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冒昧打扰
游戏时间am10:24
紫罗兰帝国，王都萨拉穆恩，赤之庭
在院落中央那张躺椅上享受阳光的双叶轻轻舒展了一下身体，宛若刚从假寐中醒来的小猫般慵懒地睁开了双眼，一边用长袍的下摆擦拭着眼镜一边吹了声口哨。
“您其实可以用更正常的方式叫我……”
卡西的身影缓缓从院中那棵赤枫树下浮现出来，走到少女身后低声问道：“有何吩咐？”
“皇室的使者来了，出去告诉他稍微等我一会儿。”
双叶将那副圆圆的平光镜重新戴上，磨磨蹭蹭地从椅子上滑了下来，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上次我就是第一个到的，这回既然明知道去了也是吃亏，就让他们稍微等等我好了，就说我正在补妆吧。”
刚从书房中走出来的勒文故作夸张地张大了嘴：“说真的，您现在已经够漂亮了，这个借口还真是拙劣。”
“废特么话，老娘天生丽质。”
双叶头也不回甩了一句，然后一边气呼呼地嘟囔着‘所以不到一米六怎么了？’、‘不到一米六吃你家大米了！？’一边快步走进了房间，地一声把门撞上了。
勒文尴尬地挠了挠头发，对卡西耸了耸肩：“咱们大小姐是不是心情有点儿不好？”
“你不知道的话，我就更不知道了。”卡西叹了口气，然后指了指门外，对勒文使了个眼色，声音颇为低沉地说道：“人到了，还是你去说吧，我不擅长应付这种事。”
勒文对自己这位老朋友哈哈一笑，走过卡西身边时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摇头道：“之前的事双叶小姐不是已经安抚过你了么，所以别太想不开。”
卡西只是微微颔首，并没有多说些什么，随后便走回自己之前靠着的那棵树旁消失不见了。
五分钟后，刚刚在房间里对某人发送了大量乱码的少女款步而出，简单地跟勒文打过招呼后便于那位紫荆使一起离开了。
……
游戏时间am10:58
皇家区，三色庭院，紫玖之厅
姗姗来迟的双叶抵达时，包括克莱沃皇帝在内的其他人都已经到了，不过少女只是轻飘飘地说了句‘不好意思’便走到自己的位置前大大咧咧地往那儿一坐，丝毫没有表现出半点不好意思。
不过在场的其他人似乎并没有感到不快，就连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和双叶很不对付的斯科皮侯赛因大公也只是抱着膀子在那儿笑了两声，毕竟从原则上来看，这应该是有关于奴隶风波的最后一次最高会议了，在马绍尔与火爪领双方已经达成基本‘和解’的前提下，坚定站在前者一方的侯赛因也犯不着再继续针对双叶了。
作为这次风波的发起者、谈判桌上的胜利者以及并没有达成实质目的的一方，双叶现在的态度怎样都无所谓了，这件事到底是谁输谁赢，至少与巴菲马绍尔私交颇深的斯科皮大公心里还算有数，尤其是昨晚与前者的那次密谈之后。
“人已经到齐了，陛下。”
永远都是那么一丝不苟的西蒙大公在双叶落座后微微转过头，对端坐于长桌正中央的老者轻声问道：“那么，由我来总结？”
老皇帝克莱沃布雷斯恩微微颔首：“就这样吧。”
“那么，为了节省大家的时间，请容我直入主题……”
西暮西蒙大公站起身来，用那双暗精灵特有的赤眸环视了一下其他在座者，沉声道：“三天前，在仔细研读过那本在水银城发现的交易账簿后，由马绍尔领、水晶狼领、巴洛卡领、西蒙领以及皇室联合组成的调查部队秘密潜入了幽暗密林东部边境，对那个隶属于‘银饼’商会、疑似贩奴据点的木料加工厂进行了突袭，据数位随队前去的各领地高层人员反馈，那座加工厂确实有着并不正常的防备措施，与此同时，在大部队触发了预警魔法后的第十五秒，该木料加工厂最高负责人萨克弗里斯坐住的宅邸忽然爆炸……”
“稍等一下，亲爱的西暮。”
白发苍苍的邓蒂斯大公轻轻敲了敲桌子，颇为疑惑的问道：“那位萨克弗里斯是什么人？”
“表面身份正如我刚才所说，是‘银饼’商会旗下木料加工厂的负责人，至少那些被我们抓到的工人都是这么说的。”西蒙大公向因为领地距离过远所以并没有派人参与本次行动的邓蒂斯大公解释了一句，然后古井无波地说道：“但他的真实身份恐怕并不简单，首先，我们在木料厂地下找到了几处隐蔽的地穴，那里有着最基本的维生设备，环境十分恶劣，就连那些工人都不知道其存在与用途，很有可能是用来临时收容奴隶的地方；其次，那些工人中资历最久的两个也只在加工厂干了三个月，而且他们也都已经受到了调令，很快就要离开那里了，我们找到的一些证据同样显示，加工厂唯一的常驻者只有负责人萨克弗里斯一个，而且他已经在那里干了十几年了，邓蒂斯大公？”
“我想知道有没有更切实的证据，虽然刚才你说的那两条已经足够奇怪了。”
年龄比克莱沃小不了几岁的老公爵眨了眨眼，自嘲地笑道：“抱歉，看来我的好奇心显露得太明显了。”
西蒙摇了摇头：“我正要说到第三点，还是那两个资历最老的工人，其中一人声称自己在某天夜里亲眼看到了几辆黑色的马车出现在加工厂，还隐隐听到了呵斥与皮鞭声，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应该不存在撒谎的理由。”
“看来结论已经很明显了。”
汞芯费尔南公爵靠在椅子上的一堆软垫中嘀咕了一句，发现自己忽然受到瞩目后有些慌张地说道：“啊，至……至少我是这么想的，毕竟刚才西暮说的内容很……很明显嘛。”
“没人说你想的不对。”巴洛卡大公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好歹也是个大公爵啊，虽然这话我说不太合适，但咱说话的时候能不能稍微符合点儿自身气质啊？”
费尔南大公缩了缩脖子：“嗯，您说得对。”
巴洛卡翻了个白眼：“别，你还是当我没说吧，忒丢人。”
爱米琳痴痴地笑了起来，然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毕竟汞芯费尔南的性格虽然那啥了点儿，但人家好歹还是她的长辈来着。
“好了，弗农，我们今天可不是来商量贵族气质的。”
西蒙大公淡淡地瞥了巴洛卡大公一眼，然后便重新坐回了位子上：“这就是全部了，我的观点与汞芯相同，无论是那个木料加工厂还是其负责人萨克弗里斯都有问题。”
“那些工人们呢？”
斯科皮微微眯起了他那细长的眼睛，轻声问道：“能确定是无辜的吗？”
“应该可以。”西蒙大公点了点头，回答道：“他们都是清白的普通人，基本都是被募工启示征集去的，那种启示很多城市都有张贴。”
爱米琳皱了皱眉，抬起头来沉声道：“至于那个银饼商会，我叫德库伯伯稍微调查了一下，结果什么都没查出来，它的总部在大路另一边的帕米拉自由贸易区，在帝国周边的产业只有那一个木料厂……”
“东南大陆只有在靠近帝国这边的幽暗密林东部有一个产业，总部却在西南大陆，本身就很可疑了。”巴菲马绍尔大公叹了口气，表情阴郁地说道：“我这边的调查结果也是如此。”
双叶呵呵一笑：“也就是说，我们的线索在那位叫做萨克弗里斯的负责人那里就彻底断掉了啊。”
“是啊。”马绍尔大公倒是没跟着笑，反而颇为苦恼地敲了敲桌面：“能在那种地方担任那么长时间的负责人，他肯定会知道不少内幕情报……”
“但是他原地爆炸了，所以现在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真遗憾我没有熟络的亡灵法师朋友，不，就算有的话应该不行吧，那家伙似乎已经尸骨无存了。”双叶咂了咂嘴，摇头晃脑地说道：“还真是遗憾啊。”
她的语气和神态都很正常，也并不像是在暗示些什么，不过在座众人已经习惯这姑娘对马绍尔大公的针对了，总觉得双叶的话里隐隐有些带刺，所以都不约而同地开始多想了起来。
而双叶要的正是这个结果……
“话说回来，那位萨克弗里斯还真是果断。”
爱米琳倒是若有所思地看了马绍尔大公一眼，轻声道：“在看到我们的人侵入后第一时间自杀，很是忠诚啊。”
“我现在只希望把他所忠诚的对象挫骨扬灰。”
马绍尔大公冷哼了一声，眼神异常凌厉：“让那些藏在阴影里的东西搞清楚立场。”
双叶心不在焉地拍了拍手，然后转向克莱沃：“那么陛下，现在是准备宣布结论了么？”
老皇帝笑了笑，微微摇头道：“现在并没有什么结论，但我想无论是皇室还是诸位领主都会对这件事报以相当的重视，据说巴菲这边已经有了一些进展。”
“是的陛下，我这边的调查结果也出来了。”
马绍尔大公点了点头，对众人正色道：“尽管不能确认是否真的有所关联，但我麾下巴菲之剑骑士团的前任副团长博克博格已经被暂时软禁在宅邸中，待我回去后会展开详细调查，另外，前日同样参与了木料加工厂调查的福吉总管也派人调查过了班内克劳失踪前的住所，并发现了一些或许能够派上用场的线索以及部分书信，那位萨克弗里斯的名字也在信函中出现过，诸位可以派人随我会水银城一同鉴定调查。”
“不必了。”斯科皮侯赛因公爵摇了摇头，摊手道：“我相信巴菲，反正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招呼，嗯，还有双叶的小姑娘，对于火爪领的遭遇我个人身深表同情，如果需要的话，侯赛因家族可以为你们提供一些无息贷款~”
双叶莞尔一笑：“行啊，那就先来个十几万金币花花吧。”
斯科皮笑了笑：“可以，改天我们换个更轻松的场合谈吧，不过现在嘛，我只想赶紧回家陪陪老婆孩子。”
“侯赛因大公说的没错，我们确实已经离开自己的领地很久了。”
汞芯费尔南也点了点头，苦着脸对老皇帝说道：“您看……”
克莱沃微微颔首，环视了一圈众人后沉默了片刻，缓声道：“既然如此的话，希望诸位在回去后尽可能地去留意那些蛛丝马迹，既然已经有了防备，就不要让这种事再发生在紫罗兰这片国土上了，尤其是巴菲，你要多多注意，关于火爪领的补偿方面，皇室会做出监督的，还有斯科皮，你刚才对双叶女士说的话应该算数吧？”
“是的，陛下。”
“当然了，陛下。”
两位大公立刻点头道。
“过段时间我会安排紫荆卫中的精锐再去一趟马绍尔领。”克莱沃靠在椅背上，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重新做一次详细的调查，诸位最好也派些人手过去，无论是失踪的班内克劳也好，还是可能与那个萨克有关系的线索也好，在真相水落石出前绝对不能停止调查，无论如何，被害者都需要一个交代……”
众领主皆是点头应允。
【看来这次也只能这样了……】
双叶也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尽管她很清楚让巴菲马绍尔回到水银城主持大局非常可能让局面演变至无法挽回的地步，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是她也没法再说些什么了。
【虽然下策终究是下策，不过好歹也做了些准备，过段时间如果能抓住机会的话未必不能再坑他一会，虽然直接坑死的可能性比现在更小些就是了……呼，煽动火爪这边发动战争也没有胜算吧，这次还真是输的很彻底呢……太大意了啊……】
就算来之前就已经猜到结果了，但少女此时此刻依然烦躁的不行，而偏偏就是在这个时候，那个让人窝火的混蛋竟然又发消息过来了……
“想我了吗？”
双叶直接无视了他。
然后……
“不回复就当你默认了哦，啧啧，真是狼狈到连我都看不下去了啊，可怜的平板一米五~”
又是一条消息闪过
双叶恶狠狠地咬了咬牙，正准备说点儿难听的发过去，却不料……
嘎吱~
紫玖之厅的门竟然自己打开了！
不，是被人从外面推开的。
“嗨~冒昧打扰，有机会见到诸位大人实在是万分荣幸，话说能再添俩座儿吗？”
一个身穿白色长袍，嘴角挂着一抹邪气微笑的年轻半精灵站在门口冲所有人鞠躬致意，然后抓着一个面如死灰的蓝鳞蜥蜴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那双闪烁着戏谑的碧绿色双眸冲双叶微微眨了眨，随后在环视了一圈后停在了面色铁青的马绍尔大公身上。
不速之客脸上的笑意顿时更浓了……
“这位萨克弗里斯先生似乎有话想对大家说~”
第三百四十三章：终
第三百四十四章：恶徒II
“这位萨克弗里斯先生似乎有话要对大家说~”
话音刚落，水晶狼大公、巴洛卡大公以及巴菲马绍尔三人顿时身形一震，前两人立刻将视线聚焦他身后那位体态臃肿但面色却难看到了极点的蜥蜴人身上，而马绍尔则强迫着自己把目光挪走，桌面下的双手死死地攥紧，低垂的眸中划过一抹惊惧。
“萨克弗里斯？！”
爱米琳震惊地掩住了嘴，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按理说已经尸骨无存的蜥蜴人：“你就是……”
“稍等一下，爱米琳。”
西蒙大公却是沉声打断了她，这位无论是穿着、气质、仪态都足够刻板的暗精灵男子深深地蹙起眉毛，冷冷地向门口那位笑容洋溢的半精灵男子问道：“你是什么人？”
不只是他，另外几位没有那么重视萨克的领主与克莱沃皇帝都没有将视线从那人身上移开过，比起对方口中的话语，他们更在乎为什么一个年轻而陌生的面孔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只有位于紫罗兰帝国权力金字塔最上层的人才有资格走进的、正在进行最高会议的紫玖之厅。
且不说那些连皇家区都很难走进的普通人了，就连皇家与九大领主外的其他贵族，那些世袭公爵、侯爵都不可能闯进这个地方，更没可能堂而皇之地推开门跟大家打招呼。
并不是说他们闯进来会有什么后果，而是闲杂人等根本就没有机会走到这里……
【外面那些紫荆卫难道都死光了么？！】
就连克莱沃皇帝本人都有些发懵了，下意识地按住了自己那枚刻着紫罗兰徽记的戒指，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生在皇家、稳坐几十年帝王宝座的克莱沃就算骨子里再怎么不喜欢当皇帝，这点上位者的自保意识却还是有的，尤其是在紫罗兰帝国这种皇帝并未比各大领主强势多少的国情下，每一代帝王都严谨地恪守着‘制衡’、‘避害’、‘自保’的信条，因为天知道哪位领主会不会忽然心血来潮想蹿个权什么的，这可不是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要知道各大领主们并非没有这个实力。
而在座的其他人心底同样感觉有点儿慌，他们的顾虑和克莱沃正好相反，主要是害怕这位始终被限制着权力的皇帝陛下一个不开心或这心血来潮把他们都杀了，这可不是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要知道紫玖之厅这种地方没有皇帝允许其他人几乎不可能闯得进来……
所以除了认出了萨克的马绍尔大公，危机意识不强的水晶狼大公和巴洛卡大公，侯赛因、西蒙、邓蒂斯、费尔南这几位大领主以及克莱沃皇帝本人的第一反应都不是‘卧槽！那个已经扑街的萨克弗里斯是咋来的？’而是‘卧槽！是不是有人要想趁机嫩死我？’
至于双叶……
她这会儿却是很难得、很罕见、很不科学的短路了！结合之前某人那抽风般的骚扰、公共空间里那模糊的印象、眼下这种匪夷所思的情况以及一种（哪怕时没发育开的）女性特有的直觉，少女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判断出了来者的身份！
没错，不可能是别人！
这个贱人就是那个在现实中几乎抓不到尾巴的、在网络上自称black的、在游戏名叫檀……
“抱歉，忘记自我介绍了。”
诗人般打扮的男子对西蒙大公歉然地笑了笑，然后抬起右手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口上，再次向众人行了无可挑剔的一礼：“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名叫安东尼达布斯，你们可以叫我阿迪达斯或者安妮。”
众人皆是一懵……
【我去你#的阿迪达斯！我#￥的安妮！恶不恶心啊！这名字不是前段时间那个玩家个人战斗力排行榜里的人吗！会不会说人话啊你个￥%&！！】
好吧，双叶倒是没懵，但是却差点儿被那满当当的槽点噎得把桌给掀了。
嗯，幸亏她到底还是克制住了。
“那么，安东尼先生。”
克莱沃皇帝盯着墨檀的双眼，古井无波地说道：“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否则的话，紫玖之厅对待不速之客的方式恐怕不会让你感到愉快。”
“不胜惶恐，我的陛下。”
墨檀抬起头来，恭谨地对克莱沃说道：“请不要多虑，站在您面前的只是一位正直、善良的帝国子民，绝不是什么不速之客，否则我早在推开后面这扇门之前就被那些尽职尽责、无所不在的大人们撕成碎片了。”
他浅浅地笑了笑，从口袋中拿出了一块通体由紫晶打制，上面点缀着精金、秘银、玄钢等一系列稀有材料的令牌。
【紫罗兰帝国皇令】
品质：史诗
效果：可以让你在任何受紫罗兰家族绝对统治的地方畅通无阻。
特质：共鸣、防伪、紫罗兰家族声望获取速度+50%
【备注：别闹了，这种明显不可能被玩家入手的东西要神马备注啊，随便糊弄糊弄就行了，嗯，很好，字数够了，交差。】
……
正如备注所说，这东西严格来讲根本就不是玩家能入手的物品，但是……它偏偏就出现在了这货手里！
“陛下需要验明一下真伪吗？”
墨檀轻轻晃了晃手中的令牌，客客气气地向克莱沃问道，是真的客气，反正完全没有把这东西给过去的意思。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到它的，但我能感觉到它并非赝品……”
克莱沃深深地蹙起了眉毛，拿起自己腰间那枚一模一样的皇令在上面某个地方轻轻一按，下一瞬，两枚相距不到十米的令牌便同时一颤，并溢散出了点点宛若星辉般的紫芒。
墨檀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然后冲克莱沃微笑道：“既然如此的话，请原谅我，陛下，咱们是否可以先把这件并不那么重要的事先放一放，然后让话题继续回归到主题上呢？顺便一提，我想坐在那位身材娇小的淑女身边，至于萨克先生嘛，鉴于他的立场比较微妙，所以还是先站着比较好。”
“好吧，安东尼先生，晚些时候我或许会找你聊聊。”
很清楚皇令一共有几块、分别在哪里的克莱沃扬了扬眉毛，然后轻叩了两下桌面：“紫镜，在双叶小姐旁边加个座位。”
西蒙大公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不过见某个从阴影处现身的镜面人在双叶右手边加了把椅子后，终究还是沉默了下来。
“您好，尊敬的女士，请问怎么称呼？”
墨檀缓步走到双叶身边，捧起后者那纤细的小手轻轻印上一吻，极具绅士风度地笑道：“在下安东尼达布斯，您的美丽让我智熄。”
娇小的身材、略显宽大的长袍、柔顺的橙色长发、精致可爱的娃娃脸、颇具书卷气的圆框眼镜、隐隐透着一股不羁之意的气质、弧度非常不起眼的胸部、额角一跳一跳的青筋、充盈着杀意的双眸、清脆悦耳的磨牙声……
【从某种角度上来看，还真是令人愉快的第二次见面~】
墨檀的面色似乎有些微微发红，嘴角却翘起了一抹玩味的弧度。
“古兰德玛，唯独是您，我希望可以用大名来称呼我……”
双叶有些不好意思地抽回了手，微微把头转向一边，低垂着眼眸羞涩地笑了笑：“很……很高兴认识您。”
令人作呕的语气、吊儿郎当的德行、猥琐下作的眼神、恬不知耻的举止、不怀好意的笑容、乱七八糟的气质、无法出道的长相……
【该死的混蛋，果然是个比想象中还要再糟糕无数倍的家伙！】
双叶有些心神不宁地绞着手指，但从某个特定角度却只能看见两根白皙柔嫩的中指。
“嗯，德玛，真是个好姓氏，我想您一定十分热爱花花草草~”
墨檀微微颔首，然后便将视线从双叶的中指上移开，对长桌旁若有所思的其他人莞尔道：“那么，我想知道诸位大人刚才说到哪儿了，现在有没有我和萨克先生可以介入话题的余地？”
【从刚才起就是你一直在说吧……】
众领主不约而同地在心底吐了个一模一样的槽。
“事实上，刚才的话题已经结束了。”
双叶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掩嘴轻笑道：“我们刚刚整理完了至今为止的所有线索，但萨克弗里斯的死让调查陷入了僵局，哎呀，您刚才进来的时候说什么来着？”
她夸张地瞪大了眼睛。
“这位萨克弗里斯有话想对大家说~”
墨檀笑盈盈地点了点头，重复道：“没错，是萨克弗里斯。”
马绍尔大公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打断了两人的一唱一和，沉声道：“萨克弗里斯已经死了！”
“啊，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墨檀被吓了一跳，连忙摆手向对方解释道：“请千万不要误会，毕竟这个世界叫萨克弗里斯的人不可能只有一个嘛，大人……啊不，大公您千万别生气。”
马绍尔大公的面色阴晴不定，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墨檀。
然后……
“我今天带来的这位只是那个帮忙牵线贩卖奴隶的萨克弗里斯而已。”
墨檀有些慌乱地拽了拽身后的蜥蜴人，怒道：“你瞅瞅你这破名儿，赶紧跟这位公爵大人道歉。”
萨克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对面色已经开始由青转黑的马绍尔大公行了一礼，缓缓地说道：“好久不见了，巴菲大人……”
下一秒，空气凝滞了。
片刻之后
“你在胡说些什么……”
巴菲马绍尔豁然起身，眼中满是杀意与警示：“且不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是啊，这位萨克先生你可千万不要乱说话。”
双叶竟然慢悠悠地帮了句腔，少女松松垮垮地倚在靠背上，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说你认识马绍尔大公就认识马绍尔大公？你说你是萨克弗里斯就是萨克弗里斯？证据呢？”
蜥蜴人甚至没有往双叶那里看上一眼，只是在停顿了一秒钟后缓缓开口道：“我可以证……”
“你最好明白你自己在说什么。”
马绍尔冷冷地打断了他，沉声道：“然后再考虑一下说谎的后果，想想自己是否承担得起……”
“不劳费心，亲爱的公爵阁下。”
墨檀却是呵呵一笑，那双时不时往双叶身上瞥一眼的、温和而明亮的眸子不知何时竟然充满了讥讽与戏谑：“尽管萨克先生完全能够听懂你的暗示，也知道在正常情况下说谎的后果绝对要比说实话好得多，但从我把他带进来的那一刻起，您就不该指望这件事会往正常的方向发展~”
刺骨的寒意从脊背上蔓延而下，巴菲马绍尔忽然想起了不久前的那天夜里，那个名叫双叶的小姑娘笑靥如花地问着自己‘绝望吗？’的时候……
不，不止如此，面前那个正微笑着看向这边的男人跟双叶不一样，他的眼中并没有那熊熊燃烧的愤怒与仇恨，而是某种更加让人头皮发麻的东西！
下一秒，阴魂不散的萨克弗里斯开口了……
“我是萨克佛里斯，地下商会‘蝮蛇’的二等执事，十一年前被派往紫罗兰帝国负责与马绍尔家族接头，从那以后一直在商会、马绍尔家族以及某个教团的支持下经营‘黑水银中转站’，伪装身份是位于幽暗密林东边的木料加工厂负责人，主要任务是清点并暂时收容捕奴团提供的‘货物’，提前通过商会的特殊渠道与西北大陆的诸多买家交流，安排‘发货’，并在交易结束后将商会抽成过的钱通过特殊渠道交给马绍尔家族；东北大陆那边的买家并非我来负责，只知道自由之都南境与紫罗兰帝国接壤的地方也有一个中转点，具体情况并不清楚，马绍尔家族那两只捕奴团的最近一次‘供货’是在两个月前，被派发到我这边的是一批即将卖到卡塞洛草原用来的兽人奴隶，他们在三天后便被运往西部了……”
萨克的陈述还在继续……
而几分钟前还意气风发的巴菲马绍尔，却是愣愣地僵在了那里。
……
十二小时前
游戏时间pm23:41
以一个极度羞耻的姿势被绑在椅子上的萨克弗里斯悠悠转醒，然后在看到面前那个年轻人的瞬间便冷笑着往地上啐了一口……
“别做梦了，杀了我也好，折磨我也好都随便，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你有个前辈当年刚进村时也是这么说的，后来差点儿没给撑死~”
“？”
第三百四十四章：终
第三百四十五章：萨克与檀莫
脑袋有些昏沉，身体极度疲惫……
视觉、听觉与嗅觉都还算正常，但依然无法分辨自己目前所在的环境，只能勉强确定自己正处于某间通风环境不太好的暗室中，旁边矮桌上那根令人不愉快的劣质蜡烛也并没有提高多少能见度，拜其所赐，就判断时间都无法做到。
凭借着那已经被岁月洗礼到连半吊子都算不上的观察力，萨克弗里斯做出了以上结论，当然，就连他自己都很清楚这其实没有半点屁用，任何一个陷入如此境地且还没有失去理智的普通人都能够做到这一点，甚至做得比他更好。
但无论如何，至少有一点是能够确定的……
【我现在的处境非常糟糕，非常非常糟糕。】
已经逐渐适应了昏暗的萨克在心底哀叹了一声，尽管他早就知道自己可能会有这么一天，可是当这一天实实在在地降临时他却依然感到了难以抑制的恐惧，但恐惧是一码事，配合就是另外一码事了，就像刚才说的那样，杀掉他也好，折磨他也好，总而言之，不该说的……半个字也不会说。
萨克有这份信心。
“在开始正式聊天之前，我想先姑且确认一下。”
那位对外貌不加丝毫掩饰的半精灵男子轻声笑了笑，在蜡烛的另一边饶有兴致地叉着手问道：“你还记得自己睡了多久么？萨克先生。”
深知自己凶多吉少的后者并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反问道：“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用问题来代替回答也并不会让您显得比现在更强硬，弗里斯先生。”
连百态都没戴的墨檀微微扬起了眉毛，但却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不满，语气中甚至还流露出一丝懒洋洋的懈怠：“或许我确实在寻求您的配合，但这并不代表着我们必须使用那些愚蠢、野蛮、低效、昂贵的交涉方式。”
萨克冷笑了一声：“我不建议……更不介意你使用任何交涉方式，因为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但您刚才却为了坚定自己‘一个字都不会说’的立场对我说了二十七个字。”墨檀心不在焉地用指尖划过烛火，莞尔道：“那么我是否可以理解为，排除那些在您眼里很重要的话题，萨克弗里斯其实还是个蛮健谈的人？”
几乎被绑成粽子的蜥蜴人用沉默表达出了‘老子并特么不健谈’这一观点。
“就是有些缺乏幽默感~”
墨檀叹了口气，然后从长袍下掏出了一把寒光凛冽的匕首。
萨克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然后便露出了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当然这并不是表演，墨檀可以肯定对方确实已经做好了死在这儿的准备……
不过这并不重要，因为他本就没有想要刺穿这只胖蜥蜴的心脏，事实上恰恰相反，墨檀用匕首处理掉了自己花了小半个钟头精心完成的‘三重龟甲缚式捆绑’，让萨克获得了相对的自由。
“你觉得我会感谢你？”
脱离了束缚的后者活动了一下手脚，却是依然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暂时没有暴起伤人或脱逃的征兆。
“不，只是看久了觉得有点恶心。”
墨檀诚恳地做出了回答，不紧不慢地说道：“而且……既然咱们都明白凭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可能逃得出去，那么绳子能起到的作用就很有限了。”
萨克哼了一声：“那你之前为什么要把我绑起来？”
“兴趣使然。”
“……”
萨克这会儿倒是真有点儿慌了，没别的，主要是觉得面前这个家伙好像有病，而且还是那种完全放弃治疗的类型。
“不劳费心，我的身体状态一直很健康，精神状态一直很堪忧。”
墨檀用能够看穿人心的眼神瞥了一眼萨克，然后看似专注地削起一颗苹果，语气依然十分慵懒：“对了，既然我已经表现出了极为有限、几近于无的诚意，那么您是否能陪我随便聊上几句呢？当然，如果涉及到某些难以启齿的内容，您可以选择沉默，我保证绝不动用武力。”
“我不知道跟你能有什么好说的。”
萨克换了个稍微舒服些的坐姿，沉声道：“我甚至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墨檀眨了眨眼：“不知道就问啊，既然是随便聊的话，您当然也可以向我问问题。”
“好，那么你到底是什么人？”
“无可奉告。”
“……”
这货有病！这货绝对有病！
萨克在心底愤愤地想到。
“开玩笑的。”墨檀却是咧嘴一乐，然后用手中的匕首指着自己鼻尖笑道：“你可以把我理解为救命恩人，嗯，既然把这层关系挑明了，那之后我就不用敬语好了，省得你不好意思。”
萨克不但没被逗笑，甚至还有点儿想伸手在那把匕首柄部用力推一下。
“我并没有骗你。”
墨檀随手把匕首收入腰间的鞘中，啃了口苹果：“如果不是我的话，你早就被马绍尔家族灭口了，嘿，请不要露出这么蠢的表情，我对那位巴菲马绍尔大公的主业副业都还算了解，对，就是你现在心里想的那个，奴隶贸易嘛~安心安心，这事儿已经彻彻底底的败露了。”
萨克尽全力敛起自己那震惊的表情，把头扭向一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啧啧，还挺害羞的。”
用袖口擦了擦嘴，墨檀悠悠地说道：“简单来说就是，前段时间咱们紫罗兰帝国的皇帝陛下以及除了火爪大公外其它公爵，外加一个黄毛丫头在萨拉穆恩开了几场会，巴菲小朋友那点儿破事儿被捅出来了，然后经过了一些不忍直视的过程后，他苟下来了，你却被卖了。”
萨克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坚定地保持着沉默。
墨檀倒是也不介意，只是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巴菲把祸水引到了生死不明的班内克劳以及某个不存在的小坏坏组织身上，而水银城那位福吉总管则痛痛快快地在应付调查团时卖掉了你，萨克弗里斯先生，你所负责的木料加工厂非常巧合地出现在了一本账簿上，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惊喜？”
“我……”
“先别急着bb。”墨檀摆了摆手，竟是把这位‘理应被严刑逼供、恨不得拿鞭子从他嘴里往外抽字儿的俘虏’即将在震惊中吐出的信息给噎了回去：“先听我bb，总而言之呢，你就是被马绍尔家族给卖了，而且根据当时的情况来看，在危机时刻卖掉你这种事很可能早就在他们的预案之内，说真的，亲爱的弗里斯，你这些年是不是有些松懈或者手脚不太干净啊？”
萨克苦笑了一声，颓丧地垂下了脑袋，但他还是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好吧，让我们回归正轨，继续来讨论你昏迷了多久这件事。”
墨檀微微站起身来，撑着桌子让自己的脸刚好处于蜡烛正上方，语气忽然变得阴森而低沉：“一万年……”
萨克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坚毅的目光终于逐渐融化成了惊恐。
“骗你的，其实也就几天。”
墨檀嘿嘿一笑，在对方那懵辶而愤怒地注视下坐了回去，乐呵呵地说道：“我的朋友赶在马绍尔家族与那些领主的部队前把你救了出来，嗯，手段可能稍微粗暴了些，但却实打实地挽回了你的胖命，你或许还不知道吧，在他把你带走的六个小时后，你的住所就发生了一场十分壮观的爆炸，那栋雅致的小楼甚至没有留下一块超过#大的残骸。”
“超过什么？！”
“没什么~”
“……”
冷静下来的萨克深深地呼了一口气，问道：“然后呢？你打算就这么放我离开么？”
“臭不要脸的你想得美~”
墨檀掐着嗓子说了一句，然后忽然敛起笑意，异常严肃地看着萨克：“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交易？”
后者嗤笑一声，摇头道：“算了吧，我甚至连听你说内容的兴趣都没有。”
墨檀就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莞尔道：“我希望你在某个舞台上指控巴菲马绍尔的全部罪行，并交代出你所知道的、关于奴隶贸易的一切，不遗漏每个细节的那种。”
“说来说去，果然是这种目啊，亏我之前还高看你一眼……”
萨克不屑地撇了撇嘴，耸肩道：“放弃吧，我不会对你，或者任何人说半个字的，无论是我知道的、我不知道的，还是你们以为我会知道的，都不可能。”
墨檀吹了声口哨：“都说了是交易，难道你就不想了解一下我这边的筹码么？”
“没兴趣。”蜥蜴人那双明显已经丧失了任何求生欲的竖瞳直勾勾地盯着对方，冷笑道：“我已经连命都不放在眼里了，你还能拿出什么能让我心动的筹码？”
墨檀也笑了，尽管只是两声短促的轻笑，微微抖动了一下肩膀，却隐隐透出了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我从来都不认为生命这种东西很有分量~”
他侧了侧身子，交叠着双腿摊手道：“而且我也从来都没有打算让你长长久久的活下去，说句实话，让人救你一命也只是让你换个舞台去死而已，这是绝对无法避免的结局，所以敬请安心，你不抱期望的东西，我也从来没有指望过。”
萨克皱了皱眉，沉声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这场交易其实对你来说非常划算。”
墨檀露出了一抹难以捉摸的微笑，托着下巴慢悠悠地说道：“不过，我姑且想在拿出筹码前先问一句，能够让你如此视死如归的理由是什么？或许会有些难以启齿，但我觉得那绝不是什么说了就会引起极端后果的话，抵死不从当然是可以的，但抵死不从的理由说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你看大家都这么熟了，我问你招还是不招，你就算不招，是不是也把不招的理由说一说，稍微满足一下在下的好奇心呢？”
萨克当时是不打算说，也没有理由说的，但对方那抹令他感到极度不安的笑容却让他下意识地张开嘴，缓缓吐出了那个确实就算是说了也不会导致什么极端后果的理由：“我的……女儿……”
“令人感动，如果不是因为现在有点儿想笑，我简直都要热泪盈眶了。”
墨檀笑嘻嘻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缓步走到萨克身后，淡淡地问道：“是因为只要你透露了什么不该透露的，女儿就会遭到马绍尔家族或其它什么东西的毒手么？”
后者沉默地闭上了眼睛，没有回答半个字。
“如果说了的话，自己未必能活，但被掌握了具体信息或情报的女儿肯定会死。”
墨檀声音中的情绪逐渐褪去，俯下身子在萨克耳边低语道：“而如果你只是单纯地被杀，那么无论如何，至少孩子是安全的……多么虚伪的爱啊，你觉得这样真的好吗？”
回答几乎是被萨克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与你无关……”
“我也这么觉得，也知道你并不打算改变主意。”
墨檀摇了摇头，离开萨克的身后向自己那把椅子走去：“就算我现在对你说，我有能力保护你的女儿，让你把她的位置告诉我，恐怕你也不会愿意冒这个险吧？”
虚弱的蜥蜴人睁开眼睛，注视着墨檀在烛光下的背影，惨笑了一声：“你不会明白，一份爱与良知的寄托对我们这种人来说有多重要。”
“不，或许我明白。”
墨檀轻笑了一声，从口袋中将一枚小小的粉色发卡放在桌上：“塔蒂安娜是确实是一个善良可爱的女孩，尽管‘蝮蛇’的人或许并不会因为这一高贵品格放她一命，但她确实比你更有资格活下去。”
萨克的表情凝固了……
蝮蛇、塔蒂安娜以及那枚自己半年前亲手为女儿雕出的发卡让他如入冰窖，浑身颤抖着说不出半个字来。
那慵懒的、宛若恶魔耳语般的声音悠悠地在他面前响起……
“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这几天只是在安安稳稳地睡觉吧？”
……
“还记得我之前提到的交易内容么？”
……
“没错，我只是让‘你’去指控巴菲马绍尔，去交代一切而已。”
……
“至于我想知道的东西，你早在这次谈话之前便已经告诉我了，当然，包括可爱的塔蒂安娜被你安置在萨拉穆恩旧城区香草小街十一号这件事。”
……
“我说过的吧，这场交易其实对你来说非常划算。”
……
“现在，让我们来聊聊具体细节吧~”
第三百四十五章：终
第三百四十六章：有罪
游戏时间am11:47
王都萨拉穆恩，紫玖之厅
地下商会‘蝮蛇’的二等执事、黑水银中转站的负责人、马绍尔家族与西北地区奴隶交易的牵线人萨克弗里斯向众人微微鞠躬，结束了叙述推到墨檀身后。
一时间，整个紫玖之厅鸦雀无声……
紫罗兰家族的族长、帝国皇帝克莱沃布雷斯恩合着双眼靠在座椅上，仿佛在假寐一般；暗精灵西暮西蒙大公在萨克沉默下来的同时放下了羽毛笔，锐利的血色双眸微微眯起，聚焦在自己面前那张墨迹未干的羊皮纸上；费尔南大公好像正在努力把自己整个人陷进坐垫里，惊魂未定地捂着自己的嘴；侯赛因大公那本就没有太多血色的脸庞一片惨白，嘴唇抿成了一条僵硬的直线；年迈的邓蒂斯大公看似还算冷静，却是在一直摆弄着自己的手杖；资历最浅的水晶狼大公垂着头，有些发红的双眼与桌面平行；巴洛卡大公交叠着双手捂住了自己大半张脸，他那魁梧的身躯似乎正在颤抖，肩膀处微微闪烁着极不稳定的淡金色气劲；至于火爪大公的那位代理人，有着一头橙色长发，身材娇小措辞犀利的少女，却是难以置信地捂着小嘴，一双大眼睛震惊地看向巴菲马绍尔，仿佛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而从豁然起身发出怒斥开始，直到现在都没有坐回自己位置上的、频频出现在萨克‘口供’中的巴菲马绍尔大公则仿佛一座石雕般杵在原地，与水晶狼大公一样低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除了之前一直在说话的萨克之外，只有那个自称安东尼达布斯的年轻半精灵全程保持了淡定，他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优雅得体的坐姿、挂着温和礼貌的微笑，甚至还有心思向双叶投以颇为倾慕的目光……
在座的所有人都隐蔽地观察过他。
这个带来了按理说早该死掉的萨克、身怀似乎连克莱沃都不知来历的皇令、浑身都充满了谜团的半精灵，尽管从这个家伙出现的那一刻起直到现在也只有短短不到一个小时，但他却轻描淡写地打乱了所有人的节奏，直接将几乎已经彻底脱离罪名的巴菲马绍尔一把推入悬崖。
他带来了一场如果处理不当甚至可以改变整个帝国格局的地震，自己却仿佛一个路过的看客般风淡云轻。
他会对每个看向自己的人报以微笑，亲切、得体又不失礼貌，他完美地诠释了风度、礼仪与尊严，就连皇帝的质询都无法让其失态，他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氛围，似乎兼具着无数不同的特质，却又仿佛只是一个空洞的、拨开迷雾后发现里面没有任何东西存在的符号。
无法形容、无法表述，却不得不去重视。
但有人却不这么想……
【装个辶而已你个#￥%至于么！？】
拼命克制着自己的少女隐蔽地撇了撇嘴，在心底以及好友消息中愤愤地骂了一句，尽管特别想用自己刚掌握不久的复合元素阵列将旁边这货轰成渣，但双叶却依然没有失智到在这时候下手，而且虽然非常非常不愿意承认，但或许……可能……似乎……大概……自己欠了这家伙一个人情……
不爽到几近抑郁的少女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然后在这片沉默到有些诡异的氛围中绽放出了一抹浅笑，翘着嘴角冲巴菲马绍尔用力挥了挥手：“嘿，大公您该不会是站着睡着了吧？给个反应呗~”
后者的肩膀似乎微微抖动了一下，不过并没有做出回答。
但在没有专业冷场人员的前提下，被打破的沉默通常都很难再持续下去……
！！
弗农巴洛卡猛地抬起头来，一拳捶在面前的桌面上，用他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死死地瞪着马绍尔公爵：“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你还有什么想反驳的吗？巴菲马绍尔！”
“冷静些，弗农。”斯科皮用力按住自己的膝盖，转头对前者沉声道：“我们不能危言耸听，这件事还有待商……”
“去他妈的冷静！去他妈的危言耸听！”
骑士精神远高于贵族精神的巴洛卡大公猛地站起身来，挥舞着他那粗壮的手臂大声喝道：“本应该被暗杀灭口的萨克弗尔曼刚才已经说明白了一切，如果你没聋掉的话应该和我听得一样清楚，这位跟我们一起被人们供奉在权力顶点的巴菲这些年残害了多少人命？毁掉了多少家庭？酿成了多少悲剧？虽然我没有和你一样精于算计的聪明脑瓜，但至少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弗农！”
西蒙大公起身呵斥道：“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
“这里是可以充分审判罪行的地方！西暮！”
巴洛卡大公怒吼着打断了对方的话，宛若一只愤怒的雄狮般须发皆张，指着巴菲马绍尔震声道：“就凭他干的那些好事，就算死上十次都无法清算这一切！”
“注意你的言辞，弗农巴洛卡……”
马绍尔大公终于停止了沉默，用他那张阴沉到几乎要滴出水来的双眼冰冷地凝视着巴洛卡大公：“你没有资格对我进行审判，也没有实力在战斗中将我诛杀，就连你引以为傲的岩狮重骑在我巴菲之剑骑士团面前也只是个笑话，若真要宣战，一个月之内我的军队就能轰碎你洛伽城大门，所以给我把嘴闭上！”
冰冷的亮银色气劲在他身上飞旋，顷刻间便压过了巴洛卡大公的气势，让这位强大的骑士面色一窒。
“如果再加上水晶狼家族呢？”
清脆的声音在巴洛卡身边响起，无形的魔力波动微微扩散开来，水晶狼大公爱米琳慢慢起身，与巴洛卡大公一起抵住了马绍尔那冰冷的杀意，一双泛红的眸子里满是鄙夷：“一个月内你是否也能连沃夫家也一起灭了？巴菲叔叔？”
“够了。”
就在这时，坐在长桌正中的克莱沃终于说话了，他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刚才西蒙的意思是，这里是紫罗兰家族的地盘……”
话音刚落，无数紫荆卫默默地从阴影里现身，将视线牢牢地锁定在剑拔弩张的三人身上。
“请陛下不要误会，我并没有想做什么，只是让那个头脑不够冷静的家伙清醒一点，却是没想到就连小爱米琳也这么冲动。”
马绍尔微微向克莱沃欠了欠身，然后用一种相对温和的方式散去了气劲，慢慢坐回了椅子上：“强调一下，我从来都没有做过那些会让自己死上十次的罪行，也不认可这位所谓的‘萨克弗里斯’口中的每一句话，再说一遍，我根本没见过他。”
爱米琳与弗农两人也沉着脸坐了回去，前者轻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后者对于马绍尔刚才那番说辞只是冷笑了一声，似乎想要说两句什么……
“那就然我们来问问这位萨克先生吧。”
双叶却是打断了巴洛卡大公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甜甜地对刚刚落座的马绍尔大公笑了笑，然后转头向墨檀身后的蜥蜴人问道：“很抱歉，胖胖的蜥蜴人先生，您是否能够证明自己的身份呢？最好是那种强有力一点的，不然公爵大人想让你叫什么你就得叫什么哦。”
没有理会少女的调侃，萨克只是淡淡地说道：“我听说加工厂的工人们被诸位抓去了，他们其中的每一个都能够证明我就是萨克弗里斯，如果这还不够的话，我还可以提供一些你们所不知道的收容点以及中转站的位置，水银城暂且不说，我为了掩饰身份每两个月都会分别去一趟西蒙领以及水晶狼领，那里有不少小商会的人都认识我，金币商会应该也储有我的身份信息，如果是我加入‘蝮蛇’前的情报，你们应该可以在尼斯蒙特冒险者公会的常驻人员名单里找到我，对了，不想跑太远的话，我的冒险者手册就在西蒙领中某家蒸汽财团的金库里存着，不打算尽快处死我的话，可以派人跟着我一起去取。”
“哇哦，真是精彩！”
双叶用力拍了拍小手，对萨克竖起了大拇指：“你很棒哎！我会努力向陛下谏言给你一个贼拉痛快的处刑的。”
萨克说完后就继续沉默了，倒是墨檀笑呵呵地替他回答道：“我个人比较倾向于绞刑，看看萨克先生的肚子，他绝不会受到太大痛苦的。”
“哎！直接砍头会不会好一点儿？不是更痛快么？”
“还是留下全尸比较好吧？”
“用毒呢？”
“德玛小姐你有所不知，那些能够让人尽快死亡的烈性毒药都多少有些后遗症，会影响尸体美观的。”
“哇，安妮你懂得真多。”
“过奖过奖~”
被热切讨论应该怎么被弄死的萨克隐蔽地翻了个白眼，虽然知道自曝罪行的自己绝对难逃一死，也早就放弃了活下去的念头，但被人家如此兴致勃勃地讨论怎么去死，这感觉确实是有点儿小微妙。
所以斯科皮的打断让他很是松了一口气……
“就算他确实就是萨克弗里斯又能怎么样？”
终于平复好情绪的侯赛因大公干咳了一声，对双叶说道：“你怎么能保证他没有撒谎呢？”
这次没等双叶说话，萨克就已经主动开口道：“虽然不知道调查已经进行到什么程度了，但你们可以拿已经手里的证据跟我所知的内容进行对比，我和巴菲先生是合作伙伴关系，很多机密性的东西都了解不少，每年都会有两次通信，最开始的时候为了安全起见，我并没有将那些东西留在自己身边，马绍尔家族暗杀我时炸毁的房子毁掉了绝大多数有用的证据，但那并非全部……还有，如果诸位能够切断巴菲先生与其领地的联系，我可以提供一处捕奴团驻扎点，这件事各位应该并不清楚，事实上就连巴菲先生自己都不知道我之前曾经在暗中调查过，作为预先准备的底牌之一。”
巴菲马绍尔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然后……
“紫镜。”
克莱沃直起了身体，沉声道：“请那两位跟巴菲一起来的护卫去法师塔做客，态度要好一些，另外，在保证所有这次与巴菲一同前来的随行人员都在的前提下，派人封锁水银庭，现在就去办。”
“是……”
缥缈的回答在空气中回荡，阴影中那不加掩饰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邓蒂斯大公苦笑了一声，对马绍尔大公摇头道：“别介意，巴菲，你应该知道这是必要的……”
“我知道。”后者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沉声道：“虽然这只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阴谋，但我愿意遵循陛下的安排。”
一直保持沉默的费尔南大公愣了一下，然后尖声尖气地问道：“巴菲你的是无辜的吗？”
马绍尔大公点了点头：“没错。”
“但大家现在似乎都不这么认为~”
墨檀笑盈盈地耸了耸肩，摊手道：“而您除了坚持‘无辜’这一完全站不住脚的立场，也已经不再为自己辩白了，既然如此的话，大家是不是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有罪。”
清脆地嗓音在紫玖之厅回荡，有几个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已经站起身来。
“有罪。”
紧跟着站起来的是水晶狼大公爱米琳。
“无罪，太草率了！”
斯科皮大公也站起身来，颇为慌张地说道：“我们至少应该再……”
“有罪。”
巴洛卡大公那雄浑厚重的声音打断了他。
“弃……弃权。”
费尔南大公踩着椅子上的软垫，面色苍白。
“有罪。”
西蒙大公也站起身来，发出了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
“有罪。”
邓蒂斯大公也拄着他的手杖起身，有些疲惫地耸了耸肩：“至少我们现在只能这么定义了。”
“呃……那我也先站起来吧，既然我没有发表看法的资格，那就……无罪？”
墨檀起身笑了笑，然后回头……再低头冲双叶一笑。
“看来我已经没有发表意见的必要了。”
克莱沃皇帝最后一个站起，表情前所未有地肃穆……
“我宣布，这次帝国法典之外的定罪生效，巴菲马绍尔公爵及其家族，有罪。”
包括马绍尔大公在内，所有人一齐躬身：“是，陛下。”
“那么，七日后，这桩罪行将在紫玖之厅进行审判……诸位，回去思考吧。”
“是，陛下。”
第三百四十六章：终
第三百四十七章：游戏暂停
尽管已经做好了完善的准备，但墨檀却并没有被克莱沃皇帝留下，甚至没有被索要那块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出现在他手里的皇令，就这样与其他人一起离开了紫玖之厅，当然，这里的其他人并不包括巴菲马绍尔与萨克弗里斯，前者会在水银庭被彻底封锁后在紫荆卫的护送下回到那里接受软禁，而后者则会被直接带往某些令人不甚愉快的地方接受关押与质询，不过鉴于萨克的重要性，他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应该也不会过的太难堪就是了。
总而言之，墨檀成功地做到了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顺顺利利地走进紫玖之厅，又大摇大摆地离开三色庭院这一壮举，这让他受到了不少极具分量的瞩目，但这家伙自己倒并不是很在意，只是在离开三色庭院的这一小段路上与其他人不痛不痒地寒暄了几句，没有那些隐晦的试探和邀请做出丝毫回应。
在皇帝都没有任何表示的情况下，身在萨拉穆恩的诸位大公爵自然也都是点到而止，更何况他们现在有还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思考……
十分钟后
离开了皇庭的爱米琳大公在双叶身边驻足，目送着其他大公坐着印有华贵纹章的马车远去后才轻笑了一声，对身边那位勉强与自己肩膀平齐的新朋友莞尔道：“这样一来，我们前几天做的那些准备就已经不重要了，双叶妹妹。”
“看来确实如此，很抱歉，爱米琳姐姐，让你白忙活了一场。”
双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瞥了一眼旁边那位似乎正在试图拥抱空气的半精灵：“不过这些话我们在安妮面前说真的合适么？”
被‘安妮’这个称呼逗乐的爱米琳掩嘴轻笑了两声，对将视线投过来的墨檀点了点头：“我觉得这位达布斯先生值得信任，他愿意为了正义与公理而不惜得罪一位大公爵的品格让我尊敬，能够赶在马绍尔家族下手前救出萨克弗里斯的手段更是让人钦佩，当然，我最感兴趣的还是那块把我们都吓了一跳的皇令。”
“以人格担保，在下绝非克莱沃陛下的私生子。”
墨檀浮夸地对面前这位似乎对自己十分感兴趣的水晶狼大公俯身行礼，微笑道：“除此之外，请原谅我暂时不方便做出太多解释。”
爱米琳耸了耸肩，半开玩笑似的说道：“幸亏我并不像大多数女士那样有着永远填不满的好奇心，所以尽管可能会让自己显得缺乏女人味，但我不会对这件事过于刨根问底的，不过……其他大公爵就不一定了。”
“多谢提醒，尊敬的爱米琳女士。”
墨檀眨了眨眼，然后稍微往后退了半步，微微侧开了头：“恕我直言，知性的女士永远都会比那些好奇心旺盛的小猫更有魅力。”
“我欣赏你的坦诚。”
水晶狼大公浅浅地笑了笑，牵起了双叶的小手，对墨檀颔首道：“那么我们也先告辞了，我和双叶妹妹今晚还有一个……”
“抱歉，爱米琳姐姐。”
双叶却是轻声打断了她，仰头对前者做了个鬼脸：“我就是那只好奇心旺盛的、没有魅力的小猫。”
原本与双叶约好一起共进晚餐的爱米琳愣了一下，然后无奈地松开了自己的手，怏怏地叹了口气：“好吧，说话不算数的臭丫头，你就这么把我扔到脑后一个人去约会吧……”
很显然，之前在紫玖之厅留意到了两人互动的爱米琳产生了一些误会，她觉得双叶并非真的想找那位安妮来个刨根问底，而是打算拿好奇心当做借口与后者单独相处一段儿时间，虽然有些小小的失落，但鉴于这位安东尼达布斯的品格，爱米琳也就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只是有些寂寞地向两人挥手道别后坐上马车离开了。
不得不说她错的有些离谱，首先，双叶还真的就是想刨根问底，其次，某人的品格也完全不值得信赖！
…….
目送那辆雕有水晶狼纹章的华贵马车远去后，双叶脸上那淡淡的红晕立刻褪去得一干二净，颇为羞涩的表情也飞快地冷了下来，她狠狠地瞪了墨檀一眼，然后便转身向赤之庭的方向走去，头也不回地说道：“换个地方。”
墨檀并没有老老实实地跟上她，只是站在原地轻笑着问了一句：“那么，游戏暂停？”
“没错，不然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双叶转过头用交织着愤怒、不甘、厌恶、抗拒的复杂目光看了墨檀一眼，轻轻打了个响指：“快点跟上，别让我临时改变主意。”
高大的兽精灵刺杀者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墨檀身后，轻轻推了他一下。
没有马车接送，并不代表没有人守在这里等着双叶，在少女的授意下，除了特定时间之外，卡西这段时间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有时候在法师公会门口一呆就是一天。
事实证明，这份谨慎是极有必要的……
如果刚才墨檀忽然打算暴起伤人的话，隐藏在暗中的卡西绝对会在第一时间打断他的狗腿。
当然，墨檀是不可能会这么做的，首先，他很清楚那位实力深不可测的兽精灵必定会在附近守着双叶，其次，就算对方不在，双叶也能够凭借自身实力轻松打算他的狗腿。
或许把蕾莎带来能起到一定牵制作用，但鉴于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与吟游诗人这个角色相差甚远，所以墨檀还是放弃了这个颇具诱惑力的想法。
他有足够的把握，无论面前这个丫头有没有恢复冷静，都不会在这种情况下选择杀掉自己。
“放心，我和你现在侍奉的这位主子早就认识了。”
墨檀对卡西挤了挤眼睛，意味深长地笑道：“那是一个充满了意外的夜晚，发生了许多刺激的事，相信我，那些玩法是你这辈子都想不到的。”
尽管他没有撒半句谎，但里面所蕴含的内容却是完全变了个意思，反正卡西肯定是理解为另一个意思了。
“别听他废话。”
双叶的脚步特别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一边磨着牙一边阴沉地对卡西说道：“这贱人要是再不走就卸他一条胳膊。”
“悄悄告诉你。”
墨檀耸了耸肩，一边迈开步子跟上双叶一边用绝对不算‘悄悄’的音量对卡西说道：“其实那天晚上她比我粗暴多了。”
嘭！
一道火光在墨檀裆部燃起。
噗！
然后被一个标准的一字马给熄灭了。
……
游戏时间pm13:27
王都萨拉穆恩，赤之庭，书房
让所有人全都退下并不得靠近书房十米内的双叶一言不发地关上窗户、拉下帘子、锁死房门，然后伸出右手在半空中轻轻挥舞了几下，设下了一层效果颇为强力的隔音结界后才慢慢走到长桌前坐下，目光灼灼地盯着墨檀。
“你还真有情调。”
坐在双叶对面的后者玩味地笑了笑，调侃道：“不过如果你真的以为我在某些方面经验异常丰富、掌握着十分犀利的高深技巧……恐怕会非常失望的。”
双叶冷笑了一声，两只小手撑住桌子将身体微微前倾，挑衅般地看着墨檀：“想占我便宜？呵，有本事你试试啊，我保证不抵抗。”
事实上，在系统的现实下，异性之间任何主观的‘占便宜’举动几乎都不可能会被实现，这一点无论是双叶还是墨檀都非常清楚。
所以前者才主动出言挑衅，并为几秒种后动手不能的对方准备了大量嘲讽，换个自尊心稍微强点儿的能被直接说哭那种。
但是，且不说此时此刻的墨檀有没有‘自尊心’那种玩意儿，他一开始就没打算给双叶展现鄙夷之情的机会……
只见这货装模作样地打量了少女一番，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了后者那勉强把长袍撑出了一点点的上围弧度上，眼中闪过了一丝挣扎，过了好一会儿才摇头道：“对不起，其实我只是说着玩的，而且系统也不可能让我做出那种事对吧，所以……嗯，抱歉，我就不尝试了。”
明明就是事实的一句话，愣是被他说成了借口般的存在，仿佛在表达‘太好了！因为有系统限制，我可以光明正大的不用占你便宜了！’这种意思。
“你还真是跟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双叶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满脸厌恶地看着墨檀：“无论从哪种角度看来，都是一个毫无可取之处的、最最恶劣的合作者，black。”
“你跟我想象中的倒是不太一样。”
墨檀满不在乎地伸了个懒腰，把双腿往桌子上一架：“各方面都表现得糟糕透顶，你不够理性、固执暴躁、冲动幼稚、手段单纯、破绽百出，你容易动摇、迷茫，你目光狭隘、身高不到一米六，作为一个成年女性甚至还没有达到b罩杯，总而言之，除了惨不忍睹和一塌糊涂之外我已经很难找到其它合适的形容词了，亲爱的sun。”
讲道理的说，如果刚才那番话被勒文或卡西听到了，他们绝对会认为这家伙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白痴，但是……双叶却很清楚，除了最后的身高与罩杯问题之外（并不），面前这个贱人所说的话没有半分差错，相较于以前的双叶而言，现在的她简直一无是处……
当然，有资格对自己说这种话的人并不多，只可惜一起合作多年的墨檀就是其中之一，所以双叶并没有出言反驳，而是非常认真地问道：“你到底知道多少？究竟想做什么？”
“很好，看来你现在已经冷静不少了，真是令人欣慰。”墨檀见双叶并没有反驳自己之前那波犀利的嘲讽，便不疼不痒地夸了她一句，然后懒洋洋地说道：“我知道的东西不少，比如你曾经在马绍尔家族麾下自治军中服役过一段时间，结果后来因为某些变故只有两个人活了下来；比如你摇身一变成为了火爪公爵的顾问，甚至还用……噗，抱歉，还用人格魅力征服了外面那两个级别挺高的家伙；比如你为了某个无聊的复仇企图灭掉马绍尔家族，结果因为准备不够充分而计划破产，险些让对方祸水东引苟下来，呵……要不是我刚才稍微推了巴菲马绍尔一把的话，你成功达到目的的可能性已经无限趋近于零了。”
双叶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仍然死死地盯着墨檀：“是谁告诉你的？”
一句明显的陷阱……
但墨檀并没有踩进去。
“别引人发笑了。”他摇了摇头，傲慢地扬起了眉毛：“这个世界有三种非常可靠的信息来源，分别是盗贼工会、云游者旅舍以及聪明人，我有非常非常足够的钱能让那些灰老鼠帮忙，云游者旅舍中也有我的眼线，而我本身就是个聪明人，只要稍微调查一下，再加上你早些时候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很容易就得可以得出如上结论。”
这话真假参半，再加上墨檀之前完全没有提到任何只有‘黑梵’才知道的内容，所以双叶并没有太过怀疑，而这里面还有一个细节，就是有关于墨檀表示自己‘有足够的钱’这件事，因为双叶早就怀疑过他在综合实力排行榜上有名或许会跟金钱有关，所以少女几乎是在瞬间便在对方刚才那番话里得到了印证，而这是她自己成功做出的判断与推理，再加上只有双叶自己与‘檀莫’知情的‘那番莫名其妙的话’，加在一起已经让她信了七成。
并非墨檀比双叶聪明多少，只是两者的信息实在太不对等，而不对等的信息量对于聪明人来说则意味着胜负已分……
至少在掩护自己另一重身份这个目的上，墨檀已然立于不败之地。
不用说的太多，只要稍微给出一些模棱两可的线索，对方自然会主动脑补出无数合理的解释，尤其是双叶这种傲慢而自负的人……
墨檀非常清楚，因为他自己也是这种人。
“好吧，那现在回答我的第二个问题。”
少女果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结，而是微微翘起了嘴角，饶有兴趣地笑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帮你出气，然后泡你~”
“哇，那真话呢？”
“一个有趣的求证，顺便让你欠我个人情。”
“哦呵~那先假设我认可这个人情，你又打算用它来做什么呢？”
“泡你。”
“真哒？”
“假的，就算你把屁股隆到胸上再踩个高跷我都没兴趣。”
“呵呵~你果然是个人渣。”
“哈哈，过奖过奖。”
第三百四十七章：终
第三百四十八章：混乱的平方（II）
看着眼前这位从来都没有与自己正式接触过的搭档、对手兼死敌，听着对方那异常犀利的嘲讽，再不暇思索地进行反击，双叶忽然发现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地放松了下来，那是自从她来到萨拉穆恩……不，准确地说是自从她开始谋划针对马绍尔家族的算计后第一次放松下来。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就好像紧绷的弦忽然松弛了下来一样，尽管双叶很清楚自己心底的那蓬复仇之焰并没有消失，但之前那仿佛被拧紧了发条的感觉却不见了，压力与问题都还在，但分量却不知不觉轻了下来，久违的从容再次回到了少女身上，并非常规意义上那种有着足够掌控力的从容，而是某种只有极少数人才拥有的奇妙特质，那是能够让其为了某种或崇高或恶劣、或伟大或烂俗、或庄严沉重或鸡毛蒜皮的目的，无论面对何种困境与挑战都能够乐在其中、不管遇到多少挫折与苦难都能够放声长笑的从容，当然也可以被称之为疯狂。
而墨檀也在同一时间发现了这一点，他充满愉悦地笑了起来，衷心地为面前这位重新与自己站到同一层面的家伙而感到高兴，因为只有这样，两人之间的游戏再回再次变得危险而富有乐趣，如果说之前的双叶因为进入无罪之界后的各种事而变成了一个俗人，最多是一个脑袋还算精明的俗人，那么现在，她显然已经变回了之前那个为所欲为的疯子，鉴于她是一位才思敏捷的女性，或许疯丫头、女疯子或者疯婆子这些形容会更贴切一些。
“看来你已经恢复了自己的节奏，彻底摆脱了之前那种半吊子的蠢相。”
墨檀笑盈盈地绕过长桌，走到少女身后捧起了她的一缕长发：“可以简单阐述一下原因么？是因为目前忽然明朗的局势，还是因为不想在比脑补中要英俊太多的搭档面前丢脸，亦或是见到我之后被体内喷薄而出的荷尔蒙打通了任督二脉？”
“谁知道呢~”
双叶慵懒地眯起眼睛，一边看似毫不设防地靠在椅子上任由墨檀摆弄自己的发丝，一边用稍显厌恶的语气缓声道：“或许上述原因都有，或许只是因为我刚刚才决定稍微打起点精神，为以后在游戏内外同时毁掉你这个人渣做准备也说不定。”
在这里需要补充一点，之所以说她是‘看似毫不设防’而不是‘完全没有防备’地靠在椅子上，是因为在墨檀捧起她第一缕头发时，整整三排闪烁着不同颜色的魔法阵列已经悄然在空气中出现，凭借着双叶此时此刻的实力，就算墨檀玩一手阴的，她也有把握在对方弄断自己脖子前将其瞬间轰杀。
流程非常简单，只需要先调整一下身体位置，让系统帮忙定住这个疑似产生性骚扰举动的家伙，再发动魔法将其瞬杀就好了……
那是当然不可能的。
毕竟人家没骚扰你，你主动送上去让人家摸，怎么能算骚扰……系统又不傻……
虽然没有用自己做过实验，但在萨拉穆恩这个大地方呆了这么久的双叶可没少留意其他玩家，也偷偷利用过各种小手段帮自己收集一些实验性数据，并没有懈怠过对系统的试探。
除了没有亲自非礼过异性，也没有让异性非礼过自己，双叶所做的一切其实跟‘混乱中立’人格下的墨檀并没有差太多。
她只是单纯的有自信能在墨檀动手前将他干掉而已。
“啧啧，特效挺漂亮的。”
墨檀先是随口夸了一句周围那随时都有可能弄死自己的魔法阵列与元素模型，然后便从行囊中掏出了两根皮筋似的东西，一边娴熟地为面前的少女饬头发，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看来你比我之前判断的还要再强出一些。”
双叶撇了撇嘴，拿出一瓶散发着淡淡酒香的法力药水抿了一口：“可我却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弱上不少，虽然你肯定不知道本小姐有多么伟大，但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说，那些能进个人战斗力排行榜前二十的人都是怪物，反正我是惹不起。”
【呵，爸爸我跟排第二的那个逗逼谈笑风生~】
墨檀轻蔑地冲自己面前那颗圆滚滚的法师之眼笑了笑，耸肩道：“我前段时间还在综合榜前二十呢，你是不是要给我跪一个？”
两条深褐色的藤蔓忽然攀上了他肩膀，尽管完全没有束缚他的行动，但墨檀很清楚只要双叶稍微动一下念头，这个看起来应该属于精灵谱系的魔法就能直接给自己绑成粽子。
“想不想体验一下你姑奶奶独创的双重龟甲缚式捆绑？”
双叶幽幽地威胁了一句，然后随口问道：“前段时间你从综合实力排行榜前面掉下来的原因，应该是花钱花的太快了吧？”
“显而易见。”
“安东尼达布斯是什么鬼名字？”
“明知故问。”
“尽管我猜你并没有与同龄美少女单独相处的经验，但你这样摆弄别人的头发其实是很不礼貌的。”
通过法师之眼注视着墨檀的少女将双手同时往前伸了伸，小小地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语气中虽然掺杂着浓浓的不满与鄙夷却并没有阻止对方。
“我注意到你刚才伸懒腰的时候双脚离开了地面。”
墨檀轻笑了一声，扶着椅背莞尔道：“另外，是什么让你感受到了‘我是个注重礼貌的人’这种跟‘你是个美少女’一样引人发笑的错觉。”
双叶轻哼了一声，没有接茬，只是在沉默了片刻后淡淡地问道：“你在现实中也长这样？”
“你越界了。”墨檀挑了挑眉，然后用无所谓地摇了摇头：“不过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不是，现实中我要更……丑一点。”
其实他本来想说更帅来着，但鉴于自己身为‘黑梵’时的相貌跟现实中一模一样，墨檀还是觉得自己现在的形象比较令人满意。
顺便一提，他并没有戴上百态面具，现在的他是原汁原味的‘檀莫脸’，不过鉴于半精灵与人类的长相颇有差异，不但耳朵长短不一样，而且面部线条柔和了不少，加上建立人物时墨檀在大体保持原样的基础上稍微调整了一下几处细节，如果不是想伊冬那种熟到过分的人几乎很难认出‘檀莫’与‘黑梵’是同一个人。
或许双叶在经常和黑梵打照面的情况下能够有所发现，但现在两人已经分开了许多个12+24小时，被联想到一起的可能性已经无限趋近于零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在气质方面，‘混乱中立’时的墨檀与‘绝对中立’时的墨檀完全是两个概念，没有哪怕半点相同之处，其差距之大简直可以与狂暴前后的牙牙媲美。
“啊哦~”
双叶愣了一下，然后有些奇怪地侧着小脑袋用自己的眼睛看了前者一眼，迟疑地问道：“你刚才是不是稍微要脸了那么一点点，我有点不适应。”
墨檀就这样低头看了她整整十几秒的时间，目光灼灼，一眨不眨。
“喂……你干嘛？”
“你还是转过去吧，要不像那个地中海大公一样在椅子上加几层垫也行，我脖子好痛。”
墨檀非常诚恳地提出了建议。
“身高不到一米六的女孩是瑰宝，整个世界的瑰宝，尤其是成年后的！”
双叶气呼呼地转过头去，不消片刻又变成了之前那几近于瘫倒在椅子上的姿势，一边捏起几缕头发轻轻瘙着小下巴一边问道：“萨克弗里斯是怎么回事？”
“前段时间，在你成功推动那些领主们派出亲信组建联合调查团之后，我就立刻找到了某位虽然形象欠佳却心地善良的朋友提前半天赶赴水银城。”墨檀一边有些拿不定主意地捧起双叶耳侧的发丝，一边淡淡地说道：“他是一个造诣颇高的亡灵法师，尽管没有赶上马绍尔家族湮灭证据的过程，但却在调查团离开后重新潜入了那些被废弃掉的收容地点，并在一个名叫【烈焰老妈】的酒馆地下发现了半缕残魂，并成功地与其建立了联系，啧啧，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神交吧……”
双叶轻哼了一声，没有就神交的话题接茬，只是屈起食指抵着自己薄薄的下唇问道：“我确实知道一些执念或怨念比较强的生命在死后没那么容易消散掉这种事，也就是说，某个含恨死在水银城临时收容地点的奴隶向你那位朋友透露了什么？还有，心地善良的亡灵法师听起来感觉好违和啊。”
“他的名字叫梅迪勒文，是一位值得尊敬的、痴情的老大爷，而且还是我第一桶金的赞助者，和你那个狐狸马仔一个姓氏。”墨檀淡定自若地把梅迪老爷子拎出来鞭了个尸，然后微笑着继续道：“只可惜那半缕残魂被发现的时候几乎已经彻底涣散了，老梅迪用尽了办法和他沟通，最后也问出了‘听说其他人被送往位于幽暗密林东境黑水银中转站’的情报，然后我就……”
“揪出了那个银饼商会旗下的木料加工厂？”
双叶满脸不爽地打断了墨檀的话，冷冷地问道：“还顺便调查出了那个萨克弗里斯不简单是吧？”
墨檀吹了吹双叶头顶那根翘起来的呆毛：“如果你当时就像现在这样敏锐的话，应该早在开始对巴菲马绍尔下发难前就对那个木料厂下手了吧，据我所知，至少在奴隶贸易这方面，你手里应该具有不少比我这边更高效的情报。”
【尽管你的思路已经跑偏了~】
他眉开眼笑地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不会给人梳头发的话，就别瞎摆弄了！”
双叶悠悠地怼了墨檀一句，然后继续问道：“那么，你又是如何把萨克弗里斯掳走，还让他心甘情愿的在紫玖之厅全都招了呢？”
之后墨檀所说的基本就全都是实话了……
据他所说，在调查到那个木料加工厂并不单纯后（抱歉，一上来就是假话），他就委托那位名叫梅迪勒文的亡灵法师（抱歉*2）奔赴幽暗密林边缘，赶在那些领主的部队以及马绍尔家族的刺杀者抵达前将其救了出来，因为那位亡灵法师实力高强（抱歉*3，其实是很多警戒魔法对永恒族无效，伊冬手里还有两张墨檀花大价钱买来的【魔法卷轴：杳风无迹】，所以才顺利潜入的），再加上那个奴隶中转站的防御力量异常薄弱，所以他很轻松地便将萨克带了出来（抱歉*4，事实上使用法术+药剂吹雾放倒萨克+召唤骷髅再伪装+搜刮+搬运特别沉的萨克这一系列过程对伊冬来说非常艰难，差点儿没把他累死）。
至于怎么让萨克心甘情愿的招供……
“很简单，虽然我并不能搞到吐真剂这种有价无市的高阶魔药，但几桶劣酒（无误）还是买得起的。”墨檀莞尔一笑，轻快地说道：“抓到萨克之后我就给他灌了点儿好喝的，然后把丫抽醒之后接着灌，再配合几个有趣的小技能，基本该知道的就都知道了。”
【具有能够在目标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将其蛊惑或控制的技能，而且不止一个么……】
双叶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墨檀问道：“然后他发现自己全说出来了，就乖乖配合了？”
“没，主要是因为我把她女儿绑了。”
墨檀一边折腾着双叶的头发，一边毫无心理负担地笑道：“那个名叫蝮蛇的地下商会似乎是个很牛辶的坏坏组织，对背叛者的态度一般都是杀全家和杀全家，那家伙担心的就是这一点，不过后来当他知道女儿已经在我手里后就老实多了，我告诉萨克如果他不乖的话那个小姑娘马上就会被弄死，要是配合的话，我就把他女儿送到天柱山那个神秘牛逼的地方去，他就妥协了。”
双叶眉头微蹙：“你还认识天柱山的人？”
“没啊。”墨檀耸了耸肩，摇头道：“我骗他的~”
“……呵，确实算是个好主意，善后的问题需要交给我么？”
“不，我自有办法。”
“那就随你便吧，既然如此的话，接下来就是七天后的审判了。”
“啧啧，所以你打算就这样安安分分地等到那天么？”
“你是白痴么？”
“我想不是。”
“我也一样不是，这几天才是最关键的时候。”
“很好，看来你确实还有得救，需要帮忙吗？”
“笑话，难道我说不用你就不会插手了么？”
“当然不会。”
“所以别想让我欠你人情。”
“好吧……那就商量商量接下来的计划吧，首先从次要目的开始。”
“等下？”
“又怎么了，八婆。”
“你为什么给我弄了个斜马尾？”
“跟你眼镜蛮搭的。”
“切……”
第三百四十八章：终
第三百四十九章：法典之外
“所以说……”
双叶随手拍开墨檀的爪子，然后捋下橡皮筋把对方精心弄出来的造型恢复了原状，轻盈地起身坐到背后的桌子上，脱下靴子把两只小脚往座椅上一搭，微扬着下巴轻笑道：“我并不在乎你想求证些什么，但如果马绍尔家族的倾覆对你来说也是某种必要因素，那么直到审判结束的那一刻前，我们的利益关系都会是相同的，没错吧？”
尽管只有两次算不上正式的见面，还都是在这个游戏里，但双叶在某种程度上却是很了解墨檀，通过之前在紫玖之厅发生的那场变故，她有九成九的把握可以确定，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渣绝对怀着某种目的，而且与自己迥然不同的目的，如果说自己需要的只是马绍尔家族被彻底逼死这一结果，那么对方想要的不是这一结果出现后所衍生出的某种局面，就是这一过程中的某个环节……
那么至少在自己与檀莫中的其中一方达成目的之前，两人的利害关系是一致的。
反正无论是她也好，还是他也好，都绝不可能会为那些引人发笑的道德、公理、正义等缘由去做某些事情，他们都是那种看似漫无目的却会不择一切手段让事情演变成足以取悦自己的类型，也都是那种注重过程远大于在意结果如何的人，至少在芬里尔小队出事之前，双叶就是如此心态。
闹的开心就好、玩的痛快就好，只要能在过程中收获足够的快感，那么最终无论是成是败都无所谓了，因为无论是达成目标还是事与愿违，都不妨碍她在屏幕前放声大笑、拍案叫绝。
就算被black干掉，被曝光了各种乱七八糟的罪行抓起来扔进监狱也无所谓，双叶相信自己就算到那个时候依然能笑出声来。
一切都可以成为游戏，一切都可以成为赌注，就算把自己压在赌桌上然后输了个一干二净，只要过程有趣到能够让自己欣然入局，就算全都赔掉又如何？
她本来是这么以为的……
但在现实给她当头一棒之前，当下置身的这片虚拟世界却是先一步改变了她。
虽然并不确定是暂时的还是永久的，但至少在马绍尔家族彻底完蛋之前，双叶对结果的重视超过了过程。
也正因为如此，在某种程度上她变强了，但在另一个层面她却变弱了。
而恰巧在这时出现的这个‘檀莫’，却能够做到最有效的弥补，原因很简单……
双叶之前在紫玖之厅看到对方出现的瞬间就已经明白了，自己这位宿敌依然是原来那个疯子，没有丝毫变化。
同样是率性而为的疯子，稍微改变了一点的自己与完全没有变化的他组合在一起，似乎也很有趣呢……
【呵~竟然会首先想到这点，果然在本质上还是完全没有半点变化呢，也罢，扣心自问只是自欺欺人也好，现在更加重视结果的我哪怕稍微拉下点脸来也没关系，仅此一次的话，就算放弃主导权，主动配他也没……】
“呵，我并不否认就是了，不过我需要你的配合，没错，意思就是从现在开始我说的算，别着急瞪眼，毕竟我们共同的立场是一回事，你我各自的立场又是另一回事了，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扶着椅背的墨檀狡黠地笑了笑，身体微微前倾，然后低头往椅子上看了一眼，略显茫然地皱了皱眉：“话说现在很流行黑丝吗？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穿，但是啊，sun，你要知道这种东西是需要腿的长度来……唔！”
“少嗦，按比例来说的话，我腿挺长的。”双叶慢慢放下了刚刚直击了墨檀下巴的右脚，轻轻推了下眼镜：“你的提议我接受，反正火爪领这边的资源和权限我基本已经发挥的差不多了，从之前常用的分工模式改为你来主导这件事我没意见，但你如果毫无理由地做出什么荒唐事，我不但会立刻停止配合，还会重启游戏。”
这里的游戏，指得自然是两人之前说好的‘比谁先弄死对方’。
“死亡威胁啊，还真是有够不服软的~”
墨檀捏了捏自己险些被踹脱臼的下巴，耸肩道：“不过就照你说的办吧，顺便一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觉得咱们这次合作至少也能持续到马绍尔家族满门被灭之后，而不是审判结束的那一刻。”
双叶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眯起眼睛笑道：“看来你图谋不小啊……”
“我所图是a是f都跟你没关系。”
墨檀轻轻把少女的双腿拨到了一边，抽回椅子往上一座，平视着对方莞尔道：“还有，因为你的底在我这边基本已经泄的差不多了，这次‘合作’就不需要情报透明了，当然，如果要做什么在你眼里莫名其妙的事，我会好好解释原因的。”
双叶翻了个白眼，撇嘴道：“随你便吧，那块皇令是哪儿来的？”
“是专门用来把萨克弗里斯带进紫玖之厅的。”墨檀答非所问地‘解释’了一句，然后冲少女咧嘴一笑：“你这算是在试探我的真正目的么？”
后者坐在长桌上晃着自己（按比例来说挺长）的双腿，悠悠地说道：“算不算都无所谓吧，倒是你，难道不应该说是真正目的‘之一’么？别拿人当傻子啊。”
说到这里，两人脸上同时露出了一缕笑意……
双叶是因为忽然发现当前这个场景就好像自己与‘black’以前通过特殊渠道聊天时商量对策的时候很像，虽然都是乏味（对解读暗语的两人而言）且糟糕（对目标而言）回忆，但现在想来却莫名其妙地觉得很有趣，她觉得无论是自己还是对方都没有想到黑太阳能有一天像这样‘面对面’地去谋划些什么，忽然感觉有些好玩。
而墨檀则是因为对方终于不再‘智障’而露出了老父亲般的欣慰微笑，然后发自内心地感叹了一句：“我去给你买俩橘子吧，要不核桃也行，哎对了，你听没听说过x树椰……”
……
五分钟后
“说正经的。”双叶哼了一声，看了一眼面前正在享受藤鞭龟甲缚的某人：“你觉得如果就这样放着不管的话，七天之后会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被倒挂在半空中的墨檀不暇思索地表示：“不会有什么光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罢了，话说你准备什么时候放我下去？”
啪！
双叶打了个响指，前者身上那十余根藤蔓顿时消散在半空中。
“我的看法和你一样，那么，既然某人想要主导的话，就拿个主意出来吧。”
少女斜眼看着一个空翻平稳着地的墨檀，散去了周围那密密麻麻的魔法阵列，一方面是不想再浪费魔力，另一方面则是她相信对方不会在已经确定达成临时的前提下突下杀手，毕竟算计和耍赖是两码事，black虽然没品，但还不至于没品到这种程度。
墨檀随手翻看着双叶旁边的卷宗，心不在焉地说道：“办法只有一个，区别只是在于方式和顺序而已，对方肯定也在会做相同的事，呵，就算紫罗兰帝国的最高审判资料几乎查不到我也能猜得出来，这段时间就是用来给大家‘进餐’的，尽管可以说是你所代表的火爪领将马绍尔家族端到了桌上，放血没问题，伤筋动骨也ok，但既然你的打算从一开始就是打算掀桌而不是想要做一个好食客，那事情就麻烦的多了。”
“不要说的那么事不关己。”
双叶不满地瞥了墨檀一眼，冷笑道：“就好像你不打算掀桌似的……”
“至少没有你那么迫切。”后者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把手中的卷宗扔到了一边：“当然你大可放心，我既然已经入局，就不会再继续充当旁观者。”
通过两人的对话我们可以看出，他们从未把今天的‘定罪’放在眼里，尽管还不到漠视的程度，但也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而事实上，那确实不值得重视。
就像老皇帝克莱沃说的那样，对马绍尔家族的定罪确实生效了，但那却是在帝国法典之外，所以从原则上来说，巴菲马绍尔现在还依然是紫罗兰帝国的大公爵，最有权势的九大领主之一，除了会被软禁在水银庭之外甚至没有受到任何损失，这也正是他没有表示出任何抗拒的原因。
千百年来，这种发生在紫玖之厅的，只存在于紫罗兰帝国金字塔顶层，完全不被帝国法典束缚的定罪在历史上并不罕见，然而直到今天，最初的九个家族也从未有一家在审判日那天被钉死罪名……
无论双叶还是墨檀，他们都已经通过相应的渠道获悉了不少相关案例以及参考资料，所以才完全没有因为几个小时前那所谓的定罪而有所懈怠。
简单点来说的话，在紫罗兰帝国，对身为九大领主之一的大公爵进行审判需要依次进行这么几个流程……
首先，地点必须位于王都萨拉穆恩的紫玖之厅，背景必须是九大领主全部出席的最高会议。
其次，必须要有至少一位大领主进行正面指控。
第三，指控结束后，只有在证据确凿且有超过三分之二的大领主判断为‘有罪’的情况下，帝国皇帝才可以为被指控者定罪，但这里的‘定罪’严格来说只是一种类似于口头协议的东西，并不具备任何实际效力，更不被帝国法典所承认，直到七天后审判日到来的那一天，在这个过程中，被指控的领主必须配合皇室软禁，但其它大领主却派遣心腹或亲自前去探望、质询。
第四，审判日当天，包括皇室在内的九大领主再次聚首紫玖之厅，除了被审判者外，其他领主必须做出制裁/观察这两个选择中的一个，其中火爪、西蒙、马绍尔、邓蒂斯、巴洛卡、水晶狼、费尔南、侯赛因家族各持一票，而身为皇室的紫罗兰家族则有两票，所以在除去没有投票权的被审判者外，最终票数必定是奇数的九票，不会出现平票的情况。
如果最终的结论是制裁，那么之前的定罪将从那一刻起具备真正的效力，被制裁者将会根据帝国法典付出与其罪名相符的代价。
如果最终的结论是观察，那么之前的定罪则依然不具备效力，且不被帝国法典承认，被制裁者将恢复自由，但仍然需要妥善处理被人揪出来的烂摊子，而能够通过三分之二的领主人可，被最高会议断定为有罪的烂摊子自然不会太小。
但这并没有什么卵用，因为所谓的‘观察’必定会在下一次最高会议上取消，这件事也必定会不了了之，原因很简单……
因为既然出现了‘观察’这一结论，那也就说明那位被指控的领主已经付出了足够的代价，至少满足了超过半数人的胃口。
流程中第三条里的‘被指控的领主必须配合皇室软禁，但其它大领主却派遣心腹或亲自前去探望、质询’这一段，就是专门用来做交易的。
还是那句话，能够通过三分之二的领主人可，被最高会议断定为有罪的烂摊子自然不会太小，如果最终的结论是‘制裁’的话，那么在公事公办的前提下，无论是哪位大领主都无法承受，据不可靠消息记载，在紫罗兰帝国的历史中，被认定为‘有罪’的大领主，所犯的错误基本都足够被杀全家，文艺点来说就是灭族。
所以，据可靠消息记载，紫罗兰帝国的历史中，被认定为‘有罪’的案例，在七日后的审判中从没有出现过‘制裁’这一结果，没错，从没有出现过哪怕一次！
这并不难理解……
往大了说，作为帝国的根基，九大家族无论少了哪一个都可能会对紫罗兰帝国的局面造成剧震，轻则伤筋动骨，重则分崩离析，而这种结果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往真实点说，这就是真正上位者的特权，就算是天大的错，老子就是能通过利益交换的方式苟延残喘，哪怕捅出天大的篓子法律也管不到老子，就算是被所有人挨个宰上一刀，最多过个几十年，没被瘦死的骆驼照样能缓过来，别人能怎么着？
老子吃再大亏也是最牛辶的家族之一，别人怨气再大也只能憋着。
这就是金字塔尖的规则，就这么简单，就这么直接。
不过这次的马绍尔家族捕奴贩奴风波……却是与千百年来的每一次审判都不大一样……
“口气倒是不小，嘛，那就好好陪他们玩玩吧~”
“不要一副跟我很熟的样子，你已经在明面上呆太久了，我代表的可不只有你的利益~”
“无所谓，这次姑奶奶就给你当一次棋子好了。”
“呵呵~对嘛，反正到头来是要掀桌的，怎样都好啦~”
“嘿嘿嘿嘿……”
“呵呵呵呵~~”
第三百四十九章：终
第三百五十章：不安的威特姆
游戏时间pm18:57
沙文帝国，康达亲王领，皇棘堡
一位身材高大的年轻人正心神不宁地在房间中度步着，眼中满是阴郁，他是这片领地实质上的统治者，康达亲王嫡长子威特姆伯何，亦是沙文帝国皇帝的亲侄子。
与有着‘废柴亲王’这一称号的父亲不同，威特姆从小就展现出了非凡的才智，不但在剑术方面极具造诣，年纪轻轻便取得了大剑师的职业阶位，在内政管理与权力制衡方面更是举重若轻，有着令人折服的手腕，在名义上的领主常年无所事事，除了偷懒摸鱼就是跑到王都花天酒地的情况下，威特姆早已成为了康达领实质上的中流砥柱，年仅三十岁的他在两年前便已经彻底从其父手中接管了权利，肩负着无数人的期望励精图治地治理着以皇棘堡为中心的康达领。
小威特姆是一个智慧、正直而仁慈的统治者，他严于律己、忠于帝国、热爱子民，完全具备与其身份相符的优秀品格。
这句话一直在康达领乃至整个沙文帝国的范围内流传，而议论者偶尔还会在后面小声加上一句‘简直不像是那位废柴亲王亲生的’，然后窃笑两声，与同伴交换几个猥琐的眼神。
这件事甚至已经算不上什么秘密了，毕竟无论是什么都不想做，就算去做也是干啥啥不行的康达亲王也好，还是年纪轻轻便已颇具统治者气质的威特姆公爵也好，他们的表现与成绩就摆在那里，而群众的眼睛又都是‘雪亮’的，上述论调早就在不知多少年前就已经流传开了。
其中，康达领的领民与沙文帝国的其它臣民在态度上并没有什么不同，如果非要特意去找一下区别的话，那就是大家都觉得自家那位亲王大人没有死死地攥着权利这件事实在太让人庆幸了，至少康达殿下还有点自知之明，早早地就将领地的统治权让给了威特姆大公，而不是难看地被赶下台……
对于这种众所周知的舆论风向，表面上看似纵容的威特姆公爵在心底却是嗤之以鼻，这位帝国未来的中流砥柱只觉得那些自以为慧眼如炬的民众们都是智障，与父亲曾经告诉他的一模一样，只能看到别人希望让他们看到的东西，只会愚钝地复述被刻意引导出来的‘真相’，懒得将半点智慧放在看似与自己毫不相关的领域上，简直就是单纯的可爱。
但是威特姆偶尔也会觉得并非是人们愚钝，而是父亲大人实在是隐藏的太好了，别说是那些几乎没有机会和他相处的普通人，就连这个国家的绝大多数贵族都难以看破，除了早已过世的母亲大人、身为嫡子的自己、为这个国家操碎了心的威廉伯父、法神大人、元帅大人以及康达领高层中那些与父亲极为熟络的少部分核心人员之外，就算是那些成天与父亲混在一起的纨绔贵族都未曾发现，他们眼中那位废柴亲王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物……
毫不夸张的说，威特姆能取得现在这番成就，无论是从能力上还是名望上，他的父亲康达亲王至少要占绝大多数功劳。
只用了不到二十年的时间，他就把一个仅仅只有战斗天赋的普通人才，教育成了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精英，鲜少有人知道，从少年时期便被当做人中龙凤的威特姆在那些各个领域都颇有建树的导师面前从来没有专心听过讲，在他眼里，那些人就算滔滔不绝地在那里讲上一天一夜，都不及父亲在书房中那举重若轻、直切问题核心的短短几句教导，无论是看待事物的角度还是观察问题的层面，无论是驾驭属下的手段还是与人相处的哲学，自己那位被无数人所看不起的父亲都要比某些镀了不知道多少层金的‘专业人士’强太多了，可笑的是那些人还都以为自己是他们教导出来的……
每每想到这里，威特姆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要笑出声来。
至于为老爹打抱不平什么的，这位整个沙文帝国最年轻的公爵倒是从来没这么想过，因为威特姆很清楚父亲把他自己变成一个‘废柴’的原因，同时也对此表示万分理解，毕竟，威廉伯何陛下是一个好皇帝，更准确地说，是一个千年难得一见的好皇帝，一个真正能够让沙文帝国崛起的皇帝。
但却很少有人能够看清楚这一点，绝大多数贵族都觉得‘商人王’威廉作为一个帝王来说并不合格，他们忘记了几十年前国库连年赤字的窘境，他们对这个国家每天日新月异的改变视而不见，他们知道国家变得强盛了，却搞不清楚国家到底为什么变得强盛了，他们以为威廉只是热忱于做生意，却从未意识到被格里芬王朝挤压在西南大陆最南边的沙文现阶段只能做生意，他们‘敏锐’地看到了帝国在某方面超过了那位腐朽而臃肿的‘邻居’，于是便妄想着从对方身上切下块肉来，扩充国土、成就霸业，却完全没有考虑到后者比己方多出七倍的常规军团、多出十几倍的上位强者，最后竟然还将威廉那无可挑剔的治国方针理解为一个错生在皇家的商人骨子里对金币与虚假繁荣的热情，殊不知他们自己才是真正被那虚假繁荣迷乱了眼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有着跟威廉相同血脉的康达又岂能显露出半分锋芒，别说锋芒了，在辉夜教派进驻前那段最难熬的日子里，如果不是当时‘废柴亲王’的名号已经传遍全国，恐怕那些神经紧绷到极致的帝国高层直接就跑到康达身边举起大旗准备造反了，要是事情真的演变成那种情况，就算康达自己没有半点反意后果也绝对不堪设想。
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个原本就无比崇敬父亲的威特姆在听后者分析完这件事后才彻底心悦诚服，再也没有提过‘一定让那些家伙知道父亲的厉害’这种话。
就算父亲在母亲过世后便很少回到领地，整日在帝都败坏名声，威特姆也从没有说过半句怨言，他知道自己那个喜欢操心的老爹有多爱母亲、多支持伯父，也知道自己能做的唯有治理好康达领，将自己这一生奉献给帝国才能对得起父亲的牺牲与伯父的努力，但是……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威特姆的思绪，他轻声呼了口气，尽可能让自己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然后才微微点头道：“进来吧，库勒叔叔。”
“少领主。”
一个身穿黑色长衫，背负两把长剑的人类男子缓步走了进来，对威特姆行了一礼：“您找我？”
库勒有着一双深蓝色的眸子和浓重的黑眼圈，身材十分消瘦，长相很不起眼，只能勉强看出来这人大概四十岁左右，穿着方面也十分朴素，反正就是怎么看怎么普通，如果去掉背后那两把长剑绝对是扔大街上立刻就找不到的那种，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的话，能被允许佩带武器觐见领主，光是这一条就足够不简单了，如果还有什么能更加凸显出他并非寻常路人a的地方，那就是……威特姆叫他叔叔，嗯，就这么简单。
“这里又没有其他人，您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威特姆对自己这位兼任领地情报负责人的剑术导师笑了笑，并在下一句话还没问出口时提前从对方眼中读出了答案，顿时有些不安地咬着下唇问道：“父亲依然没有传消息回来么……”
“是的，少领主。”
库勒并有像前者希望的那样直呼对方名讳，只是微微摇头道：“虽然距离每个月固定的联络时间已经过了一周，但亲王殿下依然没有寄信回来，法师公会那边的紧急信函也没有。”
威特姆点了点头，然后颇为焦虑地在房间中来回走了几步，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下脚步，有些犹豫地问道：“那么，库勒叔叔，您觉得我们要不要派人去特洛恩打探一下情……”
“恕我直言，少领主。”
库勒有些强硬地打断了威特姆的话，沉声道：“无论是我们这些做事的人也好，还是远在帝都的亲王殿下也好，大家都觉得您已经具备了独当一面的能力，没错，不是在人民眼中的‘形象’，而是真正的独当一面，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不要太依赖亲王殿下。”
“你误会了，库勒叔叔。”
威特姆苦笑了一声，耸肩道：“我并不是因为父亲没有像往常那样通过信件指导我如何当一个合格的领导者而焦虑，也没有在上一封信中向父亲询问某些让我拿不定主意的问题，只是……单纯地有些不安而已……”
库勒微微蹙起了眉毛，低声重复道：“不安？”
“没错，非常不安。”
威特姆深深地叹了口气，看向窗外那已经悄然降临的夜色，沉声道：“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令人难以想象的事，先是班瑟城的那件事，一夜之间数万人被屠戮一空，原本丰饶富庶的城市直接化为诅咒之地，紧接着就是法神阁下陨落，之后又是我们领地边境的某个小镇莫名遭到毁灭，全镇近千人无一活口，现在更是失去了父亲的消息，要知道他这些年无论人在哪里，定期与家里的联络却是从未中断过，不，别说中断了，就连迟都没有迟过一次，但是现在却……”
“等等，您的意思是……”
库勒的眸子逐渐锐利了起来，低头沉吟道：“亲王殿下这次没有及时联络的原因与之前那一系列令人硬撼的事件有关？”
威特姆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并没有这么说，但却实在没办法不在意，父亲过去教导过我不能错过任何一个细节，更要学会在巧合与偶然中寻找违和之处，所以我现在才会分外不安，抱歉，库勒叔叔，这种感觉真的很难描述，总而言之，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放下心来……”
“没关系，我大概明白了。”库勒却是笑了笑，走上前在面自己这位少领主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你越来越像康达年轻的时候了，威特姆。”
已经是公爵的威特姆讪笑了两声：“跟父亲相比，我还差得远呢……”
“那要看哪方面了。”
库勒不置可否地说了一句，收回了搭在威特姆肩膀上的右手：“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份不安才让我派人去王都确认一下亲王殿下的情况？”
“没错。”
后者点了点头，沉声道：“虽然是刚刚才想到的，但我正是要这么做。”
“尽管我觉得王都是整个帝国最安全的地方，也不认为从未被人重视过的亲王殿下会出什么事……”
库勒深深地看了一眼威特姆，紧接着却忽然笑了起来：“但早已宣誓效忠的我当然不会违背少领主的命令，也更不可能去阻止一个儿子去担心自己的父亲，所以我会派人去安排这件事的，您尽管放心。”
“多谢了，库勒叔叔。”
威特姆顿时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着面前这位不苟言笑的，从小就给自己当护卫、当保姆、当导师的长辈，做了个与自己当前身份极为不符的鬼脸：“您总是纵容我的任性。”
后者莞尔一笑，摇头道：“那是你小的时候，事实上，自从你彻底接任领主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决定不再惯着你了，不过……”
威特姆有些茫然：“不过？”
“不过如果你的预感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正确。”
库勒轻轻攥了攥拳头，沉声道：“那这件事就有着绝对的必要性。”
“那就拜托您了。”
“您放心，我会尽快……”
“少领主！少领主！”
一声仓惶的呼喊打断了库勒，紧接着就是地砸门声：“少领主您快出来吧，少领主！！”
“谁？”
库勒皱着眉从里面打开门，对面前面色惨白地侍卫沉问道：“到底出什么……”
“库……库勒大人！不好了，李斯特管家回来了，他浑身是伤……而且还……还……”
“李斯特爷爷？”
屋内的威特姆一个箭步冲到了门口，把那个半瘫在地上的护卫拎了起来，大声喝问道：“李斯特爷爷不是应该跟在父亲身边吗？他怎么了？为什么会受伤！而且还怎么样？快说明白！”
“而且还……带……带回了亲王大人的……尸体……”
第三百五十章：终
第三百五十一章：难觅
游戏时间pm20:45
沙文帝国，王都特洛恩
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出现在内城区核心地带，这里不但是特洛恩的中心，同时也是整个沙文的中心，捍卫着帝国尊严与荣誉、传达着帝王意志与威仪之处，换种说法的话就是皇宫门口。
这里遍布无数暗哨、结界与皇家守卫，在议政时间之外，就连一只泥卡丘想要进入都必须要接受超过二十次的盘查，建制只有沙皇之剑骑士团五分之一的沙皇之盾禁卫军常年驻守在这里，任何未经允许的擅闯者都将受到这些精锐死士的无限制攻击，无论是公爵、亲王、元帅还是别的什么人，只要敢往里闯，这些人就敢砍。
除此之外，内墙里还有一座巍峨的、常年驻扎着至少二十位高阶施法者的法师塔，里面没有实验场、藏书馆、铭刻间、摹卷室等常规法师塔的必备配置，只有一个主控区、一个冥想区以及大量的蓄魔池、蓄魔池、蓄魔池、蓄魔池和……蓄魔池。
与其说是法师塔，还不说是炮塔来的贴切。
特别丧心病狂、特别蛮不讲理、特别……贵。
“用这么多昂贵的材料堆积出一个除了往外砸魔法就是往外砸魔法的东西，暴殄天物啊，威廉，你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这是法拉奥西斯在这座‘法师塔’，全名‘里面必须要有法师才能成功运转的炮塔’竣工时所做出的评价。
而当时正处于内忧外患中的威廉伯何皇帝只是微微一笑，淡定从容地向法神老爷子表示：“虽然确实是我提的要求，但这塔可是您亲自设计的啊……”
“废话，难得能够随心所欲地烧钱……”
总之，这座简单粗暴、用途单一、威力巨大的法师塔就这么落地了。
时至今日，它依然完美地践行着自己设计者当初的意志，兢兢业业地守护着那位雄才大略的皇帝，震慑着那些心怀叵测的宵小之徒。
而当年亲手激活它的那个人，却再也不能为他所挚爱的帝国做些什么了……
“天才般地创意。”
兜帽下的男子微微驻足，抬头看了一会儿那座散发着恐怖魔力的高塔，低声笑了笑：“向你致敬，法拉奥西斯。”
然后他便迈开脚步，散步般地进入了皇家区的绝对警戒范围，大摇大摆地从两个拄着巨剑的皇家守卫之间走了过去。
没有受到任何阻拦，那两个高阶大剑豪甚至没有看他一眼，仿佛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事实上，两人那机警的瞳孔里确实没有映出那个身影，他们并非对那道处处透着诡异的家伙视而不见，而是真的什么都没有看见。
接下来的一路也是如此，无论是那些隐蔽的暗哨也好、不间断巡逻的禁卫军也好，还是无所不在的侦测结界也好，全都无视了那个宛若在自家后院里散步的兜帽男，他们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现有一个绝对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人物从自己眼前走过，更别提对此做出反应了。
直到十分钟后，当那个人出现在俨然已经被威廉伯何当做卧室的书房前时，才终于有人做出了反应。
“谁？”
一个普通侍者打扮的老人忽然鬼魅般地出现在这位不速之客面前，沉声喝道：“出来！”
对方随意地环视了一圈周围，然后轻笑了一声：“我还在奇怪这种地方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原来是有位大宗师级别的武僧守在这里。”
“还真是神奇，要不是我感知到了一点点微乎其微的‘气’，恐怕就要把你放进去了。”
老者眯起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位‘突然’出现的兜帽男，干瘦的臂膀周围隐隐涌动着风雷之音：“现在，还请说出你的身份、目的。”
“哦？”
对方随手摘下了兜帽，微笑道：“我还有其它选择么？”
“当然。”老者握紧了双拳，对面前这位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人类男子淡淡地说道：“死在这里，或者让我死在这里。”
李佛阿斯托尔耸了耸肩，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为了让你不死在这里，我愿意把自己的身份和目的告诉你，虽然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但既然能守在这儿，也就证明着你是威廉陛下的心腹对吧？”
“口气倒是不小。”
老者没有做出回答，只是牢牢地将自己的注意力锁定在李佛身上，然后……
莫名其妙地失去了目标。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不知何时出现在老者身旁的李佛转头冲他一笑，莞尔道：“现在相信了么？既然我能在你眼皮底下‘消失’，自然也能够在‘消失’后取走你的性命，所以请不要计较我的‘口气’。”
‘雷拳’卡拉辛咬了咬牙，过了好一会儿才垂下了自己的双手，颇为艰难地说道：“我明白了，但你如果打算伤害陛下，我……”
“我的名字叫李佛阿斯托尔。”
李佛淡淡地打断了他，不紧不慢地说道：“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得知了前段时间你们沙文帝国的法神，法拉奥西斯先生陨落的消息，我和他来自同一个地方，此行的主要目的是找出杀害奥西斯的真凶……以及保护你们的陛下。”
卡拉辛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曾经蒙受法拉恩惠，更不相信前者叛国的他态度立刻变得恭敬了许多：“您是法神阁下的朋友？”
“朋友算不上，我们之前甚至从没有见过面。”
李佛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但正如我说的，我和法拉奥西斯来自同一个地方，我是指他几十年前那次失踪后，直到再次回归这个国度并成为法神前那段时间所待过的某个地方。”
卡拉辛皱了皱眉，刚想要说些什么，结果另一个声音却在他的领口处响了起来……
“让这位阿斯托尔先生进来吧。”
是威廉伯何的声音，很显然，这位一直身处书房内的皇帝显然已经通过某种方式掌握了情况，并在卡拉辛企图进一步进行询问前阻止了他。
“如您所愿，我的陛下。”
老者微微颔首，然后对李佛点了点头，然后便退到一边让开了身后的门。
……
“晚上好，阿斯托尔先生，我的名字是威廉伯何，这个国家的统治者。”
坐在壁炉旁的皇帝温和地对李佛笑了笑，合上了手中的书：“尽管我更喜欢在做好准备的前提下迎接访客，但我依然十分欢迎您的到访。”
李佛在威廉的示意下在后者对面落座，稍显疑惑地说道：“您似乎并没有很惊讶。”
“我确实应该很惊讶。”
威廉露出了一抹苦涩的微笑，从书脊后抽出了一张叠起的羊皮纸：“幸好有人提前向我透露过此事，内容与您刚才对卡拉辛先生所说的几乎没有半点差错，所以我会像信任那个人一样信任您。”
李佛顿时恍然，并在沉默了半响后才低声道：“每个拥有着超凡力量的人都能够多少对死亡产生一些感应，但有勇气去直面它的人却并不多，我很钦佩奥西斯先生。”
“他只是个不负责任的糟老头罢了。”
威廉嘴角的苦涩更明显了，他有些疲惫地合上双眼，长叹道：“隐瞒了那么多秘密，到最后只是留下一句轻飘飘的‘如果我遭遇不测……’以及许多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就随随便便地死了，完全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
李佛摇了摇头：“你我都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尊敬的陛下，请原谅我不能过多地谈论自己与奥西斯背后的那个势力，那对您并没有什么好处。”
“那就算了。”
威廉下意识地敲了敲扶手，然后睁开眼睛转向李佛，正色道：“那么，阿斯托尔先生，您可以解决我的烦恼么？”
“说准确一点的话，是我们共同的烦恼，陛下。”
李佛站起身来，将一枚闪烁着七彩光华的水晶薄片递向威廉：“但在正式开始解决问题前，还请您先收下这个，以备不时之需。”
威廉毫不犹豫地接过那枚的水晶片，拿在手中轻轻摩挲着：“这是什么？”
“护身符，能够保证某些邪恶的存在无法随便加害于您。”
李佛重新坐回椅子上，面色严肃地说明道：“为了您的生命安全，它并不会对没有敌意的邪恶产生反应，但里面蕴含的力量却能够有效地保护您，请把它放在贴身衣物的口袋里，当某种邪恶的力量企图伤害您时，这枚水晶片会无声地碎裂并释放出一定热量，而您则需要在第一时间以最快的速度进行自救，比如用那枚戒指进行一次无视干扰的定向空间传送。”
“生日礼物。”
威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食指上那枚印有荆棘花图腾的金色戒指，轻笑道：“原本还有一个具备同样功能的坠子，不过被我送人了，现在想想，奥西斯爷爷应该是早料到了我会把其中一样送给那个臭小……呵，抱歉，阿斯托尔先生，我好像不小心开始自说自话起来了。”
李佛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总之，请容我向您道谢。”
威廉把那枚水晶小心地收到上衣口袋里，敛起了脸上的笑容，颇为凝重地向李佛问道：“我的法神没有叛国，对吧？”
尽管是疑问句，但他却是用十分确定的语气说出来的。
“显而易见，威廉陛下，法拉奥西斯尽管在某个不便向您透漏的势力中有着一席之地，但我相信他始终都是忠于沙文帝国的。”
李佛斩钉截铁地回答道，然后微微蹙起了眉毛：“您刚才说的叛国……是什么意思？”
尽管已经抵达特洛恩有一段时日了，但目前只在帝国最高层中流传的‘法神叛国’一事李佛却并不知晓，而沙皇之剑骑士团与飓风法师团更是早就被下了封口令，这段时间除了加洛斯与加拉哈特亲自交代的一些任务之外，两个军团甚至连营地都没出过一次，而最近一直在忙其它事的李佛也没有做出什么针对性调查，尽管他确实有些好奇为什么帝国迟迟不公开法拉奥西斯的死讯，却是根本没想到这件事会和叛国有关。
于是，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内，威廉皇帝便把前段时间发生在班瑟城的事完完整整地向李佛复述了一遍，包括当时的参与者后来也一致认为真相未必像表面一样简单这些事，都一并告诉了对方。
“是我的失策，如果早点过来跟您碰头的话，或许我们能够省下很多功夫……”
李佛自嘲地笑了笑，然后从斗篷下掏出了一张写满了名字的羊皮纸交到威廉手里：“这是从我来到特洛恩那天到现在的调查成果，您可以过目一下。”
看着上面那一个个自己极度熟悉的名字，饶是威廉也无法再淡定下去，他震惊地看向对方：“这是……”
“别担心，陛下，这份名单上的人都没问题，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们都可以信任。”
“那不在这份名单上的……”
“有些人仍需观望，有些人我还没来得及去调查。”
“也就是说，您和奥西斯爷爷口中的邪恶尚未被找到？”
威廉用力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这是他感到焦躁时会下意识做出的小习惯。
李佛微微颔首，然后站起身来平静地说道：“相信我，陛下，盘踞在帝国上空的阴霾绝非寻常，奥西斯阁下已经用生命向我们证明了这一点，作为他的临时继任者，我会尽可能地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您也需要继续做好您该做的事，而不是在那些自己无法解决的问题上浪费时间……”
“我一直在强迫自己这么做，阿斯托尔先生。”
威廉随手将那张羊皮纸扔进壁炉，看着它慢慢蜷缩成一团灰烬：“之后也会继续这么做，只希望您不要让我等太久。”
“我无法保证，陛下。”
李佛微微行了一礼，然后便转身向门口走去：“不过您刚才告诉我的那些事很有价值，非常有价值。”
“……”
“我会再来的。”
“您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再见，陛下……”
“……”
第三百五十一章：终
第三百五十二章：你有病
翌日
游戏时间am07:08
【已检测到您的精神连接，正在同步个人信息……】
【连接完毕，正在读取角色信息】
【欢迎回来，绝对中立的黑梵，即将载入无罪之界，祝您晚安】
……
米莎郡，雌鹿丘
早已习惯了登录游戏时那种异样抽离感的墨檀飞快地恢复了意识。
不过因为某种微妙的发现，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睁开双眼，而是继续保持着平躺的姿势开始进行推测……
首先，这里应该是雌鹿丘没错，因为他之前在下线前就已经做好了交代，让所有人在战场在将那些突变者‘尸体’进行集中焚烧后原地驻扎，之后的休息时间将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中午。
其次，自己现在并没有像上线前想象中那样躺在帐篷里，而是身处于一张应该可以算是‘床’的物件儿上。
第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倒不是说有多难闻，但却出奇地‘复杂’，没错，是字面意义上的复杂，那是各种不同气味交织后所留下的产物，其中墨檀能够勉强分辨出来的就有‘焕发粉’那仿佛第一次春雨过后所留下的青草香、‘死尘’那股将枯树锯开后的朽木味、大批量‘凝血粉’堆积在一起时所散发而出的甜腻腥味、‘烈性调和剂’的焦味以及某种淡淡的清香……
第四，此时此刻理论上正平躺在床上的墨檀在肩膀、膝盖处都感到了一股并不沉重的压力。
最后，他的听觉在经过了漫长地判断后终于得出了结论，耳畔那均匀的呼吸声并不是幻觉。
所以，综上所述，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坑爹呐！？为什么我会睡在炼金工坊里啊！为什么还有人睡在我旁边啊！为什么情况会变成这样啊！为什么都这个时间了周围还那么安静啊！为什么那本笔记的书角会那么硌得慌啊！为什么我一直在问为什么啊魂淡！！】
墨檀在心底大声咆哮着，完全没有对自己现在这副神似旧式恋爱番男主级别的待遇感到丝毫喜悦，他几乎不用思考就能够判断出现在自己正躺在前两天刚刚做完改造的移动炼金工房里，也能判断出身边那只睡得正香的人型生物是某个极不靠谱的见习炼金师，万幸的是后者似乎是穿着衣服睡得，不然自己此时此刻的煎熬程度至少还要往上翻十倍！
当然了，尽管在心底如此吐槽，但现在的墨檀心里要说是一点儿触动都没有也不现实，毕竟对于各方面都比较倾向于‘正常男性’的黑梵同学来说，这种场景在煎熬之余也确实可以算是某种福利……
【个鬼啊！这特么要是一个操作不好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飞快地将‘要不我再躺会儿？’的阴暗想法逐出大脑，墨檀以非常非常缓慢地速度睁开了双眼，然后又以更加缓慢的速度小心翼翼地转向一边，然后就被一股迷之伟力给遏制住了……
只可能是系统。
墨檀稍稍愣了一下，然后艰难地把视线往下挪了挪……
果不其然，卢娜那安详地侧颜预料之中地映入眼帘，少女身上穿着那套银灰色旧长袍，娇小的身体微微蜷缩着，一头皎洁的淡金色发丝均匀地洒在她单薄的肩膀以及墨檀胸口处，怀里那本永不离手的炼金笔记正抵在墨檀手肘上，甚是硌得慌，长袍下的一条右腿半搭在墨檀膝盖上，不过因为幅度较小所以就算说是‘抵着’也没差，也不知道是不是跟系统的干预有关。
总而言之，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好一些……
【至少她有好好地穿着衣服。】
墨檀轻呼了一口气，然后又慢慢把脑袋转了回去，他已经知道刚刚系统为什么会进行阻止了，因为就床上俩人的姿势而言，自己如果转头的幅度稍微再大那么一点点，估计就会直接吻到卢娜的额头了。
【总之先起来，然后赶紧出去找人问情况，还得确认一下科尔多瓦那边的进展。】
墨檀如此想到，他已经发现了好友消息里那些来自科尔多瓦的留言，应该是有关于南边的后续情报，准备先从这里离开后再好好阅读，毕竟在当下这个状态下他实在是没什么闲心优哉游哉地读消息，同样也没有办法在与一个妙龄（npc）少女同床共枕的前提下专心思考。
在尽可能不惊醒卢娜的情况下，他费力地把肩膀挪开，然后微微侧开身子，准备将对方那纤细的小腿从自己膝盖上移走，结果……
咚咚咚~
颇为明显的上楼声忽然响起，不用仔细去听就能猜到有人正在飞快地向工坊二层逼近，吓得墨檀赶紧以最快的速度重新合上双眼，然后十分蛋疼地思考为什么自己要重新合上双眼。
几秒种后，他听到了门被轻轻推开的吱嘎声，感觉自己的心跳速度已经突破了天际。
来者似乎迟疑了一下，然后不声不响地走到两人身边，并在沉吟了几秒种后给他们盖了层被子……
神特么盖了层被子！！
正当墨檀感觉自己已经快绷不住，正准备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小缝观望一下情况的时候，身份不明的某人却是蹑手蹑脚地离开了，没错，蹑手蹑脚，不过因为其隐匿水平并不到家且鞋跟有些高的原因，这一举动还是被精神高度紧张的墨檀听得一清二楚。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工坊二楼的门被关上了。
墨檀一脸懵辶的睁眼，一脸懵辶的起身，然后一脸懵辶的慢慢掀开被子，正准备下床跑路时一脸懵辶地接到了某人的消息。
‘诶嘿嘿，刚才你的表情超好玩哎(*)o！！’
发件人……晨忘语……
有那么一瞬间，墨檀仿佛觉得整个世界都要塌掉了。
不过他的反应速度也是飞快，立刻回复到：‘所以说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我明明记得自己昨天下线的时候是在帐篷里来着啊，而且你是怎么发现我已经上线了的？’
‘噗，没办法啊，你眼皮抖得实在是太明显了，咱们离线的时候游戏里的身体又不会做梦，一眼就能看出来你醒了呀，至于你为什么在这儿嘛，唔，是卢娜把你弄到这儿的，具体情况你自己问她就好啦，啊对了，她也已经醒了≡w≡’
语宸几乎秒回。
【wtf？！】
墨檀立刻回头一看，结果发现卢娜正迷迷糊糊地蜷缩在自己旁边看那本炼金笔记，姿势都没变一下。
“嗯？你醒了啊，早安……”
少女注意到了墨檀的视线，慢悠悠地抬起头冲他问了个好。
“呃，早安……个鬼啊！”
墨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猛地坐起身来大惊道：“你是什么时候醒的？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卢娜歪了歪脑袋，轻轻用食指点着自己的嘴角，反应了好一会儿之后竟是慢条斯理地把墨檀那边的被子拽了过来，往自己身上一裹，迷迷糊糊地嘀咕了一句：“你要起床的话，被子就给我吧，有点冷……”
一点都不夸张地说，无论是谁，和这位恍惚迟钝大部分时间都处于神游状态下的姑娘说话都得有过日子的心，否则真能被活生生气出病来。
“给你给你，全给你。”
已经逐渐习惯应付着姑娘的墨檀叹了口气，飞快地蹭下了床（他在里面，没好意思越过对方身上翻下去），然后绕到卢娜旁边伸出手轻轻合上了她怀里的书，面色发苦地问道：“那啥，能稍微解释一下不？”
“解释？”
少女眨了眨她那双清澈而朦胧（无误）的浅蓝色眸子，跟个蚕宝宝似的翻了个身转向墨檀：“哦，我是在你准备摸我腿的时候醒的……”
后者当时脸就绿了，气急败坏地解释道：“不是！我只是想把你的腿移开，然后下床！”
卢娜点了点头，目光里满是困惑，慢吞吞地问道：“嗯，有区别么？”
【柳x惠和田x光的区别！】
墨檀在心底震声咆哮着，但他却很清楚在卢娜眼里‘挪腿’和‘摸腿’恐怕真的没有什么区别，因为前者也需要进行同样的接触，所以虽然感觉有很多地方都非常不对的样子，但墨檀还是明智地跳过了这个话题，嘴角抽搐着说道：“先不说这个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让人把你搬来的。”
卢娜一本正经地说。
“所以你为啥要让人把我搬来呢？！”
墨檀一脸懵辶地问。
“因为你有病。”
“我有啥？！”
“有病。”
“……”
墨檀挠了挠头发，发现自己似乎get到了点儿什么，酝酿了半天才坚决地摇头否认道：“不，我没病。”
“你有，我相信你是有的。”
卢娜重新翻开了手里那本笔记，一边看一边迷迷糊糊地说道：“昨天一开始我以为你只是因为太累所以睡着了，结果又出现了跟之前一样的情况……”
墨檀干笑了一声：“我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只是睡着了，嗯，最多只是睡得比较死而已。”
“不是睡着了。”
卢娜眯起眼睛努力分辨着笔记上的脚注，随口说道：“是病。”
【不，其实我只是下线了，话说你到底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多久啊！】
墨檀在心底哀叹了一声，十分悲愤地看着眼前这位坚持自己有毛病的少女。
他昨天是在战斗进入尾声时下线，或者说是掉线的，因为死守在北部的战士们发挥出色，直到另外两支主要战力抵达指定地点前死死地坚守那条临时防线，所以最初制定的作战计划异常顺利，当圣骑士们成功地完成了迂回绕到那些突变者后面展开集群冲锋的时候、当卢娜的伊冬炼金工坊在夏莲地护送下占据东南处制高点开始无差别火力轰炸的时候，那些被堵在坡底的突变者便开始大片大片地原地去世，使这场战役变得毫无悬念。
而正当拼搏在第一线进行战地指挥的墨檀彻底放心下来，退到后面与全程都在抢救重伤者的汇合后，他就犯……不，他的【预感】天赋就触发了。
因为当时附近存在着大批伤员，还有肩负着守护圣女要职的熊地精巴萨卡和几位圣骑士在，所以墨檀便在和语宸打过招呼后很自然找棵树往上一靠，假装因为疲惫过度而睡去了。
鉴于雌鹿丘这边大局已定，换为‘守序善良’人格登陆后的墨檀并没有退出游戏主动换号，毕竟他在离线前就已经跟语宸交代好了，回头就说是因为在战斗中消耗过大，退到后方后就因为劳累直接睡过去了。
按理说应该是这样……
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在打扫战场阶段，两支一直游曳在外边的侦察队发现了少量本应该在十几里外徘徊的突变者，其中一位察觉到此事必有蹊跷的小队长立刻亲自赶回雌鹿丘后方，然后在路上刚好碰到了清掉了大批库存正在往回折返的炼金工坊，干脆就搭了个顺风车和夏莲卢娜她们一起回来，打算找墨檀汇报。
结果可想而知，已经处于离线状态的墨檀是不可能听取神马汇报的，而语宸也没法明说下线这档子事儿，结果就演变成了有点儿着急的夏莲给了某人一个过肩摔，估计是因为本就是做做样子，不会对墨檀造成什么伤害的原因，她还真摔成了……
然后墨檀没醒，再然后卢娜站出来表示‘黑梵有病，而我的炼金工坊有很多药’……
于是情况就变成现在这样子了。
“在米达城的时候，我想过是不是因为没有合适的环境与材料才没能唤醒你，但是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卢娜有些苦恼地咬了咬嘴唇，低声嘟囔道：“昨晚我几乎尝试了自己掌握的所有醒神手段，但包括提纯塔布羊粪精在内的所有方式全都以失败告终，唔，果然还是应该更富有冒险精神一点么，或许我可以试着用……”
“不，不用！千万别用！”
“只是为了你的长久健康着想。”
“你为什么要把目光垂下去！”
“嗯……顺便还能帮我完善一下炼成术……”
第三百五十二章：终
第三百五十三章：卢娜的秘密（II）
已经完全没法好好聊天了……
察觉到如果自己再待下去极有可能会变成某个脱线炼金师手下的牺牲品后，墨檀明智地选择了起身告辞。
然后在走到门口时犹豫地停下了脚步，有些尴尬地回头向卢娜问道：“那个什么……”
“我本来没打算睡的。”
少女专注地看着手中的笔记，头也不抬地说道：“不过在后半夜的时候出了点儿小状况，嗯……就是在调配龙眠粉时打了个喷嚏，结果吸进了好多阿纳洛尔粉尘。”
完全不知道阿纳洛尔粉尘是什么鬼的墨檀眨了眨眼：“然后呢？”
“然后我正好也有点困了，就没给自己进行应急处理，任由没经过魔力解离的粉尘生效了。”
卢娜悠然地翻了个页，继续用她那空灵朦胧的声线说道：“别在意，我只是在效果出现后在你旁边小睡了一会儿，而且有好好穿衣服。”
【完全猜出了我想要问什么，从某种角度来看这姑娘也不糊涂啊……】
墨檀有些诧异的想到，微微点头道：“嗯，抱歉让你担心了，不过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先好好休息吧，昨天那一战对你的消耗应该也很大，不出意外的话咱们中午才会出发。”
“要弥补消耗的话就不能休息了。”卢娜抬起头来看向墨檀，一本正经地说道：“昨天用掉了大半我这段时间以来积累的材料，如果按照你之前说的…….之后还会有更多‘大场面’的话，我觉得还是先不要休息比较好，嗯，正好蒸罐里那些红盐粒也挥发的差不多了，我可以先去刮一下。”
她嘀嘀咕咕地说完了那些难懂的话，然后慢吞吞地从合上书，从被子里一点一点蠕动出来准备下床。
“等一下。”
墨檀却是皱着眉毛摇了摇头，盯着卢娜脸上那从未褪去过的黑眼圈沉声道：“你需要休息，非常需要休息，不然身子绝对会垮掉的。”
少女却是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不会的，我很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所以可以没什么负担地对自己使用炼成术，对食物、饮水以及睡眠的需求都不高……于是，不会垮掉。”
“总算是找到你精神状态永远都那么糟糕的原因了。”
墨檀皮笑肉不笑地抽了抽嘴角，然后板起脸正色道：“我确实说过接下来会有许多‘大场面’，但这并不代表会一直不间断的进行作战，我能保证你会得到充分的准备时间，所以现在就先歇着吧。”
他和语宸从很久之前就发现卢娜有些不对劲儿了，其中最明显的就是这姑娘虽然整天都散发着一种梦游般的气质，但她真正的睡眠时间似乎少得不得了，且不说那些需要正常睡眠的npc，反正在游戏里不受困意所影响的墨檀、羽莺和语宸三人在这方面了解的极为深刻。
语宸被勒令只能在营地里到处散步那会儿，经常会看到卢娜捧着她那本炼金笔记迷迷糊糊地翻着，包括凌晨三四点钟的时候。
羽莺每次派人去支取焕发粉、死尘等必备物资的时候，卢娜基本都是醒着的，要知道那些三班倒的开荒小队和守夜小队几乎能够完美地覆盖全天时间，但很少有玩家代表在任务准备时间去的时候发现她在休息。
因为上线时间不稳定的原因，只能在随机时间聚人开会的墨檀也从没见到过卢娜缺席，作为主攻突变者身体构造的唯一学术派以及联合部队炼金道具的唯一承包商，这位每次都需要尽可能出席的见习炼金师姑娘没有因为休息迟到过一次，当然，她倒是因为休息之外的原因迟到过很多很多很多次，比如进行到一半的实验、精神恍惚到无视了通知、走路走到一半时突然忘记自己要干什么之类的。
在墨檀的印象里，刨去偶尔那走神般的‘瞌睡’，看见卢娜在正经睡觉的时候似乎只有一次……
嗯，那不重要，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今天还是第一次知道面前这姑娘为什么能如此之肝，而且肝到现在竟然还没上天或者上天。
【原来是人体炼成……我还以为她只是经常给自己调配一些能够提神醒脑的东西，比如之前那种醒神花粉……】
墨檀颇为凝重地看着面前一脸茫然的卢娜，继续说道：“总而言之，尽可能地正常休息吧，不然你这样迟早会出事。”
虽然说不上有多了解‘人体炼成’这门被公认为邪魔外道的炼金禁术，也并没有觉得这种手段一定就是邪恶而亵渎的，但之前以另一个身份在紫罗兰帝国详细调查过人体炼成的墨檀依然难以坐视卢娜继续这么‘炼’自己，一方面是因为大部分图书里关于人体炼成的插图都太过催吐，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语宸前段时间从玄学角度的担忧……
“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但卢娜的气色明显不对，她……她看起来很健康，甚至比普通人还要健康，也并不需要治疗，可我总觉得有哪里出了问题，或许只是错觉也说不定，不过咱们最好还是多注意一下她的情况，哪怕是做无用功也好，我总觉得她在不断地透支着什么。”
这是语宸的原话，当时她刚刚半强迫地给卢娜做了一遍这个世界并不存在的身体检查，结果却是完全正常、十分健康，与后者那永远都朦胧恍惚的样子反差十分明显。
当时墨檀虽然上了心，但却并没有把这件事跟人体炼成这种事联系到一起，其实只要他稍微调查一下就能明白，常规炼金学中并没有能够让人在将近一个月不睡觉的情况下依然保持健康的造物。
而卢娜的身体又确实没有问题……
再结合他自己所知的情报，答案的指向已经很明确了。
那便是卢娜所掌握的、超常规的、根底极其深厚的人体炼成术。
只可惜墨檀现在才得到答案，还是前者漫不经心说出来的……
“不会出事，也不会垮掉。”
卢娜再次强调了一遍自己的观点，倚在床头有些慵懒地解释道：“与你之前看到的‘治疗’不一样，我对自己的身体很熟悉，仅仅只是修复器官与活化肌体的话完全没有风险，而且也不会产生太大消耗，你的担心……很多余。”
刚才也提到过，墨檀并不了解人体炼成这种事，就算从书本上看到了一些类似的介绍也远远不可能跟卢娜这种专业人士相比，他也并不喜欢做出以‘外行人’的身份对‘内行’指手画脚这种事，但是……如果‘内行’给出的解释不够有说服力，或者存在明显疑点的话就是另一回事了。
“修复器官，活化肌体……”
墨檀轻声重复着卢娜刚才的说辞，慢慢点了点头：“虽然我不太懂，但听起来确实能够保证你的身体长时间处于最佳状态，至于消耗很低这一点应该也是实话，毕竟你并不喜欢说谎，如果非要说的话也很明显。”
倚在床头托着腮帮子的少女微微颔首：“嗯，很好……看来你听懂了呢。”
“但是，卢娜林奇女士。”
墨檀忽然屈起食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淡淡地问道：“熟知身体构造、恢复身体状态这两点，连这里的负担也可以替你解决么？”
卢娜眨了眨眼，有模有样地学着墨檀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头发？嗯……头发也不会掉的。”
“我没跟你聊头发啊！”
毕竟没有处于‘混乱中立’人格，墨檀那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表情当时就崩了，他气急败坏地遥遥指向少女的额头，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是说精神状态啊！精神状态！你可别告诉我人体炼成连脑细胞这种东西都能活性化！”
后者微微一楞，然后表情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脑细胞是什么？”
“……”
墨檀当时就噎那儿了，捂着胸口顺了好半天气才长叹了一声：“你是在装傻吧？”
“不，我真的不知道脑细胞是什么。”
“但我刚才那句话你应该听明白了。”
“……”
这回轮到卢娜沉默了，几秒种后才以极小的幅度点了点头：“嗯，我听明白了……你的猜测没错，我无法掌握自己的大脑，也很难弥补自己精神上的负担，但这并没有关系。”
自动忽略了对方的最后一句话，墨檀狐疑地眯起眼睛重复道：“很难弥补？而不是完全不能？”
“嗯，只是很难，而且效果也不太好……”
卢娜点头承认，然后慢吞吞地说道：“我可以通过炼成术在一定程度上干涉自己的大脑，再搭配一些精神魔法和幻术的小技巧，小心些的话每次都能够恢复些许活力，嗯，就是会变精神。”
墨檀干笑了一声：“抱歉，我完全没有看出来你哪里精神了。”
“可能是因为初次和男性睡在同一张床上，比较紧张……”
卢娜歪了歪脑袋，皱眉道：“所以没有休息好？”
墨檀脖子上的青筋都快爆出来了：“你这种‘我用这个借口行不行，不行我再换一个’的语气是闹哪样！”
少女打了个小小地哈欠，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嘟囔道：“之前就猜到了……所以才不愿意告诉你们……”
墨檀：“啊？”
“你是好人。”
“别随便发卡啊我跟你讲！”
“还有忘语殿下、夏莲殿下、泰罗先生、羽莺姑娘、弗尔曼先生，也都是好人。”
卢娜裹了裹身上的被子，有些迟疑地对墨檀说道：“我猜到了只要说出来就会被担心，其他人还好……但知道我掌握了人体炼成术的你和忘语殿下不一样，结果还是被猜到了。”
【准确地说是你自曝出来的，少女。】
墨檀在心底吐了个槽，然后耸肩道：“那么既然我现在已经猜到了，你干脆就告诉我这样做的代价和目的吧，嗯，不涉及的**的话。”
“哦，那就涉及……”
“……”
“好吧，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
卢娜有些没辙地看了墨檀一眼，似乎对后者的刨根问底很是无奈，于是便缓声解释道：“仅仅只是恢复身体情况的炼成没有代价，除非我受了很重很重的伤，但干涉大脑的炼成不一样，那是没有人可以掌控的领域，就连……唔，总之我觉得自己确实付出了一些代价。”
墨檀严肃地点了点头：“是什么？”
“很容易困……”
“啥？”
“就是很容易困啊……”
卢娜皱了皱眉头，低声说明道：“因为按理说被炼成术干扰后的我会非常精神，但事实上过不了多久就会特别困，是很明显的代价吧。”
墨檀抹了把汗，一脸凝重地问道：“冒昧问一句，你大概多久会对自己的大脑进行一次干涉，尝试让自己恢复精力。”
少女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摇头道：“不确定……一般都是比较困但还想继续看笔记的时候，也有做事做到一半时忽然犯困的时候。”
“也就是说，你只会在很困想睡的时候用对吧？”
“嗯。”
“那么比起所谓的‘代价’，你不觉得对自己干涉的不到位，导致消散的困意很快就会回来这个理由更站得住脚吗？”
“诶？”
少女愣了一下，难得地进入了小嘴微张的呆滞状态，尽管她平时看上去也有点呆呆的，但现在却是要更呆一点。
墨檀哭笑不得地摊手道：“我大概明白了，你之所以总是那么迷迷糊糊的模样，并不是因为其它什么原因，只是单纯地在重复着即将犯困、开始犯困、特别困的循环而已。”
“或许……有一定的参考价值，嗯……”
卢娜非常难得地脸红了一下，原因不明。
墨檀并没有在意对方的反应，只是敛起笑意正色道：“我觉得这是一种透支，尽管你确实有办法能消去自己身体的疲劳，可精神层面的疲惫应该没那么简单就能搞定，当然，我对人体炼成术并不了解，但还是希望你尽可能的正经休息。”
“我需要尽可能地研究这本笔记……”
卢娜垂下眸子，指尖轻轻地抚过书脊：“这需要大量的时间，而留给我的时间应该已经不多了。”
墨檀大骇：“什么？！”
“这就是我频繁对自己使用炼成术的目的。”
卢娜有些奇怪地看了墨檀一眼，似乎很是惊讶他那夸张的反应，平静地解释道：“我需要掌握这上面的全部知识，然后去救一个朋友，留给那个人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终
第三百五十四章：粮食危机
五分钟后
把重新睡下的卢娜留在二楼，墨檀以最快地速度离开了移动炼金工坊，并预料之中地看见了那位蹲在门口拨弄着青草的圣女殿下。
“我还以为你很快就会出来呢~”
语宸回头冲墨檀莞尔一笑，轻快地站起身来拍了拍长袍的下摆，眨眼问道：“来龙去脉都弄明白啦？”
墨檀讪讪地扯了扯嘴角，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去：“你是指哪方面？”
少女抬头冲工坊二楼努了努嘴，嘿嘿一乐：“当然是你们为什么会睡在一起的事啦。”
“她昨晚调试药剂的时候出了点儿岔子，然后就犯困了，那姑娘少根弦你又不是不知道，困了之后就直接跑床上缩着去了。”
墨檀面无表情地进行了一番简短的说明，最后还额外补充道：“嗯，按比例来算的话，那会儿我应该正在熬夜写论文，对，写论文……”
【毕竟一直用打工来搪塞也说不过去，偶尔还是得让人觉得我在干正事嘛。】
他是这么想的，虽然那个‘人’在某种意义上似乎并非泛指。
语宸顿时产生了浓浓的兴趣，满脸好奇地问道：“什么论文？”
“《从天赋观念与实体一元论的角度分析青少年精神疾病成因》。”
墨檀不暇思索地说出了白天时准备好的题目，特别深沉地说道：“这是我最近正在研究的主要课题之一。”
少女在听到‘天赋概念’和‘实体一元论’的时候眼中似乎转起了蚊香圈，但当‘青少年精神疾病’出现后眼睛却是一下子亮了起来，微微前倾着身体笑道：“虽然前面的我都没听懂，但是如果有医学方面的问题我可以试着帮帮忙哦，虽然只有半吊子的水平而已啦~”
本来只是打算随便装个辶的墨檀顿时虎躯一震，然后认真地思考起了让这篇论文落地的可操作性，表面上却只是不动声色地微微颔首，用特别有学术气质的目光看着对方：“如果真到了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不会客气的。”
“本来就不用客气呀。”
语宸吐了吐舌头，然后敛起笑意面带忧色地看向工坊二楼：“话说回来，卢娜是不是又开始忙了，她的身体……”
“不，她正在睡觉。”墨檀摇了摇头，并在确认过周围环境并没有什么闲杂人等出没后低声道：“还记得卢娜之前跟咱们提到过的那件事么……”
少女愣了一下，然后用力点了点头，同样压低音量小声道：“记得，不过我了解的不多，也没敢跟圣女姐姐试探，怕她看出些什么。”
“明智的选择。”
墨檀笑了笑，然后附在语宸耳边把刚刚听到的那些事转达了一遍，因为两人都算是知情者，所以卢娜也没有要求他对语宸也进行隐瞒。
片刻之后
“原来如此，她能听劝真是太好了。”
紧绷着小脸的少女长舒了一口气，一边轻轻拍着自己的胸口一边叹息道：“虽然是远远超出常识……嗯，至少是远超咱们常识的神奇力量，但长期处于疲劳状态可不是什么好事，就算是看起来没什么问题，时间长了肯定也会有我们不知道的副作用出现……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墨檀也点头附和道：“我的看法和你一样，而且有些怀疑卢娜之所以经常迷迷糊糊的，会不会就是因为她频繁地对自己使用炼成术，毕竟咱们这种正常人平时犯困的时候也不会像她那样迷糊，更别说是全天候迷糊了。”
“唔，反正能说服她就是好事，虽然希望卢娜能救到她那位朋友，但是不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可不行，啊，对了！”
语宸忽然锤了下掌心，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了炼金工坊门口，慢慢张开双臂……
嗡~！
一道雪白的光环骤然扩散开来，无声地拂过了少女面前的工坊、身后的墨檀以及更远处的几座简易帐篷，最终化作点点光晕缓慢地消散在空气中。
【触发了曙光神眷的平静光环……】
墨檀第一时间做出了判断，然后便感觉自己原本被‘起床’时那一系列冲击所扰乱的情绪一飞快地平复了下来，转瞬间便恢复了冷静与淡定。
这是一件很离奇的事，要知道这种技能在其它类似无罪之界的精神模拟游戏中都仅仅只能在数据层面产生影响，就算能模拟出温度、痛觉与气味之类的感受，也绝不可能影响到玩家的精神状态，这款从各方面都透露着与众不同的游戏却做到了，效果为：精神安抚、有一定几率驱散恐惧状态的【平静光环】确确实实让墨檀冷静了下来……
“希望能让她睡个好觉~”
语宸转过身来，嘴角微微翘起，绽放出一抹无垢的微笑，周围那尚未彻底散尽的光晕缓缓洒落，映衬着她那白皙柔和的脸颊，宛若《曙光福音》中那道被杜撰出来的、现实中并不存在的、能够照亮一切的初原之光……
墨檀有些僵硬地挪开了视线，感觉之前那道平静光环对自己的效果被某种……十分荒唐的原因给驱散了。
“嘿，发什么呆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蹦过来的少女轻轻拍了一下墨檀肩膀，双手背在身后好奇地看着他：“又在想之后的计划了？”
墨檀这才反应过来，在某种蜜汁慌张的驱使下飞快地摆了摆手：“没，只是觉得你对卢娜真好啊。”
少女歪了歪小脑袋：“有么？我倒是觉得她跟你更亲近呢。”
“才没有。”
墨檀立刻表示否定，摇头道：“那姑娘只是把我当案例来分析好吧，她特别想分析出下线昏迷的原理，就算同样的情况发生在一只食人魔身上她肯定也会特别感兴趣。”
“干嘛这么一本正经地解释呀？”语宸掩嘴轻笑，然后踮起脚看向不远处那些已经陆续有人钻出来的帐篷，用肩膀轻轻碰了碰墨檀：“大家昨天都很辛苦呢，还有啊，你不在的时候有很多人都跑来跟我说‘黑梵大人怎样怎样厉害’、‘黑梵大人怎样怎样帅气’哦，感觉人气超高的样子！”
后者笑盈盈地看了对方一眼，悠悠地说道：“要是有人气就能拯救世界的话，我觉得你可以出道当偶像，绝对比我受欢迎。”
语宸摸着小下巴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特别严肃地看着墨檀：“不，如果你穿女装的话，我的优势其实并不是很大。”
墨檀一瞪眼：“你再说那事儿我可急眼了啊！”
已经跟他熟络到不会被这种玩笑话吓到的语宸（不熟的时候真的会被吓到）假装很是怕怕地退了两步，抓紧自己的领口努力憋笑道：“你急眼了会怎么样？”
“我就坐地上哭，嗷嗷哭。”
“噗嗤~”
少女当时就被逗笑了，蹲在地上抖了好一会儿肩膀才抬头笑道：“我超期待……呃，墨檀？”
语宸发现对方的表情忽然严肃了起来，眼神也失去了焦距。
“没事，我在看科尔多瓦的新信息。”
墨檀盯着只有自己才能看到的消息栏，面色凝重地说道：“帮忙叫一下夏莲、泰罗和弗尔曼主祭，我有事要跟大家说。”
“好，你先去我的帐篷里等吧。”
语宸点了点头，并没有多问些什么，只是柔声道：“你平常用的那些东西我都放在那里了，还有昨天羽莺整理出来的名单，就在里面的小桌子上，啊对了，羽毛笔的墨水好像没剩多少了，给你新的。”
她动作飞快地从行囊中取出了一黑一红两个小瓶子，塞进墨檀手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因为只是临时驻扎，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我就放在身上了。”
“谢谢，每次都这么麻烦你。”
墨檀将墨水揣进行囊，然后有些好奇地问道：“不过为什么不放在我的帐篷里呢？”
因为在线时间极不稳定的原因，所以那些地图、棋子、资料、名单等墨檀专用的个人物品都是基本能够保证24小时（游戏时间）在线的语宸在收着，不过这些东西没有被放在墨檀自己的帐篷里这点让他觉得有点奇怪。
“啊，这个啊……”
语宸愣了一下，然后一边小跑着在墨檀前面带路一边面色发红地小声道：“昨天的伤员有点多，我觉得要是让他们跟平时那样三四个人挤在一间卫生条件很差的帐篷里不太合适，所以就自作主张用神术把你那顶比较大的帐篷净化了一下，又找卢娜要了点镇痛凝神的熏香改造成临时病房了，唔，其实你被带走前一直都在我的帐篷里……那个，我觉得反正大家基本上全都已经误会了，咱们玩家又不需要真的休息，就……就跟他们说咱俩用一顶就好了，对，对不起啊！”
“没事，我完全没有意见，以后都这么安排也行。”
“诶？”
“所以说你道什么歉啊，就算真被人加深误会了，吃亏的也应该是你吧。”
“也……也是哦。”
语宸傻乎乎地点了点头，然后便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那顶上面印有曙光神徽的白色帐篷道：“就是那里了，我先去叫大家！”
然后就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蹬蹬蹬地跑远了。
因为临时驻扎的时候没那么讲究，更不用在意布局和形式主义，所以大家昨晚都只是就近找了个地方驻扎，就算是语宸这位圣女殿下的‘住所’附近也很是拥挤。
“指挥官大人。”
一个腿上裹着白布，腰挂长剑的年轻男子一瘸一拐地迎了上来，眼中满是崇敬：“感谢您昨天救了我一命！”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叫……】
墨檀冲看着面前的男子笑了笑，一边与科尔多瓦进行着实时通信反复确认情况，一边稍显迟疑地说道：“旺财？”
“对，就是我，刘旺财！”
年轻人咧嘴一笑，然后凑上前用特别特别低的音量问道：“那啥，大佬留个电话呗？”
没错，每个在联合部队中有着具体职责的已知玩家都知道墨檀也是‘自己人’，尽管大多数的任务和安排都是羽莺来传达，但能够完美地把玩家那些特质利用到极限的人自然也只能是玩家，更何况之前有几次在战况紧急的时候墨檀还亲自加了几个好友进行实时指挥，所以其真实身份很快就在联合部队的玩家圈子里传开了。
反倒是语宸没有怎么暴露身份，主要是‘圣女’这一地位实在太容易被人争着抢着抱大腿了，再加上她那应付不来陌生人的性格，所以墨檀毅然决然地决定将其玩家身份隐藏到底。
副作用就是……他自己成为了很多人口中那‘泡到了尊贵的npc圣女殿下，至少能省十年奋斗的幸运儿/人渣/小白脸/软饭王’
不过后半句出现的频率倒是越来越少了，毕竟墨檀所做的一切这段时间以来大家也是有目共睹，所以上面那句话也就被逐渐变为‘泡到了npc圣女殿下的大佬’。
对于这一舆论风向，墨檀自己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咳，手机号可能不大方便，加个好友吧。”
墨檀有些抱歉地笑了笑，给刘旺财发了个好友申请，还顺手往他腿上甩了套圣疗术+愈合祷言的基础治疗神术组合：“我现在有些忙，咱们改天再聊吧~”
“啊，好，谢谢大佬，回见啊！”
“回见~”
墨檀简单地应付完那位身上似乎没有治疗药水、伤势也没严重到能够接受优先治疗的旺财，紧接着便大步流星地走进了语宸的帐篷里，飞快地展开桌上的地图，直勾勾地盯着下方的两个标记。
过了半响，他重新打开消息栏，又读了一遍科尔多瓦刚发来的消息。
……
‘抱歉兄弟，因为带着小狼那孩子，我没办法用太快的速度赶路，直到现在才抵达莎瓦城，我会先把小狼留在这里，然后立刻以最快速度赶往埃比城，听我说，这两座城市都还在坚持着，尽管这附近的丧尸数量已经多到让我没心情统计了，但它们依然没有被攻破，这其中有百分之八十的功劳得给横在中间的那条金辉河支流，但非常糟糕的是，彼此之间一直都保持着联络的莎瓦城和埃比城都遇到粮食危机！他们告诉我，如果再不想办法的话，最多再过三天就要出现第一批饿死的人了！给个建议，兄弟，我特么现在很方！’
第三百五十四章：终
第三百五十五章：两个办法
十分钟后
雌鹿丘临时驻地，‘忘语圣女与黑梵指挥官’的帐篷
圣骑士们的临时领袖泰罗、公正教派的弗尔曼主祭、第一情报副官羽莺以及曙光教派的两位圣女齐聚于此，再加上一直盯着地图沉默不语的墨檀，米莎郡联合部队主要骨干基本算是到齐了。
至于为什么说是基本上而不是全部……
“咦，怎么没见卢娜小姐？”
身材魁梧的弗尔曼主祭笑呵呵地向黑梵问了一句，这位乍一瞅跟个战士似的，仔细一瞅简直就是个狂战士的中年兽人察言观色的能力简直是负数，完全没有发现面前那位深得大家信赖的年轻人脸色已经难看到快要滴出水来了，还在那里摇头晃脑地感叹着：“话说昨天那一仗打的真嗨啊，最后那会儿我都忍不住了，照着那只皮包骨头的突变者就是一钉锤，那手感简直……”
嘭！！
一把法杖般纤细的十字架直接将弗尔曼砸倒在地，印出了一个人形浅坑。
“嗯，手感真是不错。”
夏莲悠悠地感叹了一句，收回手中的星金十字架看向墨檀，蹙着眉沉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这位圣女殿下的气色比前段时间好了不少，一方面是因为夏莲强大的实力底蕴，另一方面也跟墨檀在接管指挥权后几乎没有让她参与太多工作有关，无法自由使用神术的精灵圣女从大部队刚刚抵达古达密平原那会儿开始就在充当超级预备队，基本任务就是在派出去的开荒小队遇到极大事故时第一时间前去救火，但归功于墨檀那几乎没有出现过失误的布置、成吨的预备计划、层出不穷的补救措施以及滴水不漏的实时指挥，夏莲殿下这段时间唯一一次正式出手的记录只有跟科尔多瓦的那场‘切磋’而已。
充分的休息和静养让她看上去已经和之前全盛时期那会儿没什么两样了，当然……也只是看上去没什么两样而已，用夏莲自己的话说，一个月前的她能吊打十个现在这样的自己，也不知道这话是吹是黑。
“卢娜最近太辛苦了，这会儿还在炼金工坊休息。”
墨檀深深地呼了口气，敛起忧色对已经开始翻白眼的弗尔曼主祭说道：“回头再把内容告诉她也来得及，总而言之，因为事出突然，希望大家不要介意我这么仓促地召集。”
已经跟前者非常熟络的羽莺撇了撇嘴，满脸不耐烦地说道：“没人介意没人介意，场面话差不多就得了啊，有话快说行不行。”
“啊……原来是场面话啊……”
正在行囊中翻找茶叶的语宸抬起头来，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睛：“我还以为每次开会的时候先道歉是常识呢。”
墨檀：“……”
不过被两人这么一打岔，原本有些压抑的气氛倒是被驱散了不少，这也让墨檀小小地松了口气，他之前只是因为没有注意到大家进来才没有刻意调整情绪，并非真心想摆出那样一张阴沉脸来跟大家聊那些糟心的事儿。
“总而言之，我们之前商量的计划不得不做出调整。”
墨檀在众人随意坐下（弗尔曼从地上爬了起来，所以也算坐下）后轻轻敲了敲面前的矮桌，耸肩道：“因为一个预料之外的好消息。”
夏莲愣了一下：“好消息？我还以为你准备给我们一大堆坏消息呢。”
墨檀苦笑了一声：“坏消息在后面呢，咱们一条一条来……”
“那还成。”弗尔曼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呲牙咧嘴地说道：“不然我刚才那一下打岂不是白挨了。”
老实人泰罗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弗尔曼大人，您这话说的是不是有点儿不太合适。”
他觉得没有坏消息绝对不是什么值得遗憾的事。
“都特么先别bb。”
夏莲扬起了眉毛，对泰罗和弗尔曼一人翻了个白眼：“我也不bb，先听黑梵bb。”
羽莺沮丧地捂住了脸，非常后悔自己在这位学习能力超强的圣女殿下面前说过那么多‘家乡话’，甚至还主动教过她一些，比如bb……
墨檀讪笑了一声，轻轻点头道：“那我就先b……咳，先说了，首先是第一件事，我们的钢铁游骑兵大队长，科尔多瓦先生已经顺利地抵达了米莎郡最南边的双子城之一，位于金辉河支流西南方的莎瓦城，现在正在赶往埃比城，令人振奋的是，那两座理论上位于突变者最密集地带的人口大城并没有被冲破，尽管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那里的人依然守住了城门……不，准确点来说应该是河岸，所以直到现在为止都还坚持着。”
“吾主在上！”
“赞美女神。”*2
“命够硬啊。”
“太好了！”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不同的感叹。
其中军事素养比较高的泰罗在赞美完女神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沉声道：“我对那两座城的位置有印象，如果依仗着金辉河的话，里面的人民能坚守到现在并不奇怪。”
他并没有猜错，那两座理论上根本不可能救回来的双子城之所以能够在尸潮中坚持到现在，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墨檀刚才提到的金辉河之流。
【金辉】与【银流】是无罪大陆上知名度最高的河流，它们在大陆通识中是如此被记载的
金辉河：从圣山苏米尔流出的涓涓细流最终化为了奔腾的河流，一路东进，终于在日出港汇入海洋，这条绵延的长龙滋润着东北大陆，在水之灵和大地之灵的祝福中，将沿河两岸浇灌成了最为肥沃的土地
银晶河：银晶河从幽暗密林发源，最终和金辉河交汇在一起，成为了大陆上最大的河流圣流河，在两河交汇处，屹立着东大陆最为壮丽的城市：圣域光之都。
比起西大陆那些被很多东部人戏称为‘野沟’的河流，金辉河与银晶河的规模简直大到难以言喻，被水之灵与大地之灵祝福过这种话也并非只是一种单纯的玩笑，因为它们确实像是某种被刻意塑造出来的奇迹，各种玄乎其玄的宗教典籍、玄乎其玄的吟游诗歌、玄乎其玄的传承图腾上都有它们的痕迹，传奇而富有浪漫主义，且可信度几乎为零的痕迹。
而莎瓦、埃比这对位于米莎郡南境的双子城，就是被金辉河的一条支流给救了。
在东大陆，绝大多数人都知道金辉河是在那个以其自身为名的河谷原地劈叉……咳，一分为二的，其中分往东边那条规模较大的会途经光之都，并在那里与银晶河交汇为直通大海的圣流河，而分往西边的那条则会在沿途分出数条支流，经过斯卡兰公国、圣域西南、紫罗兰帝国等地，最终一一改名换姓，分别成为……嗯，到这里为止，除了那些精通地理知识的达人之外，大部分人就背不下来了。
总而言之，米莎郡西南地区大约有三分之一的土地被其中一条支流给截开了，而莎瓦城与埃比城就在坐落在那里，圣教联合很久以前出资帮忙修建了两条规模巨大的铁木桥，但那湍急到无法行船，甚至不能捕鱼的河流依然为人们造成了诸多不便，若不是西边恰巧与斯兰卡公国接壤的话，双子城人民的生活绝对会变得异常艰难。
不过在这种时候，这条被饱受诟病的支流却成为了一道屏障，一道生命的屏障。
“说的没错，双子城的人民能坚持到现在，主要就是因为那条河。”
墨檀点了点头，缓声说明道：“莎瓦城和埃比城的两位城主在第一批突变者出现后就发现了端倪，他们的处理及时而妥当，只付出了极小的代价便控制住了突变者的蔓延，并于短时间内在两座长桥前修建了一些防御工事，堪堪挡住了无数次冲击，直到现在。”
弗尔曼主祭咂了咂嘴，感叹道：“令人敬佩，那他们现在的情况如何。”
“情况不是很好，一方面是南边规模愈见庞大的突变者集群，它们的数量正宛若滚雪球般越积越多，威胁也越来越大，而双子城的消耗也在不断增加，就算有少量斯卡兰公国象征意义上派来的救援队伍也很难再坚持多久了，莎瓦城议事厅给出的预估期限是半个月，最多半个月，突变者必将冲破长桥。”
墨檀面色凝重地将科尔多瓦转述来的情况进行了说明，并在众人消化了一会儿后继续道：“另一方面……”
“稍等一下，我有个问题。”
羽莺这时忽然举起了手，一脸纳闷儿地问道：“他们为什么不干脆把桥砸了呢？直到现在为止那些突变者不是都还没有冲过去么，而且那里水流又急，先不说那些东西会不会游泳，就算会的话估计也得被冲走吧，所以把桥砸烂了不就好了？”
墨檀苦笑着张了张嘴，结果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弗尔曼主祭给打断了……
“那个啥，羽莺姑娘你可能不知道。”
中年兽人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低声道：“那两座桥理论上很难砸烂，嗯，准确地说是非常非常的难砸烂……”
羽莺愣了一下，好奇道：“难道那个是那个铁木特别厉害，造出来的铁木桥特别坚硬？”
“呃，并不是这样，虽然铁木桥本身确实很坚硬，但如果只是普通的那种，找点儿普通匠人花上个小半天的功夫也就拆掉了，但米莎郡这边那两座由我们圣教联合帮忙修建的桥就不一样了。”
弗尔曼讪笑了一声，摊手道：“他被两位太阳神教的高阶主教以及一位丰饶教派的圣子联合赐福过，获得了无与伦比的坚固属性，虽然也不是完全无法破坏，但……”
“让全盛时期的我放开手砸一天，估计能砸烂。”
夏莲接着弗尔曼的话说到，然后做了个鬼脸：“但如果我在全盛时期的话，最多一天半就能把眼下这点儿破事儿给平了。”
墨檀对一个劲儿翻着白眼的羽莺耸肩道：“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双子城的人没办法拆掉那两座桥，而且因为封锁线的存在也没办法去斯卡兰公国避难，两座城里染上了瘟疫的人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三十，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更何况他们现在所面临的最大危机并不是突变者的威胁……”
正在给大家分发红茶的语宸停下脚步，呆呆地看着墨檀：“那是什么？”
“粮食。”
后者并没有卖关子，而是直截了当的说道：“他们需要粮食，否则不用等到突变者们冲破长桥，光是饥饿就足以摧垮所有人，莎瓦城和埃比城的粮食储备非常有限，因为地理环境的原因，那边并不适合农作物的生长，两座城市过去基本都是从斯卡兰公国或距离最近的费尔城进口粮食，但自从瘟疫蔓延开来之后斯卡兰那边的渠道就已经不行了，而当突变者出现之后……”
他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还能坚持几天？”
夏莲攥紧了拳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墨檀：“我是指粮食方面。”
墨檀面无表情的回答道：“三天，最多三天，第一批被饿死的人就该出现了。”
“我们能做些什么？”
这次开口的是语宸。
一时间，大家都定定地看着墨檀。
【所以我才不喜欢当主事人啊，压力真的太大了……】
墨檀在心底感叹了一句，伸出右手轻轻地按在地图上的米莎郡南部：“我想了半天，就现在的情况而言，只有两个办法……”
众人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们还真没想到在如此事态下墨檀竟然还能想出两个办法。
“第一个办法，成功率很低，风险很大。”
墨檀将地图上位于古达密平原、雌鹿丘的几枚棋子尽数移动到盘树城，并将其染成了刺眼的血红色：“我有办法能暂时解决莎瓦、埃比城的粮食危机，然后我们改变既定计划，以最快速度突入南境，在白塔城停留一天后再次出发，以盘树城作为据点重新制定一系列方案，风险非常非常大的、力图于速战速决方案，具体内容且先不提……但无论如何都会异常困难，极有可能葬送掉我们这段时间取得的全部成果。”
坐在下首的泰罗用力摇了摇头，然后沉声问道：“那第二个办法呢？”
“很简单。”
墨檀撤回了盘树城的棋子，将它们以白塔城为核心均匀地平铺在南境边缘……
“原定计划不变，让莎瓦、埃比城中没受感染的人穿过封锁线去斯卡兰公国避难，其余人……尽数放弃。”
第三百五十五章：终
第三百五十六章：相信我/交给我
其余人……尽数放弃……
话音刚落，泰罗便豁然起身，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着墨檀：“你……黑梵牧师，你知道自己刚才在说什么吗！？”
其他人的反应虽然没有这么大，却也是惊疑不定地看着墨檀，弗尔曼和羽莺眼中都蕴有一丝悚然。
“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也可以再重复一遍。”
墨檀面无表情地与泰罗四目相对，沉声道：“另一个办法是，原定计划不变，让砂瓦、埃比城中没受感染的人穿过封锁线去斯卡兰公国避难，其余人……尽数放弃。”
“荒谬！”
正直的圣骑士死死地咬着牙齿，棕色的双眸中闪烁着怒火：“你知道那两座城里一共有多少……”
“不知道。”墨檀平静地打断了他，随即补充道：“但至少有数万人，嗯，而且是在刨去那些没被感染的民众之后，我想大概就是这么个数字。”
泰罗目眦欲裂地瞪视着他：“那你竟然还会提出如此荒谬的‘方法’，让数万人就这样去死？让费尔城的惨剧重演！？”
墨檀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似乎想要别过头去，但他的嘴角却在半秒钟后勾勒出一抹笑意，悠悠地说道：“并非重演，要知道费尔城也有许多没被感染的人存在，但他们都死了，而用我刚刚那个办法，却能够确保砂瓦、埃比那两座城中的健康者生还，这两者间有本质上的不同。”
“女神在上！你怎么敢这么……”
“泰罗先生！”
从刚才起一直在夏莲身后沉默的语宸忽然踏前一步，温和而坚定地打断了怒发冲冠的圣骑士：“我想您至少应该听一下墨……黑梵说完理由，您应该也知道他在这段时间挽救了多少无辜的生命，所以请不要冲动。”
双目圆瞪的方脸汉子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慢慢垂下了肩膀，脸上苍白地对面前的少女微微躬身：“请原谅，圣女殿下，是我冲动了……”
“我理解您的心情。”
语宸柔弱地笑了笑，然后冲另一个面色极为复杂的人微微侧了侧脑袋：“也希望您能够理解他。”
泰罗僵硬地点了点头，然后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垂下头对墨檀沉声道：“抱歉，黑梵牧师，我应该听你说完的……但是我希望……”
“你不用希望什么。”
一滴冷汗从墨檀的额角滑下，但他的笑容却愈发惬意起来：“我只是提供了两个选择，至于具体要怎么选，还是要看大家的意思。”
泰罗沉默地点了点头，然后重新坐了回去。
“你应该感谢忘语。”
夏莲歪着头看了他一眼，掂了掂手中的十字架，露出了一个有些勉强的微笑：“否则接下来的十分钟你就只能趴着了，当然……”
她回眸看向墨檀：“刚才那个相当让人难以接受的提案，我也希望你能好好解释一下，把其中的理由与苦衷告诉我们。”
“理由？苦衷？”
牧师袍后面已经被汗水洇湿的墨檀轻快地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不，这只是一个简单的算数问题，当然，我可以用相对简明的语言为大家解释一下，然后诸位就可以尽情地开始进行头脑风暴或思维碰撞了~”
弗尔曼主祭勉强扯动了一下嘴角：“那就……请尽快吧，黑梵牧师。”
面色愈加苍白的墨檀莞尔一笑，把桌上的棋子一个个放到地上，然后将整个桌面掀起，让那张米莎郡地图正对着面前的五人，最后拿起羽毛笔在南部区域画了一个巨大的红圈，轻声道：“首先，拿下了雌鹿丘的我们，下一个目标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南境，而那里又是整个米莎郡zombie最多的地方，突变者的密集程度比北部、中部加起来还要多出数倍不止，这一点大家心里应该都有数吧？”
尽管有三个人没听明白zombie是什么意思，但众人默默还是地点了点头。
“很好。”
墨檀点了点头，微笑道：“那么我们现在就来说说上一个方法……”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特意停顿了大概一秒半左右的时间。
果然，眉头紧锁的羽莺在墨檀再次开口前倾着身子问道：“等下，你不是要解释刚才说的那个办法吗？”
“恰到好处的问题。”
墨檀随手抹了一下额头，耸肩道：“不过答案你一会儿就知道了，现在请先耐心听我说，首先，在上一个办法中，我们需要推翻之前稳扎稳打的策略，强行在盘树城站稳脚跟，而在这个过程中我们需要面对的突变者至少是雌鹿丘一役的四到七倍，你们不用怀疑这个数字，科尔多瓦可是亲自从那里杀过去的，有可能存在的误差已经全都被我算进去了。”
突变者是雌鹿丘一役的四到七倍……
众人的心都是咯噔一下，面色也逐渐从凝重变成了肝疼。
“而我们这边，近两天大概还能从北边得到一批支援，但其中没有战斗力的平民至少要占一半，剩下的人也没法保证强度，不过在北部封锁线压力骤减的情况下或许还真有可能过来一批中阶职业者也说不定，但这也只是假设。”
墨檀没有在意众人的表情，只是继续从容不迫地分析道：“然后，在途经白塔城的时候，如果足够幸运的话我们应该还能扩充一下战力，虽然只是短暂地停留，但我依然会给忘语留下足够的时间为普通民众驱散恶疫，赢得当地人的信任，然后像之前在新芽、葛兰两城做的那样，让那些有志之士加入我们，但是据我所知，那些‘有志之士’已经战死了超过七成，诸位可以自行脑补一下还会有多少人能够入伙。”
其实这个问题根本就不用脑补，因为答案必然是没多少。
现在联合部队的活跃战力加在一起大概有千人左右，这还要加上那几百位圣骑士，剩下的人大体由郡北部的霍弗、米达两城以及郡中部的新芽、葛兰两城那些职业者，再加上北部封锁线压力骤减后分出来支援的人组成，虽然比起最开始的时候已经壮大了不知多少，但依然远远无法在数量上与南境的突变者抗衡，之前科尔多瓦传回来的消息大家也知道，都明白这是无法撼动的事实。
墨檀注意到弗尔曼主祭的表情已经慢慢由肝疼转化为蛋疼……
“而盘树城的情况也大体如此，不过据说精灵的建筑风格在防守方面比较有利，所以我们如果只是普通的驻守在那里，就算再怎么样也不会比他们之前做得差，安全方面还是可以保证的。”
墨檀在盘树城的位置画了个圈，然后又重重地戳了戳西南角的砂瓦、埃比两城，在上面留下了两团殷红如血的墨渍，沉声道：“但问题在于，我们不能老老实实地守在那里，就像我之前说的，如果要救出那两座城里的人，稳扎稳打是行不通的，就算暂时能够帮助他们解决粮食问题，我们的时间也最多只有半个月，只要在这段时间内没有将事情解决，那两座城就必定被突变者冲破，后果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包括泰罗在内，所有人全都保持着沉默。
正如墨檀所说，就算能够解决那两座城的粮食问题，让里面的人不至于饿死，但他们也只能再坚持半个月，甚至更短的时间，而在这段时间里以现有的战斗力解决南境那保守估计数量也要超过两万的突变者简直无异于痴人说梦，就算那些怪物莫得战术、莫得脑子、莫得纪律，在绝对的数量优势下也只会变成一个个莫得感情的鸽……咳，杀手，将数量处于绝对劣势的联合部队撕成碎片。
“事先说明，如果选择这个方案的话，要是不抱着相当的觉悟去做，那么失败的几率绝对是百分之百，换句话说就是连尝试的必要都没有。”墨檀分外严肃地用手按住那片被红墨圈起来的区域，也就是米莎郡的整个南境，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冷酷：“而如果抱着绝对的信念去做，同样有着极大的可能失败，而代价则是我们这些米莎郡仅有的战力全军覆没，嗯，或许以夏莲殿下的强大可以存活下来，还能顺便保住忘语的小命，但其他人基本就只有战死一个选择了，那么问题来了，泰罗先生，请问你怕死么？”
泰罗不暇思索地摇头道：“为了荣誉与信念战死沙场是一个骑士的荣耀。”
“说的好。”
满头虚汗的墨檀抿起嘴角拍了拍，继续问道：“那么当你战死、我战死、弗尔曼主祭战死、所有圣骑士悉数战死、联合部队中上到八百多岁的精灵老法师，下到十**岁的半人马小骑士统统战死后，谁来保护那些无辜的人？谁来保护我们背后那些原本已经安全下来的城市和里面的人民？你的亡魂么？”
泰罗呆呆地张着嘴，却是哑口无言，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砂瓦城、埃比城一共有多少人，刨去那些没有染上瘟疫的健康者又还剩多少人？”墨檀面无表情地眯起了眼睛，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划动着，轻声对问道：“而米达城、霍弗城、新芽城、葛兰城、白塔城、盘树城加起来又有多少人，这笔账我想大家都应该算的明白，我刚才说的第二个方法，就是在权衡过上述内容之后做出的，大家明白了么？”
羽莺惨笑了一声，面色苍白地点了点头：“大概算是懂了吧，说实话，我现在有点儿想骂人……”
其他人并没有出声，不过他们的表情已经替本人做出了回答，包括有些迂腐顽固的泰罗在内，在座的人都不是傻瓜，所以不可能在墨檀解释到这种程度后还算不明白这笔账。
然后……
“呼，大概就是这样。”
原本半跪在那里扶着矮桌的墨檀忽然一屁股坐倒在地，看上去极度疲惫地长出了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苦笑着抬起头来向众人耸了耸肩：“我说完了，大家说说看法吧……抱歉，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你不需要抱歉，黑梵牧师。”
弗尔曼主祭严肃地看着他，那张似乎在短短几分钟内老了十几岁的脸上写满了无奈：“没人能比你做的更好了。”
泰罗颓然地摇了摇头：“女神在上……”
“女神现在可没空指点你这头迷糊的羔羊。”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的夏莲轻哼了一声，然后抬高声音问道：“那么，大家觉得该怎么做？”
预料之中的沉默……
“好吧，其实我现在也乱套了。”
夏莲悲愤地扯了扯耳朵，然后重新将视线移回到墨檀身上，苦笑道：“既然这样的话，那就交给你来判断吧，如果是你的话，我觉得无论你让大家怎么做，最后的结果是怎样，都不会有人抱怨的。”
墨檀对此并没有感到意外，事实上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所以只是耷拉着肩膀轻声问道：“我么？大家觉得呢？”
“我能接受。”弗尔曼主祭第一个做出了表态，沉声道：“我会支持你的选择，而且不会后悔。”
羽莺也紧随其后：“附议。”
泰罗死死地攥紧了拳头，然后缓慢地点头道：“我会尊重你的想法，黑梵。”
“是么……”
墨檀微微颔首，然后有些吃力地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双肩微微颤抖着，似乎在使用着全身的力气开口道：“既然如此的话，那我们就……”
“等一下。”
一个出乎意料的人，出乎意料地打断了他，正是刚刚没有表态的语宸，不过因为她大多数时候都是站在墨檀那边的，所以众人似乎都下意识地忽略掉了她。
结果她却在这时站了出来……
“我建议，去救砂瓦城和埃比城的人。”
语宸走到帐篷中央，鼓起勇气用前所未有的坚定态度大声道：“改变原来的计划，用黑梵提出来的第一个方法，去救他们！”
墨檀当时就愣住了，他定定地看着语宸，过了好半天才勉强从嘴里挤出了一个字：“你……”
“我希望这么做。”
少女极其罕见的，斩钉截铁的说道：“用第一个方案。”
“好。”
夏莲忽然站起身来，微笑着说道：“我同意忘语的想法。”
紧接着，泰罗、羽莺、弗尔曼也都纷纷表态……
“我支持忘语殿下的意见。”
“就这么办吧。”
“我也没意见。”
然后，这件事似乎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定下来了。
只有墨檀依然呆呆地看着语宸，眼中满是混乱和疑惑：“为什么？”
‘你已经说了那么多残酷的话，肩负了那么多本不属于你的压力，甚至都为了大家强迫自己变得不像墨檀了，所以不应该再承担更多了，但是我可以(w)！’
一条好友消息在墨檀眼前闪过。
“而且，我相信你之前的那个计划应该还有很多没说出来的，更加完善的步骤~”
站在她面前的语宸眨了眨眼，笑靥如花：“因为你一直都是我们这些人中最努力最拼命，最想与大家一起迎来happy end的人啊，所以……这次就请你保留意见，相信我，相信我的选择，相信我选择的。”
刹那间，在【倒影】所带来的疲惫奇迹般地消失了……
墨檀望着少女那纯粹而明亮的眸子，嘴角翘起了一抹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充满别样温度的笑意。
“好的，那剩下的交给我。”
第三百五十六章：终
第三百五十七章：缘分
游戏时间pm13:07
安卡集市北区，蓝鲤之家
这里是一家规模普通、在集市中随处可见的旅店，除了老板是一位罕见的海族之外，唯一的特点就是住宿费相对比较便宜，当然，这也与它比较偏僻的地理位置以及过于潮湿的房间环境有关。
很显然，对于那位花大价钱对旅店环境进行了负面改造的老板来说，自己呆得舒服比生意兴隆这种小事重要多了。
不过就算如此，这家店也不是没有回头客的，比如……贾德卡。
老贾在游荡到安卡集市后，直到遇见墨檀、牙牙两人前一直住在这里，除去亲民的价格这一至关重要的因素之外，还有一点就是只有住在这里他那把不稳定爆炸物才会安分些，要知道在频繁被暴走的牙牙当做大风车疯狂甩来甩去之前，他可没有对法杖进行‘冰敷’的习惯，如果不住在这种被改造得特别潮湿的地方而是选择其它旅店的话，光是维修费和赔偿费都足够让老法师流落于街头……然后再爆炸于街头，最终被扭送至治安机构。
总而言之，他是这里的常客，这次回来后更是带着墨檀等人一起在这里落了脚，作为这支冒险者小队的临时驻扎地点。
而并不在乎周围环境，只要有个床（实在不行窝也成）的牙牙与两位玩家自然也不会介意，再加上这里的房间确实便宜，也就欣然蓝鲤之家住下了。
言归正传，伴随着一阵扭曲的白光，穿着重甲、身材高大的半龙人骑士出现在房间内，他随手将床头那面雾蒙蒙的镜子擦干净，一边端详着面前那张多了点儿棱角、鳞片的脸，一边有些不适应地甩了甩自己的尾巴，露出了一抹苦笑。
比起只需要适应两个身体，还有游戏舱帮忙消除违和感的其它玩家，有着三个角色的墨檀每次换号时总会稍稍有些不适应，其中以当前‘守序善良’的状态为最。
原因无它，‘绝对中立’的墨檀种族是人类，身材长相与现实中的自己完全没有任何差别，身上也没有多出些什么奇奇怪怪的零件，所以不可能无法适应自己用了二十几年的身体；而‘混乱中立’的墨檀虽然和游戏外不太一样，有着稍微变得高瘦些的身材，灵敏许多的听力和视力，但那会儿的他在环境适应能力方面可是鬼畜级的，所以也没什么问题。
但身为半龙人的‘默’就不一样了，首先他长高了将近二十公分，从一米七出头变成一米九出头，身体还壮了好几圈，与作为‘黑梵’和‘檀莫’时的体型都差了不少，再加上身上多出来的鳞片、龙角以及那条尾巴，想彻底适应确实不太容易。
不过也仅限于刚上线的前几分钟而已，仅仅只是稍微活动了一会儿，那淡淡的违和感便已经消失不见了。
“真是个好女孩啊。”
想到上午那会儿一反常态的语宸，以及自己当时那骤然放松下来的心情，墨檀不由得露出了一抹微笑，他很清楚自己在那个状态下的时候心理素质并不算好，抗压能力甚至还不如大众水平，所以愈发感谢当时站出来从自己手里结果压力，毅然做出‘选择’的少女。
【其实以语宸同学的性格来说，她应该和当时的我一样做不来这种事。】
墨檀耸了耸肩，然后便迈开步子往房间门口走去。
他并不是被动切换人格上线的，而是先以‘绝对中立’的人格退出了游戏，主动转变人格登陆的当前角色，因为米莎郡那边的联合部队这会儿正在赶路，所以坐在马车里的他并没有什么事做，于是便招呼熊地精巴萨卡过来跟自己聊了两句天，然后就假借与女神沟通的名义握着十字架下线了，在别人眼里无论是‘睡着’还是‘祈祷’都说得过去。
紫罗兰帝国那边虽然也有事要做，但并不是现在这个时间段，反倒是刚刚脱离黑名单还完美解决了一个任务的冒险者小队这边可以趁热打打铁，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简单地任务做一做，
所以墨檀就上线了。
结果他刚一开门，就看到了正好从不远处另一个房间里走出来的贾德卡。
“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老法师笑呵呵地冲他打了个招呼，或许是因为在这里不需要随时随地的看着他那把法杖，贾德卡的气色似乎很是不错。
【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什么时候出去了？】
墨檀有些纳闷地看着贾德卡，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
“牙牙今天早上往你房间里闯了一次。”
后者却是没看出墨檀的懵辶，只是耸了耸肩道：“结果发现你并不在这里，后来夜歌小姐过来说看到你早早就出去遛弯了，没想到你一遛就遛到了这会儿。”
墨檀立刻就搞明白了情况，然后顺着季晓鸽之前的掩护笑道：“我就随便走了走，主要是上次来的时候也没好好逛过，这两天又一直在忙任务，难得来这么出名的地方一趟，不到处看看的话总觉得自己亏了很多。”
“哈哈，没错没错。”
贾德卡不疑有它，只是拍了拍墨檀的肩膀：“我刚来的时候也是这样，不过要是在这里呆上一段时你就不会这么想了，这里有相当数量的流动人口，从来都不会缺少新鲜，你就算逛他个十天半个月感受也不会有太多变化。”
【这大概就是集市和商场的区别吧~】
墨檀在心底感叹了一句，然后有些好奇地向贾德卡问道：“牙牙呢？”
按理说这姑娘大部分时间应该都是跟贾德卡一起行动的，老法师现在已经越来越像前者的保姆了，不过他自己也是乐在其中，偶尔看向牙牙的眼神里特别有老父亲的味道……最后一条是季晓鸽说的，她觉得一直单身至今未婚的老贾可能把牙牙当自己闺女了。
墨檀对此深表赞同。
“牙牙跟夜歌去冒险者公会了，留我在这儿等你回来。”
老贾呵呵一笑，率先走下楼梯：“咱俩也赶紧吧，让她们两个小姑娘单独行动总归不太好，那地方鱼龙混杂的，要是有不长眼的找麻烦就不好了。”
墨檀立刻点了点头：“有道理。”
贾德卡跟柜台后面那位有着两条长须，正在躺在椅子上翻书晒太阳的海族老板打了个招呼，一边大步流星地往前走着一边继续冲墨檀说道：“但愿别出什么麻烦吧，万一把人家打个三长两短的咱还得赔钱。”
“呃……”
墨檀愣了一下，有些发懵地问道：“你不是在担心她俩啊？”
“她俩有啥可担心的？”贾德卡特纳闷地看了墨檀一眼，摇头道：“那些手上有两下子的强者怎么会在这种地方随便找人麻烦，惹事儿基本都是那些刚入行的菜鸟，一个个年轻气盛的还不怎么懂规矩，你觉得那种人会是牙牙和夜歌的对手吗？”
墨檀琢磨了一下，点头道：“确实够呛，嗯……要不咱俩还是快点儿吧，我现在反而比刚才更担心了。”
“靠谱！”
……
十五分钟后
安卡集市，冒险者公会分会
墨檀和贾德卡气喘吁吁地走进了一层大厅，先是警惕地环视了一圈，发现并没有发生什么混乱、流血与（食物）中毒事件后才放下心来，然后便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在茫茫人群中找到了自家那两个妹子。
原因很简单，站在她们旁边的那个双头食人魔实在是太惹眼了！想注意不到都不行！
没错，那正是昨晚刚到安卡集市便与众人分别的，虽说是临时队友，但实质上却扮演着boss角色的安东尼达布斯，当然也可以理解为：安东尼和达布斯。
原本已经落下的小心脏立刻悬了起来，墨檀和贾德卡二话不说连忙拔腿往那边跑去，到了之后却是看到了一片祥和。
“你们来啦~”
季晓鸽心有所感地回头看向两人，顿时露出了灿烂的微笑，然后把手上那坨黝黑的、扭曲的、纠结在一起的、宛若被恶灵附体一般的蘑菇塞到食人魔手中，莞尔道：“要细嚼慢咽哦。”
“慢慢……嚼！安东尼，听话！”
安东尼兴奋地点了点头，然后便抓起那堆生前应该是蘑菇的物体往大嘴里一塞，满脸幸福地吃了起来，而且确实是在细嚼慢咽。
墨檀敏锐的注意到，那位……那颗名为达布斯，十有**是玩家的脑袋正在拼命把头往旁边偏，奈何他的脖子长度实在有限，只得满脸扭曲地挣扎道：“安东……尼，快跟人家道……道谢！”
【真是个好人啊，衷心地希望他没有和安东尼共享味觉，嗯，应该没有，不然的话肯定已经掉线了。】
墨檀分外钦佩地看了达布斯一眼，紧接着就被一道旋风般冲来的身影给撞翻在地。
“默汪！”
牙牙笑嘻嘻地蹲在墨檀背后的盾牌上，俯下身来亲昵地嗅了嗅后者的耳朵：“汪们又碰见这个有两个汪的人啦！默汪早上出去汪为什么不带汪！”
感觉到周围那愈加灼热地视线，墨檀压力山大的回头安抚道：“乖，你先起来，回头有空了再带你去玩。”
“昂！”
牙牙立刻乖巧地从墨檀的背上跳了下来，然后狗狗祟祟地附在墨檀耳边低声道：“默汪你听汪说，那个有两个汪的汪不正常，他一直在吃汪鸽姐姐的东西，吃的特别汪、特别多，而且……”
犬娘妹子打了个冷颤，目光里满是怕怕。
墨檀愣了一下，然后抬手牙牙顺了顺毛，也就是摸了摸头发：“而且怎么了？”
咕嘟……
牙牙咽了下口水，特别惊悚地说道：“而且还没死。”
“别随便让人去死啊。”墨檀苦笑着捏了一下牙牙的兽耳，然后回头对转头看向这边的达布斯笑了笑：“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缘分缘分，都是缘分。”
达布斯的表情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安东尼又给这位夜歌姑娘添麻烦了。”
这会儿似乎并不是特别饿的安东尼也主动转过头来，礼貌地对墨檀打了个招呼：“安东尼，不好意思，添蘑菇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扑面而来，尽管墨檀依然拼尽全力保持着礼貌得体的微笑，并没有像旁边的贾德卡和牙牙那样宛若瞬移般逃向两边，但这并不能掩盖他掉血的事实。
没错，掉血了！墨檀被安东尼用一句充满了气味的话给说掉血了！
“是添麻烦了，安东尼，你需要彻底锻炼自己的发音技巧。”达布斯转过头，一本正经地对自己的‘兄弟’说道：“我们的构造没有任何区别，所以我能做到的事你没有理由做不到。”
安东尼有些委屈地眨了眨他那双昏黄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点头道：“哦，但是达布斯，要陪，丹东尼，一起练。”
“当然，我会陪你一起练的。”
达布斯露出了一个简直不像是食人魔的宽厚微笑，抬起右手摁了摁安东尼的大脑袋：“无论是书法、语法、基本礼仪、历史知识、社交常识还是做人之道，我都会陪你一起学习的。”
安东尼咂了咂嘴，满脸讨好地从季晓鸽那里接过了一颗茶叶蛋，一口吞下之后分外茫然地对达布斯眨了眨眼：“安东尼，没听见。”
“噗嗤~”
季晓鸽忍不住笑出声来，伸出小手拍了拍达布斯的小臂（再高就不好够了）：“还是不要把他逼得太紧吧，安东尼都这么听话了。”
达布斯干笑了一声，叹息道：“夜歌小姐您有所不知，我要是不这么说的话他就一点儿都不会往心里去了，稍微给安东尼一点压力的话，他至少会从里面挑一个简单的试图跟我磨时间，唉，就算是那样我都已经很知足了，顺便一提，我跟他说基本礼仪最简单。”
【他人真好啊……】
墨檀和季晓鸽交换了一个含义完全相同的眼神。
而贾德卡这会儿则已经绕到了昨天那个柜台前，向后面那位有些面生的年轻人问道：“小伙砸，我们那个任务现在还不能交吗？”
“啊，不，不好意思。”
后者尴尬地摇了摇头，摆手道：“克里斯大姐交代过，这个54250的任务必须要她亲自受理才行。”
“那她什么时候能回……”
贾德卡话还没问完，就被不远处一阵清脆的惊呼打断了。
“喂喂喂！干嘛呢干嘛呢！你们是跑这儿野餐来了还是怎么着！让老娘看看是谁胆子这么……哎妈你这嘴里咋这么大味儿啊！”
第三百五十七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