城市卫兵们那可是真的冲到外边跟那些恶匪死磕去了，可偷偷混到城墙上的小狼却是没见到半个公正骑士出现在城门口，他回去之后想了大半宿，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盗匪团人多，所以那帮流氓就没敢出城，别说城了，他们连街都没敢上……
果不其然，就在那支盗匪团跑路的当天，那些三五成群的家伙就又开始嬉皮笑脸地到处瞎溜达了。
总而言之，虽然对圣骑士啊、牧师啊、神官啊有着些许向往，但小狼却是打心眼里地瞧不起公正教派的人，只会在每个礼拜日去大礼拜堂打酱油的神职人员就不说了，那些身负‘公正’二字且自诩为骑士的家伙简直就是圣骑之耻！
但当灾难降临的那一天，当那些身染恶疾的平民变成怪物疯狂屠戮的那一天，小狼却是第一时间公正教派的骑士队伍里，说什么也不出来了。
“小鬼，你是瞎了还是怎么着，能不能找个靠谱的教会罩你！”
高大、健壮、经常赊账喝酒的兽人骑士撇了撇嘴，满脸嫌弃，那只明显正在颤抖的大手不住地抚摸着剑鞘。
“曙光教派的队伍在那边，找他们去。”
尖嘴猴腮的精灵神官没好气地指着旁边不远处，那里有至少两队曙光教派的圣殿武士正护送着一路跟来的平民向跑向教堂。
“就是就是，他们能豁出狗命保护你，我们可不能，别在这儿添乱！”
抱着公正教典的蜥蜴人牧师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帮腔，当时就是他把小狼从城墙上拽下去的，说是保护小孩子安全，其实只是不想让自己看到那些‘公正’者们没有一个人下去帮忙战斗吧。
尖叫声、嘶吼声、怒骂声从四面八方响起，那些突然变成怪物的人们正在拼命攻击视野中每一个活人，哪怕是身穿战甲、能够使用一些简单神术的圣殿骑士也在它们的冲击下节节败退。
噩耗来得太突然了，要知道就在几个小时前这座城市还是一座安全的堡垒，虽然那无所不在的瘟疫剥夺了上千条生命，但是在城主以及各大中立组织、教会的领导下，统一配给的粮食依然能让每人每天吃饱两餐，那些深染恶疾的人不但没有被残忍地放逐出城外，甚至还得到了悉心照料，除了行动会稍有受限之外，完全没有受到任何歧视与不公平的待遇，这让身为费尔城一员的小狼感到十分骄傲，然后……
灾难爆发了。
无数原本安安分分呆在隔离区里的‘人’发疯似的冲了出来，歇斯底里地攻击着视野中的所有活物，那些病入膏肓的躯体甚至能随手撕开一个壮年男子的胸膛，它们无法交流，没有理智，就算被拦腰斩断都会拖着肠子的血迹艰难地在街道上爬行，不断地袭击者其他人。
整个城市彻底陷入了混乱，尽管市政厅、教会以及各大公会都尽可能地派出人手去镇压、驱赶乃至于肃清那些怪物，却依然难以避免费尔城即将步入毁灭的命运。
尤其是在……第二批人突兀地转化成怪物之后！
第三百二十四章：终
第三百二十五章：公正（I）
费尔城完了……
这是小狼亲眼目睹到一个原本正在奋力抵挡着怪物的卫兵忽然回头扑向那些被守护者们时的唯一感想。
尖叫与哀嚎声成为了这座城市的主旋律，原本还勉强分庭抗礼的局面顷刻间便在那凭空多出了近一倍的怪物前彻底崩溃，绝望降临的是如此突兀，以至于大多数牺牲者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事实上，就连那些还活着的人都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了，他们盲目地逃窜、盲目地哭嚎、盲目地挣扎、盲目地祈求那些已经不再认识自己的‘人’冷静下来，最终盲目地倒在殷红的血泊中抽搐着死去。
只有少部分具有力量且心理素质较高的人还保持着冷静，比如那位站在市政厅前，一边催促着自己的护卫们离开这里去保卫平民一边大声维持着秩序的老城主康奈利，这位有着中阶法师实力的侏儒老头深受人们爱戴，他那经过扩音魔法加持的尖锐安抚声确实让许多人精神为之一振，数十道拔地而起的地刺石墙也着实拦住了不少突变者，最后更是在魔力即将消耗殆尽时召唤出了一片密密麻麻的沙石荆棘护住了身后那些平民，自己则被怪物们从那早已黯淡下去的聚魔法阵中拖了出去，死无全尸。
各大教会的神职人员也在奋力搏杀着，圣殿武士们用长剑、钢盾以及自己的血肉争取着时间，牧师与神官将一批又一批六神无主的平民送回教堂，奋力驱使着那日渐薄弱的神力庇护生者。
还有很多意志坚定的人，他们或依托着最近的有利地形与怪物们进行殊死搏杀，或与自己的同伴、朋友、亲人乃至素不相识的路人一起艰难地向城外冲去，总之并没有坐以待毙。
小狼也没有坐以待毙，在度过了近一个月看不见希望的日子后，这个本就相较于同龄人要成熟许多的少年更是变得比大多数成年人还要坚强，他很清楚恐惧与泪水解决不了问题，因为半个月死神并没有将永眠在病榻之上的佩丽尔大婶还给大家，他更清楚绝望与疯狂毫无意义，歇斯底里地挣扎只会消耗宝贵的体力。
所以小狼在灾难爆发后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选择，他先是在第一时间与哄闹的人群拉开了距离，然后便找了一条平时很少有人走的小路往费尔城西教区跑去，那里是圣教联合礼拜堂的所在，同时也是城里最密集的教会聚集地，尽管这段时间各大教派都收容了不少身染瘟疫的平民，但如果横向比较的话应该还是要相对安全一些的。
小心地隐藏着自己的身形，努力不去听那充盈着费尔城每一寸土地上的惨叫与哀嚎声，小狼用尽可能快的速度在一条条巷子中穿梭着，虽然在这个过程中他还是遭遇了两只不知道才哪里游荡来的突变者，但少年却凭借着自己对地形的熟悉以及宛若泥鳅般的灵巧甩开了它们，并在十分钟后成功地来到了西教区，然后直接扎进了某支公正教派的队伍里，这才发生了之前那一幕。
面对这帮人预料之中的‘嫌弃’，小狼却是用力摇了摇头，一副‘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的模样。
“我再说一遍，小鬼。”
高大兽人圣骑士蹲在小狼面前，一脸阴沉地戳了戳后者的脑门：“你看我们不顺眼，我们也看你不顺眼，所以赶紧去找个靠谱的教会跟着。”
这个大块头名叫格罗伊迪凡特，是费尔城公正教派的五位常驻圣骑士之一，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带着一帮狗腿子（公正教派圣殿武士）流窜于各个酒馆赊账吃霸王餐，虽然身为神职人员不好赖账他总是能在每个月发薪日那天把欠款还清，但那些小本经营的老板们却始终不太待见他，被他赊急了的时候一杯子砸过去也是常有的事，小狼偶尔去做端盘子之类的零工时也没少和他打过交道，对其印象极差。
驱逐十几只野兽都要叫上弟兄们一起上这种事儿就是这货干的。
“赶紧把他轰走，格罗伊。”锥子脸的树精灵神官有些焦急地跺了跺脚，沉声道：“现在可不是陪小鬼玩的时候，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小狼翻了个白眼，他知道这位‘着急办正事’的精灵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偷窥女澡堂，而且每次被发现后都会义正言辞地表示‘吾主在上，我只是办正事顺便路过’。
“你小子是哑巴了吗？”
曾经把小狼从城墙上扔回城里的蜥蜴人牧师愤愤地拍了拍教典，怒道：“快滚蛋！”
少年却是抖了抖自己那对棕色的兽耳，摇头道：“不，我觉得跟着你们比较安全。”
兽人骑士当时就被他给气乐了，满脸好笑地问道：“狼崽子你平时不是最看不起我们公正教会了吗？为啥觉得跟着我们这帮怂货会安全啊？”
“你说自己就说自己，别扯上老子。”精灵神官翻着白眼后退了两步，在手中的银色钉锤上点亮了一缕红光：“别磨磨蹭蹭的了！”
小狼叹了口气，面色发苦地冲格罗伊耸了耸肩：“就是因为你们是怂货啊，虽然我个人确实比较喜欢其他教会，但他们很可能会为了守护大家和那些怪物死战到底，我……我不想死，所以才想要跟着就算脚底抹油或偷偷找个地窖啥的缩着也不会有什么负担的你们。”
“求人帮忙说话还这么难听！语气还这么横！？”
蜥蜴人脸上的赤鳞都被气白了，他颇为羞恼地指着面前的少年怒道：“你就不怕哥几个直接把你扔给那些怪物加餐？！”
小狼面色发苦地缩了缩脖子：“你们好歹也是神的信徒吧？遇到受难之人就算不伸个援手什么的，让咱尾随一下应该也没啥问题吧？我就跟着，就跟着成不？”
“去跟别的教派一起走！趁他们还有人在附近！”
格罗伊怒道。
“我相信你们（的无耻），所以请带上我吧！”
小狼第一次这么低眉耷眼地跟面前这个人说话，身体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就算再怎么聪明成熟，他终究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
就在这时，那位精灵神官忽然转头吼了一嗓子：“格罗伊！”
兽人圣骑士一愣：“啊？”
“你带狼崽子回教堂。”
“别开玩笑了，我……”
“其它教派也退回去了，来不及等下批了，你想让他喂怪物吗！？”
“妈的。”格罗伊咬了咬牙，一把将小狼从地上拽起来扛在肩上，然后冲精灵神官甩了根中指：“老子晚点再找你们算账！”
周围其他公正教派的神职者们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赶紧滚赶紧滚~”
“老子没帐跟你算。”
“噗哈哈哈，你扛狼崽子的模样活像只猩猩！”
“回头见，伙计，呃，要不咱就甭见了吧。”
小狼呆呆地看着这帮神经质的圣骑士、圣殿武士、牧师、神官挨个走过格罗伊身边与他击掌，然后头也不回地向远处走去，不由得问道：“这是几个意思？”
“没几个意思。”
最后一个和格罗伊击掌的精灵神官摇了摇头，然后一脸正色地向小狼问道：“小鬼，如果你这次非常非常非常侥幸地活下来的话，是否愿意加入如此被你信任的公正教派？”
“这是啥条件？”
“不是条件，就是单纯地一问。”
“哦，不愿意。”
少年一本正经地回答。
“真特么诚实。”
精灵翻了个白眼，再次点亮了手中的银锤，深深地看了自己的圣骑士同伴一眼后便快步离开了。
“他们去哪儿？”小狼有些别扭地在格罗伊肩上挣扎着，皱着眉头问道：“你们不一起走么？”
后者干笑了一声：“我们本来打算一起走的，不过现在计划有变，小子你别乱动，想活命就老老实实地闭上嘴，不然我真把你丢出去喂怪物怪物信不信？”
小狼无疑是想活命的，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找上自己平时最看不上的公正教派，所以立刻就从善如流地闭嘴了。
“哈哈，这就对了。”格罗伊哈哈一笑，反手拔出自己身后的宽刃阔剑，双脚猛地一蹬便纵身跃上了背后的矮墙，几个腾挪后便远离了这片吸引了越来越多突变者的区域，笔直地向某个方向冲去。
“哇，原来这东西还真不是摆设啊……”
小狼有些惊讶地嘀咕了一句，他之前从没见过格罗伊背后的那柄大剑出过鞘，所以一直很好奇这玩意儿到底是不是真货，会不会其实那剑鞘里只塞了把剑柄而已，所以这会儿才如此惊讶，反倒是格罗伊这敏锐的身手丝毫没有让他感到意外，这位公正圣骑士有几次被酒馆老板追杀的时候跑得比这还快呢。
五分钟后，两人便出现在了几条街区外的公正教会前，兽人圣骑在这个过程中展现出了非同寻常的敏锐与直觉，带着小狼完美地避开了一路上所有的突变者，那把看起来颇为威风的阔剑虽然脱鞘而出，但除了让少年发出了一声感慨外并没有起到的任何作用。
“好了，你现在可以祈祷了，小子。”
格罗伊大大咧咧地推开教会大门，将肩膀上的小狼里面一扔，然后就抱着自己那把阔剑蹲在了台阶上，呵呵一笑：“祈祷自己能从这场浩劫中幸存下来并成功逃离这个鬼地方吧。”
“我还以为你们能带我出城。”小狼揉着屁股爬了起来，走到前者旁边坐下，托着下巴叹了口气：“留在这里真的安全么……”
格罗伊摇了摇头，瞥了身旁的少年一眼：“这里至少有吾主的神力庇护，虽然这份神力已经稀薄到近乎于没有，但至少比没头没脑地往城门那边冲要强多了。”
“教会里的其他人呢？”小狼撇了撇嘴，继续问道：“我记得你们公正教派的神职者虽然不多，但应该也有那么几十个人吧？”
“哦，他们啊，天知道去哪儿鬼混了。”
“鬼混！？”
小狼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不过没等他继续往下说，一阵奇怪的咕噜声便突兀地响了起来，从他肚子的位置。
感受到了少年探寻的目光，格罗伊没好气地摇了摇头：“剩下的食物不多，该给你的时候我自然会给你，先忍着吧，祈祷间里有水，管饱。”
“我不想喝水。”
“好吧，其实我还藏了两瓶酒，就在……”
“请容我拒绝。”
……
饥寒交迫的时间缓慢而难捱，恐惧、彷徨、呐喊（划掉）所带来的精神折磨更是让小狼愈加疲惫不堪，不知过了多久，亲眼看到数只突变者在公正教会那淡红色的神力庇护下怯懦地逃开后，少年脑海中那根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然后就是眼前一黑……
“果然已经到极限了么，这个讨人厌的小鬼还真是……”
这是小狼在昏睡前隐约听到的嘀咕声，不过因为说话的人是格罗伊，所以肯定不是什么好话，迷糊中的少年做出了如上判断，然后便飞快地失去了意识。
……
小狼这身心俱疲的一觉直接睡到了午夜时分，不知什么时候被扔进祈祷室里的他狼吞虎咽地吃掉了同样不知什么时候被扔进来的两块黑面包，然后便快步跑到了教堂门口，却并没有发现那位兽人圣骑士的踪迹，倒是街上的怪物比之前密集了不少，其中有几只身上沾染着大片血迹，这一幕几乎是在瞬间便将怀疑自己是否只是做了一个噩梦的少年拉回了现实。
享受过了片刻安宁后，眼前这份现实却是残酷的令人发指……
“哟，晚上好啊小狼崽，哭着呢？”
粗犷的笑声在背后响起，小狼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发现之前不知所踪的兽人圣骑士正笑呵呵地站在自己身后，手里还拿着个酒瓶子：“来点儿？”
暗暗松了口气的少年自然是后不犹豫地拒绝。
“也是。”格罗伊点了点头，将瓶中剩下的酒一股脑地倒在了地上，笑道：“给你这种小屁孩喝实在是太浪费了。”
“你直接把酒倒地上就不浪费了？”
“当然~”
第三百二十五章：终
第三百二十六章：公正（II）
接下来的几天，小狼和格罗伊一直呆在教堂里，伴随着无垠之水般的神力愈见微弱，外面那些数量越积越多的突变者也逐渐变得躁动不安起来，尽管它们依旧无法踏入那层稀薄到肉眼难辨的光幕，但这些行走的尸骸却并不愿意就此离去，它们的数量每天都在增多，除了不断发出那毫无意义的嘶吼之外就是摇摇晃晃地在教堂附近徘徊，积蓄着它们生前从未拥有过的**……
对血肉的**，对生命的**。
“我们应该离开这里。”
面色愈发难堪的少年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这么说了，他那原本就不算强壮的身躯又单薄了不少，两只尖耳在凌乱的发丝间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身上那套粗布衫虽然还算整洁，却隐隐透出一股馊味。
在生活物资极度紧张的当下，能够简单地清洗一下身体都已经是莫大的奢侈了，谁还在乎自己的衣服上有没有什么怪味道，如果不是每个教派都有着较为充沛的圣水储备，小狼可能早就已经渴死了，或者就是因为饮用那些已经被污染的井水而感染瘟疫。
“我们不能离开这里，小子。”
兽人圣骑士给出了意料之中的回答，并将一个小布包丢到少年脚边，抱着他那把阔剑倚在神像基座上摇头道：“没看到外面那些东西吗，只要你踏出这里一步，它们就会一拥而上把你撕个粉碎，当然，如果你运气足够好的话，也有可能在彻底死透之前变成跟那些怪物一样的东西。”
格罗伊比起几天前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无论是精神状态、身体素质、食欲、性格都和平常一模一样，除了偶尔会一个人蹲在台阶上喝酒之外，这位公正骑士的画风简直没有半点动摇，他大部分时间都无所事事地呆在教堂大厅中，不然就是痞里痞气地站在教会门口冲那些突变者骂街玩，虽然天天都在嚷嚷着什么‘死定了’、‘完犊子了’之类的话，却并没有那种万念俱灭的消极感，反倒是透着一股子没心没肺。
“出去会死，难道留在这里就不会死了么？”小狼从布包里翻出了两块距离发霉应该差不了几分钟的面包以及半颗皱皱巴巴地水果，一边面色发苦地咀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低声道：“还不如赌一把看看能不能逃到安全的地方，真不知道我当时找到你们是为了什么，那些人早就已经离开了吧……”
很明显，少年口中的‘那些人’是在指之前跟格罗伊一同行动的公正教派神职者们。
“可能是吧，他们或许已经抵达安全的地方了。”
格罗伊贱兮兮地笑了笑，得意地瞥了一眼小狼：“而一心想活的你却要陪我守在这里，难不难受？后不后悔？生不生气？”
小狼皱着张脸把嘴里的涩果咽了下去，沉默地把头转到了另一边。
“听着，小子。”
格罗伊好笑地看了一眼小狼的背影，摊手道：“也许一位强大的骑士长、大神官或者大主教能把你这个拖油瓶从这座塞满了怪物的城市带出去，但我可做不到这一点，如果想活下去的话，老老实实地留在这里祈祷是你唯一的选择，那样至少在这座教堂的神力彻底消失殆尽之前你是安全的。”
“你什么意思？”
小狼的耳朵抖了抖，头也不回地问道：“为什么是‘你’而不是‘我们’？”
格罗伊咧开大嘴笑了笑：“白痴，虽然没办法带你逃出去，但如果只有我自己的话就不一定了，既然有机会活下来，我为啥要陪你一起死在这里？”
小狼有些愕然地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再过段日子，这里的神力应该就会彻底消散了。”格罗伊站了起来，转身往教堂里面走去：“到时候咱们就说再见吧，对了，为了保证我有足够的体力逃离这个鬼地方，之后这段时间你的口粮减半。”
……
游戏时间pm19:18
“也就是说，他在昨天中午那会儿就出手把饿到几近虚脱的你打晕在祈祷间里，然后一个人跑了？”高大的类人型生物蹲在小狼旁边，深深地叹了口气：“慢点吃，我连消化系统都没有，不会跟你抢的……”
正在拼命啃着一块肉干的少年吃力地点了点头，接过对方递来的水袋冲下了卡在嗓子眼里的食物，虚弱地对面前这位造型古怪的救命恩人低声道：“谢谢你。”
“说谢谢的应该是我才对，能找到你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科尔多瓦苦涩地笑了笑，并在沉默了片刻后轻声问道：“那个格罗伊，还跟你说过什么吗？”
小狼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自己脚边的一小片羊皮纸，声音有些沙哑：“没有，那个混蛋只留下了这张纸条，上面的内容你也看过了，什么‘真正的公正，即为不择手段也要捍卫的正义与信念，真正的勇气，即为宁愿抛弃荣誉也要坚守的公理与誓言’这种狗屁不通的话，还让我反复默念，真是……可笑死了……”
科尔多瓦想起面前这位半兽人少年之前跟自己描述过的公正教派，又结合了一下自己前段时间的所见所闻，怅然地垂下了肩膀。
“不过我知道，这段话其实是每一本公正教典里的末页最后一句。”小狼垂下了眸子，在吃光了手中的食物后低声喃喃道：“同时也是虔信徒最常使用的一句祷告词，那家伙让我默念的原因，大概是希望那绝不算虔诚的微弱祈祷让最后一丝神力多守护我一段时间吧。”
欲言又止的科尔多瓦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小狼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反而向科尔多瓦问道：“你能跟我说说那些叫做突变者的怪物具体有什么特点么？”
“特点么……”
科尔多瓦沉吟了一下，然后缓声道：“朋友告诉过我，它们是一种虽然没有完全死亡，但也不能算是活着的亡灵生物，它们往往都是那些被瘟疫感染的人转化而来的，严格来说的话，那些人在转化为突变者的瞬间就已经死去了，化作怪物的躯壳没有任何人性，只会根据某种低阶不死者独有的冲动袭击旁人，它们的身体素质通常都是生前的数倍，对活物的感知异常敏感，一旦发现就会不顾一切地发动攻击，但是对已经死去的存在却不会有任何反应，对方的生命力越强，它们的行为就越是疯狂，大概就是这些吧……”
“我明白了，刚才你问我还知道什么对吧？”
小狼蜷缩在布道台旁，面容平静地说道：“挺多的，比如我在来到这个地方的第二天晚上就无意中从某个空房间找到了一本话糙字丑的记事录，然后得知了当年那支盗匪团在骚扰费尔城时，公正教会暗中出动了总计六名圣骑士、三十二名圣殿武士突袭了百里之外的匪营，在牺牲了近半人后成功剿灭了盗匪团的驻地，截断了他们的补给，才导致盗匪的先锋部队铩羽而归，最终不得不沦落到解散的境地……
同样是那段记载，我还发现了当时某位名叫洛特火鳞的神官为了在城墙上救某个冒失的孩子被一支带毒冷箭射穿了小腹，事后休养了两个月才勉强可以下床，实力更是永久性地滑落了一阶，呵，那个冒失的小鬼八成就是我吧，难怪当时那只蜥蜴抖得那么厉害，原来是中毒了啊。
我还知道那支被我缠上的小队应该早就已经全灭了，或者说他们当时本就打算去送死吧，我半年前曾经和一位来自北地的兽人打过交道，知道某些兽人部族有为了死去的伙伴往地上倒酒的习惯，格罗伊那天应该就是在跟那些人喝酒吧，哈哈，那个精灵神官一直在点亮他那把破锤子，难道是为了吸引那些怪物给其他人争取时间吗？真是蠢毙了。
我还知道教会里根本就没有储备食物，那些东西全都是格罗伊每天晚上趁我睡着时偷偷离开教堂从外面找来的，那个白痴真的以为蹑手蹑脚地离开就能瞒过狼耳朵吗，真的以为我没看见他这几天已经换了至少三次盔甲了吗，我全都知道，格罗伊把那些满是血迹的绷带扔在哪儿我都知道。
我之前只有一件事没有想通，不过你刚才已经告诉我答案了，那个流氓圣骑士最后一段日子几乎不给我吃东西其实就是为了让我虚弱下去吧，生命力越高在那些怪物眼里就越明显，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知道的，所以才在教堂神力即将消散的前把我搞得半死不活么……
真是让人恶心，真是混蛋，真是烂人，真是……可恶啊！”
说到最后，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情绪的少年终于还是失声痛哭了出来，他无力地伏在冰冷的地板上，大滴大滴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到地上，那颤抖地抽泣声宛若呜咽的狼嚎，久久不息地在空旷的教堂大厅中回荡着。
“四个城门处的突变者非常多，就算是那些身手不错的冒险者们也很难冲出去，如果再带上你这种没有丝毫力量的孩子就更难了。”蹲在少年身边的科尔多瓦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我在城外没有发现尸体，倒是看到了不少从费尔城里游荡出去的突变者，所以……多半是没有人逃出去的，那些教会应该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不约而同地决定坚守在有着神力加持的教堂里等待救援，我……我来这里之前去过了圣教联合礼拜堂、市政厅、冒险者工会和曙光、智慧、律法教会的教堂，里面有很多……人……对不起……如果我能早来一点的话……”
小狼抬头看了一眼门口处的几具突变者残骸，摇了摇头：“没用的，就算你只带我一个人出去，估计都会很吃力吧？”
科尔多瓦沉默了。
小狼抹了把眼睛，抬头看着大厅中央那已经黯淡下来的公正圣徽：“费尔城的公正教派规模并不算太大，信徒数量也很少，声誉更是不怎么样，所以那些家伙……当时应该是想要以自身作为诱饵，尽可能地吸引大量怪物给其他教会更多的时间去收拢平民吧，现在看来，完全是无用功呢……”
他说的没错，全城的人被屠戮殆尽这种事，已经完全可以证明这是无用功了。
在极端的灾难面前，少数人或某个人做出牺牲就可以挽救无数生命这种事大多都发生在故事里，倒是大多数人选择牺牲换取少数人或某几个人的生命这种事要更加现实一些，奇迹，是因为其概率已经低到了无以复加才会被冠以的称号，一支只有几十人的队伍用崇高地牺牲换取成百上千乃至全城的人一条生路，这种事在其他游戏中倒是可能以某种任务的形式出现，但在无罪之界里……
或许也有吧，但至少不在这里。
“我在过来这里的路上看到了一些……佩戴着这种徽章的尸体。”
科尔多瓦也抬头望向圣徽，对小狼轻声道：“他们干掉了数量至少是自己三倍的怪物，很英勇，很伟大。”
后者的肩膀抽动了一下，低声问道：“那你有看见……”
“嗯，我想我看见了。”
科尔多瓦点了点头，将一小截皱皱巴巴地羊皮纸塞到了小狼手里：“一个兽人骑士，为了向有可能找到这里的人传达某条消息，在受到了致命伤后用巨剑贯穿了自己的胸膛，把自己钉在地上站着死去了，直到被我发现时都高高地举着这张纸条，他应该也猜到突变者是不会对尸体和羊皮纸感兴趣的，所以才选择了那么一种醒目的死法。”
“你是在哪里看到他的？”
“距离这里不远的一条步道，从我赶到时所看到的情况来看，那位格罗伊骑士……在你昏迷的那段时间应该一直在努力把这边的突变者带往别处。”
“是么……”
小狼微微颔首，泪水从严重充血的眸子中溢出，打湿了手中那张纸条。
上面的内容一点都不煽情，一点都不壮烈，一点都不史诗……
只有普普通通的一句话：
【公正教会里有个孩子可能还活着，救他。】
第三百二十六章：终
第三百二十七章：局势
游戏时间pm19:33
古达密平原，联合部队驻地，指挥大帐
“好了，让大家按计划撤回来吧。”
墨檀伸手在面前的某颗棋子上轻轻点了一下，将上面那淡红色的光芒熄灭后低声道：“这样一来暂时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坐在不远处的羽莺微微颔首：“知道了，下一轮的队伍会在二十分钟后出发，如果你不打算直接指挥他们的话，就按照原计划在雪竹林北部进行小规模侦查，没问题吧？”
“不，今天后面的两轮行动临时取消。”墨檀却是摇头否掉了自己之前准备的计划，闭上眼睛往椅背上一靠，轻声道：“除了要混任务贡献度的玩家守夜者之外，让所有作战序列的成员全部休息。”
羽莺轻叹了一声，并没有如同往日那般随口贫上几句，只是飞快地打开消息栏把墨檀刚才的安排告诉了几个传令官，后者都是些实力较差或干脆没有实力的玩家，因为基本没办法在大多数任务中发挥作用，所以就肩负起了跑腿传话的职责，以另一种方式在这场区域性大事件中创造着价值。
传述完命令之后，羽莺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假寐般的墨檀，欲言又止地说道：“科尔多瓦那边从下午开始就一直没有消息传过来了，他……”
“他刚才已经把情况跟我说了。”
墨檀睁开眼睛，有些茫然地看向地图上的某处，盯着上面那两行写着‘费尔城，规模中等，常驻人口约一万三千，盛产十七种低阶炼金药剂的必备素材红蚕叶、药蛭’的花体字，面色苍白地喃喃道：“因为没有及时将感染瘟疫者隔离，于突变爆发后的两天内覆灭，幸存者……一人……”
刚刚走进帐篷的少女猛地捂住了嘴，那双满是倦意的眸子震惊地望向墨檀，本就因为疲惫而有些发颤的双腿一软，这个人踉跄着从门口栽了进来。
羽莺豁然起身想要跑过去搀住即将摔倒在地的语宸，但另一个人的速度却比她更快
“律令障。”
墨檀张开自己那只紧紧攥着的右手，隔空冲语宸做了一个托举的手势，然后就见少女那已经明显失去了中心的身体在半空中微微一滞，紧接着就被跳到她身旁的羽莺抱在了怀里。
后者回头瞥了墨檀一眼：“你这是什么妖术？”
墨檀苦笑着垂下了手，并没有多做解释，他这会儿实在没这个闲心，也很清楚羽莺只是下意识地吐了个槽而已，心情可未必比自己好到哪儿去，尽管后者在接到科尔多瓦发来的消息后已经猜出了结局，甚至还主动提醒对方放弃搜救行动，但那也只是强作镇定而已，费尔城上万人丧生的消息被证实后，这位自诩为莫得感情的女刺客也是心神巨震，否则去搀扶语宸时的动作也不可能慢了那么多拍……
仅仅只是一条消息，但上万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被简单地标上了一条‘两天内覆灭，幸存者一人’的冰冷标签这种事实在太让人难以接受，如果换做一两个月前在座的几人可能还没什么实感，但这段时间一直在米莎郡拼命的他们此时又怎么能毫无触动。
在亲眼目睹了那些饱受瘟疫折磨的人跪倒在语宸周围欢呼后……
在亲手拯救了几十上百条被那些突变者逼入死地的幸存者后……
在亲身经历了无数次天人永隔、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之后……
突然得知了上万个与那些人没有丝毫差别的生命在短短两天内消失殆尽，没有人能够保持淡定。
更糟糕的是，见识过那些突变者杀戮的几人，甚至可以想象出那副宛若地狱般的场景。
“抱歉……”
伴随着【律令障】的效果褪去，失去了束缚的语宸抬起了倚在羽莺肩上的小脑袋，勉强站起身来的她脸上依然缺乏血色，迟疑了几秒种后才冲两人低声问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羽莺冲墨檀眨了眨眼，把阐述权交给了对方。
“一些让人不太愉快的情报。”后者站起身来，把自己的椅子让给语宸，靠在长桌旁沉默好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去南边探查情况的科尔多瓦传回消息，位于南境中部的费尔城覆灭了，城里总计一万多人全部死亡或转化为突变者，只有一个被保护在公正教会里的孩子得以幸存，当科尔多瓦带那孩子从城里离开后，那片充盈着无数怨念与亵渎的区域立刻转化为诅咒之地……”
墨檀把科尔多瓦几分钟前刚刚发来的情报大致说了一遍，然后有些不安地侧着头盯着语宸那愈加苍白的脸庞，忐忑之情溢于言表。
尽管早已经深刻体会到身边这位看似怯懦柔弱少女有多么坚强，但他依然下意识地担心对方能否承受这个糟糕的噩耗，尽管大家都知道那些npc在理论上只是一串串数据而已，尽管那些牺牲者与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非亲非故、素不相识，尽管彼此之间差着一个维度，但墨檀却敢于拿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担保，这段时间每天都在为了拯救更多人而奔波劳碌的语宸绝不会在意那些东西，所以……
“我知道了。”
语宸低垂着的眸子有些泛红，轻柔悦耳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但她却还是在几秒钟后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微笑：“别担心，有什么我能做的么？”
墨檀不知道对方所谓的‘别担心’具体指的是什么，却在少女那温暖而饱含信赖的目光下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然后摇头道：“你已经足够努力了，大家都已经足够努力了，这个驻地里的每个人都一直在做自己该做的事，只是有些事我们无力阻止，也无法避免。”
“可恶。”羽莺愤愤地跺了跺脚，怒气冲冲地说道：“这个世界不是有很多特牛辶特神的大佬吗？这种时候怎么一个都看不到了！那些什么剑圣啊法神啊就不说了，次一级次两级次三级的强者也都死光了吗？！一万多人就幸存了一个，开玩笑也没有这么开的吧！”
墨檀叹了口气：“你觉得这很奇怪么？”
羽莺瞪大了眼睛：“这特么还不够奇怪么？”
语宸也有些不太自在地小声道：“我也有这种想法……虽然我现在也勉强算是圣教联合的，呃……主要成员吧。”
“事实上这一点都不奇怪。”墨檀一边若有所思地看着桌上的地图一边解释道：“首先你们要知道的是，米莎郡这个地方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一个没有任何隶属、没有任何从属的乡下，与周围的各大势力并没有任何直接关系，尽管它距离紫罗兰帝国西北的火爪领很近、距离斯兰卡公国的东部要塞也很近、北境更是与圣域直接接壤，但却并不属于上述三者中的任何一个，所以各大势力也没有义务帮助米莎郡度过这场灾难，当然，出于人道主义，他们也不会完全坐视不管，但具体力度就没办法指望了，紫罗兰帝国那边自己的事还处理不过来，斯卡兰公国虽然很好心地动用官方力量帮助米莎郡东境建立起了封锁线还往里面输送了大量物资，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害怕这边的瘟疫会蔓延过去，倒是圣教联合还算给力，两位圣女再加上五百低阶圣骑士确实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了，尤其是语宸现在还掌握了能够大范围驱散瘟疫的技能，说实话，如果不是那些突变者忽然出现，或许问题早就已经解决了也说不定。”
语宸微微蹙起了眉毛，低声道：“但是我们也并没有扭转局势的力量呀……”
“不，扭转局势的力量其实是有的，或者应该说是‘曾经有过的’。”墨檀苦笑着摇了摇头，摊手道：“先不说你，咱们那位资深圣女殿下可是名副其实的强者，夏莲之前曾经跟我说过，如果她还在全盛状态的话，光是用神术去轰就能把米莎郡的这些突变者杀光光了，至于那五百低阶圣骑士，其根本目的其实只是用来保护你的而已，战斗力方面夏莲一个人就足够了。”
羽莺咬了咬牙：“那她倒是轰去啊，要是真有你说的那么强，就算稍微受点伤应该也没问……”
“不，有问题。”墨檀打断了前者的抱怨，正色道：“她不是稍微受了点伤，而是被黑暗神力正面怼了一下，几乎完全不能使用神术了，你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吗？”
羽莺琢磨了一下，试探着问道：“这代表她只能用棒子去砸人了？”
“啊，那个……”
语宸怯生生地举起了手，讪讪地提醒道：“那个是十字架来着。”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个分外勉强的微笑，显然两个姑娘都很努力地想要调节一下现在这压抑到有些过头的氛围，但却是收效甚微，毕竟南边可是死了整整上万人，数量甚至要比他们在这段时间救下来的幸存者总和还要多出数倍，绝大多数人在这份无比沉重的现实面前都会忍不住自我怀疑，怀疑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会不会只是个笑话。
幸好这几位的心态都很不错，就算是自我怀疑也并没有持续太久。
“嘛，反正只要努力就好了吧，动画片里都是这么演的。”
羽莺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能多帮到一个人也是好的，我们力所能及的事情还有很多呢。”
语宸轻轻挥舞了一下小拳头，同样没头没脑地说道：“至少不能让其他无辜的人也遭到同样的命运。”
墨檀哭笑不得地看着面前的这俩：“你们这是安慰我呢？”
羽莺点头：“是啊是啊，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嘛，我得给你这位个高括号不是物理层面的大佬打打气才好混任务啊。”
语宸点头：“墨檀你稍微想开些啦，表情太难看了……”
“我刚才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心理素质较差，刚刚只是强行用自我催眠般地的手段让自己镇定下来的墨檀干笑了一声，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脸色有多难看，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后便继续对羽莺说明道：“这么说吧，不能使用神术的夏莲就相当于其它游戏中那些装备豪华、等级封顶、技术精湛但却不能施法的魔法师，明白了么？”
羽莺愣了一下：“你确定是不能施法的魔法师而不是不能施法的狂战士？她之前可是把那个看起来就很猛科尔多瓦痛扁了一顿哎！战斗排行榜第二哎！”
“一百级法师就算是用法杖敲也能敲死二十级的野猪。”墨檀举了个并不是很贴切的例子，继续说道：“所以严格来说圣教联合这次的支援已经可以说是力度相当大了，至于其它方面的力量，正如我之前所说，米莎郡只是一个三不管的乡下，这里虽然也有法师工会、冒险者公会之类的中立组织存在，但常驻人员的战力却并不算太高，有志向有实力的早就去别处发展了，没实力有资历的也有无数更好的选择，再加上封锁线那边也需要大批人手，所以这种情况实属正常。”
语宸有些沮丧地垂下了肩膀，低声道：“但是就算圣女姐姐受伤了，圣教联合那边也有很多厉害的人啊，那些其它教派的资深神眷者我之前还见过几个呢，如果让他们过来稍微帮一下忙的话，可能就不会死去这么多人了。”
“这个也很好解释。”墨檀揉了揉额角，无奈地耸了耸肩：“夏莲没受伤的时候他们用不着来，夏莲这边遭到神力反噬了之后，他们就更不应该过来了。”
语宸困惑地眨了眨眼睛：“为什么？”
“想想看吧，一个强大的圣女栽都在这里了。”
墨檀拍了拍语宸面前的米莎郡地图，沉声道：“那么其他人过来就肯定会没事吗？况且米莎郡也不属于圣域，说得难听点，就是完全不具备值得让强者们来冒险救援的资本，万一跑过来帮忙之后跟夏莲一样被黑暗女神怼了怎么办？”
“呜，这么现实的吗……”
语宸发出了一声小动物般的悲鸣。
“是啊。”
墨檀点了点头，然后拿起羽毛笔在地图上的某处画了个大红圈，眯起眼睛沉声道：“所以这种小地方，还是指望我们这些小人物好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