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夜未央（III）
“好的开始……”
西蒙大公眉头轻皱，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难道除了‘制裁’与‘观望’之外还有其它方式？”
他有些困惑地看着墨檀，毕竟在西蒙心中，无论是依照帝国法典予以重惩的‘制裁’还是形同无罪释放的‘观望’都算不上是什么好的开始，前者几乎等同于马绍尔家族灭亡，而后者则会导致火爪领的鱼死网破，当然，前提是这位达布斯说的双叶说的犀罗大公说的话是真的……
而无论之前那番出自火爪的‘威胁’是否属实，一切皆以帝国为先的西蒙都不敢赌，可能性再小也不敢赌！
要是火爪领真的掀起战火，将马绍尔家族捕奴贩奴的罪恶勾当公诸于世，水晶狼那个年轻气盛的家主再掺和进来，最坏的情况甚至会导致帝国分崩离析，保守估计也会大伤元气。
【所以他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西蒙毫不遮掩地打量着面前仪态从容的年轻诗人，很清楚对方绝非什么‘紫罗兰帝国的热心民众甲’，且不说他神不知鬼不觉抓到萨克弗里斯的壮举，单凭此人那难以捉摸的气质、皆有深意的话语、着眼局势的透彻这几点来看，西蒙大公就不相信这家伙没有其它用心，事实上，这位年仅四十但涉世已深的暗精灵大公爵已经从不久之前的点点细节中看出了一些端倪，再加上同样没有表面上那么单纯的巴洛卡如此快速地表明立场，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猜测，只是不方便放在台面上来说罢了。
“不，并没有其它方式。”
墨檀轻笑着摇了摇头，缓声道：“所谓好的开始，就是建立在审判结果为‘制裁’的前提下，否则帝国必将掀起一场保守罩杯也得是g的轩然大波，到时候想要收场就没没那么容易了，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公爵大人就算一个字都不信也是您的自由。”
所以罩杯是什么？
西蒙并没有问出这个他隐隐觉得有些没品的问题，而是直截了当地问道：“马绍尔家族的行径……若依照帝国法典进行判决已经足够灭族，就算是九大家族之一也没用。”
虽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西蒙大公依然面无表情，但墨檀依然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言语之中隐隐流露出来的痛苦与挣扎，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这位西暮西蒙大公尚且年幼（相较于其种族而言），就算他的性格再怎么冷漠死板，终究还是没有那些活了近千年的老鬼般能看得开（远在米莎郡的夏莲忽然打了个喷嚏），而巴菲马绍尔又是他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两个家族之间虽然因为距离原因交集不深，但却并不影响他们的私人交情，所以经常以个人名义互相去对方的领地做客，而没有早恋情况……所以也自然没有子嗣的西蒙也对巴菲膝下的几个孩子自然颇为宠爱，所以就算很清楚马绍尔家族罪行之重哪怕灭族数遍都属正常，但他依然心有不忍。
所以这位忠于帝国、忠于法典的大公爵此前一直在摇摆不定，除了身为九大家族之一的马绍尔家族覆灭或许会导致帝国不稳这一原因之外，在私人情感方面他也颇为挣扎，所以一直在潜意识中放大‘帝国九大支柱不能缺失’这一理由。
这也就是说，如果墨檀今天没来的话，就算现在的西蒙大公还没有拿定主意，但他最终多半还是会选择投‘观望’票，并以大义为借口让自己心下稍安，然后时刻警惕并监视着马绍尔家族，不让他们之前所酿下的罪恶复燃。
但问题在于……墨檀来了。
“呵呵，虽然公爵大人您说的有道理，非常非常的有道理，但是……”
墨檀莞尔一笑，悠悠地问道：“您刚才可是亲口说过，帝国数百年来还从未有过九大家族被公然审判这种情况，也就是说，若接下来的审判确实以‘制裁’作为结局，也是史无前例的第一次，公爵大人您知道‘第一次’这三个字有多么特殊么？”
西蒙并没有领会前者的‘深意’，所以只是眯起眼睛轻声道：“说说你的理解。”
“我的理解比较复杂，不过在当前这件事上，第一次的含义无非就是‘标准’二字。”墨檀并没有卖关子，只是笑呵呵地解释道：“准确的说就是制定标准，平民也好、贵族也好、领主也好都能看到的标准，让所有人都知道什么程度的罪行就连一位大公爵都犯不得，这样不但能让我们这些愚民们感受到帝国的公正，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信心，也能给那些位高权重的小朋友们敲敲钟，让他们知道就连诸位大领们主玩得太过分都会被收拾，何况权势地位都远远有所不如的自己。”
西蒙轻轻颔首，不过这些内容就算对方不说他自己也能想到，所以只是沉默地等待面前这位深不可测的安东尼达布斯先生继续往下说。
“当然，更重要的是……”
墨檀并没有让前者失望，稍作停顿后便微笑着继续道：“因为惩治一位大公爵这种事对大多数人来说都遥不可及，有资格去思考的又没胆子去管，再加上帝国法典里也没有任何明确的说明，所以就算最后的结果是‘制裁’，我们也不一定要彻底毁灭马绍尔家族。”
西蒙摇了摇头，他的面色有些难看，但却还是沉声道：“但这种程度的罪行……”
“这种程度的罪行以前不是也出现过么？您刚才亲口告诉我的。”
墨檀嘿嘿一笑，摊手道：“结果呢？涉事的一方除了分出大量利益给其它家族之外，完全没有任何损失，甚至连罪名都不存在，所以您觉得‘罪行的程度’这种事咱们还有必要去聊么？”
西蒙大公目光闪烁，似乎明悟了些什么。
墨檀随手掏出了两只价值不菲的、不知道从哪儿顺来的高脚杯，浅笑着放在两人中间的小桌上，然后掏出一小坛酒香四溢的‘拱火烈’将两个杯子斟满：“巴洛卡大公给的，让我这种不懂酒的人来喝实在是太浪费了。”
随后他便抄起杯子，将里面那给点儿火就能点着的烈酒一饮而尽，颇为感慨地赞叹了一句：“好，劲儿挺大！”
【那你为什么不去直接喝酒精呢？】
听到墨檀对拱火烈的这番评价，还算懂酒的西蒙大公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端起杯子浅尝了一口后摇头道：“看来你确实不懂酒。”
因为拱火烈的特殊性质，他倒并不担心对方在酒里下毒，喝的很是有恃无恐。
墨檀只是笑了笑，然后便将话题拐回了正轨，耸肩道：“总而言之，既然已经有了用利益交换换取‘观察’票这种不成文的规则，所谓的公正也只是一个摆设而已，您所在意的帝国法典固然重要，但它终究只是面向普通的人存在，至于诸位大公……呵呵，虽然在‘制裁’后确实也需要遵循相应律法，但作为律法本身的制定者与执行者，让它变得不那么透明还是做得到的。”
“不那么透明……”
“没错，不那么透明。”
墨檀打了个不太绅士的响指，嘴角翘起了一抹狡黠的弧度：“这个世界也好，这个帝国也好，不公平的事物与所谓的特权阶级永远都不会消失，与其遵循着过往的‘潜规则’让所有高位者都有恃无恐、无法无天，还不如适当地运用一下诸位手中的特权，这样虽然会在祸事的裁断方面显得不那么公正，但也总好过向以往那样过于极端的处理方式。”
此话一出，墨檀面前这位九大公爵中最为看重规矩的西蒙大公竟是点了点头，后者虽然刻板，但也绝不是迂腐之人，他很清楚虽然墨檀说的这些表面上显得离经叛道、蔑视律法，但却能够让律法与规矩变得更为贴近现实。
事实上，他自己在当年初步了解历史中那些无疾而终的审判时也有过此类想法，但那时也仅仅只是想一想而已，完全没有料到这种机会真的有可能出现，更没有料到当时与自己共同探讨的好友会变成手染无数鲜血的‘被审判者’。
“您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墨檀对西蒙大公举杯致意，莞尔道：“严格而极端的制裁表面看似公正，实则却将最高阶级的特权表现得淋漓尽致，过去那些以‘观察’为由不了了之的罪行完美地诠释了这一点，让本该公正的审判变成了笑话，变成了各大家族进行利益交换的舞台，变成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肮脏默契，于是绝对的公正变成了荒谬的大话，无声的默契浇灌着罪恶的萌芽，原因只是因为没有人能负担得起被‘制裁’后的高昂代价，嗯，通俗点来说就是大家都不想被杀全家。”
西蒙叹了口气，拿起高脚杯灌了一大口拱火烈，嘴角泛起一抹苦涩：“因为谁也没办法保证自己的后人不会犯下滔天大错，就算我这种自信绝不会蔑视律法的人，也无法保证未来的某位西蒙大公爵不会在紫玖之厅被所有人一致认定为有罪。”
墨檀哈哈一笑：“这也是您犹豫的原因之一，对吧？”
“没错。”
西蒙大公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坦然道：“我还没有那么高的觉悟。”
聊到这个份上，两人已经可以算是把话彻底说开了。
“谁都没有这么高的觉悟。”墨檀眨了眨眼，悠然道：“但我们现在得到了机会，一个把绝对公正变成相对公正，让肆无忌惮变成有所顾忌的机会。”
西蒙大公血红的双眸中闪过一缕了然：“就是你之前说的，让‘制裁’变得不那么透明？”
墨檀轻轻颔首：“没错，现在知道马绍尔家族大罪滔天的只限于寥寥数人，除了诸位大公爵以及身边的亲近人士之外，马绍尔家族捕奴贩奴的‘壮举’几乎无人知晓，我们完全可以在确定‘制裁’后不把实情全盘托出，随便说个两三成事情应付民众就足够了，如此一来，惩戒的力度既不用太大，又能给所有人一个交代，不但让诸位领主这些特权阶级充分地享受到了特权，从长远的角度看来，有了这一次开头，帝国未来的大公爵们想要搞事情也得仔细考虑考虑，至少不会抱有‘反正在利益交换后一切都会不了了之’的心态。”
“所以你想说的是？”
“我想说的是，这次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墨檀耸了耸肩，和煦从容地笑道：“火爪领作为最大的受害方，立场十分坚定；水晶狼的主事人恰好是一位还不够成熟但正义感爆棚的少女；巴洛卡大公之前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皇室手中的两票古往今来都是一边一张，两不相帮；如果再加上西蒙家族的话……呵，数百年来，帝国最高级别的审判桌上何时有过这种场面？如果错过了这次，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而且如果还会出现这种情况，那只能说明有人犯下了绝不亚于马绍尔家族此次行径的罪孽，这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
西蒙大公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道：“如果我选择‘制裁’，你觉得最后会演变成什么样？”
墨檀洒然一笑，摇头道：“我知道您想问什么，亲爱的公爵大人，但我之前所说的那些已经解决了您两个心结，一个是对帝国的忠诚、一个是对制度的担忧，至于最后一个……很抱歉，哪怕我们只对外界坦白真相的十分之一，现任马绍尔家族的族长，您年轻时的挚友巴菲马绍尔大公爵也必须死！”
西蒙原本就颇为苍白的面色顿时又少了三分血色，但他只是艰难地点了点头，沉声道：“我明白，作为主事者的巴菲手上已经染了太多鲜血，真若制裁，不得不死，但是……”
“但是巴菲马绍尔的死，并不代表马绍尔家族的灭亡。”
墨檀不等对方把话说完，便出言打断道：“他们偌大一个家族，不可能没有几个清白的人，如果我是巴菲的话，脏我自己的手就足够了，奴隶贸易这种事老婆孩子听都不会让他们听到，何况染指。”
“我明白了。”
“呵呵，所以说，虽然事情闹得这么大，但就算最后只死巴菲一人也不是不可能哦。”
“那么，达布斯先生，最后一个问题……”
“愿闻其详~”
第三百七十三章：终
第三百七十四章：夜未央（IV）
十分钟后
离开谧夜庭的墨檀伸了个懒腰，又和那位热心告诉他东在哪儿的小哥打了个招呼，然后便溜溜达达地拐进小路往贸易区的方向走去。
尽管已经入夜，但作为王都的萨拉穆恩依然人声鼎沸，墨檀很快便离开了寂寥无人的小路，在魔晶灯播洒出来的光芒中融入了人群，他并没有使用百态伪装自己的模样，也没有直接回到作为长期住所的琉璃亭，而是大大咧咧地走到了位于贸易区与旧城区之间，矗立在运河旁的冒险者公会前，在一辆印有魔法师公会徽记的小地行兽车前停了下来，颇为贪婪地打量着缀在车门上的青色水晶，那是一种颇为廉价的元素结晶，主要用途是作为低阶风元素法阵的媒介，比如小康阶级居家旅行必备的【轻羽术】、【缓落术】之类的。
墨檀驻足了大概二十秒左右，最终还是敛起了自己那满是铜臭气的表情，然后从长袍下掏出了一把造型宛若蝴蝶刀般的短刃，向车门上那颗个头最大的、充当魔力中枢的元素结晶伸去……
咔嚓！
车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把几乎贴在上面的墨檀撞了个跟头，双叶那张永远戴着圆眼镜的娃娃脸从里面探了出来，面色古怪地看着面前这位一屁墩坐倒在地的贱人，咬着牙低声道：“你是得有多不要脸？”
“啊？”
墨檀眨了眨眼睛，特别无辜地耸肩道：“我就是路过，结果被你一车门给拍地上了。”
双叶注意到他手中的那把短刃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少女轻哼了一声，冷着脸瞥了他一眼：“进来吧。”
“站不起来了。”
墨檀一脸痛苦地抱着自己的左腿，声音有些发颤：“腿折了。”
双叶的额角泛起了几根小青筋，攥着小拳头在自己冲晃了晃；“你进不进来？你再不进来我打死你！”
“撞人啦！”
墨檀立刻一声哀嚎，重重地躺倒在地，然后抱着自己的右腿开始打滚，一边滚还一边叫着：“肇事女司机不给医药费就算了！还想杀人灭口啊！”
这里原本就还算热闹，墨檀这么一嚎，几个刚从冒险者公会里面出来、正巧路过墨檀的年轻人顿时迟疑着停下了脚步……
叮！
一枚金币从少女指间滑落，骨碌碌地滚到了墨檀身边。
“嗯，我好了。”
墨檀以迅雷年费超级会员的速度捡起了那枚金币，然后带着从容的微笑登上了马车，随手带上门后对面前的橙发少女微微躬身，深情地注视着她那杀气腾腾的双眼，捧起双叶的小手就要往上亲：“世界真小，亲爱的双……”
蓬！！
一团火光从那白皙柔嫩的小手上爆散开来，直接把墨檀那张厚度几乎可以用来挡子弹的脸给炸串了人种。
“上次在紫玖之厅是本小姐给你面子。”
双叶缩回了手，面色不善地坐在身后的软垫上，咔吧咔吧地晃了晃自己纤细的颈子：“就你这副尊容还想跟老娘玩吻手礼？”
墨檀先是一愣，然后顶着一张极具非洲特色的脸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双叶一番，直到把后者看的有些发毛后才咂了咂嘴，点头附和道：“确实不太合适……”
连语气带神态，这话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他这副尊容跟双叶玩吻手礼确实有点儿委屈了自己一样。
双叶撇了撇嘴，挑眉看了一眼那枚被墨檀死死握在手里的金币，忽然嗤笑了一声：“我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有钱了。”
墨檀坐在双叶对面，抓过掩在窗后的帘子擦了把脸，大大咧咧地问道：“为啥？”
“你怕不是从……哼，算了。”
双叶说了一半便摇头打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嘲讽，冲车外扬了扬下巴：“没被跟踪吧？”
墨檀也不在意对方话说半句，叠起双腿摊手道：“不知道啊。”
“你最好稍微正经点。”
双叶虎视眈眈地瞪着他，眼中蕴着明显的不满：“尽量不让别人发现咱们的合作关系是你说的吧？我从赤之庭出来一趟可不容易。”
墨檀玩味地看着她：“尽量不让别人发现？呵……你这不是很懂嘛。”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却是让双叶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转移话题道：“西蒙那边怎么样了？”
“搞定了，比我想象中的要轻松。”
墨檀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轻笑道：“稍微许下几个条件就让他妥协了，或许那未老先衰的正太只是想找个能说服自己坐看朋友去死的理由而已。”
双叶在墨檀说出前半句话时先是面色一喜，却是在后者说完后皱眉道：“你给他许下了什么条件？为什么事先没有告诉我？”
“我干嘛要告诉你？”
墨檀特别纳闷儿地看了她一眼，冷笑道：“我们只是暂时有着相同目标的合作者关系而已，我又不是你爸，为啥什么事儿都得提前告诉你？”
双叶也不气恼，只是悠悠地道：“那现在木已成舟，你该谈的也谈完了，总能告诉我了吧？”
“也不是不行。”
墨檀还真就点头了，毫不在意地说道：“比较有价值的条件有两个，首先，我告诉西蒙虽然他的好基友巴菲马绍尔在劫难逃，但是在把事情公之于众的时候可以稍微做些粉饰，比如把卖了十万人说成卖了一百人之类的，最后只杀那些确实涉嫌捕奴贩奴的人，而这样一来，或许会有很多马绍尔家族的人不会受到牵连，这个作为帝国根基之一的世家也不一定会被灭掉~”
双叶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豁然起身似是动了真怒，眸中闪烁着真切的杀意，语气冰冷的宛若万载寒冬：“我记得自己应该明确地跟你说过，我要马绍尔家族灭族，我要杀他全家。”
“哦？”
墨檀依然保持着高位瘫痪的姿势倚在那里，笑呵呵地说道：“要知道巴菲马绍尔虽然是最大的主使者，但他的家人可未必都有掺和进来，人家上有老……呃，好像没了，人家下有小的，万一那些个孩子是无辜的呢？”
双叶眼中充盈着无机质的疯狂，轻轻舔了舔自己那单薄的唇角，语气忽然柔和了下来：“没关系，我说杀他全家，就要杀他全家。”
“哈哈，所以说这年头投胎也是门学问啊。”
墨檀把双手背在脑后，咧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杀他全家呗~”
双叶点了点头，无事发生般地坐回原位，一边把玩着垂在肩头的一缕橙色发丝，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所以你对西蒙的承诺怎么办？”
“我只是对他说马绍尔家族‘不一定’会被灭掉，马绍尔这个姓氏和其对应的血脉保存下来的‘可能性非常大’，巴菲马绍尔的老婆孩子‘很有可能’都是无辜的，我会‘尽量’保证自己可以兑现这些话。”
墨檀刻意强调了部分字眼，然后莞尔道：“我有承诺过什么吗？”
双叶‘哦’了一声，玩了好一会儿头发才随口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马绍尔家族灭不灭都行，全看你一念之间咯？”
“不不不，我可没那么大的能量。”
墨檀飞快地摆了摆手，特别谦虚地说道：“哪有什么一念之间不一念之间的，马绍尔家族灭定了，哪怕我确实很努力地让其只伤筋不动骨，但它还是灭定了。”
双叶看着对方那张其实挺顺眼但异常欠揍的脸，玩味地笑道：“好吧，只要你不碍着我杀他全家就行，那么你刚才说的‘第二个比较有价值的条件’是什么？”
“也没什么。”
墨檀拉开车窗，看着外面那些来来往往的冒险者，特别不走心地回答道：“他应该是想让我证明一下自己有什么资本能保证这点，侧旁敲击地问了几个问题，然后我也含含糊糊地应付了一下，之后就没事了。”
双叶微不可察地动了动食指，紧接着半空中便出现了一颗黯淡的小火球，当暖意完全在冰冷的车内扩散开来后才笑吟吟地说道：“但最终的结果还是杀马绍尔全家啊。”
“西蒙大公会理解的。”
墨檀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沉痛之情溢于言表：“到时候就算我什么都不说，他也一定会理解的，说不定还会反过来安慰我呢，啧啧，真是命运多舛啊，bad end什么的最讨厌了。”
虽然他这句话成功挑起了双叶的好奇心，但后者却并没有在继续追问下去，因为这很可能涉及到墨檀的根本目的，虽然他刚才一副知无不言的样子，那也只是因为这些事对他来说无足轻重，可若是将根本目的透漏给双叶，那么到时候绝对会出现巨大的变数……
不给这个檀莫捣乱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就算让本小姐饿死、顺窗户跳下去，不捣乱也是不可能的。
双叶很有这个自觉，也知道墨檀知道自己有这个自觉，所以就干脆没在接着问，否则换回来的只会是一通嘲讽。
反正只要与顺利完成‘制裁’、灭马绍尔一族这两个目的不冲突就行。
不过除了这点之外，双叶对西蒙大公的旁敲侧击以及墨檀的回答也很好奇，所以干脆把话题转到了这个上面，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是怎么……”
“跟你无关。”
结果墨檀压根就没打算让她说完。
就在这时，一阵叩门声响起，三长三短接两长一短接一长两短。
“你有毛病吧……”
墨檀对双叶翻了个白眼，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种坑爹的暗号出自谁手。
后者没搭理他，只是打开车门，对静候在外面的卡西问道：“出现了？”
“出现了。”
卡西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地说道：“檀莫先生离开谧夜庭之后不久，一个身材比较……魁梧的中年兽人女性出现在了那里，低声说了两句什么之后便被侍卫引到了里面，呆了大概十分钟后便离开了。”
他完全只是在陈述事实，没有掺入丝毫自己的想法。
“只呆了十分钟左右？”
双叶摸了摸自己光洁白皙的小下巴，皱了皱鼻子：“干掉她了么？”
卡西摇了摇头，略有嘶哑的声音显得颇为黯然：“没有，虽然她出来后我就一直跟在后面，但那人拐过第一个弯后就消失了。”
“消失了？”
双叶抿了抿自己的嘴唇，追问道：“怎么消失的？”
“不知道。”
卡西又摇了摇头，沉声道：“她脱离我视野的时间最多半秒，但等我拉开角度重新看向那边的时候……什么都没有。”
双叶撇了撇嘴，摆手道：“行吧，今天已经没事儿了，你直接回赤之庭吧。”
戴着黑面罩卡西蹙起眉毛：“那水银庭那边……”
“没关系，我有安排。”
双叶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哼道：“这次不怪你，事情这么诡异，任谁都会跟丢的，赶紧滚蛋，我一会儿就回去。”
然后她就‘’地一声把门撞上了。
直到这时墨檀才摇头晃脑地感慨道：“你这态度不行啊，我早些年看的那些大片里，一般这么霸道的女上司都得是那种胸大腿长、浓妆艳抹、皮鞭蜡……”
一团人头大的水球飞快地糊在了他脸上，聚而不散。
“咕噜咕噜……”
墨檀那在水球中显得比例有些奇怪的脑袋晃荡了几下，然后张嘴吐出了几个小泡泡。
双叶冷笑了一声，打了个响指。
哗啦……
水球骤然爆散，飞快地融入了空气中，宛若从未出现过一般。
“这招不错。”
因为缺氧而有些眩晕的墨檀一边猛喘粗气一边表达着自己的赞美之情，缓了好一会儿才笑呵呵地开口道：“刚才卡西先生说的那位中年女兽人我见过。”
“巧了。”
双叶眉头一挑，耸肩道：“我也见过，位置是……”
“皇冠大道。”
两人异口同声。
双叶面色阴沉地看着墨檀：“那天你果然在附近监视我。”
“是啊，所以说你运气是真的不错。”
墨檀咧了个八颗牙的闪亮微笑，轻笑道：“捡了条狗命啊~”
“什么意……等下，她当时挎着的那篮水果底下……”
“没错，要不是我逗你使出了侦测魔法，你很有可能当时就让人给宰了。”
双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意兴阑珊道：“知道了，你滚吧。”
“我猜那个人是……”
“回头见。”
双叶并没有让他说完。
“好说~”
墨檀抹了抹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二话不说就下车了。
片刻之后
一道窈窕的身影出现在了双叶身边……
“他发现我了。”
“呃，嗯……”
“你早知道他发现我了。”
“嗯……”
第三百七十四章：终
第三百七十五章：阿娜?塔?拉夏
阿娜塔拉夏，萨拉穆恩法师公会副会长，尽管只有着大魔导师的职称，却是火焰、冰霜、奥术、雷电、光明、空间六系大魔导师，在附魔、炼金术方面亦有着非同寻常的造诣，尽管身为学院派法师的她出手次数并不多，却依然凭借着渊博似海的知识以及在各系法术上的非凡卓越成就而闻名，凭一己之力创造的复合系法术高达数十种，堪称法师界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级人物。
据说十几年前阿娜副会长曾经受到过法师公会总部的邀请，问她想不想上天……总之就是去法师公会的总部当个长老，因为那面积不亚于各国首府城市的总部确实常年飘在天上，所以说是上天倒也问题不大，不过这种在寻常法师，乃至贤者级人物眼里都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却被她直接回绝，不留半分余地。
原因其实并不复杂，简单来说就是……
【阿娜塔拉夏】
种族：人类（npc）
性别：女
等级：火焰大魔导师45级、冰霜大魔导师45级、奥术大魔导师47级、雷电大魔导师45级、光明大魔导师42级、空间大魔导师43级、炼金宗师46级、附魔大师48级
阵营：混乱善良
属性：略
战斗属性：火焰学派51级、冰霜学派52级、奥术学派53级、雷元素学派51级、光元素学识50级、空间学识51级
技能：略
装备：
头：塔拉夏的智慧面甲（附魔：聚爆熔火）-唯一史诗-套装
肩：塔拉夏的镂金符文（附魔：冰棱极壁）-唯一史诗-套装
披：塔拉夏的绝缘飞翼（附魔：雷暴涡流）-唯一史诗-套装
胸：塔拉夏的无情追捕（附魔：奥能超载）-唯一史诗-套装
腿：塔拉夏的守护（附魔：净化辉光）-唯一史诗-套装
鞋：塔拉夏的步伐（附魔：定向传送）-唯一史诗-套装
腕：塔拉夏的奢侈（附魔：真实镜像）-唯一史诗-套装
手：塔拉夏的领悟（附魔：空间撕裂）-唯一史诗-套装
主手：塔拉夏的警戒之眼（附魔：极效火焰/冰霜/雷电增幅）-唯一史诗-套装
副手：塔拉夏的坚定目光（附魔：极效空间/光明/奥术增幅）-唯一史诗-套装
戒指：塔拉夏的意志（附魔：群星之怒）-唯一史诗-套装
戒指：塔拉夏的信念（附魔：极地风暴）-唯一史诗-套装
护符：塔拉夏的誓言（附魔：强效魅惑）-唯一史诗-套装
特殊装备：无名考古家之锤（附魔：强效破甲/流血/撕裂/贯穿/猛毒/巨力）-唯一史诗
年龄：24
三围：、、
家庭状态：单身（92年）
【备注：貌似该打码的地方都已经打码了，但总感觉好像还是有哪里不对……】
没错，阿娜塔拉夏大师之所以拒绝法师公会总会的邀请，真正的答案只有一个
她还是单身，她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
言归正传
突兀出现在车中的人正是阿娜塔拉夏，她有着一头直垂腰际的银色长发，鼻尖往上皆隐藏在一张淡金色的面具下，仅露出的小半张脸白皙光洁，嘴角似笑非笑，不难判断出其颜值绝对不低。
至于那身我们通过上帝视角看到的史诗套装，则被掩盖在一袭奢华但不太低调的银色斗篷下，难以窥伺。
“娜娜，为什么要戴面具？”
颇为窘迫地吐了吐舌头后，双叶便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这位银发银披的六系大魔导师，狭促地笑道：“你总是挡着脸怎么找对象？”
阿娜看不出表情地坐到了双叶对面，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闷闷不乐地开口道：“死丫头，都说多少遍了你要叫我导师！”
阿娜塔拉夏的声音清脆澄澈，仅凭听觉完全感觉不到她至少有着能当双叶奶奶的年龄，而如果再加上视觉的话……嗯，依然看不出来。
这种事如果放在少说能活个七八百年才有可能自然去世的精灵身上还好，但一个根红苗正的纯血人类九十多岁还能有着这么一副卖相就有点诡异了。
不过已经当了前者挺长一段时间学徒的双叶早就已经习惯了~
“我有叫你导师呀，虽然基本都是在公会里的时候~”
双叶笑嘻嘻地点了点头，凭空聚出一只流转着淡淡火光的元素之手晃了晃食指：“但那也挺有面子了好不好！要知道我可是两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啊！”
阿娜轻轻动了动食指，只见一只晶莹剔透、通体雪白的胖耗子忽然从火元素之手的掌心中钻了出来，然后转过身萌萌哒眨了眨眼睛，歪着脑袋思考了半秒钟后竟然‘嗷呜’一口将那只元素之手给吃了，至于它为什么能吃掉那只比自己还要大三倍的元素之手，那是因为这只冰卡丘的嘴刚才忽然变成了平常五倍大……
她摇了摇头，散去了那只惟妙惟肖与活物无二的冰元素泥卡丘，颇为恼火地说道：“这话明明是我说的，否则你这种每类法术都想玩，然后玩完就腻的心态早就被其他**师们挤兑哭了！而且我当时说的分明是千年一遇，怎么到你这儿就变成两千年了？！”
双叶敛起笑意，一本正经地说道：“因为导师您就是千年一遇的天才……然后我觉得自己比你牛辶。”
滋~！
一缕电花凭空乍现，直接攀上了双叶头顶的呆毛，将她那缕微微翘起的发丝‘啵’的一声电得笔直，却没有伤到这丫头半点。
阿娜老大不开心地哼了一声，却并没有在电直双叶呆毛后出言反驳，因为这位久负盛名的大魔导师还真就不得不承认，这丫头确实比自己牛逼。
当时双叶第一次在紫玖之厅吓唬人时说的‘自己勉为其难愿意让阿娜当导师’这句话还真不是扯淡，虽然当时的主要目的是多讹点儿好处，但见猎心起的阿娜确实死缠烂打了好一阵子来着。
“咳咳，感谢导师赐予我离子烫。”
双叶见好就收，不再刺激阿娜，沿用着当下这副一本正经的模样问道：“所以有人跟踪他么？”
“没有。”阿娜没好气地瞪了自己这位让人头疼的学徒一眼，毫无形象地翘着二郎腿往软垫上一靠，摇头道：“我从那孩子刚进谧夜庭的时候就开始留意了，从他与小西蒙见面开始，直到他来到冒险者公会这一路都没有半个人跟踪，也没有任何针对他的监视魔法、道具、占卜、使魔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就别担心了。”
双叶听出了导师口中的揶揄，撇嘴道：“我能不担心他嘛，那个贱人死了也就死了，但好歹把事儿办利索了再死，否则又是一堆麻烦。”
阿娜笑而不语。
双叶恶狠狠地一眼瞪了过去：“我说的是实话！”
阿娜继续笑而不语。
双叶一边嘎吱嘎吱地磨着牙一边用力挥了挥小拳头：“老大不小的了，先操心你自己吧！导师大人您要是本着收个学徒来替自己完成‘谈恋爱’这个伟大宏愿才找到我的话，我现在立刻把那二十七斤魔法道具还您，以后各走各的！”
阿娜却是完全没有听到对方后面的话，只是黑着脸重复了一句：“老大不小的了？”
轰！！！
一道惊雷从夜空中划过，把附近的来往行人吓了一大蹦。
哐！
双叶直接就跪那儿了，痛心疾首地沉声道：“我错了！”
“要不是看你天赋比我还好，唔呼，平常心……平常心……”
阿娜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没好气地抬了抬手，让原本啪叽一下跪地上的双叶莫名其妙地坐回了原位，皱眉道：“那孩子，他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双叶歪着脑袋想了想，摊开小手道：“应该是他故意躺地上嚎的那会儿吧。”
“啊？”
阿娜愣了一下，然后才轻轻捶了下手心，低声道：“对哦，他闹出了那么大动静，但周围有我布下的扰乱结界，所以只有几个人注意到了异常，但是就凭这个……”
双叶干笑了一声，叹息道：“我不是跟您说过了么，那个叫檀莫的非常狡猾、非常非常狡猾！”
阿娜‘哦’了一下，随即问道：“非常非常狡猾是有多狡猾？”
双叶沉吟了一下，用力点头道：“跟我一样狡猾。”
“那咱弄死他吧。”
“……”
见双叶难得在自己面前吃了个鳖，吃了不知道几湖鳖的阿娜顿时心情大好，摇头轻笑道：“这个世界总算变得有趣点儿了。”
双叶眨了眨眼睛，好奇道：“导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娜却并没有回答她的意思，只是笑盈盈地摇了摇头，面具后的一双碧眼炯炯有神。
双叶见对方不想说，也就顺水推舟地没再继续追问，只是随口问道：“您觉得他刚才说的话里有几分是真？”
虽然她对墨檀（混乱中立限定）极为熟悉，但也绝对不敢保证自己能把对方分析的清清楚楚，至于那点儿心理学底子在那个家伙身上更是毫无用处，当然在这一点上两人是互相的，墨檀也同样无法把双叶看清摸透，所以他们过往的节奏基本都是见招拆招，不过在这个不太科学但非常魔法的世界就不一样了，或许自己这位导师还真能看出些什么来呢？
“在我的感知里，他说的都是实话，没有半点虚假，无论是精神、心跳、呼吸都完全没有半点掩饰或伪装的痕迹，但是……”
阿娜停顿了一下，却是直接推翻了自己的猜测，坦然道：“不过直觉告诉我，就算那个檀莫当面告诉我他深爱的是一只雄性泥卡丘，我也会得到‘他在说实话’的回馈，呵，不得不说，你们两个还真挺像的。”
双叶并没有反驳这一点，反而颇为得意地笑了笑，当然，她并不是在为自己那个合作伙伴感到骄傲，只是大概能够确定自己以后在面对这种浅层探知的情况下也不会露出什么马脚了。
“对了……”
阿娜见双叶没有说话，便突然开口问道：“你们刚才是不是刻意改口……或少说了一些东西？”
这次双叶是真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自己这位平时最喜欢窝在实验室里折腾元素的导师会如此敏锐，一时间竟是有些愕然。
“别紧张，你就算不说我也知道……”
阿娜似乎也没指望双叶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说道：“最近我发现了很多奇怪的事，比如你这个问题儿童、比如那位檀莫小朋友、比如能够从容摆脱一位暗影大师，还能让我找不到半点痕迹的马绍尔使者，所以之前才会说这个世界总算变得有趣点儿了。”
双叶稍微揣摩了一下对方这番话，疑惑道：“导师您这话说得好像早就预料到‘世界会变得有趣’这种事情一样。”
“是啊，我早就预料到了。”
阿娜直截了当地点了点头，痛快地对双叶的猜测给予了肯定。
后者咂了咂嘴，飞快地恢复了淡定，然后饶有兴致地问道：“早就预料到了是有多早？”
“大概六十年前吧。”
阿娜随口回答了一句，直接就让双叶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了。
【这游戏刚开了多久啊！！】
少女在心底咆哮了一句，然后面色古怪地看着自己的导师，试探着问道：“您当时预料到了点儿啥啊？”
“只是感觉有些不对劲而已。”
阿娜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根通体呈棕色的细长香烟，随手弹出了个火花将其点燃，轻嘬了一口之后吐出了两个小烟圈：“当时我已经精通了冰、火两系魔法，刚刚晋级魔导师，在雷、光、奥术、空间这四个领域也到达了**师水准，于是就准备给自己放个假，找了点儿乱七八糟不知真假的预言魔法、时间魔法，还有几斤占星学打算消遣一下。”
双叶特别理解地点了点头：“我懂！”
“记得我当时回到了自己那根法师塔，点燃了壁炉，准备好食物，正要好好研究一下……”
“然后呢？”
“然后？然后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年之后了，而且脑袋里没有增加半点儿新知识。”
“啊？”
第三百七十五章：终
第三百七十六章：你的名字
【什么玩意儿？】
双叶当时就懵了……
她自诩还算了解自己这位导师，深知如果对方专心苦读、醉于研究的话，浑然未觉地窝在法师塔里度过半年倒不是不可能，但眼睛一闭一睁大半年过去了脑袋里却没有多上半点料这种事，无论怎么想都太诡异了些。
“没骗你。”
阿娜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一眼就看出了双叶那‘你特么怕不是在逗我’的表情，悠悠地说道：“我失去了那半年里的全部记忆，一点儿都没留下，之后也翻了翻当时我带在身边用来消遣的书籍资料，结果是完全没有印象。”
双叶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一本正经地问道：“导师您怕不是魔障了？”
“还用你说？我这么多年都没有突破到贤者阶位，不就是因为没有打破那层魔障么？”
六系大魔导师阿娜塔拉夏有些奇怪地看着双叶，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位思维跳脱的小学徒在想什么。
双叶噎了一下，讪笑道：“我说的魔障不是突破瓶颈是会遇到的那个魔力屏障，而是……嗯，中邪了的意思。”
阿娜依然甚为不解地看着她，摇头道：“我不觉得有哪个邪教徒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我的法师塔，如果是邪神的话倒是说得通，但我这几十年也没觉得自己有被控制或者蛊惑啊。”
“喂，差不多得了啊。”
双叶一改之前那副哭笑不得的模样，斜眼看着阿娜：“我都假装被你诈出来了，还不知足啊？”
很显然，她从阿娜一开始故作不懂‘魔障’的时候就知道她在装了。
久负盛名的大魔导师被学徒当面戳穿后完全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只是撇了撇嘴：“你也是，怎么不接着装了？”
双叶叹了口气，耸肩道：“装不下去了，因为知道你一直在旁边，我刚才和那货说话时有几个地方表现得太生硬了，虽然他还算配合，但我也不觉得你一点儿发现都没有，否则就不会说刚才那些话了。”
阿娜莞尔一笑，嘴角得意地扬了起来：“臭丫头你也有漏算的时候啊。”
“没有啊……”
双叶打了个哈欠，兴意阑珊地说道：“如果我愿意的话，完全可以通过某种累死你也发现不了的方式跟他交流，只是没那么干而已。”
年龄未满三位数的少女大魔导师愣了一下，然后鼓起腮帮子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啊？拿我寻开心？”
“不算。”
双叶摇了摇头，窝在一堆垫子里调皮地笑道：“导师大人您今晚心血来潮想要见见檀莫是好事，顺便还能帮忙留意一下有没有人监视我俩，所以完全没有理由拒绝，至于为什么没有用我刚才说的那种方式偷偷提醒他，当然是因为比起那个贱人我更信任您啦~”
阿娜轻哼了一声，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就把原本窝在对面的双叶瞬移到自己身边，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信任我干嘛不直接说，跟那小子说话的时候还那么注意。”
“一方面是想让那贱人低估导师您的理解能力。”
双叶一边伸手去抓阿娜脸上的面具一边不暇思索地说道：“另一方面是印证一下我之前的猜想，嗯，结果是我猜对了，看来您确实觉得我不是正常人。”
阿娜白了双叶一眼，身前忽然浮现出一片冰晶挡住了后者的小手，没好气地说道：“别摘，还有半小时！”
“啊？”
双叶被冻了个哆嗦，连忙缩手抵在唇边焐着，瞪大眼睛看着阿娜：“什么还有半小时？”
后者面色一肃，沉声道：“皎霜、芬泥、寒蚌珠粉、苦麦汁、黑蜂蜜，同比例。”
双叶二话不说，立刻从法袍下摸出了一个皮质小本，并将一小团漆黑的水元素凝在之间，飞快地将导师刚才说的五种材料记了下来，然后才抬起头来问道：“然后呢？”
因为战斗职业只能有一个【驭法者】，所以双叶对炼金、工程方面的兴趣大幅度增加，再加上她本身在这方面极具天分，无论是记忆力、创造力还是对各种材料的都十分彪悍，所以作为导师的阿娜也经常会在这方面给双叶补补课，总是给她科普一些很难在书本中找到，又不那么危险的配方。
“然后加入两倍的纯水元素，用秘银匙顺时针搅拌三十分钟，再逆时针搅拌十九次。”阿娜也不废话，继续用等同于双叶记录速度的语速说道：“最后放进木质容器中，在低温环境下储存三天以上，就可以了。”
双叶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然后……
等了好半天，都没有系统提示传来。
【不对啊，为什么这次没有提示我获得新配方？！】
她有些纳闷地想到，然后飞快地把那些材料在自己脑海中过了一遍，因为看过阿娜不少藏书的原因，双叶在常规素材方面的知识储备相当深厚，只要稍微回忆一下就能想出大概作用……
无罪之界与那些随便选几个驴唇不对马嘴的素材搅合搅合就能出药水、出绷带、出宝石、出金币、出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的游戏不同，工程、炼金、锻造、裁缝、烹饪这些行为都必须符合世界观下的基本逻辑，绝不会出现那种把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按照程序员十秒钟想出来的图谱摆到一起，胡搓乱揉一顿就能拿到成品的‘常规情况’。
虽然这种较真的行为极大幅度地降低了游戏体验，让部分本想以生活玩家这一身份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大佬们碰了一鼻子灰，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却是给了部分奇葩和专业人士不少福利。
比如双叶，如果她在其它游戏里得到了一瓶优秀的药水，只能选择卖钱或者喝掉，但换做无罪之界，有着一定知识储备的她在闻过、尝过、解析过之后就有很大可能分析出它的构成，就跟那些现实世界中的品酒大师一样，非常利于提升辶格，除此之外……暂时并无卵用。
还有另外一种奇葩，虽然不一定有双叶的智商、记忆力，但他们在某一领域的功底可能会特别扎实，比如现实中精于化学的硕士、精于物理的博士、精于生化武器的院士、精于让女朋友喝热水的死士（划掉）等，如果让这些妖孽弄明白无罪之界中各种素材的效果，那他们真有可能玩出点儿花样来。
跟墨檀天生的开锁等级九是一个道理。
总而言之，只要不违背逻辑，无论是npc还是玩家都能凭借着自身的聪明才智搞出原创作品，而且还是会被系统承认的那种，偶尔还能得到命名权。
而学到现有的炼金公式、工程图谱时系统也会给予提示，然后记录在相应的技能列表里，虽然还是只能手动操作，但至少不会出现忘记成分比例之类的蠢问题。
但这次双叶却并没有听到系统提示……
“所以您刚才告诉我的到底是啥？”
百思不得其解的小学徒皱着眉头，狐疑地看向自己的导师：“完全看不出来这些东西加在一起会有什么作用……”
不仅是我，估计系统也没看出来。
她在心里偷偷补了一句。
阿娜轻轻摇了摇手指，傲然道：“这是我潜心发明的系列配方之一！”
“一系列配方？”
双叶顿时好奇了起来，满脸求知欲地问道：“什么配方？”
阿娜左顾右盼，吊足了双叶的胃口后才献宝般地低声道：“我叫它们‘护肤品’，刚才告诉你的那个抹在脸上能够滋润皮肤，而且……”
【神特么护肤品！】
后面的话双叶完全没有听进去，只是僵着一张脸‘嗯啊哦’地附和了几句，直到阿娜说完之后才轻声问道：“但导师您不是说自己时光永驻，身体年龄根本不会产生变化么？所以这玩意儿您是准备用来卖钱的？”
话音刚落，潜心开发护肤品系列十年有余的阿娜塔拉夏便如遭雷击般地愣在原地……
双叶满脸同情地看着她。
“咳，等你到了我这个层次也会很缺钱的，那些研究材料和辅助道具都不便宜。”
过了好一会儿，阿娜才打破了无比尴尬的沉默，一本正经地教导起了自己的小学徒，顺便把脸上那半张面具摘了下来，并飞快地抹掉了自己眼眶周围的那圈黑色浆糊，露出了一张……嗯，确实挺好看的靓丽脸庞。
双叶特别给面子地做虚心受教状，然后把话题带回正轨：“您继续说说那半年之后的事儿呗？”
“哦，对。”
阿娜轻轻颔首，在自己身前凭空凝出了一面冰镜，一边仔细端详着自己那姣好的面容一边随口道：“我很确定自己没有像你说的那样魔障或中邪，只是单纯地把那半年中的事忘掉而已，不过虽然忘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但也并不是什么线索都找不到，嗯，事实上在我回过神来的两天前，还去法师塔附近的小镇买过东西来着……”
双叶表情一肃，猜测道：“有目击者？”
“是啊，很多人都见到我了。”
阿娜点了点头，继续冲着面前的镜子使劲儿眨眼睛：“而且不止那一次，半年间我似乎离开了法师塔很多次，受邀来萨拉穆恩的法师分会探讨过课题、陪当时的朋友一起逛过黑市、去金辉河谷钓过鱼、在自由之都的地下赌场赢过钱、拒绝过特瑞巴洛卡大公的表白、和一只抢劫未遂的幼年红龙打过架然后把丫劫了、跟两个安卡集市的鹰身女妖隔着街骂了一天……嗯，这些调查结果都是很符合我个人习惯的举动，基本可以确定这些事都是我自己做的，只是忘了而已，一点儿都不记得，哦对了，上任会长说我欠了他两万多金币，这个……嗯，这个估计是假的，肯定是想钻我失忆的空子，被我打了两顿就老实了。”
【你的个人习惯可真不怎么样啊，说好的学院派法师呢？你跟巴洛卡一家是有仇吗？那只小红龙还是个孩砸吧！两万多金币既然欠了就还人给家啊喂！】
双叶震惊了，只得强行压住自己的吐槽**，嘴角抽搐着说道：“我倒是有个猜测……”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阿娜点了点头。
双叶干笑了一声：“我猜你老年痴……”
一道轻柔的蓝光闪过，她化作了一尊栩栩如生的冰雕。
半分钟后，冰霜褪去，双叶哆哆嗦嗦地抱着膀子对阿娜怒目而视：“我就开个玩笑，你至于嘛！”
“说说看，我觉得你应该能猜对。”
阿娜散去了面前的冰镜，然后凑到双叶面前，特别认真地问道：“对了，你看我的眼角，是不是一点皱纹都没有。”
“是啊……”
双叶懒洋洋地点了点头，然后对刚翘起嘴角的导师摊手道：“但是您原来也没有啊。”
阿娜：“……”
双叶没搭理她，只是轻敲着镜框说道：“我的猜测是，因为某些事情，你在‘回过神来’之前处理掉了自己那半年的记忆，没有任何外力干扰，是完完全全地自发行为。”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阿娜点了点头，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当时人在自己的法师塔顶层，那里是绝对的私人空间，事后塔灵的反馈也是近半年来并没有任何访客，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我自己抹掉了记忆，嗯，不是封印，而是抹掉，但这种手段的难度非常高，就算是对自己使用也不容易，当时的我应该做不到……”
双叶摇了摇头，正色道：“不一定，严格来说应该是‘忘掉了那半年的阿娜塔拉夏做不到’，导师您之后有再继续研究自己准备用于‘消遣’的东西么？”
“没有，因为我的想法和你一样。”
阿娜笑了笑，整个人的气质出现了些许变化，虽然还是洋溢着年轻少女的活力与朝气，但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沉淀感，睿智而出尘，她停顿了一下，然后轻声道：“所以为了避免一些‘我’不想看到的结果，我把那些东西统统封存了起来。”
“然后呢？”
双叶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的导师，并不相信这件事就如此结束了。
“不久之后的某一天，我忽然质疑起了一件事。”
“什么？”
“我的名字。”
“你的名字？”
第三百七十六章：终
第三百七十七章：熟悉的印记
翌日
游戏时间am08:27
安卡集市东区，金酸梅拍卖行
墨檀与季晓鸽两人从这栋富丽堂皇的六边形建筑物中缓步而出，完成了对场内环境的最后一遍确认，与坐在台阶角落处的安东尼达布斯汇合。
月中拍卖会举行的时间是游戏时间今晚九点整，到时候‘汪汪冒险者小队’与另外九十名冒险者将在金酸梅拍卖行驻守三个小时，然后打酱油到拍卖会结束就算任务完成。
顺便一提，最后一句话是克里斯小姐姐说的……
不过好在墨檀（守序善良限定）、季晓鸽、贾德卡和达布斯都算是颇有责任感的那一型，牙牙则是大部分情况下都处于傻乐天状态，只要能跟大家在一起就行，至于安东尼就更好对付了，这几天让季晓鸽喂的服服帖帖，哪怕达布斯不跟他抢身体控制权都会乖乖听话，嗯，汪汪小队里任何人的话。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众人不但分批前来踩过两次点，还很尽责地跟负责对接（杂鱼级）安保人员的兽人大叔提前进行了交流，把每个人当晚负责守护/巡逻的位置都事先定了下来，虽然好心的大叔也隐晦地暗示过众人完全可以随便打打酱油就是了。
事实上，比起敬业程度，对于汪汪冒险者小队这种最低档的安保人员，金酸梅拍卖行更希望他们有一个比较好的形象，毕竟五十位c级以下的冒险者原本就是用来撑场面的，所以自然是撑得越‘好看’越‘漂亮’越好。
高手百无禁忌，可以不注意形象乃至内裤外穿，因为他们是真正用来办事儿的，他们并不一定会比那些用来壮门面的肌肉墨镜黑西服有型，但一定比那些黑西服能打。
而金酸梅拍卖行虽然不会要求墨檀等人这种最低级的保镖穿西服戴墨镜，但内裤外穿这种事儿他们也是忍不了的，所以第一天去的时候安东尼达布斯先生就险些被直接辞退，他的大裤衩虽然放在普通人身上都能当斗篷用了，说不准还能穿出去走个秀啥的，但对于一只成年食人魔……哪怕是发育不怎么样的成年食人魔来说也着实太小了点儿，再加上之前在营救尿裤帅哥事件时大闹了一通，眼瞅着就遮不住啥了……
尽管身为玩家的墨檀、季晓鸽和达布斯有系统打码护眼，但人家普通npc可没这待遇，所以确实是挺有伤风化的。
达布斯也很无奈，要知道一般的玩家，无论男女身上都会有几件隐藏装备，比如耐久度为无限大的短裤、耐久度为无限大的打底裤、耐久度为无限大的小背心等，别人打不坏、你自己也脱不掉，可以最大程度的杜绝各种变态行径，但是……
达布斯并没有这方面的……顾忌。
他悲哀地发现，自己是能把裤子脱下来的，脱到露屁股的那种，所以自然也是可以在战斗中被损毁的。
这种能让墨檀（混乱中立限定）开心到不行的‘特权’对于贾维斯贾老师来说无异于一场噩梦，尤其是在他和安东尼根本没钱买新裤子的前提下，更显悲凉。
最后还是墨檀贡献出了两条之前在天柱山竞技场时得到的，已经被淘汰但是还没来得及卖掉的披风，让心灵手巧的季晓鸽熬了小半个通宵缝出了一条裤子不裤子、围裙不围裙的腿部装备，总算是把该遮的都给遮住了。
再加上季晓鸽那尽管处于【遗世独立】但依然炫目的天花板级颜值、贾德卡那只要不施法不爆炸就能够以假乱真的**师气场、牙牙那可爱俏丽的模样与大长腿、墨檀那亲和度九个加号的气质与英挺硬朗的卖相、安东尼达布斯那俩头，在解决完裤头问题后汪汪冒险者小队还是很受重视的，因为造型都挺过关。
“嗯，睡着了啊……”
墨檀看了一眼正在打瞌睡的安东尼，对面色颇为尴尬的达布斯笑了笑：“没关系，你们的职责没变，今晚就是守在正门左边，夜歌准备了充足的食物，应该能保证安东尼的心情愉悦。”
“希望不要出什么岔子。”达布斯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拍卖行那金碧辉煌的大门：“我这两天稍微查了点资料，发现近百年来金酸梅的月中拍卖意外发生的频率非常高，平均每年都有两到三起，唉，放在咱们那个世界简直难以想象。”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刻意压低了声音……
这几天相处下来，达布斯已经知道了墨檀和季晓鸽的玩家身份，三人也互相加了好友，不过因为大家通常都聚在一起，就算假牙二人组不在也有跟自己绑定在一起的安东尼，所以这种玩家之间凑在一起聊天的机会并不多。
季晓鸽愣了一下，好奇道：“我都不知道哎，你在哪儿查的资料？”
“应该是不远处的市立图书馆吧，就是那个三层的尖塔型建筑。”
墨檀指了指距离拍卖行两条街外的一栋白色尖塔，笑道：“不过这个市立的市指得不是城市而是集市，一层基本上都是购物指南和关于安卡集市的简单说明，二层跟普通图书馆差不多，不过里面的书籍都是个人收集的，图书馆只负责帮忙分类，从二层借阅的书有图书馆会抽取30%做维护费，剩余70%则会定期打到提供者的账户里，不过是仅限于开设在蒸汽财团下的账户，他们是市立图书馆的最大股东，金币商会在这边最大的产业是拍卖行，图书馆那边并没有股份。”
季晓鸽惊讶地看着他，背后的翅膀下意识地扑棱了两下：“哇，就你这在线频率，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论坛有相关方面的科普，打工休息的时候我一般都会用手机逛逛论坛。”
墨檀说一半留一半地解释了一下，对季晓鸽莞尔道：“而且之前你和牙牙逛街的时候我还亲自去过一次，当时就是在那儿下的线。”
有翼美少女小鸽啄米般地点了点头：“昂昂，你还真是努力啊。”
“勤工俭学啊，真是辛苦。”
贾老师咂了咂嘴，对墨檀竖了竖大拇指：“我当年上学的时候也跟你一样，不过那会儿可没有无罪之界，我打工时候的休息时间一般都用来看书了。”
季晓鸽这会儿已经把自己裹成了羽毛球形态，只露个小脑袋在外面饶有兴趣地问道：“哎哎，贾老师都看些什么书？我的爱好是菜谱！”
“室友推荐的书。”
贾老师挠了挠后脑勺，笑呵呵地说道：“涉猎范围挺广的，主要看他们当时对哪科比较没底。”
就在这时，墨檀一把按住了即将从台阶上滚下去的羽毛球。
“啊，谢谢！”
不安分的有翼美少女蹦了两下，然后语气欢脱地向现实中的贾老师，游戏里的达布斯问道：“他们对哪科没底跟你看什么书有啥关系？”
达布斯眼中仿佛闪烁着点点星光：“我可以教他们啊！”
季晓鸽闻言竟是夸张地轱辘到墨檀身后，探头探脑地打量着达布斯：“噫，学霸好恐怖。”
后者晒然一笑，摇头道：“我就这么点儿能耐，往中听的说是好为人师，往难听的说，呃……”
他忽然卡了一下。
季晓鸽噗灵噗灵地眨着眼睛：“往难听的说是什么？”
“好像还没人说过啥难听的。”
达布斯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然后赶在被两人揶揄前摊手道：“我其实只擅长学和教而已，其它方面真的差远了，就像我能给别人讲怎么开挖掘机，理论能说，实践时的小技巧，还有怎么调整心态、怎么稳定发挥也能说，有些被教的学生不但能考好，还能用挖掘机炒饭，但我就不行，就算教的时候再有灵性，换自己上就只剩下照本宣科了。”
墨檀摇了摇头：“你太谦虚了。”
季晓鸽的关注点却是全然不同：“挖掘机炒饭！！”
“哈哈，所以说我只适合教人，这方面咱自认为还是有点儿天赋的，也想做出一番成绩，至于其它的我是真一般，特一般的那种。”
达布斯矜持地笑了笑，他并不否认自己在教育领域的才华，更不否认自己只有在教育领域有才华。
墨檀看了睡得口水横流的安东尼一眼，打趣道：“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给安东尼做……”
“另一半了！”
季晓鸽开心地接了个茬。
达布斯面色一僵，给安东尼做另一半是什么鬼！？
墨檀无奈地看着季晓鸽，苦笑道：“我其实想说监护人来着。”
“哎，我没什么创造力，举一反三这种事也仅仅体现在纸面上。”
达布斯随口岔开了这个话题，对季晓鸽眨了眨眼：“虽然不至于自怨自艾，但有时候其实还真挺羡慕夜歌妹子你这种人的。”
季晓鸽瞪大眼睛，小嘴微张，指着自己的鼻尖说道：“我？我有什么羡慕的呀？”
达布斯幽幽地叹了口气，低头看着那个挂在自己腰间，里面装满了各种钝器、利器、杀器、生化武器的大皮袋：“就是创造力啊，我觉着就算我潜心练一辈子，都没办法像你一样照着菜谱完成这些完全违背物质守恒的、夺天地之造化的、臻至化境的料理，你已经把它们升华成一种跳出三界和生物学之外，不在五行与元素周期表之中的造物了。”
“噗~”
墨檀一个没忍住却是笑出了声。
达布斯说完之后自己也是捧腹大笑。
“喂！你们俩！”
刚刚还故意用‘另一半’来调侃贾老师的季晓鸽面红耳赤地跺了跺脚，先是随手掏出了两块饼干往墨檀嘴里一塞，然后振翅飞到半空，悬停在双头食人魔的另一个脑袋面前大声道：“起床啦，安东尼！开饭啦！”
鼾声如雷的大光头顿时睁开了眼睛，仿佛梦呓般地重复道：“饭？！”
“对，达布斯饿了，要你喂他吃饭！”
季晓鸽大声道。
达布斯面色剧变：“不……”
啪叽！
不想让好兄弟挨饿的安东尼却是飞快地掌握了身体控制权，并飞快地从腰间的皮袋中摸出了个天知道什么玩意儿拍进了达布斯嘴里，反正夜歌姐姐说了，里面都是吃的，然后达布斯饿了，得吃。
下一秒，被系统精准模拟出的味觉化作重锤，直接击垮了达布斯的神志！
与此同时，毒抗不高墨檀虽然勉强稳住了身形，但却在七荤八素只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扭曲的情况下一脚踩歪，直接顺着金酸梅拍卖行前的台阶滚了下去。
虽然以他的身体素质来说摔这么一下根本掉不了多少血，但本来就心神巨震的墨檀这么一道滚下来还是觉得自己快死了。
是的，在生命值还剩94%的情况下，他竟然恍惚间看到了三途河畔的科尔多瓦们。
“哎，你没事吧！”
季晓鸽见墨檀狼狈滚下，立刻慌慌张张地顺着台阶飞了下去，扶起先要挣扎着爬起却原地栽倒了三次的后者，哭笑不得地问道：“有那么难吃么？”
“有……”
意识模糊的墨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却是凭借惊人的毅力补充道：“一点点，可能是我还没吃惯。”
“那还真是辛苦你了啊！”
季晓鸽瞪了他一眼，肩膀却依然支撑着墨檀的身体不让他倒下。
墨檀用力晃了晃脑袋，抬起头来还想要说些什么，却忽然对上了不远处的一双眼睛……
【不，不止一双！】
那是一双双交织着痛苦、仇恨、绝望、屈辱与愤怒的眸子，这些目光完全没有焦距，但隐藏在下面的情绪却让墨檀感到心悸。
两辆黑色的马车从他面前缓缓驶过，但那一双双隐藏在木板缝隙后的目光却依然挥之不去……
就在这时，第三辆一模一样的马车驶来。
墨檀想要抬起头来看看驾车者的模样，却没来由地感到了一股冰冷的寒意！
直觉告诉他，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对方注意到。
墨檀没有抬头，只是眯起眼睛死死地盯着从自己面前缓慢经过的车子……
然后，除了那一双双预料之中的眸子之外，他还看到了一个不同的东西。
尽管只是一闪而过，但墨檀依然把它烙在了脑子里……
那是一个纹身般的印记，被印在一条粗壮的手臂上……
【我见过这个图案！】
第三百七十七章：终
第三百七十八章：贩奴队
并不需要太过详细的回忆，墨檀只用了不到半秒钟就想起了那个‘纹身’的出处。
那是两道暗红色的刻痕，周围点缀着宛若火焰般流转的纹路，尽管结构十分简单，但里面蕴含着的狂野与不羁之意却足以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墨檀的右手下意识地按到了剑柄上……
尽管对半龙人骑士‘默’来说，刚刚那一闪而逝的印记是自己游戏生涯中初次所见，但他的另外两个角色却是不知道见过多少回了！
他很清楚的记得，某个锤战士的手背上有这个印记、卡隆古伊督军的战斧上有这个印记、与双叶汇合时给自己松绑的三人胸口都有这个印记、座狼小白的皮鞍上有这个印记、紫玖之厅的其中一张椅背上有这个印记、萨拉穆恩的赤之庭更是随处可见……
毫无疑问，那两道烈焰流转的刻痕只能是紫罗兰帝国火爪氏族的图腾。
而火爪氏族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自己刚刚那惊鸿一瞥看到的尽是溢满了仇恨的目光？
事先已经从萨克弗嘴里敲出了所有秘密的墨檀轻呼了一口气，微微眯起的眼中仿佛燃起了一抹冷炎。
而且就算没有提前审问过萨克，西蒙大公也在最后一次会议的前半段说出过相应情报
‘还是那两个资历最老的工人，其中一人声称自己在某天夜里亲眼看到了几辆黑色的马车出现在加工厂，还隐隐听到了呵斥与皮鞭声，他只是个平民，应该不存在撒谎的理由。’
当时墨檀还没有赶到，这段话是双叶事后转达给他的。
再对比过萨克事先坦白的那些情报，简单地估量一下时间，墨檀九成的把握可以肯定，那三辆马车里关的正是前段时间那批兽人奴隶，应该按计划被运往西北大陆，途经黑索银中转站的奴隶！
【来的还真巧……】
墨檀平静地看着最后一辆马车从自己身前驶过，缓缓松开了轻按在剑柄处的右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金酸梅拍卖行。
……
二十分钟后
安卡集中央商业区，第三交易街，【口哨猪】酒馆
一位背生双翼，戴着兜帽的窈窕身影推门而入，径直走到了角落处的一张木桌前坐下，端起面前的甜柠汁抿了一口，然后小心翼翼地环顾了一圈周围才压低声音道：“那三辆马车停在拍卖行后面了，后面两辆一直都没有人下来，第一辆车的那个矮人车夫在【红叶亭】订了三个房间，距离拍卖行非常近，其中有两个房间都可以直接从窗口看到他们那三辆马车。”
“辛苦了。”
早就等在这里的墨檀诚挚地道了个谢，然后面色古怪地问道：“不过你直接给我发消息说不就好了么，为什么还要‘找地方接个头’？”
少女嘿嘿一笑，摇着手指说道：“因为好玩嘛，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你看咱俩现在是不是特有那种地下工作者的感觉？”
墨檀哑然失笑，莞尔道：“确实是有点儿，不过一般像你这么爱显的地下工作者都活不过三集，以后还是小心点的好。”
“安心，你说的那些人根本就没注意到我。”
季晓鸽吐了吐舌头，然后煞有其事地说道：“再说了，一般像我这么漂亮的角色，大多数都能活到片尾的。”
她对自己过于出格的颜值永远都是这么坦然，从来都不会去说惺惺作态的话，也从未将这份与生俱来的美丽当做资本去和别人相处，只是心安理得的接受现实，偶尔看不出骄傲还是自嘲地拿来开开玩笑。
【真是难能可贵的好性格……】
忍俊不禁地墨檀如此想着，然后好奇地向小半张脸隐藏在兜帽下的季晓鸽问道：“不过你是怎么调查得这么详细的？竟然连他们的房间位置都知道。”
后者随手把一块小零食塞进嘴里，轻笑道：“因为你当时给人的感觉实在太严肃啦，我觉得这事可能会非常重要，所以等那个矮人车夫离开后就悄咪咪地进去认真地打听了一下，特别特别认真的那种。”
【我那么严肃就是希望你能注意安全啊！】
墨檀有些无语地挠了挠自己脸颊处的鳞片，想提醒一下对方却又不想给如此尽心尽力的季晓鸽泼冷水，只得继续问道：“认真到什么程度？”
“认真到把发带摘了~”
“啊？”
墨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你是说【倾国】……”
“哈哈，那个天赋的名字太夸张了。”
季晓鸽摇头笑了笑，然后才眨眼道：“不过确实挺好用的，嗯，好用的有些过头了。”
【倾国】一共有两个被动效果和一个主动效果，分别是‘一顾倾人城’、‘遗世而独立’和‘再顾倾人国’，抛开最后那个季晓鸽从来没敢用的主动效果不算，在没有头部装备确保‘遗世而独立’激活的状态下，‘一顾倾人城’可是能够让墨檀（绝对中立状态外限定）这种心智坚毅到近乎于鬼畜的人都难以免疫，起初还在龙魂镇那边闹出过大乱子，要不是季晓鸽及时发现了能够中和该天赋的‘遗世而独立’，可能还会导致更大的乱子……
虽说有着系统保护的她就算实力再弱也不会被怎么样，但那无视年龄无视性别无视取向的诡异被动能让别人发疯到什么程度可就不好说了。
反正季晓鸽自从遇到墨檀他们之后就再也没有尝试解放这个天赋，没想到她会因为墨檀那出乎意料的严肃状态而破例把头部装备给摘了。
“呃……”
感动之余，墨檀还是立刻心有余悸地问道：“结果怎么样？”
季晓鸽心有余悸地扯了扯兜帽，有些后怕地说道：“你不会想知道的，嗯，反正我把该问的都问出来了，该你了~”
“一点私事。”
因为自己接下来的打算风险太大，所以他并不是很想让极具正义感的季晓鸽知道这件事，所以只是轻描淡写地摇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
少女眉头一挑，拖了个长音：“哦~~~？”
墨檀风轻云淡、目不斜视：“真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晚上不是要在拍卖行当守卫嘛，我刚才觉得那几个赶车的气质凶恶、面目可憎，一看就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类型，所以就多管闲事地让你留意了一下。”
因为确实是切身感受，所以上述内容从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实话，只是墨檀却并没有说出自己所关注的重点而已……
“嗯，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
季晓鸽点了点头，并不认为墨檀有说假话，紧接着却是话锋一转，笑嘻嘻地说道：“但平时的你可不会仅凭一面就判断谁谁谁是不是气质凶恶、长得难看，所以应该还有什么没说完吧？”
墨檀大汗，干笑道：“面目可憎不一定长得就难看。”
好奇心被挑起的有翼美少女轻哼了一声，虎视眈眈地盯着墨檀：“别转移话题！你明明有在琢磨着什么吧？”
墨檀还真不敢说没有，毕竟【骑士精神：诚实】这个天赋真的非常麻烦，一小时之内全属性削弱99%可不是闹着玩的，而且他之前已经测试过好几遍了，结论是这个天赋并非没有弹性，也不是没有空子可钻，但如果光明正大的撒谎……比如斩钉截铁地表示季晓鸽的料理吃不死人这种，那就是稳妥妥地砍属性。
这天赋墨檀并没有告诉过季晓鸽，不过后者似乎也并不需要他告诉，直接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见墨檀陷入了沉默，季晓鸽也没有继续逼问墨檀在琢磨些什么，只是噗灵噗灵地眨着大眼睛看着他：“嗯，事关个人**？”
墨檀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这事儿还真不算个人**。
季晓鸽眼睛一亮，振了下翅膀挪到了墨檀旁边：“那就是很危险的事？”
墨檀叹了口气，点头。
“嗯，这样啊，我之前还在想自己要是一直追问下去会不会太不礼貌了呢，现在看来必须得刨根问底一下咯。”少女笑嘻嘻撞了下墨檀的肩膀，歪着头盯住后者那稍显僵硬的侧脸，笑靥如花：“说说呗？”
现在连个计划都没有的墨檀板着脸摇了摇头，他觉得如果让季晓鸽等人知道贩奴事件的话他们一定不会坐视不理，但这件事的危险系数实在太高，萨克之前很明确地说过，尽管黑索银中转站里并没有什么常驻的强者，但每次押运奴隶的护卫人员可都是从‘蝮蛇’商会那边直接派过来的精英分子，虽然近几年的水准有所下滑，但就算是最弱的阵容也至少有一位高阶职业者坐镇，绝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他之前的想法是先找机会摸摸底，比如花钱找盗贼工会的人调查一下，然后再根据对方的具体阵容制定计划，能不明着来就不明着来，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再作其它考虑，总之无论如何都要尽量避免拖累大家，但现在……
【不行，果然还是不能说，我自己的话至少还能用那招赌一下……】
墨檀深吸了口气，目不斜视地看着对面的墙壁，显然是打算宁死不屈了。
要是小伙伴中有像夏莲那样强力的大佬也就罢了，再不济有个科尔多瓦的程度也可以考虑一下，但包括墨檀自己在内大家的实力都可以说是很一般，所以与其知道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然后，他的脑袋被一只小手轻轻一扳，整个人竟是瞬间恍惚了一下……
他看到不知何时放下了兜帽的季晓鸽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还撒娇般地晃着自己的手臂，一字一顿地说道：“告~诉~人~家~啦~”
“贩奴队，我想把那些人救……嗯！？”
墨檀说到一半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他先是惊恐地看着有些发懵的季晓鸽，然后猛地咬了一下舌头，强行使自己闭上眼睛，整个人虎躯巨震：“你这是！？”
没有了兜帽遮掩，一举一动都散发着摄人魅力的少女也反应了过来，压低声音轻呼道：“贩奴队！？”
同一时间，刀叉和筷子摔落在地上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先别管这个了！”
墨檀猛地将季晓鸽的兜帽拉上，然后从掏出了两枚银币往桌子上一扔，抓着少女的手腕拔腿就跑。
几秒种后，伴随着一阵轰隆隆的脚步声，人声鼎沸的【口哨猪】酒馆大厅已经连半个人都没有了，包括柜台后面的老板在内所有人全都鬼哭狼嚎地跑了出去！
……
一小时后
安卡集市北区，蓝鲤之家，墨檀的房间
“我错了我错了……”
倚在墙边的季晓鸽低眉耷眼地连声道歉，小心翼翼地看着旁边体能值已经完全归零、趴在地上动也动不了墨檀，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一路掩护前者逃亡的墨檀艰难地抬头看了季晓鸽一眼，异常颓丧地说道：“算我求你了，以后千万不要在公众场合摘下头部装备，不，私人场合也不行！”
季晓鸽摸了摸鼻尖，讪笑了一声：“我尽量，唔，对不起啊……”
“算了，我也有责任。”
总算稍微恢复了一点体能值的墨檀勉强坐起身来，无奈地叹了口气：“总而言之就是这么回事，那些押运奴隶的人实力都非常强大，硬碰硬的话咱们基本就是送，所以绝对不能贸然行事。”
季晓鸽皱了皱鼻子，嘟着嘴抱怨道：“你早告诉我不就好啦，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那你能不淌这滩浑水么？”
“不行！都看到了肯定得救人啊！你那个朋友不是说这些奴隶最后的下场都特别凄惨么，那些人又没做错些什么，我们怎么能坐视不管啊。”
墨檀耸了耸肩：“所以我才不想说来着……”
“你这人脑袋是不是轴！帮忙又不一定是送死！而且你不是说尽量不要硬碰硬吗？”
“我说的只是‘尽量’啊……”
“就算硬碰硬的话，有帮手总比自己一个人上去莽存活率高吧！”
季晓鸽愤愤地盯着墨檀，仿佛他是一根实心木头。
墨檀一脸无奈，有苦难言，颇为绝望地将视线从自己盯了半天的【逆鳞】天赋上移开。
第三百七十八章：终
第三百七十九章：逆鳞
【逆鳞】
主动天赋
掌握要求：拥有巨龙血脉
龙形态激活：使你的全属性提高150%、无法使用任何非龙种技能、防御力额外提高50%、造成的伤害额外提高50%、生命值上限额外提高50%、所有攻击均附加‘破甲’效果、获得增益状态‘龙威’，持续5分钟，冷却时间72小时。
鳞破：龙形态【逆鳞】的持续时间结束后，使用者将获得持续6小时的【鳞破】效果，该效果无法被驱散，持续时间内使用者无法变身、无法飞行、无法使用龙语魔法、无法使用龙种天赋、移动速度降低25%、生命值上限降低75%、受到的伤害增加50%、被暴击率提高50%、任何形式的攻击都会对你产生‘破甲’效果。
龙形态外激活：使你的全属性提高200%、可以在龙形态外使用龙息、防御力额外提高65%、造成的伤害额外提高45%、生命值上限提高至少100%，至少与龙形态相同、获得增益状态‘龙威’、法力消耗降低50%、体能值消耗降低50%、生命值上限额外提高150%、生命值不会被降到1%以下（溢出伤害将大幅度降低你的装备耐久度），持续时间15分钟，冷却时间144小时。
鳞逆：龙形态外【逆鳞】的持续时间结束后，使用者将获得持续12小时的【鳞逆】效果，该效果无法被驱散，持续时间内使用者的巨龙血脉呈隐性，失去一切龙族特质，全属性降低20%，被暴击率提高50%、任何形式的攻击都会对你产生‘破甲’效果。
【备注：龙有逆鳞，触之必怒。气大伤身，主在肝脾。若肝脾不和，就……先把肾透支的补起来！肝脾也好、心肺也罢，只要肾好，管它洪水滔天！
绿龙药剂宗师希波克拉底惠灵顿】
可想而知，与生俱来的繁殖能力底下确实给巨龙一族带来了大量困扰，以至于这些强大生物中那些名留青史的药剂师、炼金师与学者偏科极为严重，其攻关项目的重点放在其它种族眼里都不怎么正经。
当然，这条备注并不是墨檀关心的重点……
他真正在乎的是那个‘鳞逆’效果，能让巨龙血脉呈隐性的副作用！
除去‘属性降低’等开大招后的常规副作用，巨龙血脉呈隐性、失去一切龙族特质看起来并不是很难接受，毕竟对于大多数玩家来说，这仅仅只是让他们暂时失去一些加成而已，拿‘默’这个人类/雷龙混血的角色来说，也就是稍微削减了一些基础体质与力量，外加没办法使用龙尾攻击、激活雷鳞天赋而已，看起来并没有太大损失，与该技能激活时那堪称狂霸酷帅的增益效果相比可以说是相当划算了！
但是……
但是！对墨檀来说事情其实并没有这么简单！
【逆鳞】这个天赋是他在天柱山小龙峰看菲米格尔教牙牙和鹿酱龙语魔法时无意间学会的，不过当时第一眼就看出‘鳞逆’效果有些不对劲儿的墨檀并没有直接说，而是找了个没人的时候悄咪咪地试了一手。
幸亏他留了个心眼！
【逆鳞】状态下的效果就不说了，龙形态外激活的增益在说明里也列得清清楚楚，问题在于那十五分钟真男人过后的【鳞逆】效果……
并没有出乎墨檀的预料，在【逆鳞】状态结束的瞬间，背生双翼、雷光闪烁、浑身覆满鳞片的他就一头栽倒在地，然后便发现自己在一阵并不算太真切的痛苦中开始蜕皮！不，严格来说是掉鳞！
随着一片片根部沾满了血丝的头发（划掉）鳞片大面积脱落、额头上的两只龙角萎缩成一对胶状物掉下，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除了那条同样掉光鳞片、神似壁虎却好歹没有断掉的尾巴之外，他身上的一切龙裔特质竟然尽数消失了，不仅身上变得干干净净，甚至连个头都缩水了不少，变成了完完全全的‘人’，而不是一个有着雷龙血脉的半龙人。
【逆鳞】的天赋说明完全没有骗人，在之后的六个小时里，他身上的一切龙族特质果真消失得干干净净，要不是身体在六小时后伴随着一阵难以言喻的奇痒重新长了回去，鳞片龙角也逐渐恢复了正常，之前角色面板中的种族栏上还明确写着：人类（隐性雷龙血脉），墨檀还以为自己干脆就回不去了。
这样一看，这技能似乎还挺划得来的……
虽然有着长达六小时的虚弱期，但在关键时刻完全可以作为杀手锏兼保命大招来用，比起其它种族职业来说优势非常明显，特别是对于玩家来说，要是凭借着【逆鳞】这十五分钟真男人还不能干掉对方或强行脱离战斗下线的话，那死得真心一点儿都不冤，价值高过‘檀莫’那个角色的【脱逃】技能九十多倍！
但这个技能墨檀却真心不敢用……
原因很简单，在‘鳞逆’状态下暂时失去巨龙血脉的他，活脱脱地就是个人，人类的人！
而游戏之外的墨檀、游戏之内的黑梵，也是个人，人类的人！
长得实在太像了啊！
尽管半龙人这三个字里有龙有人，但这个种族跟龙的区别几乎可以说是物种上的，至少在他们成长到能够化龙之前完全可以被视为两个不同的生物，但这个种族与人的差距却并不大，无论是那个‘人’指代的是人类、精灵、侏儒还是矮人，其差别仅仅只是在于龙鳞、龙尾、龙角以及骨架子稍微大一点儿这种细枝末节上。
当然，这些细枝末节还是挺明显的，举个简单的例子来说，一对长相理应完全相同的双胞胎，如果其中一个是半龙人一个不是的话（确有实例，半龙人血脉遗传率并非100%），那么两者在外形上的差距就会变得很大，就像一个骑摩托去西藏旅行的白嫩小伙行前行后的差别一样，亲妈都不一定能认出来。
同为玩家、现实中还颇为熟络的季晓鸽自然不是墨檀亲妈，所以她认不出来半龙人状态下的墨檀实属正常。
但如果后者开了【逆鳞】，并在十五分钟之后从半龙人临时变成一个‘人类’的话，与现实中那个墨檀九成相似的他几乎百分之百会被认出来！
到时候就完全没法解释了！
所以他现阶段才不想让同为玩家的季晓鸽知道这件事，因为墨檀原本还有着在彻底没辙的状态下自己变身上去莽一波的打算，如果自己底牌尽出，再加上那些看上去并没有被过分虐待兽人主动反抗，说不定还真能制造出逃跑的机会。
可是如果共同行动的话，有季晓鸽在身边这招基本就算是废了。
至于其它原因，也不是没有，比如……
“咳咳，我主要是想让你抽空监视监视他们。”
墨檀干咳了一声，祭出了说服力有限的备选理由，耸肩道：“如果带有主观情绪的话，很有可能被那些人察觉出来，万一让他们有所提防就麻烦了。”
虽然说服力确是有限，但这个理由还算说得过去。
“嗯，这倒也是。”
原本就没怎么生气的季晓鸽脸色缓和了下来，托着小下巴嘟囔道：“我有时候确实会比较冲动……”
墨檀笑了笑，撑着膝盖站起身来：“没事，反正说都已经说了，咱们就一起想办法吧，我打算先去一趟冒险者公会，要不要一起？”
季晓鸽愣了一下，然后眼前一亮：“冒险者公会？你打算发布任务收拾那些混蛋？”
“咱们所有人的身家加在一起都发不起这种任务。”
墨檀摇了摇头，苦笑道：“报酬太低只会打草惊蛇，甚至还有可能被对方顺藤摸瓜给揪出来。”
季晓鸽点了点头，慵懒地舒展了一下身体，背后那对雪白的羽翼也随之高高扬起，在墨檀眼中宛若扬帆……
“什么叫扬帆啊？我又不是船！”
有翼美少女冲墨檀呲了呲牙，率先走出了房间，回头笑道：“既然你都有打算了，我就陪你走一趟呗。”
十五分钟之后
安卡集市，冒险者公会一层大厅
正在柜台后面打瞌睡偷懒的克里斯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哈欠连天地瞥了墨檀一眼，没好气地问道：“又闹出什么乱子了？黑名单啊我跟你讲！”
“上午好，克里斯小姐。”墨檀微微一笑，摇头道：“您放心，没闹出什么乱子。”
小姐姐点了点头，又重新爬了回去，然后伸出小手指向门口：“那滚蛋吧，好好准备晚上的保安任务。”
很显然，这位工作人员完全没有丝毫工作的**……
站在墨檀身旁的季晓鸽扑扇了一下翅膀，笑嘻嘻地捧起克里斯的手，压低声音道：“那个，我们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跟姐姐您稍微聊一下。”
克里斯懒洋洋地抬起眼皮，一边揉着自己因为睡相不佳显得有些凌乱的长发，一边抓着季晓鸽的手背在自己脸颊上蹭了蹭：“哈？”
墨檀看似随意地环视了一下四周熙熙攘攘的菜鸟冒险者，低声道：“这里不太方便……”
“行吧，看在夜歌妹妹的面子上。”
克里斯有气无力地起身，回头瞥了墨檀一眼：“接待室一小时1银币，美女招待价格翻倍，跟我来。”
然后就自顾自地牵着季晓鸽往楼上走去了。
【唉，虽然确实是美女……】
墨檀看着克里斯小姐姐的背影，分外心塞地叹了口气，忽然怀念起自己身为‘檀莫’时的身家。
五分钟后
冒险者公会三层，3号小隔间
“随便坐随便坐。”
克里斯冲隔间里那勉强能容纳两人的长凳扬了扬下巴，把一杯清水放在墨檀面前，然后转过头笑盈盈地向季晓鸽问道：“喝点儿什么？有甜茶和苦咖啡可以选。”
【咖啡……】
墨檀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哭笑不得地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清水，喟然长叹。
季晓鸽歪了歪脑袋：“想喝咖啡~”
“稍等。”
克里斯轻快地点了点头，走到房间角落的小柜子前叮叮当当地折腾了起来。
因为小姐姐颇具魔法造诣的原因，仅仅半分钟不到，两杯喷香浓郁的苦咖啡便新鲜出炉了。
“好了，到底有什么事。”
克里斯将咖啡放在语宸面前，大刺刺地坐在两人对面，翘着腿不太客气地对墨檀说道：“最好在十分钟之内说完，剩下的时间正好够我补个觉。”
墨檀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不久前我在金酸梅拍卖行门口看到了一支可疑的队伍……”
“这里每天都有几十上百支可疑的队伍。”
克里斯随口打断了他，撇嘴道：“安卡集市是纯粹的交易场所，干走私的、卖脏货的、洗黑钱的什么都有，只要不坏了规矩谁会管他们。”
墨檀叹了口气，沉默了几秒钟后才缓缓开口问道：“那么，贩卖奴隶这种事，算不算坏规矩呢？”
季晓鸽捧着手中的咖啡，绷着小脸分外紧张地看着克里斯。
“贩卖奴隶？”
克里斯扬起了眉毛，轻笑道：“当然是坏规矩的，虽然这年头人命一点儿都不值钱，但贩卖奴隶这种勾当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被明令禁止了，而且因为过去某个莫名完蛋的势力，西北大陆这边尤其忌讳，不过这年头也就自由之都那鬼地方才不会管这种事儿吧。”
季晓鸽顿时露出了欣慰地笑容，激动地说道：“克里斯姐姐，我和默看见的那些‘可疑’人士应该就是奴隶贩子，他亲眼看到了有两辆马车里载满了被关着的兽人。”
结果克里斯却是十分平淡地点了点头：“然后呢？”
季晓鸽顿时愣住了：“然后？”
“那批奴隶应该有相当一部分出自紫罗兰帝国的火爪领，这件事我之前曾经听一个朋友说起过，那些可怜人都是被马绍尔家族麾下的捕奴团偷偷抓去的。”墨檀皱了皱眉，沉声道：“这次押运奴隶的组织应该是地下商会‘蝮蛇’，我这边可以提供一定证据，能够证明他们违反了规则……”
“违反了规则？”
克里斯却是摇了摇头，耸肩道：“不，他们并没有违反规则。”
季晓鸽瞪大了眼睛：“为什……”
“我说过‘贩卖奴隶这种勾当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被明令禁止了’，但问题在于，他们有在这里卖奴隶么？”
“但是……”
“如果没有的话，就不算违反规则，夜歌妹妹，这地方可没你想象中的那么甜~”
第三百七十九章：终
第三百八十章：默契与规则
比起满脸错愕的季晓鸽，墨檀却是要淡定许多，在克里斯说完这番话后并没有显露出任何惊讶之情，只是面色复杂地点了点头，轻叹道：“果然是这样……”
“什么果然是这样？”
坐在旁边的少女却是有些接受不能，攥着小拳头对克里斯大声道：“这种事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不管吧！”
在来的路上，墨檀已经以无中生友的方式给季晓鸽稍微科普过相关情报了，他简单地说了一下东南大陆紫罗兰帝国那边奴隶贸易的背景，提到了马绍尔家族十几年如一日就连自家领民都不放过的捕奴团，也提到了因为有这么一个邻居而屡遭劫掠的火爪领，还提到了那些作为买家的邪恶法师、诡异教派、超级变态等死不足惜者有多么丧心病狂，至于其它事，比如紫罗兰帝国顶层的暗潮涌动之类倒是没有多谈。
而季晓鸽自然也是意料之中地燃起了怒火，恨不得将那些贩奴者与购奴者统统剁碎了包成饺子！
要知道这个无罪之界中的‘奴隶’要比现实历史中那些‘奴隶’凄惨得多，毕竟后者通常都只是被普通地奴役、折磨，偶尔还有机会起个义什么的，但前者就不同了，他们很少被购买者用于端茶倒水洗衣叠被方面，下场最好的几乎都是被投入角斗场用生命供人取乐，要是落到那些丧心病狂的施法者手里就连死后都无法得到安宁，在邪教仪式上被现场‘取材’、‘献祭’或是成为某些药剂、法术、仪式的试验品更是生不如死。
尽管上述这些都是常人难以理解的疯狂行径，但是……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缺少疯子和恶魔，嗯，我是说心里层面的那种。”
克里斯小姐姐温柔地看着季晓鸽，语气平静而和煦：“但只要这些家伙还愿意遵守游戏规则，那么大多数人都拿他们没办法，我可以很明白地告诉你们，在安卡集市这个地方，只要那些所谓的贩奴者没有大张旗鼓地牵几个奴隶出来卖，就不算犯规，也自然不会有人去管。”
季晓鸽身后的羽翼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她轻咬着下唇，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我没办法认同。”
克里斯叹了口气：“但是你要理解……”
“我理解。”
季晓鸽却是轻声打断了她，摇头道：“只是没办法认同而已。”
墨檀有些讶异地转头看了她一眼。
少女若有所察地回望过来，面色微红地撇了撇嘴：“看什么，我有说什么很羞耻的话吗？”
“完全没有。”墨檀呵呵一笑，耸肩道：“英雄所见略同而已，我跟你的想法一样……”
季晓鸽翻了个小白眼，端起温热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紧接着便将其推到了墨檀面前，然后一把抢过后者的清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皱着小脸对后者吐了吐舌头：“苦死了！跟你换！”
“却之不恭。”
墨檀笑了笑，为了不让季晓鸽尴尬还细心地把杯子换了个边，然后才美滋滋喝了一小口。
他馋好久了！
“咳咳。”
忽然感觉自己存在感有些不足的克里斯小姐姐轻咳了两声，似笑非笑地重复了一句：“理解，但没办法认同？”
墨檀和季晓鸽同时点头。
“行吧，那我就不废话了。”克里斯柳眉微扬，轻哼道：“反正我把话放这儿，无论那些家伙是不是贩奴者，只要他们没有光明正大地在安卡卖人，就不算触犯规矩，也没人会去主动找他们麻烦。”
对于克里斯斩钉截铁的态度，墨檀并没有感到丝毫意外。
他很清楚这并不是面前这位‘普通的接待员小姐姐’个人的态度，而是安卡集市对于此类现象的正常举措，之前泡过几个小时图书馆的墨檀对脚下这片堪称西北大陆商业枢纽的土地还算有所了解，心里对这里各种不成文的规矩也算有数。
无论哪个世界都不存在着绝对的非黑即白，规模如此庞大的安卡集市自然也是如此，作为一个自由、富饶且享有盛名的庞然大物，间乎于黑白之间的灰才是主旋律，尤其是行政机构松散到几乎形同虚设的前提下，主宰这片土地的并不是那些势力代表，也不是规矩律法，而是默契。
那是无论过客、行商、居民、强者还是财阀都会无言遵守的默契，也就是克里斯之前所说的规则，被所有人默许的真正的规则。
说来唬人，不过在墨檀看来，这种所谓的默契其实一点儿都不复杂，基本可以概括为两点……
第一，维持安卡集市的纯粹性和竞争性，这一点跟眼下的事件并没有什么关系，简单来说就是不能让某个势力一家独大，出现碾压之势，无论是商业层面的垄断还是行政层面的独裁都不可以，前者会使市场失去活力，后者会让安卡沦为工具，尤其是独裁，这种就连普通居民都会闻之作呕的情况是绝对不会被允许出现的。
这一点几百年来大家做的都不错，比如在整个无罪大陆遍地开花的蒸汽财团和金币商会，他们虽然在这里也有着自己的产业，但却始终保持着无言的默契，你干餐饮、我搞武器、你开珠宝行、我做贵金属、你批发炼金素材、我进口工程原料，彼此之间还互相入入股，不争不抢，你好我好大家好。
至于其它背景不深或资本有限的小户，虽然在市场上也有着一定份额，但与蒸汽、金币两大巨头比起来还是有一定差距的，不过小作坊也有小作坊的好处，虽然不保质不保量不保真，但很多商品的价格却是要便宜很多，很适合淘宝，还不至于被挤兑到饿死的程度，其中更有一些类似于‘稀奇古怪’之类商品新颖还不差钱的店，总归还是比在其它地方好混一些的。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存在什么公平，就算是相对平等自由、不搞垄断的安卡集市也是如此，毕竟‘相对’这两个字的分量比平等和自由都要沉重许多，只有白痴才会在资源、人脉、底蕴都有所差距的情况下依然相信所谓的公平竞争，觉得自家破旅馆能跟人家八星八箭精装修的琉璃亭赚得一样多。
言归正传……
第二条所有人心照不宣的规则，就是对于安卡集市自身特性和可发展性的维持，也就是之前提到过的，绝不非黑即白。
上到明目张胆的抢劫、杀人，下至收保护费、吃霸王餐，但凡敢这么干的人绝对会遭到雷霆镇压，因为最基本的秩序不允许被破坏，不然这里就会变成实力稍微差点儿的人连来都不敢来的鬼地方，久而久之这个所谓的西北商业枢纽自然会变得名存实亡，这是灰中的白。
就算你是臭名昭著的通缉犯，就算你那些生意、买卖违反了全世界百分之九十的法律，只要你别在安卡大杀特杀，只要你别明目张胆地做违禁交易，那就不会有人来管你，就拿奴隶贩卖举例，只要你别做出在安卡抓人去当奴隶、光明正大地吆喝‘这兽人奴隶好哇，吃的少睡的少一天能搬六百多斤砖，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这种浑事儿，仅仅只是带着奴隶出现在这里的话也不会被怎么样，毕竟阳光下的买卖永远不如阴影后的交易有赚头，要是安卡拒绝一切黑暗与污秽勾当的话，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什么人都可以放心踏入的大集市了，这就是灰中的黑。
“当然了，弹性也不是没有。”
克里斯面色臭臭地给墨檀续了杯咖啡，懒洋洋抛着一块方糖：“在这儿滥杀无辜肯定是不行的，但如果有什么臭名昭著的混蛋或者败类出现在这里，虽然各大势力都会默契地不闻不问，但他们要是被砍死在哪条阴沟沟里大家还是会不闻不问，嗯，前提是手段隐蔽，在不破坏秩序、不扰民的情况下干净地搞定，这样的话凶手不但不会被追究，如果被砍死的混蛋身上有赏金还可以直接在各大中介组织里领到，抽成不高。”
季晓鸽眼前一亮，饱含期待地问道：“那些该死的奴隶贩子算么？”
“勉强算吧。”
克里斯把糖块儿丢到自己嘴里，一边嘎吱嘎吱地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在暴露身份的前提下，或许会有看他们不顺眼的人，但你们刚才说过那帮家伙有‘蝮蛇’当背景吧？呵呵，不调查清楚的话没人会去触霉头，调查清楚的话又没几个人愿意为了几个陌生奴隶去得罪‘蝮蛇’，嗯，各大中立组织是不会管这事儿的，比如我们冒险者公会。”
墨檀微微颔首，低声道：“那如果我们在这里或者佣兵工会发布任务的话……”
“可以啊，这手续我就能办。”
克里斯咂了咂嘴，耸肩道：“话说在前面，你要是发任务的话就必须说清楚那支队伍的背景，而考虑到‘蝮蛇’这个组织的名气、强者的数量以及报复心极强等特点，任务级别不可能会低于b+，简单来说就是酬劳至少要在三千金币以上，还不一定有人接。”
全部身家只有不到八十金币的季晓鸽被这笔巨款吓了一跳，愣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问道：“那……那如果我们只发任务救人，不要求干掉那些奴隶贩子呢？”
“对啊，至少归类为b+级任务，酬劳三千金币以上，而且有人接的可能性也非常小。”
克里斯笑盈盈地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
贫穷（自认为）的有翼美少女当时就愣了：“那如果是救人外加把押运奴隶的人都干掉……”
“a级任务，报酬不低于五千金币，发布者极有可能在事后被‘蝮蛇’盯上。”
克里斯一般正经地给出了参考意见，干笑道：“我建议你们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就算这里并不缺正义感十足的冒险者、佣兵或者路人，但还是那句话，谁会愿意为了一帮素不相识的人去得罪蝮蛇呢？”
季晓鸽有些泄气地垂下了脑袋，用力揪了揪自己那瀑布般的长发，嘟囔道：“呜，到底是多吓人的组织啊……”
“不一定有多吓人。”克里斯笑呵呵地摆了摆手，摇头道：“只是犯不着得罪而已，对了，要不要公会帮忙把那支有三辆黑色马车的队伍是奴隶贩子这条情报传播出去？五金币就行。”
季晓鸽歪着头看了墨檀一眼，示意他拿主意。
后者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微笑着婉拒道：“不了，我还是另想办法吧。”
克里斯也没再坚持，只是点头道：“随你们便吧，顺便一提，如果你们不小心看到了奴隶交易的现场，而且事后还没死的话，可以直接举报，毕竟理论上应该在台面下的事被曝了出来只能算他们自己蠢。”
“我知道了，感谢您的建议。”
墨檀在心底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将两枚银币放在桌上：“那就不打扰了……”
季晓鸽也无精打采地站起身来，对完全没打算挪屁股的小姐姐点了点头：“拜拜，克里斯姐姐。”
“嗯，不送了。”
克里斯胡乱摆了摆手，然后在两人临出门的时候大声提醒道：“别忘了晚上的安保工作，安排你们进去的是我，别给老娘丢人。”
“昂……”
“尤其是那三个祸害，要是他们惹出点儿什么乱子老娘就把你们……嗯，除了夜歌妹妹，全都卖到野人高地去！！”
“是……”
……
片刻之后
刚把双腿架到桌子上的克里斯哼了一声，猛地将手中的咖啡泼向墙角：“早知道你在了！”
啪~
不知何时变得滚烫的黑色液体伴随着一声响指飞快地聚成了一个球，静静地漂浮在半空中。
七八块方糖无声地从克里斯面前飞起，融入了那个缓缓旋转着的球体。
“我总是不习惯苦味。”
马丁斯隆的身影从空气中缓缓浮现，啃了一口面前那枚‘咖啡球’，苦着脸摇头道：“果然加再多糖都不适应。”
“你看人还真准……”
克里斯眯起了自己的凤眼，轻声道：“但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马丁莞尔一笑：“超出你的‘考验’范围了？”
“别说什么考验不考验的，我只是闲着无聊找点乐子而已……”
“嗯，那祝你玩得开心~”
“喂！”
第三百八十章：终
第三百八十一章：他的节奏
游戏时间pm15:35
米莎郡，南境
如果这段时间一直都有人通过上帝视角去俯瞰这片饱受疮痍的大地，那么此时此刻的ta一定会分外惊讶，因为生者掀起的反击是如此突然、如此凶猛，眨眼间便打破了盘踞在南部的死寂，宛若一个个粗暴的音符般蛮横地砸进了这潭死水里，激起了一连串虽然刺耳，但却莫名不让人厌恶的噪声。
当然，被修饰过的语言绝大多数时间都当不得真，死寂更不会在眨个眼的功夫便被打破，如果非要说个比较具体的时间，也应该是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从联合部队主力抵达盘树城的那一刻开始到现在，那对甚至没有时间去和城主见上一面的年轻男女就掀起了两场风暴！
一场在城外，一场在野外。
那位曙光教派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神眷者没在城里多停留一秒，而是径直来到城外的感染者营地中，连女神的仁慈都没有宣扬半句就洒出了一道光芒，一道通天彻地的璀璨之光，将十几个即将坠入冥界的灵魂拉了回来。
“请告诉我情况最差的人们在哪里？”
这是那位圣女殿下抵达盘树城后的第一句话，也是在之后几个小时里她最常说的一句话，排在后面的还有‘没事了’与‘我没事’。
她身上没有半点上位者的自矜与疏离，脸上永远挂着那暖洋洋的、极具镇痛效果的微笑，她亲切而温柔，被赞美时也会表现出毫不做伪的羞涩与喜悦，无形地化解了人们的紧张与恐惧，她神威浩荡，那些就连大主教与大德鲁伊都束手无策的疫病在她面前宛若冰雪消融，令人完全无法想象这些被轻易驱散的玩意儿就是剥夺了米莎郡数万条生命的死神……
圣女晨忘语的名字，须臾间便已传遍全城。
至于这支队伍中的另外一位领袖，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露过一次面，但自从那个被数位圣骑士轮番值守的帐篷扎下后，那些原本盘踞在城外不远的突变者竟然在短短半个小时内就消失了，与它们同样失去踪影的还有整整三分之二联合部队。
前者在人们的视野之外变成真正的尸体，后者在人们的视野之外制造真正的尸体，将那位据说是忘语殿下老相好的指挥官大人映衬得深不可测。
……
两个丰饶神教的圣骑士拼命地挥舞着长剑，在一只只接踵扑来的突变者面前且战且退，在两人身后，一个指间闪烁着雷光的年轻法师正在飞快地念诵着什么，在三人头顶聚出了一片不太自然的乌云。
“萨拉，看住那小子的屁股！”
胡子拉碴的骑士甩开膀子撂倒了一只突变者，手中的十字剑在身前划了个半圆，格开了两只爪子的同时还削飞了地上那颗不断发出嘶吼的光头：“咱俩死了他都不能死！”
原本站在他后面些许的女骑士撇了撇嘴，一脚踹在中年骑士背后的盾牌上，将自己送到那个专心持咒的年轻法师身侧，用剑柄将一只草丛里跳出来的突变者砸了回去，回头冲还在挡在后面的同伴愤声道：“女神在上，吉米，咱俩能活到现在是蒙斯克那白痴拼死换来的，这条命你能不能省着点儿用！”
“我不是这个意……”
被称作吉米的丰饶圣骑士刚想说句什么，却发现远处又冒出了几只烂掉一半的突变者，只得把后半句话咽下去，伸出左手朝那边用力一挥：“翻腾！”
一阵雄浑的光芒闪过，那几只突变者面前的土地猛地一颤，然后便在神术的影响下飞快变得松软，直接让两个冲在最前面的怪物陷进去大半截身子。
萨拉这会儿则紧紧地守卫在年轻的法师身边，长剑已经倒插回鞘，双手擎盾接连挥舞着，一次又一次地击退从草里钻出来的突变者三兄弟，咬牙道：“看来这回真的要被留这儿了……”
“谁都不会被留在这儿。”
主修雷系专精的法师亚美碟忽然笑了起来，然后对吉米大声道：“退！”
与此同时，半空中那片迷你乌云忽然亮了一下，爆射出数道缭绕着紫芒的雷光，将吉米身前的三只突变者同时劈成焦炭。
但也就干掉了三只，对于被突变者围困封堵在这里的三人来说只能算是治标不治本。
至少萨拉和吉米都是这么想的……
不过两人倒也视死如归，早在出发前就已经做好了战死在南境的准备，所以在心态方面依旧坚若磐石，遵循着亚美碟转达的指令在原地苦苦支撑，完全没有为自己考虑过退路。
“繁盛！”
萨拉单膝跪地，将手中的巨盾猛地贯在地上，将一只失去双腿还挣扎着想要爬过来啃自己脚踝的突变者砸碎了脑壳，并越阶激活了一个级别较高的神术，只见一道沁人心扉的金色光环扩散开来，下一刻，周围原本空无一物的荒地竟然飞快地长出了大量荆棘，以女骑士手中的盾牌为中心拔地而起，形成了一道近十米长的弧形防线，将几只从野树林里涌出的突变者刺得血肉横飞！
只可惜血是污血、肉是腐肉，不但无法滋养这片被神力催生的荆棘，这些满是亵渎气息的秽物与生命之力相冲，甚至还加速了荆棘的消融……
一道球形闪电从天而降，飞快地砸落在那片荆棘上，将附着在上面的**血肉化成焦炭。
“呼，呼，萨拉姐……”
面色有些发白的亚美碟收回法杖，一边猛灌着治疗药水一边喘着粗气向专心维持着神术的女骑士问道：“你这片荆棘墙还能维持多久？”
低声诵念着祷言萨拉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左臂伸出三根手指，然后指了指东北方向，那里是盘树城所在的位置，三人来时所走的路。
因为要维持神术而无瑕说话的萨拉用意很明显，就是让队里这个主要负责传达命令的年轻法师赶紧跑路，在南边和西边分别有自己与吉米扛着的情况下，亚美碟一路往东北狂奔未必不能活下来。
不过后者似乎并没有领略到她的好意，直接焦急地问道：“三十秒还是三分钟？！”
没办法说话的萨拉想了想，先是吐了半口血，然后缩回了食指和无名指，留下了一根中指。
“啊，抱歉抱歉。”
亚美碟也发现自己这个问法有点儿虎辶，连忙改口道：“是三十秒吗？”
死命阻挡着四五只突变者的萨拉微微摇了摇头。
少年法师面色一喜：“那是三分钟？”
萨拉吃力地点了点头，又用力晃了晃中指。
这位有着一头棕红色长发的前雇佣兵一向对教典之外的礼仪嗤之以鼻。
“足够了！”亚美碟扔掉了手中的空药瓶，转身往勉力抵挡着近十只突变者，身上已经开始大面积挂彩的胡茬骑士那边跑去：“再撑两分钟就行，我去帮吉米老哥！”
【你特么倒是走啊！你帮你马啊！】
萨拉差点儿没被这小子气的再吐口血，但这段好歹已经稍微适应了某人指挥的她却是忽然反应了过来，既然负责跟后方直接联络的亚美碟那小子说只要坚持两分钟，难道……
就在这时，一阵气急败坏的大吼从不远处传来。
“你特么倒是走啊！你帮你马啊！！”
狼狈不堪的吉米说话倒是还依然中气十足。
萨拉愣了一下，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闪电鞭笞】
因为连续使用法力药水的递减惩罚，刚才给自己灌了一整瓶药的亚美碟才恢复了不到30%的魔力值，体能值也只剩下小半，也就这种不求杀伤只做牵制的技能多少还能放出一些。
“吉米老哥，别跟这些怪物换伤，再撑一会儿就行了！”
按着自己膝盖不断喘粗气的少年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又勉强站起身来点出了一道【麻痹之触】将吉米面前那只最壮的突变者定在了原地，最后跟拄拐似的拄着法杖，耗尽最后一点魔力值瞬发了一记【闪霆】，把自己和一只从旁边挤过来的突变者同时震了个跟头。
与此同时，吉米一把拽住亚美碟的领子，反手把他扔到了萨拉的荆棘墙后面，视死如归地吼了一声：“女神在上，这帮子邪恶值得……”
轰！！！！
一蓬灼热的爆炎在他身前炸开，将两个突变者炸出了四五米远，紧接着又是一只汹涌燃烧着的元素之手凌空拍下，将后面两只怪物拍成了两团移动火球！
气急败坏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
“你们敢打我弟弟！！”
三只火鸦拖着长长的尾炎钻入了一只突变者背后，让其七窍生烟直接扑街。
“我弟弟是你们能打的么？！”
宛若光带的流炎飞舞卷上了两只突变者，紧接着就是一颗硕大的爆炎火球凌空砸下，将它们化作了灰灰~
“我弟弟只有我能打！”
有着一身浅红色鳞片的蜥蜴人少女蹬蹬蹬地从东边跑了过来，娇吒道：“我没蓝了，你们上！！”
下一瞬，三条壮汉宛若战车般从她身后杀出，目标直指三人周围的那些突变者，其中一位经过吉米身边时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咧嘴笑道：“伙计辛苦了，这帮子邪恶就交给咱们收拾吧，弟兄们~”
他回头大吼了一嗓子：“以公正之神的名义……”
“踹丫们前脸！！”
另外两人大声呼应。
这种场景并非个例，而是极为普遍地发生在盘树城以南五十里内的各个角落。
……
某个一片狼藉的小镇废墟
“老婆小心！”
虎人萨满提里奥风怒大吼了一声，用力掷出了一根枯树根状的图腾柱，双手凌空下压：“陷地图腾！”
轰隆隆！！
几只正在围杀一位精灵女战士的突变者顿时膝盖一软，当即矮了半截。
而有着友方豁免的葡萄则抡起门板巨剑就是一个旋风斩，将那三只突变者悉数斩首。
“老赵小心。”
旁边的矮人牧师眼睛一瞪，紧握着手中的钉锤凌空挥出一道白光：“公正之锤！”
！！
两只从旁边房顶纵身越下的突变者身形一滞，然后就打着转的砸屋里去了，完美地避开了它们瞄准的提里奥风怒。
“谢了，老李。”
虎人萨满哈哈一笑，和矮人牧师击了个掌。
“妈蛋，gay里gay气的不嫌恶心……”
扛着门板大剑的精灵女战士撇了撇嘴，然后一脸不爽的大声道：“赶紧让开，老娘把屋里那俩砍了之后咱还得去南边支援别人呢！老公你确认一下方向，我把黑梵小哥给的信息转发给你了。”
“嗯，n4区域，我们西南边，老婆抓紧时间，五分之内必须过去！”
……
某林间小径
一支沉重的弩箭贯穿了两只突变者，将它们钉死在一颗大树上动弹不得。
“该死的，烂叶子你就不能变个熊！”
螺姆重弩折好挂在背上，动作飞快地跳到了另一棵树上，心有余悸地看着自己被划出一道口子的皮靴，对树下的一只黑豹破口大骂：“这么几个东西都拦不住！”
矫健的暗精灵德鲁伊埃芒黑叶不断地在腾挪着，一边牵扯着二十几只突变者的注意力一边怒吼道：“你大爷的螺姆！你管这叫‘几个东西’？再废话老子就把你扔这儿变耗子跑了！”
螺姆用脚踹着长弓吃力地将弓弦拉成满月，将一支缠绕着钢线的铁箭钉到小径对面的树上，使两只刹车不及的突变者被拦腰断成四截后错愕道：“你还会变耗子？”
“略懂。”
埃芒狼狈地滚了四五圈才躲开了突变者无意间形成的包围圈，心急火燎地叫道：“所以咱们还要再撑多久？！”
“来了！”
一个身上洒满了死尘，蹲在一棵树下瑟瑟发抖的女孩大声道：“支援到了！”
残影闪过，埃芒身后的三只突变者分别陷入了冰封、麻痹与灼烧状态，紧接着便被一支劲弩串成了葫芦。
“抱歉，久等了~”
穿着绿斗篷的少女从不远处的一棵树上跳了下来，身后跟着四五个武装到牙齿的圣骑士。
就在这时，一道窈窕的身影忽然从天而降，然后鬼魅般地出现在一只突变者身后……
蹭！
虚影交叉闪过，腐烂的头颅滚落在地，恶臭的黑血瓢泼而下。
噗！噗！
几米之外，两只怪物的左胸处分别出现了一个大洞，本应是心脏的位置已然空无一物。
【落英】、【瞬】、【影】
“抓紧时间。”
羽莺面无表情地扯了扯自己领口的血色长巾，眯着眼睛环视了一圈四周……
“然后，拼经全力……跟上他的节奏。”
第三百八十一章：终
第三百八十二章：继续
盘树城南，指挥帐内
墨檀独自一人站在宽大的木桌前，双眸紧紧地盯着那张被卢娜拓印出来的南境地图，时而伸出手指在某个区域轻轻划过，留下道道光痕，时而拨弄上面那些错落有致的棋子，或使其小幅移动，或使其光暗明灭。
涵盖了整个先行部队三分之二的战力化作棋子在地图上纵横交错，除了寥寥几颗固定在某些特殊点位的‘塔楼’外，无论是‘骑士’、‘法师’、‘神官’还是‘盗贼’都不断游移变换着位置，上面那浓郁的红光始终不曾消退过半秒，昭示着战斗从未停歇。
一尊缭绕着微薄神力的曙光女神像被置放在地图左边，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每个加入联合部队的人都知道，这尊原本属于夏莲圣女的神像有着浩瀚威能，可以与千里之外的‘神力水晶’产生共鸣，将空间的阻隔弥散于无形，让黑梵牧师的声音在神恩下转瞬间响彻彼方。
而在这个过程中，黑梵牧师则会承受巨大的精神负担，让他每天都要祈祷很长时间才能恢复。
守在帐篷门口的两个圣骑士不安地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担心了起来……
截止到现在，作为整个联合部队的核心，黑梵……也就是他们指挥官大人已经在神恩下持续指挥了四个小时之久，除了移动那些棋子的位置之外，那道有些单薄的身影连动都没动过一下，显然是在长时间借助神力与外边的同伴们进行不间断沟通，其精神负荷可想而知。
左边那位太阳教派的女骑士小心翼翼地探头往帐篷里看了一眼，低声咂舌道：“黑梵大人这是在拼命啊……”
“显而易见。”
另一边隶属曙光教派的年轻国字脸颇为骄傲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远处那片简陋的营地，补充道：“忘语殿下也在拼命。”
女骑士微微颔首，目光却依然不受控制地向帐内移去，然后又触电般地转了回来，小声嘟囔了一句：“我也想当黑梵大人的棋子……”
因为年纪尚轻、实力低微所以被没有被安排出城的她语气有些低落。
同样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国字脸顿时噎了一下，琢磨了好一会儿才恍然道：“你这是犯花痴了啊。”
女骑士俏脸微红，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别闹了，黑梵大人在里面这么辛苦，咱们得好好守着他，严肃点儿！”
说罢便挺胸抬头，做目不斜视状。
【明明是你先挑起的话头吧……】
年轻国字脸撇了撇嘴，也专心地警戒了起来。
几秒种后……
“哎，黑梵大人把咱们这些实力差的放在自己身边，让前辈们去守着忘语殿下，真幸福啊。”
女骑士幽幽地嘟囔了一句。
【真花痴啊！？你到底是觉得能守着黑梵牧师的自己幸福，还是被黑梵牧师那么在意的语宸殿下幸福啊喂！】
国字脸隐蔽地翻了个白眼，聪明的没什么都没说，只当没听见。
……
帐篷里的墨檀自然不知道外面那两位‘保镖’在琢磨些啥，因为正如那二人所说，他确实很辛苦，确实在拼命！
‘第七混编小队往3点钟方向移动，第十七支援小队正在三岔口等待，你们有七分钟的时间接受治疗，然后立刻沿着三岔口全速往南移动，第三斥候小队正引着二十只突变者往n7区行进，汇合后原地牵制敌人，移交传递权限给‘战便战’。’
‘继续坚守，第六混编小队正在往你们那里移动，大概还有三分钟时间，战斗结束后把传递权限移交给‘提里奥风怒’，让他联系我。’
‘你们第一斥候小队现在编入第一、第二精英中队，让埃芒和螺姆进第二精英中队听萝宾焊指挥，你加入第一精英中队，把传递权限移交给‘羽莺’。’
‘羽莺，你们辛苦一下，现在立刻去5点钟方向的n11区，如果突变者的规模在三十只以下直接歼灭，三十只以上就拖到n13附近的林地放火，那里有两支斥候中队正在迂回，我把他们的配置和负责人发给你，到时候就近抓一个然后告诉我就行。’
‘第三突击中队原地解散，重新拆分成之前的小队编制，成员不做调整，其中六、十五突击小队分别往6点钟方向和12点钟方向，第十九突击小队把补给平均分给另外两队，按原路返回n2区域进行补给和治疗，二十分钟。’
‘第二扫荡中队做好准备，十分钟内会有大量突变者被引导至n1区，让拉斐尔提前给三个骑士加持【波纹水罩】，然后清空焕发粉库存诱敌，我需要你们进行火系无差别轰炸，不计消耗。’
‘第一补给大队，十分钟后找两个圣骑士和一个盗贼或游侠玩家把三十份焕发粉和十组低阶法力药水送到n1区，让随行玩家加我好友。’
‘第五支援小队，你们被11点方向的突变者发现了，不要使用死尘，现在直接往八点钟方向移动，第十八突击小队会接手战斗。’
墨檀一边不间断地发出指令，一边飞快地移动着地图上的棋子，无限制地压榨着自己的大脑与精神，尽管没有任何表面上的消耗，但他任务面板中的体能值却一直在不断下滑着，速度不快，却异常坚定。
但无论是他还是整个联合部队，现在都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可走了，在没有驻扎进白塔城稳扎稳打的情况下，整个南境的战线和补给线已经出现了严重脱节，盘树城周边的突变者极为密集，方圆百里内的怪物加起来就俨然超过了整个北境，如果不尽快打开局面的话后续部队根本就无法跟进，尤其是那些以铁匠、木工、厨子等平民组成的后勤人员，就算沿着他们这批先行部队走过的路过来都堪称九死一生，而在墨檀接下来的计划里，这些人却是必不可少的，一定要尽快就位才行。
而且与相对安逸的北境与中央区域不同，突变者总数过万的南境危险系数太高，如果在入夜后行动的话，这片危机四伏的土地绝对会为联合部队造成巨额战损，尤其是在安全区还没有被清扫出来的情况下，任何冒失的行动都形同自杀。
对于抗压能力本就不强的墨檀来说，上千条人命压在自己肩上的感觉比他自己出去跟突变者对撕还要难受。
人手不足、缺少补给、危机四伏这种谁都能看出来的糟心事儿就不说了，现在的联合部队除了这些困难之外，还存在着两个巨大问题。
首先是高端战斗力不足，米莎郡唯二的两个强者夏莲和科尔多瓦都在金辉河支流对岸的双子城，现在联合部队里个体战斗力最强的只有弗尔曼主祭和之前当了熊地精一段日子‘妈妈’的大剑师，他们虽然不弱，任何一个都能打翻个把泰罗，但依然不属于那种一锤定音的力量，能当大牌，但不能当底牌，这极大程度地加剧了指挥难度，让本就不高的容错率被再度压缩。
第二个问题则出在内部，因为南境的人口密度颇高，感染了瘟疫的人数大幅度超出了预计，比如之前联合部队途经的白塔城就有整整两千多名平民身染恶疫，相较于米莎郡中央区域的新芽城和葛兰城要多出数倍，远远超出了语宸的极限，根本不可能复制之前那一夜间治好绝大多数人的奇迹。
于是墨檀只能选择让语宸勉强治好了一批病入膏肓的人就立刻与大部队一起转移，让其余人分批次前往盘树城接受集中治疗，而盘树城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高端战斗力的缺失或许还可以用高强度指挥来弥补，但这件事却等同于无解。
就算语宸全天候在线，她的魔力、体能也是有限的，抛开现实里那离开游戏舱就立刻精神抖擞的身体不说，无罪之界里的‘晨忘语’早在一天前就进入透支状态了，被强行增加睡眠时长的卢娜都比她脸色好看。
正面消息也不是没有，白塔城和盘树城那些有命活到现在的冒险者、佣兵等低阶职业者全都加入了联合部队，两位城主也将自己的护卫队和治安团填了进来，算是稍微缓解了一下人数不足的窘境，但依然是杯水车薪……
否则长期负责与玩家沟通，作为副官减轻墨檀压力的羽莺也不至于亲自操刀上阵了。
当然，让那位莫得感情的女刺客上前线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之前那种转述的指挥形式已经跟不上节奏了，跟不上墨檀把自己压榨到极限的超高强度指挥节奏了。
因为背负了过大压力，他已经疯到连自己都怕了……
尽管现在处于绝对中立人格的他在性格方面相对中庸，脑回路也没有那么清奇，但‘墨檀’本人的积累摆在那里，与生俱来的智力下限摆在那里，看待事物的层面摆在那里，差肯定是差不到哪里去的。
诚然，此时此刻位于此地的‘黑梵’不够杀伐果断、抗压能力颇差、神经不够坚韧、很多方面都只有大众水平，但正因为足够大众、足够平凡，他才知道如何能让那些同样大众、同样平凡的人显露出价值，无可替代的价值。
他是幸运的，因为他多年的‘精神病’给了他足够底蕴。
而在有着足够底蕴的前提下，站在地图前的‘黑梵’则会变成一位强大的棋手，他那独一无二的包容性，能让他把每一颗棋子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轻舒了一口气，休息了两秒钟不到的墨檀再次抬起右手，改变了几颗棋子的朝向，拿起羽毛笔在地图上添加了数条脚注，一目十行地扫视着各支队伍中有着‘传递权限’的玩家发来的反馈。
飞速刷新的消息栏占据了左边视野，星罗密布的地图映在墨檀右瞳，尽管形容起来颇为拉风，但事实上这位一边阅览消息并不断发出指令，一边在地图上挪动棋子、勾勾画画的指挥官大人目光极为扭曲，怎么看怎么想斗鸡眼。
这就告诉了我们一个道理，真正专业的文字工作者，通常情况下只会留下上述那段话的前两句，反正门口两位圣骑士晚年的回忆录里可是半点没提‘黑梵大人面色狰狞、眼若斗鸡，宛若抽风’这种话。
就在这时，一条简短的消息出现在他眼前。
‘这里是第二突击中队，杰拉德和凯南阵亡了。’
墨檀轻按在某颗嫣红棋子上的食指僵了一下……
这还是他接手联合部队以来，第一次以如此直接的形式接到了阵亡汇报。
杰拉德，npc，d级冒险者，人类剑士，米莎郡葛兰城人，性格冷静沉稳，在雌鹿丘一役时曾被墨檀选做临时队员在尸潮中杀穿一条血路。
凯南，npc，骑士学徒，半龙人，西北大陆出身，虽然没有正经见过面，但据说是个性格幽默，善于活跃气氛的家伙，所以墨檀经常将他放在小队润滑油的位置，比如将其安排进同时存在着互相看不顺眼的侏儒与地精这种队伍里，这次让实力较差的他进入第二突击中队的用意也是如此。
然后，死了……
两个人全死了，因为是npc，所以没办法复活，就这样彻彻底底的死去了。
几乎背下了联合部队里所有人资料的墨檀轻轻攥了攥拳头。
第二突击中队依然死死地抵在最外围的n15区，原本自己马上就要让他们诱敌折返了……
【他们听从了我的安排，是我害死了他们，明明原本可以不死的，如果我没有休息那两秒钟，如果我再快一点……】
墨檀轻轻触碰了一下那颗象征着第二突击中队的棋子，让上面的红光更浓郁了一些，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要是这么想的话就完了。】
他自嘲地翘了翘嘴角，紧握的左手慢慢松开。
‘知道了，就地焚化死者，然后向12点钟的方向移动，速度不要太快，不许使用死尘，吊住那些突变者，两支负责接应的队伍正在赶往你们那边。’
墨檀默默做发出了不带丝毫情感的回复，然后仿佛无事发生一般继续着前四个小时的工作。
战死的人已经完成了任务。
但他还没有，所以继续。
第三百八十二章：终
第三百八十三章：夜未央（V）
游戏时间pm23:30
紫罗兰帝国，王都萨拉穆恩，贵族区
一个身材魁梧，相貌粗糙的兽人女性出现在乌金庭前驻足，尽管她穿着朴素，但那看起来稀松平常的五官却隐隐透着一股贵气，与这片街区没有半点违和。
许多路过的行人都会下意识地回头看上这位兽人妇女一眼，发现此人面生之后全都不约而同地猜测起她的来历，在心底暗暗八卦起她是不是最近在搬到这边的、哪家贵族的亲戚，嗯，这副尊荣估计也只能个亲戚，不存在太多其它可能……
与人迹罕至的谧夜庭不同，位于贵族区主干道的乌金庭地段优渥，附近的环境就算没有磐山庭那边热闹也差不到哪儿去，再加上住在这里的贵族商贾们休息时间较晚，所以这条皇冠大道这会儿依然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与半小时前就断掉了魔晶灯的旧城区不同，贵族区的人们大概要两点左右才会陆续结束各种活动，然后慵懒地睡到日上三竿，直到仆人准备好中午的早茶才会不情不愿地起床。
在这个人均身体素质远超于现实的游戏世界里，八小时的睡眠并非必须，如果不顾及精神状态的话，但凡突破中阶门槛的人每天睡上四五个小时就已经足够，几乎不会影响到健康。
能有资格住在贵族区里的人多少都点儿实力底蕴，再不济也能把那些提神醒脑的炼金药剂当水喝，所以生活节奏总是分外从容。
总而言之，就是夜里十一点半的皇冠大道并没有比白天冷清多少。
【没有动手的机会……】
负手站在乌金庭对面某栋阁楼中的卡西摇了摇头，掩好窗帘继续从缝隙中监视着那个兽人妇女的一举一动，这里是双叶两天前花高价租下的房子，视野很宽敞但不是最辽阔的，位置很不起眼但并非最隐蔽的，虽然里面有不少低阶预警法术，玻璃上被稍微做过一点手脚，但也完全属于某些有钱或者有权者置办‘额外房产’的标准配置，可以说是最好的观察地点。
今天是墨檀与邓蒂斯大公约谈的日子，所以卡西出现在这里也算是理所应当，而且据双叶猜测，那位代表马绍尔家族到处游说的家伙有很大可能这两天也会来，毕竟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立场最不稳定的费尔南大公在优先级方面都只能排在最后。
从昨天夜里开始就转移到这里的卡西一整天都没有半点松懈，结果还真把之前那个从自己眼皮底下跑掉的家伙给守到了！
但他没办法动手，这里不比人迹罕至的谧夜庭，皇冠大道上的来往行人实在太密集，而且大部分全都多少有点儿背景，人群中的保镖或者护卫简直不要太多，饶是实力能在整个火爪领排进前十的卡西也不敢贸然出手，无论是被认出身份、误伤吃瓜群众还是引起巨大骚动都有可能引起难以估量的后果，这个险不能冒。
双叶也事先叮嘱过他，就算真的在乌金庭附近找到目标也不要轻易动手，只要跟踪时尽可能的不让对方离开视线就好，真有机会也要等离开这条大道之后再说。
于是卡西便平静地看着那位兽人妇女跟着守卫走进了庭院，然后才有条不紊地整理起自己的行头，标准配置之外还多了三把淬了剧毒的匕首、一匣子毒针、迷烟筒两只和一张法师之眼卷轴。
他不信对方这次还能那么轻松地从自己面前溜走。
……
乌金庭，主厅
头发花白的邓蒂斯大公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毛，他放下了手中的竹筷，不冷不热地对站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的兽人妇女说道：“女士，如果本人没有记错的话，我给您的反馈应该是今晚十二点整。”
“对此我深感抱歉，尊敬的邓蒂斯大公，请原谅我的冒昧，但实在是事出有因……”
后者无可挑剔地行了一礼，若不是她的外形实在有些圆润朴素，其姿态甚至可以用优美来形容。
邓蒂斯大公也没打算继续计较下去，只是轻轻抬了抬手，待两旁的仆役撤走了夜宵后才开口问道：“先说说你是什么人，再告诉我巴菲的条件，最后再谈你那所谓的事出有因吧。”
“黛丝汉斯，巴菲马绍尔公爵在萨拉穆恩的忠实仆人。”
脑海中闪过那位面容和善、有些话痨，最后惨死于‘不幸意外’的人类妇女，加雯露出了一抹笑意，随口便征用了那位大婶的名字，然后淡淡地继续道：“条件是总价值不超过两百万金币的产业，但这并不重要。”
邓蒂斯有些讶异地扬起了眉毛，：“这不重要？”
饶是他见过不少大风大浪，也对面前这位黛丝的话有些不理解，毕竟最高会议的‘审判’其本质就是利益交换，所以无论怎么说这位自称马绍尔忠仆的人都应该把重点放在条件上，然后自己加价、对方还钱、自己再加价、对方再还钱，直到其中一方妥协或放弃为止。
谈妥了，投观望票、拿好处，然后给付出代价的一方善后擦屁股。
谈不妥，随便怎么投票，虽然没有好处，但也不需要帮助对方收拾烂摊子。
所以在通常情况下，被裁定为‘有罪’的家族会选择跟其它七家各聊一遍，然后根据初步成果敲定其中四家做利益交换。
当然，细节方面要复杂很多，但大体情况便是这样。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邓蒂斯大公才会觉得奇怪，毕竟发起者火爪的立场非常坚决，水晶狼家族和巴洛卡家族的态度也都显得比较微妙，就算不直接回绝估计也免不了狮子大开口，所以除去长期与马绍尔家族处于统一战线的侯赛因家族之外，无论是邓蒂斯、费尔南还是西蒙家族，眼前这位黛丝都应该极力争取才是，但她却说了‘不重要’这三个字，着实有些耐人寻味。
“是的，不重要。”
加雯轻轻颔首，微笑道：“所以我还是先跟大公阁下说说自己提前叨扰的理由吧。”
邓蒂斯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茬：“说吧。”
“首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大公阁下今天应该还和另外一名说客约了见面。”
加雯嘴角翘起了一抹玩味的弧度，用与自己本音相差甚远的低沉声线笑道：“如果我没有提前来的话，到时候免不了会碰到他。”
老贵族扬了扬眉毛：“理由呢？”
“理由太多了，真的太多了。”
加雯的口吻异常平静，不暇思索地说道：“不过都是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比如您给出答复的时间或者主厅这两张违和感颇足的椅子等等，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当前这次机会，千载难逢的、能让您狮子大开口的机会，比如特意让我和另一位有意制裁马绍尔家族，企图颠覆传统与规则的人坐下来一起聊聊……”
她并没有把话说全，因为对方没有理由想不到自己的盘算，挑明太多的话就太显咄咄逼人了，生意可不是这么谈的。
邓蒂斯大公呵呵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拄着自己那根华贵的手杖站起身来：“正好，趁那位朋友还没到，我可以先告诉你，价值两百万金币的产业还不足以打动邓蒂斯家族。”
既然已经被说中了想法，他干脆就直接狮子大开口了。
但加雯却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句：“四张。”
“嗯？”
邓蒂斯大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颇为好奇地问道：“什么四张。”
“火爪、水晶狼、巴洛卡、西蒙。”
加雯的语气淡然，仿佛完全忘记自己立场一般地笑道：“不多不少，刚好四张制裁票。”
邓蒂斯身形一震，然后缓缓坐回了椅子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那你还有什么理由过来这里？”
言下之意很简单，除去没有投票权的马绍尔家族本身、手持两票永远正负零的岭上花……咳，紫罗兰家族，在其余七票中已经产生了四票制裁的情况下，马绍尔家族就算把邓蒂斯、费尔南以及侯赛因家族全部争取到也没有丝毫意义，还不如直接等死来的比较痛快。
“我既然来了，那就证明着巴菲大公并没有放弃，事情也未必没有转机。”
加雯直视着对方的双眼，慢慢敛起笑意：“但如果您做出了错误的选择，那么这件事恐怕就真的没有转机了，这就是我为什么避开和您约好的时间，提前过来拜访的理由，有些时候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对马绍尔家族亦然，对邓蒂斯家族也是亦然。”
邓蒂斯大公面色一肃，然后轻轻叩了叩手杖，沉声道：“选择只是选择，没有对错之分，巴菲或许做出了一个糟糕的决定，黛丝女士，您的态度让我很不愉快。”
加雯完全没有被面前这位权倾帝国的大公爵震慑住，只是云淡风轻地说道：“比起那些更糟糕的结果，我认为区区不愉快并非什么难以接受的事，尊敬的公爵大人。”
邓蒂斯大公摇了摇头，叹息道：“我给你两分钟时间解释。”
“不，其实我的话已经说完了。”
加雯却是摇了摇头，然后微微躬身道：“但为了感谢您的慷慨，我希望在最后给您一个忠告……”
“忠告？”
邓蒂斯大公有些哭笑不得，心下已经打定主意明天亲自去水银庭找马绍尔大公一次，于是便随口道：“随你吧。”
“邓蒂斯对紫罗兰……也就是布雷斯恩家族的忠诚令人感动。”
加雯颇为感慨地抬头看了一眼高悬于墙面中央的邓蒂斯家族徽记，意味深长地问道：“虽然紫罗兰家族只有一个，但布雷斯恩却并非只有一个。”
说罢她不等邓蒂斯大公做出反应便转身向外走去，并在主厅门口稍稍停下了脚步，头也不回地说道：“如果您想通了的话，我会再来的。”
【四家的立场为制裁……】
【事情未必没有转机……】
【紫罗兰家族只有一个……】
【但布雷斯恩却并非只有一个……】
邓蒂斯大公面色阴晴不定，攥着手杖的右手已是微微发白。
……
【已检测到您的精神连接，正在同步个人信息……】
【连接完毕，正在读取角色信息】
【欢迎回来，混乱中立的檀莫，即将载入无罪之界，祝您晚安】
……
游戏时间pm23:49
贵族区，乌金庭旁暗巷，加雯离开六分钟后
“呵，因为无聊的事耽误了不少时间啊。”
在阴影中现身的墨檀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拐出巷子往不远处的乌金庭走了过去，似笑非笑地低语道：“只提前了十分钟，那家伙应该已经到了吧……”
他伸了个懒腰，来到乌金庭前对其中一位守卫咧了个八颗牙的微笑：“这位小哥您好，我是跟邓蒂斯大公约好深夜面基的安东尼达布斯，要不要吃点夜宵啊？”
墨檀随手掏出了半只凉透了的烤鸦递了过去。
“不……不用了，请稍等一下，我去通报公爵大人。”
守卫小哥受到了惊吓，连忙转身向庭院尽头的主厅处跑去了。
“啧啧，没口福的可怜孩子……”
墨檀冲手中的鸦头挤了挤眼睛，仿佛十分为对方感到不值：“你明明那么好吃。”
一分钟过去了……
两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看到那位守卫小跑过来的身影，墨檀扔掉了手中的半只鸦架，似笑非笑地问道：“公爵大人怎么说？”
“公爵大人说……”
守卫深吸了一口气，面色严肃地沉声道：“不见。”
“很好，多谢。”
……
两分钟后
皇冠大道，双叶重金租下的监视用阁楼
用备用钥匙进来的墨檀推门而入，眯着眼睛环视了一圈四周，得出了那个兽精灵并没有潜行吓唬自己，而是确实没在这里的事实。
【看来那个家伙这次又先了我一步啊，虽然不知道邓蒂斯那老货是想明白了还是被忽悠了，反正这边的机会已经不大了，既然如此的话……】
“卡西不在这里说明他正在追踪那个疑似玩家的盆友，现在还不到十二点，正是夜生活刚刚开始的时候~”
墨檀咧嘴一笑，优哉游哉地离开了阁楼。
“月黑风高，不如去拜访一下那位地中海大公给他做个话聊吧。”
第三百八十三章：终
第三百八十四章：夜未央（VI）
同一时间
萨拉穆恩，旧城区运河旁，【八爪】酒馆外
卡西轻巧地从一个橡木桶后绕了出来，整个人宛若与阴影融为一体，在路边那一盏盏魔晶灯尽数熄灭的情况下，这位大师级刺杀者的隐匿技巧已然被发挥到了极致，他轻呼了一口气，化作若隐若现的模糊轮廓慢慢靠近了【八爪】酒馆，那里是方圆百米内唯一的光源。
卡西隐蔽地撕开了手中的卷轴，与一颗散发着淡蓝色幽光的法师之眼建立了联系，在无需魔力激活的前提下，单论精神力并不亚于双叶的他可以很轻松地对这个低阶奥术如臂使指。
他巧妙地用自己的左肩挡住了法师之眼，贴在墙边操纵着后者快速绕到了【八爪】酒馆后面的魔晶灯内，并将视角调整到正对着后门的位置，这一系列操作加起来只用了不到十五秒。
单纯用于照明的魔晶灯在魔力供给中断后并不会第一时间完全熄灭，因为晶石里面的元素尚未消散干净，所以中间会有一段弥留过程，在这段时间里依然会有朦胧的光芒渗出，持续时间根据晶石品质的细微不同长短不一，短则几分钟，长则数小时。
所以把原本就光芒黯淡的法师之眼藏在灯罩里几乎不会引起怀疑，唯一的副作用也只有‘视线’会模糊点儿而已，但这对监控是否人偷偷从酒馆后门溜走几乎造不成任何影响。
调整完法师之眼的角度后，卡西一边盯着酒馆门口一边从腰带夹层中掏出一只眼罩，将其覆在自己的左眼前，让这只与魔法建立了连接的瞳孔不受现实景物的影响，又抬手在自己的头发上抹了一下，通过某种手段将其变成了稻草般的枯黄色，最后拿出了一小罐药膏，小心翼翼地在脸上涂抹了起来……
两分钟后
变装完毕的卡西不再隐蔽气息，而是迈开步子自然地走进了酒馆。
他的肤色稍微变黑了一些，脸上还多了几道狰狞的疤痕，身上那套轻便的黑色皮衣不知何时变成了深棕色，原本藏在暗鞘中的匕首光明正大地挂在腰间，怎么看都像是一位颇具实力的盗贼或同类型职业者。
一位顶着黑眼圈女招待迎了上来，苦笑道：“先生，我们这里大多来的都是普通人，或许东边那家【断头熊】酒馆会更对您的胃口。”
言下之意很简单，就是他们这家酒馆并非那种鱼龙混杂、十个客人里有九个是职业者的聚集地，无论卡西是想找同类聊天、找同类吹辶、找同类打架还是找同队做生意，这里都不怎么合适。
“一杯姜汁啤酒。”
卡西摇了摇头，随手把一枚银币弹进女招待的领口里，走向了角落处的一张桌子：“我喜欢安静，那些地方很容易让人感到烦躁。”
虽然不符合自己的性格，但卡西现在所扮演的角色需要把钱塞人家事业线里这个设定，所以他就这么做了，并没有感到半点不适。
这位不善言辞的兽精灵是一位很容易被低估的人，无论是在火爪领的犀罗大公身边时、还是在这边跟在双叶身边时，他都很容易被忽略、被轻视，大部分时间甚至还没有作为辅助外交官的勒文有存在感，但事实上，这位能够统领火爪最顶尖影子卫队的人要比他看上去强得多。
认真起来正面搏杀的话，让卡西吃过不少次亏的双叶根本不是对手，水晶狼大公身边那位看起来极具高手风范的老者甚至都不如他。
会被人轻视，只是因为他的工作性质需要被轻视、忽略而已。
正因为卡西很厉害，所以对这一点十分清楚的双叶才会把他派出来，监视马绍尔家族的合作者或狗腿子。
这一次，做好了准备的卡西成功跟住了对方，在这个过程中完全没有被那位行踪诡秘的兽人妇女所发现。
目标就在两张桌子之外……
【先观察一下她的动向，之后能活捉就活捉，不能活捉就杀掉。】
卡西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匕首，面容冷峻地环视着这家基本只有普通平民会来消遣的酒馆，不加掩饰地打量着每一个人。
伪装的根本目的是让别人认不出自己，所以在这个前提下，并不一定是反差越大越好，仆役演贵族、学者装村夫、男人扮女人都不是好的选择，除了那些或天赋异禀、或学富五车、或天生丽质的大触们，扮演的类型与自己差距越大就越容易被看出来，大多故事中那些贴个胡子裹个胸部就是男、带个假发拍个粉底就是女的神奇桥段，放在现实里九成九都要被打！一边破口大骂mdzz一边狠踹前脸的那种打！
而卡西这种伪装就比较稳妥，本身就精于暗杀、护卫、隐蔽作战的他cos起盗贼来简直不要太轻松，再掩盖一下自己兽精灵的身份、稍微对外表做一些修饰，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自然很难被认出来。
那位坐在柜台不远处的兽人妇女完全没有发现他，只是沉默地喝着面前的饮料，低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卡西很有耐心，在这个距离下他已经有了绝对的把握击杀或控制住对方，所以比起直接出手，他更倾向于再观察一段时间，或许还能……
哐！
就在这时，那位兽人妇女骤然起身，动作幅度之大甚至直接掀掀翻椅子。
卡西几乎是不暇思索地抽出腰间的匕首，踩着暗影步转瞬间便出现在了对方身后，尽管不知道对方是否发现了自己，但已经跟丢了一次的他可赌不起……
然而
“唔噗！”
站起身来的兽人妇女竟然猛地喷出了一口黑血，整个人在被卡西控制住之前便已经软倒在地，双眼、口鼻、耳中都有红里透黑的小股血柱溢出，眼中满是痛苦与茫然，转眼间便已经停止了呼吸。
【怎么回事？！】
饶是经验丰富的卡西也是愣了一下，但他并没有迟疑太久，在确认了对方的死亡后便猛地站起身来，随手从口袋中掏出一枚徽章拍在柜台上，面色阴沉地对柜台后那位已经被吓呆了的老板说道：“我是帝国子爵，这件事很快就会有人来处理，在这之前谁都不许走！”
最后一句话是对在场所有人说的。
“不许离开这里、不许碰那具尸体。”
卡西再次强调了一遍，有意识地释放出一缕杀气：“我已经记住你们的长相了，很快就会有人过来这边，检查过之后就会放了你们，但如果有人无视我刚才的警告……”
他没有说完，只是哼了一声，然后便飞快地冲出了酒馆，向赤之庭的方向疾驰而去！
直到这时，那位女招待饱含恐惧的尖叫声才迟迟地划过夜空。
……
同一时间
萨拉穆恩，贸易区，铁闸庭主厅
汞芯费尔南大公有些不安地坐在大厅中央的层层软垫上，发亮稀疏的脑袋密布着汗珠，目光有些躲闪地看着面前的不速之客，声音有些颤抖：“这么说，您……呃，你就是巴菲大公的……”
“没错，我是巴菲马绍尔公爵忠实的仆人。”
面容冷峻的男子微微颔首，不卑不亢地对费尔南大公行了个礼：“冒昧打扰，请您见谅。”
费尔南大公毫无气势地摆了摆手，低声道：“没，没什么，只是有些意外您……你会这么晚来到这里，不打扰，不打扰。”
对方轻笑了一声，目光灼灼地盯着脸色有些发白的费尔南大公，沉声道：“马绍尔与费尔南世代交好，这次巴菲大人深陷恶徒阴谋，即将面对一场毫无公正可言的审判，不知费尔南大公打算如何站队、手中那一票想要投给哪边？”
“呃……”
费尔南大公面色一僵，完全没料到对方竟然一上来就直入主题，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只得磕磕巴巴地说道：“那个，我……我们两家却是频有往来，我和巴菲交情也不错，但这次的事……大家当时都说巴菲有罪，那个蜥蜴人也说了那么多，就算你要我说立场……我也……”
男子洒然一笑，摇头道：“亲爱的公爵大人，恕我冒昧，您刚才说的那些都不是重点，无论是对于您来说，还是对巴菲大人来说，都不是。”
“那什么是重点？”
费尔南大公蹙起了他那双细细的眉毛，满头大汗地说道：“过几天的审判不就是……”
男子敛声静听，发现前者没了下文后才悠悠地说道：“公爵大人，这个事情其实一点都不复杂，排除那些错综复杂、扑朔迷离的杂事之后，最后只会剩下很单纯的两点需要考量，第一，如果费尔南家族站在马绍尔家族这边，投了观察票，您会得到什么，需要付出什么代价；第二，如果费尔南家族投出了制裁票，选择站在马绍尔家族的对立面，您会得到什么，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仅此而已，所以我们何必要把很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呢？”
费尔南大公似乎努力想让自己的面色平静一些，但收效甚微：“你……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替巴菲大人帮您分析一下局势而已。”
男子的语气十分和煦，与他那张冷峻僵硬的面容完全相反，仿佛有一种能够让人快速平静下来的魔力：“现在让我们来假设一下，倘若您投了‘观察’票，不但能得到一笔极大的馈赠，巴菲大公也一定会牢记您这份人情，以后在各方面守望相助，无论是人力、财力、战力，马绍尔家族都可以做费尔南坚实的后盾，比起这些，那些可能会出现的弊端简直微乎其微~”
费尔南在听到‘弊端’两个字的时候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强作镇定地沉道：“你说说看。”
“首先，火爪会对不太高兴，但这无足轻重，毕竟他们的领地与费尔南隔着整整一个马绍尔领，经济、战力方面也一般般，所以就算对您，对费尔南家族有所不满，也仅仅是能是‘不满’而已，几乎没有任何实质效果。”男子摇了摇手指，继续侃侃而谈道：“除此之外，如果水晶狼家族和巴洛卡家族也投了制裁票的话，可能同样会对您有些意见，但您也应该知道关于‘审判’那些不成文的规定，费尔南家族仅仅只是在规则之内扮演了一个角色而已，完全不至于引来仇视，至于同样跟巴菲大公交好的西蒙公爵，呵呵，说不定还会在心底感谢您呢。”
费尔南大公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有些迟疑地问道：“那如果我……嗯，只是假设，假设费尔南家族投了‘制裁’票，之后会怎样……”
“当然，我知道这只是假设，您不用紧张。”
男子轻轻点头，笑道：“如果最后的结果还是‘观察’占多数，那么费尔南家族唯一的损失就是少了笔馈赠，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损失，甚至还会赢得火爪或水晶狼家族的友谊，但是……”
他的面容转冷，把费尔南大公吓了一跳，差点儿没直接吆喝护卫进来拿人。
“但是，如果‘制裁’票占大多数的话，呵，或许水晶狼领、巴洛卡领不会有什么事，毕竟他们距离马绍尔领很远。”男子眯起眼睛，笑呵呵地说道：“当然也不是真的很远，可至少要比费尔南领远，所以如果事情再无回旋的余地，我们只能放手拼个鱼死网破，到时候第一批受牵连的，就是作为我们邻居的火爪和费尔南两个家族。”
费尔南大公的直接就从垫子上滑下来了。
“哦，对了。”
男子稍微歪了歪脑袋，又补充了一句：“到时候侯赛因家族或许也会插一脚也说不定，巴菲大人听说斯科皮大公垂涎您手里的那两座矿山很久了。”
费尔南大公打了个哆嗦，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
“公爵大人！”
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忽然从外面响起：“有个叫安东尼达布斯的人前来求见。”
费尔南愣了一下，然后飞快转头看向身边的男子：“我没……”
“我知道，您不用多想。”
男子扬了扬眉毛，忽然玩味地笑了起来……
“您为什么不让他也进来聊聊呢？当然，我会像从没来过一样回避的。”
第三百八十四章：终
第三百八十五章：夜未央VII
两分钟后
墨檀在侍卫的引领下走进了主厅，他身上还是那套与之前在紫玖之厅时别无二致的白色长袍，脸上洋溢着清爽明朗的微笑，极度浮夸地向面色古怪地汞芯费尔南大公行了个礼，噗灵噗灵地眨了眨眼睛：“尊敬的费尔南大公，请原谅鄙人的冒昧打扰，吃了么？”
“吃了……”
费尔南大公下意识地回了一句，然后才反应过来，面容僵硬地干咳了一声想要提醒对方注意身份。
下个瞬间，爆响声忽然从主厅里侧响起，只见墨檀的身形猛地颤抖了一下，左肋处竟是多了一个血洞。
“哈？”
他闷哼了一声，在惯性的作用下退了半步，眼中闪过一抹错愕，紧接着便毫不犹豫地折身向外跑去，那仿佛事先排演过无数次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半分迟疑。
“拦住他！杀了他！”
费尔南大公尖锐的声音骤然响起。
！！！
墨檀身后又炸开了四声枪响，已经跑到铁闸庭门口的他双腿猛地一蹬，几乎在听到声音的瞬间便离开了当前位置，然后
背中三弹，血量转眼间便已经跌破到百分之七十以下。
【被猜到了！】
失去了重心的墨檀猛地向前一扑，趁门口那两个守卫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滚出了铁闸庭大门，
两道劲风从脸颊旁掠过，险些被爆头的墨檀不暇思索地从行囊中抽出匕首，整个人仿佛皮球般从地上弹起，以蛙跳般的姿势向前跃去，并在半空中斜斜地转过身体，瞥向自己身后的袭击者。
那是一位面容冷峻的中年男子，他衣着朴素、身材消瘦，头上顶着一对醒目的尖耳，背后还有条密布着黑色斑点的长尾，长相没有什么明显特点，双手各持一把黝黑的火枪，冰冷的淡黄色眸子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半兽人男子、豹人血统、身材很瘦，虽然不知道通用语是不是很标准，但应该就是那个代表马绍尔家族找过一次巴洛卡大公的人……】
两朵火花于枪口前骤然爆发，在夜幕下显得分外醒目，结果半空中无处借力的墨檀却忽然划出一抹残影急坠向地面，并在躲过了子弹的同时完全违背物理常识地回到了原位，鲜血淋漓的左手已经扣上了一架手弩。
地上躺着一只惨遭【迅刺】击杀的蟑螂。
一根通体幽蓝的弩箭划过空气，呼啸着射向豹人男子的胸口！
因为上面淬有剧毒，所以墨檀并没有选择针对头部、咽喉、心脏等容易被重点防御的要害，而是将期望值降低到‘只要能擦破皮’就好的程度瞄准了对方胸口。
不到十米的距离，就算弩箭的速度没有火枪快，但也绝对差不了太多！
哪怕对方成功闪开了也没关系，除了退了也是白退的后方之外，偷袭者的前、左、右三个方向都布满了铁蒺藜，墨檀在‘滚出’铁闸庭大门时悄然洒出的、在夜幕下肉眼难辨的、涂满了神经毒素的铁蒺藜！
对方并没有及时做出闪避，而是被弩箭直接贯穿了胸口……
【不对！】
重回地面的墨檀目光一凝，匕首在面前虚晃了一下，然后以常人难以理解的速度倒折向回来，狠狠地刺向身后。
他目前能够以最快速度解决身后危机的技能反手旋刺。
叮！
被一把其貌不扬的燧发枪挡住了！
“反应不错。”
不知何时出现在墨檀身后的豹人男子冷笑着点了点头，一边稳稳地抵着墨檀的匕首，一边抬起另一只手中的左轮手枪，对准了后者的眉心：“但意义不大……”
直到他微笑着扣动了扳机的那一瞬，不远处那道被劲弩‘穿透’的身影才缓缓消散。
火光迸发，金色的子弹撕开空气，笔直地贯入了道路对面的石墙上。
“哦？”
用【千面】扮做大众脸豹人的加雯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然后便感到自己左腿处传来了一阵算不上真切的刺痛，竟是在不知不觉间让这位意义不明的达布斯先生绕到了自己身后。
“没用的。”
加雯淡淡地说了一句，腿上那道被墨檀用【闪烁背刺】+【锯裂】的狰狞伤口瞬间痊愈，然后头也不回地将双枪倒握在颈侧，向后扣动了扳机。
正准备抽身逃遁中的墨檀在对方开口那一瞬便蹲下身体，分别用匕首和手弩挡在自己眉心、心脏两处要害。
火光乍现，一颗子弹射在了空处，另一颗则直接将那架手弩击成了两截。
【这货有点强啊……】
墨檀咂了咂嘴，毫不犹豫地开启了疾行，快步远离此时此刻稍显空旷的铁闸庭前，往贸易区内几条比较繁华的街道跑去，现在虽然夜已渐深，但这里毕竟是整个紫罗兰帝国最繁华的城市，总不会一个人都没有的！只要有人，就能拖时间！
他的运气似乎还真不错，刚拐入一条巷子就见到两个商人打扮的男子醉醺醺地往这边走来。
墨檀很清楚自己面对的并非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所以并没有做出无谓的警惕，而是第一时间拼命地挥手叫道：“help me！救命呀！有采花大盗呀！！”
并以最快的速度掏出百态面具，凭记忆捏出了一张与季晓鸽七成相似的脸完成了装备，从两人面前飞也似的跑过，然后摘下面具往兜里一揣，不给加雯发现端倪的机会，头也不回地继续跑。
因为路过这俩人喝的都有点儿高，在那短短不到两秒钟的时间里也看不太清楚，只能隐约回想起一张颜值颇高、惊慌失措的面孔，所以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只是在酒精的作用下条件反射地向加雯拦去，迷迷糊糊地打算卖那美人一个面子。
！！
【您的罪恶值+2】
加雯抖开左轮的弹桶，把燧发枪往天上一扔，随手拿出了几颗澄黄的子弹在身前抛起，左轮一甩便已经装填完毕，再接住飞旋而下的燧发枪，双手平端冲墨檀的背影连续扣动扳机。
直到这一系列动作完成之后，那两具眉心多出个血洞的尸体才缓缓软倒在地。
杀人、装填、射击，加起来只用了一秒钟多一点。
右腿被扫到一枪的墨檀踉跄着栽倒在地，距离巷子出口还有十几米的距离。
“哈哈，还真是大事不妙了啊~”
勉强撑起身体的墨檀洒然一笑，从行囊中掏出了一瓶治疗药水，用匕首砍掉塞子就准备往嘴里灌……
哗啦……
一缕淡淡的火药味随风拂过，鲜红的药水洒了一地。
“有意义么？”
加雯在墨檀面前五米处停下脚步，眸中闪过了一缕笑意：“就算喝了它你也跑不掉的，安东尼达布斯先生。”
墨檀擦牙咧嘴地扔掉了手中的玻璃碴子，然后慢吞吞地蹭到墙边往上一靠，语气轻快地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有道理。”
加雯挑了挑眉，紧接着竟然把两把枪插回了腰间的皮套中，彬彬有礼地摊开了自己空无一物的右手：“那就请您试试吧。”
墨檀也不客气，立刻掏出了第二批治疗药水，咬开塞子之后立刻吨吨吨地将其一饮而尽，微笑道：“你比我想象中的要绅士许多，是个可爱又迷人的反派角色。”
“承蒙夸奖，不胜惶恐。”
加雯矜持地点了点头，眼中同样带着笑意：“我并非一个很有风度的人，但鉴于您刚才帮了我那么大一个忙，这点要求还是可以满足您的。”
见对方没有立刻出手，墨檀自然不介意继续跟对方扯两句，莞尔道：“比如帮那个地中海坚定一下立场，让他彻底投向马绍尔家族？”
“差不多吧。”加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明显站在马绍尔家族对立面的安东尼达布斯……呵呵，我说的当然不是那个食人魔，而是您，在拜访费尔南大公时遭到刺杀，这种事或许并不能说明什么，但作为一根稻草来说已经足够了。”
【直言不讳地曝出了自己的玩家身份啊……】
墨檀吹了声口哨，调侃道：“用来压骆驼的那种？”
“谁知道呢，或许那位汞芯费尔南并非骆驼，而是一只巨龙也说不定。”
加雯摊了摊手，然后轻快地笑道：“但他这次既然决定扮演骆驼，那么就只能去做那些只有骆驼才能做的事，比如被威逼利诱吓破了胆，比如被蓄意谋杀安东尼达布斯这根稻草压死，总之无论怎样都会演变成一个好结果，至于过程如何，我并不关心。”
“嗯，说的好，说的非常好~”
墨檀拍起了手，哈哈一笑：“那么既然您并不在意过程，是否意味着只要那个倒灶的地中海愿意投‘观察’票，我这种小人物是死是活其实都无所谓？”
“我可不觉得你是什么小人物。”加雯摇了摇头，悠悠地说道：“不过至少到现在为止，我并没有什么一定要把你除掉的理由，所以……”
墨檀的表情从蛋疼逐渐变成愉悦：“所以咱们就此别过？”
加雯笑了笑，原本别在他腰带后的左轮仿佛变魔术般出现在手里：“所以如果我没能杀掉你的话，也不会太过遗憾。”
墨檀的表情重新变得蛋疼。
枪响，一颗黑色的弹头钉在了墨檀身后七八米处，转眼间便化作了一片粘稠刺鼻的黑色液体。
“那么，让我们继续吧。”
加雯微微一笑，紧接着便鬼魅般地出现在墨檀身侧，左手高高扬起，五指间不知何时多出了三张纸牌，直挺挺地向后者颈侧斩落。
墨檀二话不说，一个屁墩直接坐地上了，随后便见那堵原本在自己身后的墙面上多出了三道深深地斩痕。
可想而知，对方手中那看起来稀松平常、没有任何光效纸牌其破坏力绝不亚于一般的刀剑！
！！
又是两声枪响，加雯移动到墨檀身侧前所站的地方竟然还有一个‘加雯’，正面色从容地扣动着扳机。
墨檀不暇思索地由坐转趴，险之又险地躲过了那两颗穿透性极强的子弹，开启凶突直接以一招宛若蛤蟆功变种的姿势扑到持枪加雯身前，反握着匕首的拳头猛击而出，直指后者的腰子。
因为两者之间的距离被骤然拉近，那把手枪在完成调整前的几个刹那威胁大减，尽管加雯的调整速度极快，但还是在枪口彻底垂下前被一个【肾击】狠狠砸中腰部，整个人变得支离破碎……
支离破碎？
寒芒一闪，一张纸牌伴随着阵阵破空之声飞旋着袭向墨檀后脑！
与此同时，一根漆黑的弩箭撕裂了墨檀那身白袍，直指站在他背后那个加雯的小腹，竟是来源于墨檀从不知何时起就一直倒夹在腋下的一架短弩！
叮！修长的匕首带着一抹嫣红斜撩而出，墨檀用自己攻击范围最广的【逐血顺劈】勉强击飞了那张纸牌，但依然被剧烈的冲击力强行击退了两步，掉了百分之五的生命值。
另一边，加雯却只是伸手一招，便将那枚淬着致死剧毒的、以【无声射击】击发的弩箭握在手里。
高下立判！
墨檀翻了个白眼，用食指和中指夹出第二把匕首，修长的身体微微弓起，化作一道残影绕到加雯身后，并在瞬间强行中断了闪影背刺，改用割喉绞向后者颈部，并悄然发动了蛊惑与混淆两个技能！
视双方智力以及目标精神状态让其视自己为友方单位的【蛊惑】！
视敌人智力、精神状态以及是否存在选择困难症使其失去判断能力的【混淆】！
墨檀直接使用了自己现阶段能够采取的最强技能组合，只要上述两个技能让对方恍惚哪怕一秒钟的时间，双持匕首的他就可以用割喉以及后续的叠崩打出‘致死’伤害，除了安东尼达布斯（真）那种双头非主流之外，有着极高的理论击杀率！
且不说【混淆】，在墨檀手里，根据双方智力差距决定最终效果的【蛊惑】持续时间还没低于过十秒钟！
在割喉之前，蛊惑和混淆两个技能已经同时进入冷却，释放成功！
加雯那双淡金色的眸子黯淡了下去，并很快回复了清明，而这个‘很快’……
大概约等于零点二秒。
咔嚓！
匕首斩断了墨檀自己之前射向加雯的那根弩箭……却并没有斩入后者的脖子。
“混淆和蛊惑啊，真是遗憾……”
加雯扣住了自己颈前的手腕，耸了耸肩：“我并不怕这个。”
下一瞬，墨檀被一股巨力狠狠地灌入身后那片黝黑的焦油中！
“认识你很高兴，安东尼达布斯先生。”
豹人男子慢条斯理地将左轮的弹仓重新填满，莞尔一笑……
！！
第三百八十五章：终
第三百八十六章：九死一生
汹涌的火焰腾升而起，转瞬间便将墨檀的身形吞没，连遗言都没让他留下一句就将其燃烧殆尽……
但加雯却并没有放下手中那把其貌不扬的左轮，而是从容不迫地将枪口挪了挪位置，再次扣动扳机：“没用的。”
嘭，一朵肉眼难辨的血花在火焰中乍现，却是不见墨檀的身影。
……
【脱逃】
狡诈学派主动技能
掌握要求：狡诈学派5级
消耗/限制：50%当前生命值上限
效果：遮蔽自己的一切气息，隐匿等级提升到最大，持续10秒，期间你的以速度提高150%，释放技能或做出任何攻击举动都会使该效果消失，脱逃时间结束后，你的体能值、敏锐值以及移动速度都将变成正常情况下的10%，并以5%/分钟的速度恢复，冷却时间12小时。
【备注：既然要跑，就请专心一点儿，考虑被揪出来之后的事只是徒增烦恼】
……
终于祭出了最强保命技能的墨檀此时此刻距离加雯不到五米，没能第一时间脱离火焰又中了一枪的他这会儿只剩下24%生命值，身上还附加着【灼烧】与【流血*3】这两个负面效果，就算什么都不做每秒也要滑落将近3%的血量！
当然，如果他没能在【脱逃】的效果持续时间结束前成功逃离这里，那无论身上着没着火、流没流血都死定了。
又是两声枪响，巷子的出口前与加雯身侧半米处同时炸开一个浅坑，子弹并没有击中墨檀，却缜密地封锁着所有能让他逃走的角度，将其牢牢地锁在了澎湃的火焰中。
高达max的隐匿等级并不会引起火光摇曳，甚至连气味和声音都能屏蔽掉九成九，但他依然存在实体、被打中也同样会流血，所以墨檀之前被加雯凭直觉盲打出的一枪命中时才没有选择立刻逃窜，而是移动到了一个相对危险且最难脱身的位置，以避开后者那针对性极强的封锁射击，并打算在最短时间内观察出其中的破绽与规律，凭此逃遁。
从被偷袭的那一刻开始直到现在，墨檀始终都维持着极端的冷静与理性，完全没有因为眼下这近乎于绝境的危机出现半点慌乱。
然而加雯并没有给他机会……
一道道弹痕划破那灼热而扭曲的空气，滴水不漏地对看不见的敌人进行着封锁，穿插在中间的【快速装填】最大程度地维持着射击节奏，那把攻击力颇高的左轮手枪每次击发都会卡住至少两个可供墨檀逃遁的角度，而加雯那只不断从行囊中掏出廉价火枪、快速射光子弹后随便一扔再周而复始的左手则维持着极高射速，完美地填补了右手枪留下的空隙。
尽管大部分都是简单的普通攻击，没有丝毫炫目的光效与多样的效果，但那一声声刺耳的击发声却独成韵律，在这间小巷中交织成一页乐章，一页宛若死神邀请函般的乐章。
【脱逃】激活后的第九秒，加雯右手中那把破坏力极高的左轮共击发九次，子弹还剩两颗，左手那把不知何时被重新掏出来的燧发枪稳稳地端在身前，枪口牢牢地锁定了墨檀最后两个可能藏身的位置之一。
！！
一块被灼至焦黑的石板四分五裂，却并未留下血痕。
“了不起。”
加雯真心实意地赞扬了一句，然后将枪口齐齐对准了那片逐渐开始熄灭的火焰中央：“你果然和我想象中的一样出色。”
下一秒，衣衫褴褛、满身焦痕的墨檀出现在枪口前，咧出了一抹异常愉悦地微笑：“但你却比我想象中的要出色许多。”
【脱逃】效果结束，墨檀的体能与敏锐值上限已经悉数降低到了百分之十，移动速度不超过一只腿被打折了的泥卡丘，生命值在喝过一瓶治疗药水后勉强吊在了30%那里，身上那几个弹孔已经被炙烤得不再流血，但灼烧效果依然还剩一层，让他仅剩不多的血量继续匀速滑落。
直到最后一秒，他都没有从加雯的封锁中找到半点破绽。
“不胜荣幸。”
后者莞尔一笑，双手同时扣下了扳机，目标直指墨檀的眉心。
在自己规定的‘交流时间’外，加雯从不拖泥带水，也没有在失败者面前耀武扬威的习惯，所以她开枪开的十分果断。
【呵呵，虽然也做了几套以我死亡为前提的布置，但这还真是意料之外的落幕啊~】
墨檀哈哈一笑，不再勉强自己的双腿，一屁股坐倒在地避过了燧发枪的铅弹，却被另一颗附加了技能的子弹贯穿了肺叶，整个人被高高抛飞到空中，生命值瞬间滑落至8%。
被浮空弹‘轰’到天上的墨檀咂了咂嘴，伸懒腰似的舒展了一下躯体，并兴致勃勃地开始思考用哪种姿势扑街比较合适。
下一瞬，加雯开出了最后一枪……
紧接着便被一道骤然升起的飓风吞没了！
“该死的！”
不知何时出现在半空中的娇小少女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冰凉白皙的小手猛地攥紧，那团锋利的青色飓风竟是由内而外迸发出数十道雷霆，眨眼间便化作一道电光四溢的龙卷拔地而起。
与此同时，一道刺眼的红芒划过夜空，狠狠贯入了那道仿佛正在嘶声怒吼的雷霆风暴，将被困在法术中央的那道人影轰了个对穿。
【驭法：飓雷笼】
【伪血闪】
“哟呵，总算来了。”
墨檀注视着不远处那道宛若天灾的雷霆飓风，有些遗憾地撇了撇嘴，然后便发现自己被一团冰冷的血雾裹在了半空中，将坠落速度延缓到了一个至少不会被摔死的程度。
两秒钟后，浑身无力的墨檀重新回到地面，然后两腿一软直接就瘫那儿了。
蕾莎那张精致妩媚的脸庞出现在他面前，充盈着杀意的眉宇间还带着一点点恐惧。
这位男爵级别的觅血者女士见墨檀还活着，顿时散去了指尖的血光，蹲在他旁边焦急地问道：“这是怎么搞的？你到底在做什么，我……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主动激活纹章是在逗我，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要杀你？”
她银牙紧咬，愤愤地回头看一眼那道仿佛破布娃娃般飘摇在龙卷中央的身影，将一枚金黄色的子弹丢在了地上，然后小心翼翼地背过手去，没让墨檀看到自己掌心处那道还在流淌着鲜血的伤口。
墨檀懒得回答她，于是便脑袋一歪，痛痛快快地‘晕’了过去。
因为身体极度虚弱的原因，现在他可以很轻松地将自己的心跳、呼吸维持在一个非常稳定的频率，就算是蕾米这种在感知方面有着超凡天赋的觅血者也分辨不出这货是不是在装晕。
另一边，越阶使用浮空术的双叶依然在引导着法术，那道由雷霆与风暴组成的囚笼高速旋转着，并毫无节制地吸引着游离在周围的同类元素，转眼间便已经膨胀了两圈有余，将那个依然没有放弃挣扎的身影牢牢禁锢在中央，承受着无休止的雷击与切割。
直到半分钟后，一个彬彬有礼的声音在她身后不远处响起……
“初次见面，亲爱的双叶女士。”
豹人男子笑眯眯地负手站在一栋民宅屋顶，面色从容地行了个抚胸礼：“我的出场时间已经结束了，衷心地祝愿您有个愉快的夜晚。”
双叶头也没回，数道纵横交错的冰锥骤然拔地而起，携夹着森寒的冻气，狠狠地插进了对方的身体里。
但后者却只是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然后便仿佛幻影般慢慢消失了，并没有在那几枚冰锥上留下丝毫血迹。
“切……”
双叶轻哼了一声，散去了不远处那道正逐渐往天灾规模扩大的‘禁锢魔法’，也散去了身后那几枚隐形状态的法师之眼，缓缓飘落在地。
在雷霆风暴肆虐过的地方，一个焦黑的皮影人无力地从半空中坠下，并在碰到地面的瞬间便燃成了一缕灰烬。
除此之外，在少女那令人惊悚的控魔能力下，周围的环境并没有受到半点波及，仅仅只是出现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元素失衡现象。
“你是谁？”
蕾莎警惕地看着自己面前这位身穿长袍的法师少女，下意识地搂紧了昏倒在自己怀里的墨檀，嫣红的双眸中划过一抹血光：“你想干什么？”
【我是你二姨！】
双叶翻了个白眼，终究还是没有出言嘲讽这个看起来没啥城府的觅血者，倒不是说她调查过蕾莎，只是后者刚才救下墨檀的过程被某颗法师之眼看得一清二楚，再结合一些细枝末节的线索，比如那嫣红的眸子、妖异的气质以及周围不断变幻着形状的血雾，这段时间博览群书的双叶随随便便就给看穿了。
“我叫双叶，是全萨拉穆恩最牛辶最神的初级法师、火爪大公的高阶顾问，跟这位安东尼达布斯的稍微有点儿交情。”
双叶走到蕾莎面前，抬起小皮靴踹了‘不省人事’的墨檀一脚，哼道：“至于我想干什么，为什么不让他自己跟你说呢？”
蕾莎愣了一下，然后低头看着墨檀那毫无血色的脸颊呆呆地说道：“但是他……”
“他只是缺少一些起床的动力。”
双叶推了推眼镜，随手召唤出了一枚劈啪作响的电球，冷笑道：“我数到三。”
墨檀歪着脑袋，毫无醒来的迹象：“……”
“三。”
“嗷！”
墨檀猛地睁开双眼，对双叶做了一个兼具着滑稽、扭曲、猎奇、猥琐、崩坏等诸多特质的，影响极其恶劣的鬼脸。
少女的嘴角稍微抽搐了一下，随手捏爆了那枚纯粹是用来吓人的雷球，斜眼看着墨檀：“你就那么想让自己变得可爱点儿？”
“我只是觉得刚才那模样跟你更般配一些。”
墨檀冲双叶抛了个媚眼，然后转头冲半扶半搂着自己的蕾莎笑了笑：“我好多了。”
后者微微颔首，并没有松开他的意思，只是指了指双叶，轻声道：“她叫你安东尼达布斯。”
“艺名，艺名而已。”
墨檀假装有些虚弱地晃了一下，隐蔽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然后晃了晃手指：“只有对每个与自己有特殊关系的异性都报上不同名讳的男人才算绅士，而成为绅士一直都是我的梦想。”
双叶冷笑了一声：“你已经是了。”
很显然，她指的那种‘绅士’并不在当前世界观范畴内。
蕾莎皱了皱眉，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那檀莫是你的第几个艺名？”
“檀莫是我的本名。”
墨檀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然后贱兮兮地瞥了双叶一眼：“有些人只适合跟安东尼达布斯在一起。”
同样记得个人战力排行榜上曾经有那么个同名食人魔的双叶冷冷地看了墨檀一眼，她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飞快地给对方发了两页措辞十分极端却又绕过了所有违规字眼的好友消息。
“是么……”
蕾莎轻轻点了点头，但嘴角却还是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抹微笑的弧度，雪白到有些病态的纤手蒙上了一抹红光，温柔地抚过墨檀肩上的几个弹孔：“到底出什么事了？”
“是啊，我对此也十分好奇，还有……”
双叶推了推自己的镜框，鄙夷地看着靠在蕾莎怀里的墨檀：“脑垫波挺舒服呗？”
墨檀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不暇思索地说道：“嗯，至少比平板垫脑强很多……”
双叶忽然开始认真地考虑起来自己是不是现在就该把面前这贱人给宰了。
不过她终究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对a级的怒意，敛起了自己那爆发起来足足有一米六的强大气场，沉声道：“为什么要擅自去费……那个地方，你也看到刚才有多危险了吧？”
“爷乐意。”
墨檀在蕾莎的帮助下已经恢复了些许体力，于是便满不在乎地翘起了二郎腿：“我现在不想解释那么多，嗯，先稍微介绍一下吧，这位是亲爱的蕾莎凯沃斯女士，是我见过最有魅力的觅血者没有之一，同居中。”
蕾莎优雅地对双叶微微点头：“你好。”
“这位是可爱的双叶女士，以身高为代价换来了一身极高的法术天赋，胸部比我大点儿有限，和很多兽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关系，与我携手渡过了多年激情燃烧的岁月，现分居中。”
双叶对墨檀嫣然一笑：“你#。”
第三百八十六章：终
第三百八十七章：一台戏
五分钟后
场面忽然变得诡异了起来……
墨檀又昏了过去，并非之前那种装模作样的假晕，而是真真切切的‘嘎’地一声失去了意识。
是的，他下线了。
没错，墨檀并非掉线，而是在调戏了一会儿蕾莎、撩拨了数次双叶后特别浮夸地捂住胸口，声情并茂地嚎了一句‘你们都是我的翅膀’后强行退出了游戏，走得是正常下线流程。
因为蕾莎是百分百纯npc的原因，所以无罪之界中这具名为‘檀莫’的躯体自然无法原地消失，而是顺理成章地陷入了深深的沉眠中。
【这特么就很尴尬了。】
看着蕾莎怀里那已经完全失去意识的某贱人，双叶嘴角抽搐着翻了个白眼，尤其是听到最后那句‘你们都是我的翅膀’之后，之前那股想要将墨檀轰杀至渣的冲动再次从心底涌现，仿佛一口卡在嗓子里的老血，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他的精神状态一直都很堪忧，你知道的吧？”
强压下心底的怒意，双叶干笑着对蕾莎耸了耸肩，刚想要继续说两句什么，却发现一个身着华丽轻甲，英姿飒爽的高挑女子从远处跑了过来，身上还缭绕着一道道冰蓝色的斗气。
“双叶！”
接到消息后立刻带人赶到这边的水晶狼大公爱米琳焦急地窜到自己这位密友面前，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狼藉与那两具尸体后忧心忡忡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了？怎么闹出了这么大动静？勒文跟我说……”
“回头再说，爱米琳姐姐。”双叶却是飞快地打断了对方的问询，面色严肃地说道：“可不可以先请你让人封锁这片地方，就说有变态杀人狂在附近行凶，嗯，那两具身体正好可以当做证据，总之帮忙争取个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
爱米琳愣了一下，然后轻轻点了点头：“问题不大，虽然在费尔南大公的地盘附近做封锁可能会不大妥当，但我来的时候看到铁闸庭已经把能关的门都关上了，里面一点灯火都没有，他们距离最近，如果想要做些什么的话动作肯定比我快，这样看来应该是想要置身事外……”
“但愿如此吧。”
双叶呵呵一笑，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指了指不远处的蕾米：“我会尽快处理好现场，然后和他们离开这里，今天晚些时候……或者明天去找姐姐你，到时候详谈。”
爱米琳没见过蕾莎，不过倒是认出了后者怀里那身上满是血渍与焦痕的‘安东尼达布斯’，立刻意识到此事果然和几天之后的审判有关，也就没再追问下去，只是微微颔首，与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侧的老头一起快步离开了。
待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巷口之后，双叶才有气无力地重新转向蕾莎，因为不知道这位天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觅血者女子知道多少，所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样挑起话头。
少女下意识地观察起了对方……
不得不承认，这位名叫蕾莎凯沃斯的觅血者女士非常富有魅力，无论是她那张稍显清冷却隐隐透着一股惑人媚意的精致脸庞，还是她那白皙到了极点但却并不显得病态的肌肤，亦或是那魔鬼般无比霸道的身材都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重点是最后一条，那件简约高贵的黑色长裙完全无法遮掩蕾莎那触目惊心的身体曲线，尤其是刚刚对方俯身与怀里的某人说话时，那片如梦似幻的沟壑差点儿让晃瞎了双叶的眼睛。
还有蕾莎身上那股觅血者特有的妖异气质，再加上那似乎没有对肌肤动上半点手脚，仅仅只是稍稍修饰了一下唇色与眼线的妆容，组合起来的效果第一次让对大脑外面这层臭皮囊没有半点感觉的双叶产生了些许羡慕之情。
说真的，倘若把这位蕾莎小姐变成一位活跃在手机荧幕的ssr，哪怕她的出货率是只有0.001%，双叶都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氪下，实在氪不出来就骇进服务器将其黑下，反正是属于绝对不能放过的那种！
但是……
但是！！！
【为什么这位从各方面角度来讲都属于稀有资源的npc会跟在那个混蛋身边？如果没看错的话她甚至还有点儿依赖那个贱人，唔呼，不仅如此，依赖里恐怕还透着一丢丢简直卧槽的爱慕，她到底是什么时候瞎的？！】
双叶非常愤愤不平地在心里吐槽着，越琢磨越觉得这个蕾莎的脑袋可能有问题，而且还不是一星半点儿的问题，不然怎么可能对black，也就是檀莫那家伙产生如此奇葩的感情，甚至可以毫不介意地进行脑垫波这种禁断奥义……
【那混蛋明明只是个没节操没素质没涵养没下限的人渣！是个每天在窝暗无天日的小黑屋里对着纸片人犯傻的见光死废宅！是个虽然脑袋好使但满肚子坏水的贱人！是个疯疯癫癫没事儿就喜欢给人添堵的牲口，是个……他妈的怎么感觉我在骂自己……】
双叶忽然纳过闷来，并在发现上述中伤言论基本都与自己符合后心态瞬间爆炸！
就在这时，表面不动声色内心戏份十足的少女忽然发现对方也在打量自己。
凭心而论，这是一件非常非常正常的事情，毕竟两人之前从来都没见过面，共同认识的檀莫在‘昏迷’前除了插科打诨之外基本没说过半句人话，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出于警惕还是好奇，这位身份并不是很方便见光的觅血者女士自然会对自己进行观察，但问题在于……
【道理我都懂，可你这都是在往哪儿瞅啊？！】
面对蕾莎不断从自己胸口、头顶扫过的目光，双叶表示十分愤慨，尤其是在发现那双殷红的眸子中隐隐透出一种疑似‘怜悯’的情绪之后。
五秒钟后，正当再也绷不住的少女即将炸毛时，面前的觅血者小姐姐忽然像是松了口气般地笑了笑，低声嘟囔了一句
“赢了~”
嘎嘣！！
脑海中响起了仿佛某根弦忽然绷断的声音，被对方整整盯了三秒钟胸口的双叶当时就蹦起来了：“神特么赢了啊！”
“呃，没什么，我随便说说的，你完全不需要在意，嗯，别在意。”
蕾莎生硬地转过头去，绷着一张俏脸十分严肃地摇了摇头，但却怎么看怎么像是在憋笑。
“噗~”
“喂！你笑了吧！你是笑了吧！”
双叶瞪着眼睛，气急败坏地指着蕾莎怒道：“你刚才绝对是笑了吧！”
蕾莎连忙摆手，看着双叶头顶那根勉强将其身高加持到151cm的呆毛，正色道：“没有，我不是……噗嗤……”
双叶满头黑线：“……”
好想打人啊怎么办？
“咳咳，我叫蕾莎凯沃斯。”
明显是由蕾米莉亚而并非成熟冷静的莎莉娅灵魂主导的觅血者小姐姐总算敛起了笑意，亲切地对双叶说道：“很高兴认识你，双叶。”
后者叹了口气，生无可恋地摆了摆手：“知道知道，总之咱们还是先清理现场吧，主要是你留下的痕迹，觅血者在风评一般都不怎么好，尽量别让有心人抓到什么蛛丝马迹。”
“嗯。”
蕾莎这才反应过来现场还有诸多力量残留，尤其是她刚才仓促间给墨檀治疗时所溢散出来的气息，那种带着淡淡血腥气息的负能量极具特殊性，与常规元素和很多邪能、暗影之力差异极大，简直可以说是觅血者的标签。
她飞快地在半空中勾勒出一个殷红的迷你法阵，并从里面召唤出了一只小巧的血色蝴蝶，让后者飞快地在几个残留着自身力量特质的地方翩跹飞舞着。
伴随着一阵阵肉眼难辨的红雾腾升而起，归巢般地融入进那只血蝶体内，周围隐隐透着一股凉意的环境也随之回暖，效率奇高无比。
而双叶也没闲着，只见她宛若闲庭散步般地负手在巷子中走来走去，一个散发着水蓝色光芒的魔法阵出现在少女脚下，飞快将那两个无辜路人之外的血迹冲刷干净，同时也洗去了巷子尽头处那一大片焦痕。
片刻之后，除了加雯开枪射杀那两个路人的痕迹之外，巷子中包括双叶那道雷霆风暴在内的所有痕迹已经被处理得干干净净，就连那些七零八落的石板都被土元素重新修复构建，除了看上去稍微新一点之外不显丝毫端倪。
“我说……”
双叶回头瞥了蕾莎一眼，没好气地说道：“那家伙已经没事了，没必要这么一直抱着吧？”
“不碍事的，而且他喜欢这样。”
跪坐在地上抱着墨檀的蕾莎莞尔一笑，继续指引着那只血蝶一遍又一遍地检查有没有疏漏掉的气息。
【你这是跟我示威呢？】
双叶撇了撇嘴，随口试探道：“你和这货在一起多久了？”
既然墨檀不在线，那就正好可以试探一下这个觅血者在对方计划中所扮演的角色，如果能顺势掌握到他的部分布局就更好了，毕竟在当前这个情势下，虽然有着共同的目的，但谁知道那家伙会不会转手就把队友卖了。
这种事无论是双叶还是檀莫可都是轻车熟路的。
可蕾莎的理解方向似乎出现了某种偏差……
“嗯，很长时间了呢。”
觅血者小姐姐拨弄了一下墨檀额前的一缕发丝，似笑非笑地说道：“不过住在一起还是从最近开始的。”
【你在暗示些什么东西啊！这游戏才刚开服不到两个月啊！你说的再怎么有深意也骗不了我啊！一脸甜蜜的表情是在刺激谁啊！我就算找只食人魔谈恋爱都不会对他感兴趣啊！而且你们就算住在一起又能怎么样啊？当系统不存在是怎么着啊？就算他想对着你的#体发情都会被打码吧！话说你能不能别用这种护食的眼神看着我啊！老娘是无辜的啊喂！】
双叶忽然发现自己宛若置身于几十年前的周末八点档c位，这会儿已经整个人都不好了，用了极大毅力才压下自己的吐槽**，哆哆嗦嗦地转头看向蕾莎，强行让自己那略显扭曲的小脸恢复正常，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呵，呵呵呵，那还挺好的……”
然后双叶就从对方的目光中读出了一句话败犬の残念。
当然了，虽然可能确实是这么想的，但从小就有着良好教养的蕾莎自然不会这么说，只是大方贤淑地转移了话题，转头看着巷子另一边问道：“我听到你和刚才那位女士的对话，难道她就是那位水晶狼家族的爱米琳沃夫公爵？”
“嗯，没错。”
因为这场诡异袭击而有些心绪不稳的双叶终于冷静了下来，含笑点头道：“爱米琳姐姐就是现在的水晶狼大公，这段时间帮了我很多忙。”
蕾莎微微一楞，下意识地问道：“水晶狼大公帮了你很多忙？”
双叶微微颔首，走到蕾莎面前向她伸出了手：“可以这么说，不过咱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虽然有爱米琳姐姐看着，但这里毕竟是萨拉穆恩，就算是大公爵也不能为所欲为，咱们边走边……呃。”
她忽然发现蕾莎虽然握住了自己的手，但因为两者身高之间的巨大差异，站位较近的双叶就算把手堪堪举过了头顶都没把对方彻底拉起来。
“咳咳，那咱们走吧。”
一阵诡异的尴尬后，扛着墨檀的蕾莎自己站起身来，低头对面色微红的眼镜少女笑道：“如果可以的话，要不要去我们住的地方坐坐？”
本就如此打算的双叶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跟在前者身边，看着对方那双明晃晃的、几乎与自己胸口平齐的大长腿，无声地叹了口气，累觉不爱。
……
游戏时间am00:49
萨拉穆恩，贸易区，琉璃亭一层大厅
戴着兜帽的双叶与对墨檀施以公主抱的蕾莎缓步走了进来，简单地对目光颇为复杂的前台小姐姐（地精，女，31岁，未婚）打了个招呼后便准备上楼，结果就在这时，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惊呼与购物袋落地的声音，一个留着亚麻色齐肩短发、身穿神官袍，看上去最多也就十七八岁的可爱少女忽然从不远处直挺挺地小跑过来……
“先生！先生您怎么了先生！”
蕾莎：“？？？”
双叶：“？？？”
第三百八十七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