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九章：他潜入了
温暖而明媚的阳光平等地照亮了整个自由之都，那些充盈在每个夜晚的混乱与黑暗早在几小时前便已经按照惯例销声匿迹，昨夜那场小雨不但冲淡了每条巷子深处的血迹，还为这座城市带来了能够持续整整一个上午的清新空气，那几乎没有谁会讨厌的泥土味能让任何一个作息正常者在推开窗子时精神为之一振。
墨檀现在的精神就很振......都快振成震动模式了......
尽管他在临睡前例行于网络上与某个一米五进行了数场交锋，并在中期因为后者的攻势例行翻了个倍且自己好死不死地犯了个病而一度手忙脚乱，几乎被对方从七十多组应急地址后揪出来，以至于让‘自己’破釜沉舟，以放弃了大量虚拟节点为代价进行主动人格转换，最后才在眼瞅着就要完犊子的时候故布疑阵，凭借‘换家’这一丧心病狂的操作让那个四眼平板投鼠忌器，终止了那气势汹汹的临门一脚，但他仍旧感到十分惬意。
这种游走在生死边缘的刺激他从不讨厌，甚至可以说是乐在其中。
也正因为如此，就算因为刚刚进行了近乎于两人份的计算量而导致大脑隐隐作痛，墨檀却依然显得精神抖擞，甚至还有闲心在‘潜入’过程中对某位身材姣好的女性进行了一番视奸。
“科尔多瓦先生。”
带着一副金丝眼镜，长相貌美而刻薄的暗精灵女管家微微皱了皱眉，对面前这位目光极具侵略性的人类小伙冷声道：“我本以为您是一位合格而体面的绅士，甚至已经做好了让您提前脱离‘见习’身份的打算。”
墨檀莞尔一笑，双眼依然死死地盯着前者那傲人的上围，无可挑剔地俯身向这位经历过血拥，地位远高于自己这种低等下人的女士行了一礼：“希望您不要这么作，亲爱的伊娃女士，这是我一生的请求。”
暗精灵女管家伊娃·黑栀微微一楞，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她没法不好奇，因为从很久以前开始，庄园里像科尔多瓦这样的‘临时工’最大的愿望就是脱离见习身份，转正成为不会每隔几年就被遣散一次、酬劳也要翻上两倍的正式佣人。
有一个稳定的靠山、无需为生计所发愁、不用担心自己在某一天随随便便地横死街头，很多并没有什么本事，实力背景都比较普遍的人都希望能在自由之都得到这样一份工作，而成为凯沃斯家族的正式佣人正是无数条渠道之一，而且能在这里稳定工作还有一个得天独厚的优势，那就是倘若表现好的话，甚至有可能得到‘血拥’作为奖励，让自己的寿命大幅度延长，这个诱惑已经足以让很多嫌自己命短的人为之疯狂了。
尽管觅血者这种特殊族群有着不少缺点，比如必须吸食鲜血才能维持生存，经常被人用有色眼镜看待等等，但比起能多活几十乃至上百年的诱惑，这种副作用在很多人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何况这里还是堪称整个大陆最为混乱的自由之都，是别说觅血者，就连亡灵法师、邪神信徒等存在都无需隐藏身份的自由之都，其代价就更显得无足轻重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像凯沃斯家族这种在自由之都连三流势力都算不上的存在，每年上门前来应聘希望能成为其中一员的人却非常之多，就算只能从最低级的低等下人做起也没啥怨言。
不过就像之前所说的，这个以觅血者为核心组成的凯沃斯家族在自由之都就连三流势力都算不上，麾下的产业加在一起也只有一个庄园和两个工坊，所以自然用不到那么多人，哪怕是临时工都用不了那么多，也就是说除非遇到特殊情况，这里每隔上三五年才会补充一批人手，而只有大概十分之一不到的人才能够从‘见习’转正，其中厨师、园丁之类的人比重最大，而普通佣人得到转正机会的可能性就比较渺茫了，原因很简单，就是门槛低、基数大。
不过像伊娃·黑栀这种已经服侍了凯沃斯家族三百多年的女管家自然是有权利决定是否能让一个见习佣人转正这档子小事的，事实上，面前这个名叫科尔多瓦的小伙子就很让她看好。
虽然这个科尔多瓦只在这里工作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但他的行为却是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比起那些只会在有人盯着时认真工作的小姑娘小伙子，每天起得最早、睡得最晚的科尔多瓦俨然就是一个劳模，这个年轻人能够井井有条地处理好任何安排给他的事情，不会遗漏任何一个看似无足轻重，实际上也无足轻重的细节，而且还会在处理完分内之事后主动帮其他人分担工作，在行为举止方面，尽管能看出来并未受过什么高级教育，却也是彬彬有礼、一丝不苟，再加上他的外形基础也很不错，伊娃其实早在前两天就决定举荐他转正了。
但是今天......
【难道他中邪了？】
伊娃女士有些困惑地看着面前这位已经双眸低垂的科尔多瓦，完全不明白这年轻人为什么要阻止自己举荐他转正。
“如果是在一个月前，您刚才说的那些绝对会让我欣喜若狂，伊娃女士。”
墨檀轻叹了口气，将视线从对方那纤细的腰肢移到了自己身前那辆载满了日用食材的小推车上，似是不易察觉地攥了攥拳头，低声道：“但现在......恐怕我已经没办法向最初那样平静地看着您在这间宅邸中忙碌的身影了。”
伊娃愣了一下，在女性特有的某种直觉下隐约产生了一些联想，却依然维持着冰冷生硬的表情，淡淡地问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科尔多瓦先生。”
“可以理解，亲爱的女士，毕竟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就算我有幸在未来得到血拥，终究也只会是您漫长生命中一个不值一提的过客。”
墨檀凄然地笑了笑，用他那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有些泛白的双手紧紧握住了小推车，一边重新向厨房的迈开了步伐，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我会在一个月后主动请辞，与您同在一个屋檐下的这段时光，将会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珍宝。”
尽管他这番话说得十分模棱两可，但智商情商都不算低的女仆长依然在呆滞了几秒种后反应了过来，下意识地对前者那已经走出了数米的背影唤了一声：“科尔......多瓦先生......”
‘科尔多瓦’那僵硬的脚步信息量极大地顿了半秒，终究还是一言未发地拐过了庭院中央的小喷泉，消失在了那片朦胧的氤氲后。
暗精灵的平均年龄是一千两百岁，人类的话，就算接受血拥成为了觅血者，充其量也只能多活三倍的寿命，也就是平均二百四十岁而已，甚至还没有伊娃至今为止所经历的岁月漫长。
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这一点的伊娃·黑栀产生了一股冲动，那就是立刻追上那个按理说应该并没有跟自己打过几次照面......或者说自己觉得两者并没有打过几次照面的年轻人，让他把话说个明白！
但她终究还是没有这么做，只是在原地沉默了良久后面色复杂地摇了摇头，重新去做自己该做的工作了。
同一时间......
“呵，没有追过来么，也好，那个老处女要是真跟过来的话，事情反而会变得有些麻烦呢......”
墨檀娴熟地将木板车上的食材搬到厨房，轻笑着喃喃了一句，一边随手打开消息栏，对聊天框中的某人发了一串乱码。
‘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垃圾！刚才是不是被吓成傻辶了？！哈哈哈哈，要不是本小姐高抬贵手，你个臭肥宅现在已经被条子压到监狱里给人家玩屁股了吧！’
对方的回复也是极快。
‘呵’
墨檀言简意赅地给双叶回了一个字，然后便直接将其屏蔽了，具体内容基本可以解析为‘呵呵，傻娘们你直到最后才发现自己中了陷阱，要不是运气好及时收手早就被老子全网曝光了，现在还有脸搁爹面前装辶呢？’。
虽然扩展性比较强，但这确实是墨檀用一个‘呵’字想要表达的内容，也是双叶从这个‘呵’字里解读出来的内容，事实上，后者本就是因为担心对方昨晚忽然‘大意’而漏出的破绽其实是陷阱，最后悬崖勒马停止攻势的时候冷汗可没少流。
尽管......如果她当时没有‘明智’地选择悬崖勒马的话，这会儿墨檀真有可能已经被送进监狱被人家玩屁股了。
总而言之，截止到刚才为之，两人在消息栏中已经互喷了近两个小时，没错，包括墨檀跟伊娃女士撩骚的时候，他们之间那文明和谐诚信友善敬业自由的问候就没停过。
结果也跟以前一样，尽管这俩人都在彼此之间的唇枪舌剑中夹杂了巨额的试探与反试探，但大体上都还是一无所获。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呼，且不去管那个死平板，还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跟在厨房打酱油的矮人学徒工告别后，墨檀刚推着小车离开，就见一个身材敦实、相貌平平、个头不高的中年男子大步流星地向这边走来，连忙低头行礼道：“家主。”
“哈哈，别这么拘谨，随意些随意些。”
肤色白皙到与画风不太相符的中年人咧嘴一笑，用力拍了拍墨檀的肩膀，冲他挤了挤眉毛：“厨房还有吃的不？”
来者并不是别人，正是这座庄园现在的主人，凯沃斯家族的现任族长，蕾莎·凯沃斯的亲舅舅，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嫩死了前任家主费泽伦·凯沃斯及其夫人的大牛辶——克雷伯·凯沃斯。
正如蕾莎所言，他这位丧尽天良的舅舅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架子，哪怕变成了家主，看上去仍旧跟个伙夫似的，嗓门大的险些把墨檀震个跟头。
“厨房还有吃的！家主！”
墨檀也扯着嗓子以不亚于克雷伯的气势喊道，把后者震得脑袋嗡嗡直响。
“好小子。”
克雷伯·凯沃斯咂了咂嘴，冲墨檀点了点头：“忙你的去吧，我进去找点儿肉吃。”
然后就揉着耳根子跑厨房去了。
“您慢走。”
墨檀俯身对克雷伯的背影行了一礼，直到后者胡乱挥了挥手后才直起身来，目送这位家主大人钻进了厨房，嘴角翘起了一抹玩味的弧度。
......
游戏时间am12:31
自由之都，福音区，太阳教派小礼拜堂，告解室
“您好，我愿意做您的倾听者，并向伟大的神祇祈求，请祂宽恕您的罪行~”
轻柔的声音从木板对面传来，悦耳的声线沁人心扉，让坐在椅子上的年轻男子露出了一抹微笑。
“我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值得被宽恕的罪行。”
科尔·舒伦乐呵呵地仰在椅子上，慵懒地舒展了一下身躯：“好久不见，小艾，能再听到你的声音感觉真好。”
木板另一边的少女沉默了几秒钟，才有些不悦地轻哼道：“很显然，这位先生，您并非像刚才说的那样没有犯下任何罪行，这么久都不来看望自己的朋友绝对是一件大错事。”
“嗯，您说得对~”
科尔一边用藏在袖口处的短刃修剪着指甲，一边笑盈盈地问道：“那么，神会原谅我的罪孽吗？”
“神才懒得管你！”
小艾撇了撇嘴，然后忽然吃吃地笑了起来：“不过我倒是可以原谅你就是了，好久不见，科尔，你听起来气色不错。”
后者微微颔首，面色发苦地抱怨道：“就是太累了点儿，如果你知道先生都让我做了些什么的话一定会同情到落泪的。”
“你比之前油嘴滑舌多了。”
少女翻了个小小的白眼，促狭道：“反正是你自愿的，工作多是先生器重你的表现。”
“少来，先生明明更器重你。”
“才没有。”
“是真的。”
“谁说的？”
“先生亲口跟我说的。”
“诶？”
第六百六十九章：终
第六百七十章：好久不见
“对，先生亲口跟我说的。”
科尔笑了起来，他惬意地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享受着难得的休息时间：“虽然我的行动力还算不错，但在大局观方面的潜质要比你差上很多，很多隐藏在表面下的东西都看不透彻，作为一把刀或者提线木偶或许绰绰有余，但终究还是难成大事。”
小艾皱了皱鼻子，狐疑道：“这是先生的原话？”
“那倒不是。”
“我就说嘛，科尔你就是想太......”
“原话难听多了。”
“......”
小艾噎住了，联想一下自家先生的性格，她觉得科尔十有**说的是实话。
“哈哈，我倒是觉得这样挺好，至少先生对我的评价是公正而中肯的。”
后者莞尔一笑，乐呵呵地说道：“不瞒你说，尽管这段时间我始终在按照先生的意思活动，但很多时候就连那些‘指示’的表象都看不透彻，更别说其中的隐喻与内涵了，每次都是直到最后才恍然大悟，弄明白自己究竟要做什么。”
小艾也笑了起来，颔首道：“这种事很正常吧，能猜出先生的想法才叫奇怪呢。”
“就是说啊。”
科尔伸了个懒腰，小心谨慎地用短刃碰了碰自己身前那团调皮的金色火花，整个人软绵绵地瘫在椅子上：“所以光是能不出纰漏地完成那些的指示就已经够我受了，要是先生再交代一些更高层面的任务，我觉得自己一定会搞砸的。”
薄薄的木板向两边划动了一厘米左右，小艾笑盈盈地看着突兀出现在自己视野里的少年，冲目瞪口呆的后者眨了眨眼，伸出纤长白皙的食指轻点了一下嘴唇：“嘘~”
“哇，忏悔室里还有这功能呢？”
科尔吓了一跳，压低音量凑到面前的缝隙前，看着对面那张与记忆中没有半点初入的小脸，小声道：“那再说一次，好久不......哎呦！”
“别靠这么近啦！”
下意识把科尔那张骤然放大的脸戳了回去，小艾面色微红地摇了摇头：“你想多啦，不是我弄的。”
看着对方那张跟自己记忆中毫无出入的、算不上很帅的、写满了无辜的傻脸，少女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的头发比印象中长了一些，修剪的十分整齐，身上穿着一件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别扭的黑色侍者服，还配着黑色的领结以及一双白手套，感觉一点儿都不像半年前那个成天拎着俩匕首吊儿郎当的泥腿子，但那张被自己弹了一下后交织着困惑与茫然，甚至还带有点儿委屈的傻脸却依然和过去一样......
没错，尽管两人身边的一切都已经变得物是人非，甚至面目全非，但小艾很清楚，自己面前这个严格来说还只能算是个少年的家伙依然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就算他变得再怎么成熟，就算他的双手已经沾上了鲜血，他还是那个即胆小又笨拙的科尔·舒伦，那个总是傻笑着走在朋友们身后，喜欢偷偷盯着某个女孩背影发呆的科尔·舒伦。
他一点都没变......
不幸的是，自己也一样。
“那是谁弄的？”
捂着额头的科尔傻乎乎地问了一句，让莫名其妙开始发呆的小神官回过神来。
“先生弄的，也不知道他想干嘛。”
小艾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脸上那淡淡的红晕丝毫没有褪去的迹象。
结果科尔在听到‘先生’二字的瞬间竟是如同条件反射一般放弃了思考，微微颔首道：“原来如此，既然是先生弄的，那肯定是有深意的......”
【哪门子的深意呀！明显就是故意想让我心烦好不好！】
小艾气的牙痒痒，却不好跟科尔直说，只得心烦意乱地转移了话题：“你最近......唔，都在做什么呢？如果方便说的话。”
科尔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是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周围：“安全么？”
“放心吧，先生选择这里不是没有原因的。”
小艾轻轻点了点头，莞尔道：“不会被其他人听去的。”
科尔这才放下心来，轻声道：“最近这段时间的话，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凯沃斯家族的庄园当佣人，再加上对几个小人物的调查，还有就是......嗯，每隔两天去盗贼公会那边露个脸，除了和几个线人对接之外还要跟先生交接一下任务顺便汇报情况，方便说的大概就是这些了。”
“感觉好辛苦的样子......”
小艾咂了咂嘴，完全没有想到跟自己一样同属先生马仔的科尔竟然同时在做这么多事，而且这还只是‘方便说的’。
科尔笑呵呵地摇了摇头：“不辛苦，能让我负责操办这么多事，说明先生已经越来越信任我了。”
“先生一直都很信任你。”
小艾轻声叹了口气，然后凑上前注视着科尔那双隐隐透着疲惫的眸子：“所以......罗娜的情况......”
科尔那原本有些憔悴的脸庞顿时容光焕发，语速都在不知不觉间变快了不少：“罗娜的灵魂状态非常好，先生甚至花大价钱为她买了能够滋养灵体的【白霜草】，我特意去查过，那是一种非常稀有的植物，对于炼金师、术士和亡灵法师来说是十分珍贵的炼成素材，放在引魂瓶里不但可以防止罗娜的灵魂溢散，还能让她变得更加富有活力，就算在自由之都这边的价格要便宜一些，一株也要上万金币，结果先生直接就派我去买了。”
他宛若换了个人一样手舞足蹈地说着，脸上洋溢着兴奋与激动，兴致盎然地与小艾分享着这份难以用语言表达的喜悦。
“真是太好了~”
少女也发自内心地为朋友感到开心，她知道引魂瓶这种东西虽然能够长期让灵魂保持完好，但却也无法保证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丝毫溢散，而让一个残缺的灵魂能够彻底复活显然是一个大工程，就算对于在二人眼里近乎于无所不能的先生来说也是个大工程，所以算上之前的半年，想让罗娜复活还不知道要等多久，这样一来，那据说能够滋养灵体的【白霜草】就显得尤为珍贵了。
科尔咧嘴一笑，兴奋地说道：“不仅如此，还记得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个凛冬先生么，他就是一个在唤灵方面颇具造诣的学术派亡灵法师，先生说了，那位凛冬先生最近正在钻研罗娜现在这个情况的解决办法，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长则两年，短则半年，就可以开始尝试复活了。”
“亡灵法师啊......”
小艾有些担心地抿了抿嘴，不安地问道：“难道先生想让罗娜以亡灵生物的形态复活么？那......那样虽然也是个办法，但总归还是让人觉得有点......”
科尔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语速飞快地说道：“我知道小艾你在担心什么，我之前也因为这件事问过先生，结果你猜怎么样，那个凛冬先生其实就是不死生物！”
“哦！”
小艾一拍脑门，忽然反应了过来，因为这半年来见过好几次面的原因，她对先生那个名叫凛冬的朋友记得还算清楚，印象中那是个虽然不比先生，但性格也颇为跳脱的人类年轻人，当时在紫罗兰帝国的时候两人甚至还一起行动过，而那位凛冬先生的‘zombie’化更是让她记忆犹新。
要知道自己多少也算是个太阳神官，尽管在亵神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但该有的能力还是有的，然而在那位凛冬先生处于‘zombie’形态之外的时候，就算自己当时再怎么感知，都完全察觉不到后者跟普通人有什么区别。
“难道先生的意思是......”
少女眼前一亮，猛地凑到两人之间的隔板前，也跟着兴奋了起来。
“没错！”
科尔用力点了点头，努力压低自己因为过于激动而越来越高的音量：“先生的意思就是想试着让那位凛冬先生把罗娜变成跟他一样的‘永恒族’，这个种族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似乎可以随意在生与死这两个形态之间转换，据说他们处在‘生’这种状态的时候，就算是教皇那种级别的人物都无法察觉到其本质是亡灵生物这件事。”
“你听我说，其实呀......”
小艾笑了起来，紧接着就把自己当时在紫罗兰帝国境内与那位凛冬先生一起行动的事儿告诉了科尔，后者津津有味地听完后更是两眼放光，一想到罗娜在复活后或许能够像往日一样行走在阳光下，灿烂的仿佛整个人生都明亮了起来。
“不过这终究也只是最好的情况而已。”
兴奋过后，科尔攥着拳头给自己泼了盆凉水，苦笑道：“先生跟我说的很明白，虽然凛冬先生在唤灵方面的造诣颇深，但是将一个灵魂成功转变为永恒族那种特殊体质的困难非常大，就算他们都是有着特殊手段的异......咳，你知道的，也很难保证成功率。”
小艾摇了摇头，挥舞着小拳头给科尔打气：“一定没问题的！我还不知道有什么事是先生做不到的。”
“嗯，你说得对......”
科尔释然地笑了笑，然后便在站起身来，对小艾眨了眨眼：“那么，我就先走了，能见到你真是太开心了。”
下一秒，小教堂外那整点报时的钟声便响了起来。
“嗯，我也是。”
俨然已经忘记了时间的少女飞快地将隔板上的缝隙掩好，并在科尔那张脸消失在自己视野中的瞬间甜甜地笑了起来：“你要注意安全哦。”
后者微微颔首，拧开了忏悔室的木门：“放心吧，还没看到罗娜复活，我才不舍得去死呢。”
......
一分钟后
“真是......太明显了......”
少女在空无一人的忏悔室内幽幽叹了口气，将脸埋在臂弯里低声喃喃道：“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跟以前一样笨......”
......
游戏时间pm13:39
自由之都，某酒馆
身穿一套纯黑色紧身皮甲、戴着全覆式面罩的科尔推门走了进来，缓步来到吧台前轻轻敲了两下桌面，对那个看上去至少九十岁打底的人类老头沉声道：“我有约。”
“什么？”
擦拭着脏杯子的老头愣了一下，用他那双浑浊的双眼愣愣地看着科尔，使劲掏了掏耳朵：“你说什么？”
“口令是【渣男】。”
科尔直接无视了老头的问题。
“下地窖，第一条走廊右手边第三扇门，二长四短，你们还有35分钟。”
老头点了点头，垂下双眼重新擦起了手中的脏杯子，头也不抬地说道：“顺便一提，你的朋友已经等了你二十分钟。”
科尔微微颔首，随口对老头道了声谢，然后便径直走进了吧台旁边的厨房。
......
五分钟后
呯——呯——呯呯呯呯——
科尔叩响了面前那扇质地不明的铁门，紧接着便被一股凭空出现的吸力‘拉’了一片黑暗中，当他的视野再度恢复正常时，发现已经置身于某间古色古香的房间内，一个长相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年轻男子正蹲在椅子上笑盈盈地向这边。
“先生。”
科尔俯身行礼，并没有表现出半点惊讶。
“你来的正好。”
墨檀挑了挑眉，随手摘下了脸上的【百态】，冲科尔招了招手：“过来。”
后者缓步上前，从墨檀手中接过了三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羊皮纸，尽管字非常好看，但文本量着实是一点儿都不少。
“一会儿去买朵麦秆菊，跟这封信一起寄出去。”
墨檀打了个哈欠，跨坐在椅子上懒洋洋地说道：“走云游者旅舍的渠道，地址是水晶镇法师分会零号私人实验室的戴安娜·a·阿奇佐尔缇女士，身份用十一号。”
“嗯，水晶镇法师分会，零号私人实验室的戴安娜·a·阿奇佐尔缇女士。”
科尔飞快地重复了一遍，小心翼翼地把信纸叠好收起，确认道：“寄件人......嗯，是佛兰克·休斯么？”
墨檀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桌上的竖琴，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还有就是......呃，麦秆菊是什么？”
“哦？你们这世界没有麦秆菊么？”
“据我所知似乎是没有的，先生。”
“那有花语么？”
“这个......好像也没有，先生。”
“那就好办了，你随便买朵比较非主流的花一起寄出去就行，具体内涵我在信里有解释。”
“是，先生。”
第六百七十章：终
第六百七十一章：准备工作
“记得别去找君老板他们那家旅舍寄。”
墨檀打了个哈欠，随口提醒道：“我暂时不想让别人把檀莫这个身份与弗兰克·休斯啊、林克·塞尔达啊、安东尼·达布斯啊、科尔多瓦啊、古兰德·法德啊之类的人联系起来，这一点你之后也要注意。”
科尔微微躬身，一脸认真地回答道：“先生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墨檀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并不是很上心地说道：“嗯，心里有b数就好，刚才的休息时间利用得怎么样？”
“我去福音区太阳教派的小教堂见了小艾一面。”
科尔笑了起来，颇有些感慨地说道：“说真的，尽管这段时间并无太多感触，但见到凡耶后我却产生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之前在帕托城跟大家一起生活时的日子本来跟做梦似的，结果一下子就清晰了起来。”
墨檀有些诧异地瞪大了眼睛：“跟大家一起生活的日子？啧啧，你们几个小盆友还挺会玩啊。”
这话要是搁半年前，纯洁的科尔同学肯定听不懂，但他毕竟在墨檀身边耳濡目染了好些个月的时间，正所谓近那啥者那啥啥，时至今日别的不说，如果科尔是个玩家，且‘骚话’这种东西的阅历也能算在文明属性里，他的学识怕不是能上三位数。
“先生您......想多了......”
科尔尴尬地笑了笑，连忙解释道：“我是说当年跟大家一起在学院的日子，在见到小艾之前总觉得像是上辈子的事，都没什么实感了。”
跟墨檀在一起的时间长了，科尔自然也知道自家这位先生并不在乎什么规矩礼节，所以尽管态度十分恭谨，但也没有太过于注重形式，基本就是想啥说啥。
“这样啊......”
墨檀挑了挑眉，笑问道：“那见到凡耶之后呢？”
科尔讪讪地挠了挠头发，老实地回答道：“还是跟做梦似的，不过变成最近这半年的经历了。”
“嘁，我还以为你忽然开窍，打算在教堂的忏悔间里干些苟且之事呢。”
墨檀撇嘴。
“苟......苟什么？”
科尔一愣。
“苟你二舅。”
墨檀瞥了科尔一眼，懒洋洋地调整了一下坐姿，翘着腿靠在椅背上：“都跟那丫头聊了点什么啊？”
“呃，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说了说......”
“说了说最近的情况，比如在凯沃斯家族潜伏的事，去盗贼公会那边帮我处理杂物方面的事之类的，然后凡耶八成会觉得你很辛苦，并打算好好问问你最近的身体状况。”
墨檀虚起眼看着科尔，淡淡地说道：“结果没想到你这个不清风情的人渣竟然第一时间表示自己不辛苦甚至还有点儿乐在其中，但你这一脸肾亏的德行显然不存在什么说服力，所以凡耶便提起了你最关心的罗娜，然后嘛......呵，恰好对过去那段日子有了实感的你就高......嗯，兴奋了，于是便就罗娜小同学的复活进度一顿胡侃，比如聊聊我那个永恒族的基友，比如聊聊那个被我逼到跳楼甩卖【白霜草】的憨货，或者不提那个憨货，但就【白霜草】的事一顿bb，凡耶很高兴，你也很高兴，然后时间到，你潇洒走人，她抱头痛哭。”
科尔直接就都惊了，整个人呆若木鸡地看着墨檀：“先......先生......”
“放心，我还不至于闲到派人监视自己最信任的两个马仔。”
墨檀摇了摇头，悠然道：“至于我为什么能猜个**不离十，只是基于我对科尔·舒伦与艾·凡耶这两个人的了解罢了，我对你们的性格、心态、思想、知识以及这半年来的一切经历都了如指掌，在这个前提下，脑补出你们两人之间的互动并没有丝毫难度，所以不要大惊小怪地摆出一副蠢像看着我。”
科尔机械地点了点头，他觉得自己和先生两个人中绝对有一个对‘没有丝毫难度’这几个字有所误解。
“多动动脑子，尽管你的资质没法跟凡耶那丫头比，但也还没到无可救药的程度，稍微用点心的话，像刚刚那种合理推断你同样做得出来。”
墨檀伸出食指在手边那架竖琴上划出了一串空灵悦耳的音符，似笑非笑地说道：“你最好把这些话好好记在心里，以后交代给你做的事会越来越难，我给予的提示也会越来越少，假设你有一天不小心死了......呵......我是个念感情的人，一定会第一时间去为你收尸的。”
科尔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坚毅地说道：“先生，我不怕死，只要您......”
“别误会，这跟你怕不怕死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墨檀淡淡地打断科尔，玩味地笑了起来：“我说了，我其实是个很重感情的人，所以就算你死了，我也会想办法救活你，但是......”
看着先生嘴角那抹戏谑的弧度，科尔下意识地感到有些发冷。
“在某种程度上，我同样是一个非常吝啬的人。”
墨檀的微微眯起了双眼，笑容愈发温和：“所以尽管我会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给你收尸，却也不愿意多花半个金币特意为你准备一个窝，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只觉得浑身冰凉的科尔下意识咽了下口水，他想说自己不明白，但话到嘴边却是无论如何也没说出口。
“没错，我会把罗娜·月辉住过的地方用来装你。”
墨檀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莞尔道：“无需谦让，因为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你的任何看法都会变得毫无分量。”
额头攀满了冷汗的科尔用力点了点头：“我不会辜负您的信任，先生。”
“那是你自己的事。”
墨檀特别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轻笑道：“别忘了，失败者固然可耻，但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真正会让他们变得一文不值的唯有死亡。”
科尔愣了一下，反应了好几秒钟才呆呆地点了点头，低声道：“是，先生，我记下了。”
“很好，那么沉重的话题就先说到这里。”
墨檀咧嘴一笑，挑眉道：“现在让我们来说点儿开心的吧，首先我必须要恭喜你......”
科尔再愣：“恭喜我什么？”
“凯沃斯家族的管家之一，伊娃·黑栀你应该知道吧。”
墨檀笑盈盈地看着科尔，随手打了个响指：“既然你已经在那里潜伏了一个月，想必对那位女士的了解应该比我详尽得多。”
科尔谦虚地摇了摇头：“不敢当。”
“总而言之，她是一位令人尊敬的淑女，性格严谨、工作认真，无论是已经扑街的费泽伦夫妇，还是现在当家的克雷伯·凯沃斯都对她信任有加，尽管身材稍微有些平，但也只是无关痛痒的小瑕疵而已。。”
墨檀拨弄了一下竖琴，冲一脸茫然的马仔挑了挑眉：“而你，科尔多瓦先生，从进入凯沃斯庄园的第一天开始就对伊娃女士分外着迷，魂牵梦绕，尽管表面上掩饰的还算不错，但在私下里却依然为后者痴迷到几近疯狂~”
科尔当时就惊了，两只眼睛瞪得滚圆：“等下！先生，我......”
“你本打算一直将这个秘密隐藏在心底，但却在这一个月的有限相处中发现自己越陷越深，尤其是最近几天，你甚至连做梦都会因她而跑马。”
墨檀无视了震惊的科尔，自顾自地说道：“但现实是残酷的，你知道身为低等下人的自己就算有幸能常驻凯沃斯庄园工作乃至被赐予‘血拥’，也永远无法与有着悠长寿命的伊娃女士发生什么喜闻乐见之事，所以为了眼不见心不烦，你在今天上午婉拒了她有意举荐你成为凯沃斯家族常驻佣人的好意，而且还情不自禁地流露了一丢丢真性情。”
俨然已经进入了石化状态的科尔呆呆地看着墨檀，张了好几次嘴，却愣是没有憋出半个字节。
“赞美伟大的爱情~”
墨檀豁然起身，抱着竖琴即兴来了一段儿十八摸，然后用力拍了拍科尔的肩膀：“言归正传，科尔同学，要恭喜你的事情是......”
科尔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据我观察，那位伊娃·黑栀女士虽然未必对你感兴趣，但三百多年来仅有两段失败情史的她却依然在你的真情流露下动摇了。”
墨檀笑的要多开心有多开心，挑眉道：“也就是说，只要你能鼓起勇气在非工作时间去约她，伊娃女士应该不会介意给你一个诉衷肠的机会，当然了，这个机会你能不能把握得住，就是你自己的事了，怎么样，有信心没有？”
科尔哆嗦了一下，中气十足地扯着脖子喊道：“没有！先生！”
“嗯，很诚实。”
墨檀乐呵呵地点了点头，面容和煦地安慰道：“但是并没有什么卵用。”
科尔：“......”
“据那位跟我长期保持着py交易的君老板所知，某个一直让我颇有兴趣的家族今晚将会秘密暗访凯沃斯庄园，这件事就连克雷伯·凯沃斯现在都还不知道。”
墨檀脱下外套，从行囊中取出了一件与科尔同款的皮甲套在身上，淡淡地说道：“这无疑一条相当有价值的情报，我们没有不好好利用的理由。”
科尔尽管已经面无人色，却还是哆哆嗦嗦地配合着问了一句：“所以您的意思是？”
“两个小时。”
墨檀竖起两根手指摇了摇，微笑道：“回去之后，给我把伊娃·黑栀随便约到哪个地方去，牵制住她至少两个小时，就是你今天的任务了，这么说吧，我上午给你打下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基础，所以就算你想超额完成任务，直接‘耽误’她一整晚的时间也未必做不到。”
科尔原地踉跄了一下，失措道：“但是我......”
“理论上，你可以做到。”
墨檀不容置疑地打断了他，温和地笑道：“年轻人，要多给自己点信心。”
“信......信心......”
科尔如遭雷劈般地僵那儿了。
“没错，信心是很重要的，当你真正把脸和羞耻心豁出去之后，就会发现这个世界其实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复杂。”
墨檀语重心长地勉励着面无人色的马仔，然后面色一肃，淡淡地说道：“今晚的计划容错率并不高，如果你能成功拖住伊娃·黑栀两个小时，那么自然是皆大欢喜，但如果你失败了，那么另一边的我至少有九成可能性会被人当场嫩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科尔深吸了一口气，攥紧了拳头：“我知道，先生。”
“你当然知道，毕竟我早就跟你说过，尽管死亡对于我这种‘异界人’来说并不是结束，但它却依然会带走很多东西，比如我的实力、比如我的躯壳、比如......存有罗娜·月辉的引魂瓶，都会被抹杀的干干净净。”
墨檀愉悦地笑了起来，耸肩道：“所以说，尽管我并不是很在乎自己这条命，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也不介意自己会在什么地方死去，怎样死去，但这条命的含金量却绝不算低，你觉得呢？”
“我一定会尽全力完成任务，保护先生周全。”
科尔几乎是以一种慨然赴死的感觉说出了这句话，脸色再无迷惑之色。
“很好的觉悟。”
墨檀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变魔术般拿出了两个做工精美的小瓶子递到对方面前：“这是我为了以防万一特意给你准备的，这瓶蓝色的叫【蛊惑香水】，有一定致幻效果，尽管效果非常有限，但却胜在能够无视实力对任何生物产生效果，虽然远无法做到让对方对你一见倾心那么夸张，但提升点印象分还是做得到的，我建议你在赴约前稍微用上一点。”
“先生放心。”
科尔接过【蛊惑香水】揣进口袋，表情十分悲壮。
“至于这瓶粉色的可就厉害了。”
墨檀晃了晃另一瓶同样散发着淡淡香气的液体，嘴角翘起了一抹邪恶的弧度......
“它叫做【迷情剂】，不过不是用来闻的，而是直接用来喝的，至于效果嘛......呵呵呵呵......”
第六百七十一章：终
第六百七十二章：歇业的旅舍
游戏时间pm14:19
重新换回一身佣人礼服的科尔，或者说是科尔·多瓦面色苍白地走出地窖，向仍然杵在柜台后擦杯子的老头微微颔首后便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了。
又过了片刻，摘下了那张幻化成科尔面容的【百态】面具，穿着前者来时那套同款全覆式皮甲的墨檀也重新回到了地面，将一张金币商会的凭证随手放在老者面前：“多谢招待。”
“不客气。”
老头咧嘴笑了笑，露出了一口黄牙，那张堆满了皱纹的脸看上去七分像人三分像鬼：“毕竟我连一杯饮料都没有招待给你们喝。”
“相信您只是为我们的健康着想才无意提供酒水服务。”
墨檀瞥了一眼对方手中那只已经看不出本来面貌的杯子，微微耸了耸肩，然后便步履轻盈地离开了这间鲜有人问津的破酒馆，与某人刚才出来时那沉重步伐对比十分鲜明。
......
三十分钟后
自由之都，无夜区云游者旅舍
不知何时换回了那身白袍+硬皮书+鲁特琴组合的墨檀哼着小曲从旅舍大门前走过，他瞥了一眼那挂着‘停业半天，女仆进修中?’的牌子以及周围那群情激奋、乌泱乌泱、密密麻麻的新老客户，轻车熟路地拐了俩弯，绕到了连根人毛都没有的旅舍后门处，跟回自己家似的溜达了进去。
值得一提的是，正门前堆了那么多人而后门却一个人都没有的原因并非那些已经彻底粉上无夜区旅舍的簇拥智商有恙，毕竟这地方一共也就这么大，要说没人知道后门开在哪儿自然是不现实的，说到底，之所以没人试着去后门碰运气，只是因为大家都比较懂规矩而已。
在自由之都这种把各种忌讳、潜规则印成册子甚至能砸死一只食人魔的地界儿，堵后门这种行为可是非常容易引起误会的，道理很简单，就拿云游者旅舍举例子，既然人家把大门关了，自然就是表明暂时不方便开张接客，你守在大门口提前排队也好、热情呼吁也罢都没有问题，但鬼鬼祟祟玩绕后这种勾当可就是标准的越界行为了，而在自由之都这种地方，如果没有一定程度的背景，任何‘越界行为’都会引发十分恶劣的后果，杀身之祸都排不到前面的那种。
再加上这里并不是什么小作坊，而是势力所及之处遍布整个大陆、总部就建立在自由之都的云游者旅舍，自然不会有谁想给自己惹麻烦。
而墨檀能走后门的原因就更简单了，因为至少对于无夜区分舍来说，这家伙绝对是毋庸置疑的自己人。
“哟~今天什么情况啊？”
从后门溜达进来的墨檀冲未鸯打了个招呼，特不拿自己当外人的走到吧台前给自己倒了杯果汁，笑呵呵地问道：“外面都挤得跟生物课件似的了，这么好的生意不开张？”
店内唯一还穿着女仆装的未鸯边扫地边抬头看了他一眼，好奇道：“什么生物课件咕？”
“《受精作用》，别告诉我你没学过啊。”
墨檀挑了挑眉，感叹道：“想当年那可是我没有提前辍学的唯一动力啊。”
“你这动力挺特么别致啊......”
趴在角落处一张桌子上的羽莺抬起头来，嘴角抽搐着干笑了一声。
“客气客气。”
墨檀十分受用地点了点头。
“没人在夸你咕。”
未鸯翻了个白眼，一边手脚麻利地继续进行着今天第三**扫除一边心不在焉地解释道：“今天没开张有俩原因，主要原因是这些日子生意实在太好，外加进货效率比较差的因素导致各种材料储备都告急了咕，要是再继续做生意的话，果汁兑水的比例就要变成1:10了咕。”
墨檀先是喝了一口自己刚倒的果汁，然后狐疑地看了未鸯好一会儿，直到后者被盯得浑身发毛抄起扫帚作势欲打时才皱着眉问道：“你对果汁这两个字是怎么理解的？”
“果皮拧出水也算果汁。”
未鸯不假思索地给出了回答，放下扫帚慵懒地抖了抖翅膀：“你有意见咕？”
墨檀对她举杯致意，表示自己并没有什么意见，然后随口问道：“还有一个原因呢？”
未鸯冲大厅角落的方向努了努嘴：“克罗最近心理压力有些大，工作不在状态，君君决定给他做一下心理辅导咕。”
墨檀顺着未鸯的小嘴看去，发现君芜和克罗两人果然正在大厅角落处正襟危坐，一人金丝眼镜、笑容儒雅、侃侃而谈，一人肩搭抹布、面色憔悴、六神无主，氛围一片融洽。
墨檀他也不客气，端着手中的‘果汁’就一步三摇晃地溜达了过去，随手拉开两人旁边的椅子往上一蹲：“聊着呢？”
“嗯，聊着呢~”
君芜温吞地冲墨檀笑了笑，然后又重新转头看向克罗：“所以呢，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你滴明白？”
正处于呆滞状态的克罗特别机械地眨了眨眼，憋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啊？”
“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些呀。”
君芜露出了他那招牌般的、清爽明朗的、让人觉得如浴春风的微笑：“道理我不是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么，克罗你意下如何？”
已经快被话疗秃了的克罗拼命转动着思绪，整理了好半天才小脸煞白地问道：“您的意思是......让我继续努力？”
君芜满意地点了点头，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然后再接再厉。”
克罗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记得一开始明明是自己在抗议面前这个混蛋对麾下员工惨无人道的剥削与压榨，结果怎么坐下来聊了一个小时就变成自己要继续努力、再接再厉了呢？
再努力就死了好吗！
“那......那个......老板......”
强忍着一巴掌糊死君芜的冲动，克罗在做了几个深呼吸后磕磕巴巴地说道：“您说的我都懂，但是......”
“那不就得了。”
君芜却是飞快地打断了他，一脸皆大欢喜的表情：“懂就好办了，快去干活吧，之前因为给你做心理辅导耽误的这小半天就不从薪水里扣了，你自觉点多加两天班就行，出来混口饭吃都不容易，做人本就该互相体谅才对。”
克罗当时就慌了：“不，不是！其实我没懂！”
“咦？原来没懂啊。”
屁股已经抬起一半的君芜连忙坐了回去，语重心长地对克罗说道：“没懂就直说啊，行吧，那我再跟你说一遍，这次得听好了啊，首先，咱们先从企业规模的角度来分......”
嘭！
克罗直接就一脑袋砸桌子上了：“你杀了我吧！”
“你出多少钱让我杀你啊？”
君芜皱了皱眉，然后却是风淡云轻地问了这么一句。
（加班加到）双眼通红的克罗咬牙抬起头来：“老板！每天工作十九个小时，又要算账又要备货又要调酒又要前台又要上菜又要喊号又要采购又要烤串！我真干不动了啊！”
“啧啧......”
蹲在旁边椅子上的墨檀都忍不住摇了摇头，感叹了一句：“真贱啊。”
产生了同样想法的君芜也咂了咂嘴，一脸诚恳地宽慰道：“真受不了的话，你也可以不干啊。”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
克罗牙都快要碎了，痛心疾首地说道：“我只是想喘口气！”
“哦，那你先喘着。”
君芜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调整了一下坐姿，拉着墨檀的手寒暄道：“近来可好啊？”
“还好还好。”
“吃了吗？”
“还没还没。”
“在这儿吃点儿？”
“吃点吃点。”
“成嘞，等克罗喘完了就让他给你烤两串大腰子去。”
“可以可以”
“呜咳......”
讲道理，要不是克罗的心里素质还算不错，这会儿估计已经哭出来了。
君芜见克罗一口气没上来被呛得面色涨红，连忙关切地问道：“喘完了？喘完了就去烤腰......”
“老板！”
克罗豁然起身，一脸崩溃地大声道：“您就别玩我了！我就......”
“行啊，那就不玩了。”
结果君芜却是特别痛快地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推了下自己的金丝眼镜：“克罗·伊卢米纳先生，不知您在前段时间婉拒了入主黑金十字街旅舍的机会，却选择来我们这儿当个算账（备货调酒前台上菜喊号采购烤串）的，究竟所为何事啊？”
“我就是想少做些......等！等下！你说什么！？”
克罗下意识地又顺着之前的话多说了半句，然后才猛然反应了过来，瞠目结舌地看着君芜。
后者莞尔一笑，悠然道：“我说的还不够清楚么，克罗·伊卢米纳先生，作为咱们旅舍大老板唯一学徒，前维恩城旅舍的负责人，您这种人才愿意来这里工作的原因实在令人好奇。”
呯！
清脆的碎裂声从不远处传来，墨檀回头看去，只见那个名叫琉沐·琴科贝尔的见习生姑娘正傻敷敷地看向这边，一双充满了茫然的大眼睛在君芜与克罗两人身上来回切换着，刚刚还拿在手里的两个杯子已是碎了一地。
“让让咕。”
未鸯一路小跑到小刘身边把地上的玻璃碴子扫净，然后轻轻拍了拍后者哆哆嗦嗦的肩膀，宽慰道：“我理解你的震惊，但杯子碎了就是碎了，回去把裙子再裁短两厘米谢罪吧。”
下一秒，什么大老板的学徒、什么前维恩城旅舍负责人之类乱七八糟的内容顿时被小刘忘到了九霄云外，满脑子只剩下一连串循环播放的‘把裙子再裁短两厘米’。
“你早知道了？！”
克罗没搭理小刘，只是震惊地看着笑盈盈地君芜，然后又转头相继看向非常淡定的墨檀、未鸯以及羽莺三人，声音有些颤抖：“你们都知道？！”
未鸯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知道咕。”
羽莺兴致缺缺地抬了抬眼皮：“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而墨檀则是对克罗报以亲切地微笑：“我们之前不是还同行过一段时间么？”
“果然是你！”
克罗那这段时间始终都浑浑噩噩的脑子终于恢复了清明，指着墨檀的鼻尖气急败坏地说道：“你果然跟他们是一伙的，科尔多瓦·鲁维！”
墨檀耸了耸肩，无奈道：“你的反射弧之长简直让人心碎。”
尽管并不知道‘反射弧’是个什么东西，但克罗却也还没有傻到听不懂墨檀的言下之意，立刻反驳道：“我早就注意到你了，只是这段时间实在是......可恶，要不是一直在没完没了的打杂，我早该发现的！”
天地良心，他这话说的真心一点儿毛病都没有，克罗确实早在墨檀第一次来无夜区旅舍打酱油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但紧接着，被君芜本着‘物尽其用’这一心态疯狂压榨的他再也无瑕多想，而是在仿佛永无止境的加班地狱中苦苦挣扎，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别说墨檀了，就连自己姓什么都快给忘了。
是真快忘了，刚才君芜说出‘克罗·伊卢米纳’这个名字时他真心反应了两秒钟来着。
“别激动，别激动，有话坐下说。”
墨檀笑呵呵地宽慰了一句，待克罗坐下后才好心劝道：“我们确实是一伙的，你气不气？”
“嘎！”
一直暗影缭绕的黑色渡鸦十分突兀地出现在克罗左肩，赤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墨檀，散发着虽然算不上强势但却十分诡异的冰冷威压，君芜、未鸯与小刘三人身形皆是一震。
“稍安勿躁，克罗先生。”
墨檀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地看着对方，轻笑道：“既然能卧薪尝胆过来这里应聘，还有能够拒绝入主黑金十字街旅舍的气魄，我想你应该并不是一个输不起的人。”
君芜也无视了自己正在飞速下滑的体能值，翘起嘴角接了一句：“没错，我想比起通过暴力手段来宣泄不满，克罗先生应该更倾向于弄明白自己是怎么输的。”
“总而言之，我诚心诚信地劝您赶紧把这只鸟收起来了。”
墨檀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了两排白森森的好牙口，轻轻舔了舔唇角......
“这东西实在是看得我食指大动啊。”
第六百七十二章：终
第六百七十三章：歇菜的克罗
食指大动？
食指大动像话吗！
克罗和他肩上的乌鸦同时一个哆嗦，然后便见那只可怜的鸟歪着脑袋看了墨檀好几秒，紧接着就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嘎’，闪电般地向对面窗口蹿去，然后啪叽一声撞在了玻璃上，整个鸟呈‘十’字型软趴趴地滑了下去，在地上扑腾了两下就不动了。
“嗯......”
墨檀挲姿着下巴思考了一下，然后转头冲一脸呆滞的克罗眨了眨眼：“自杀成仁？你这鸟挺有骨气啊。”
克罗咬了咬牙，将视线投向哼着小曲扫着地的未鸯，一字一顿地说道：“窗户擦太干净了，3号以为那儿没玻璃。”
“怪我咕？”
在线时间70%都在打扫卫生的未鸯一脸无辜地指了指自己，然后又用扫帚轻轻捅了捅那只身上流转着稀薄暗影能量的渡鸦，问道：“这个我能扫了么？”
克罗眯起自己那双殷红的眸子，恶狠狠地瞪向那只平铺在地上的鸟：“别装死了，没出息的东西！”
“嘎qaq......”
见主人发话，那只回忆起几个月前自己有两个兄弟相继殒命在烤架上的渡鸦终究还是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扑棱着翅膀重新飞回了克罗的肩头，跟个鸵鸟似的低垂着头，身上的每一根羽毛都在颤抖。
墨檀吸溜着口水，视线不断在克罗肩上那只鸟的翅中、翅根、翅尖、鸦掌、鸦脖、鸦头之间游移，抬起屁股把椅子往克罗旁边挪了挪，用力搓了搓手：“哦豁，还会装死呢，真是个聪明的孩砸，来，给我康康。”
说罢就伸手向克罗肩上的渡鸦摸去。
“你别过来！”
后者顿时往旁边蹦了半米，然后猛地将肩上的渡鸦拽上来抱在怀里，盯着墨檀那张洋溢着食欲的脸声嘶力竭地叫道：“你别过来啊！！”
趴在不远处垃圾桶旁那张桌子上的羽莺托着脸颊咂了咂嘴：“啧，都给孩子吓走音了。”
“诶，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啊。”
墨檀缓步逼近克罗，抬起胳膊摸了摸嘴角，人畜无害地笑道：“康康而已，我又不会烤......呃，我又不会生吃了它。”
“因为你想烤了它啊混蛋！！”
克罗都给吓毛了，一边踉跄着往后退一边满良惶恐地看向君芜：“你管管他啊！他不是你大爷吗！”
君芜风轻云淡地笑了笑，弹了弹镜框：“关我球事。”
逐渐被墨檀逼到墙角的克罗绝望了，只见他低头看着怀中瑟瑟发抖的‘3号’，哽咽道：“我对不起你啊......”
说真的，克罗其实完全大可不必绝望，但凡他没有被君芜在这段时间砸下的‘超巨大’工作量给弄得心力憔悴、神志不清、思维僵硬、智商掉线，就会发现自己其实根本没有理由如此害怕墨檀，且不说后者的实力九成九比不上自己，就算这货真比他强，在其身份曝光后仍会把自己鸟烤了的可能性也无限趋近于零（理论上），毕竟这里可是有着云游者旅舍总部所在的自由之都，而君芜更是道出了自己是大老板学徒这一事实，所以哪怕墨檀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会在自己的身份被挑明后做出那种恶行（理论上）。
再不济......大不了怎么把3号召唤出来就怎么把它遣散回异位面呗，难不成墨檀还能把他克罗给烤了？
所以归根结底，无论是看上去满脑子只剩下烤鸦的墨檀，还是风轻云淡在旁边拱火的君芜，俩人其实都只是在耍克罗玩而已，而这件事也在未来被克罗视为自己毕生的耻辱，直到老得走不动路的时依然耿耿于怀。
当然了，未来是未来，现在是现在，至少此时此刻，已经从无夜区旅社开张那天起直到现在都没有好好睡过半个踏实觉的克罗已经濒临崩溃了。
“别躲了，吸溜......把这只好味......不对，把这只可爱的渡鸦给我康康，吸溜......”
墨檀终究还是把忘记自己其实很能打的克罗逼到了墙角，跟拎着菜刀似的抄起鲁特琴，笑容十分变态。
克罗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想起自己和3号......以及另外两只不幸被食的渡鸦这些年所经历的点点滴滴，并发现其实也没啥比较催泪的回忆，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下一秒......
“那谁，你先稍等一下。”
君芜见克罗的智商知道现在都没有丝毫上线迹象，便扯着脖子冲墨檀吆喝了一声，然后起身笑盈盈地走到克罗面前，笑容分外和煦：“那什么，其实让檀莫嘴下留情也不是不行......”
后者茫然：“檀莫是谁？”
君芜指了指非常配合自己停下脚步的墨檀。
克罗继续茫然：“他不是叫科尔多瓦·鲁维吗？”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咕？”
未鸯翻了个白眼，撇嘴道：“他还说自己是我俩二大爷呢。”
克罗还没纳过闷来：“不是吗？”
“麻麦了个咕的！”
未鸯皱了皱鼻子，转头对君芜建议道：“咱别管了，让他自生自灭吧。”
结果君芜还没说话，就见克罗忽然面色震惊地指着墨檀。
“啊，你骗我！！”
他指着墨檀的鼻尖大吼道。
目睹了如此天真纯良的一幕，就连君芜都有些不淡定了，捂着自己的脸摇头道：“也对，要不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说真的，就他这些日子的工作量，换一般人别说脑子了，两条命估摸着都搭进去了......”
羽莺这会儿却是抱着膀子说了句公道话，虚着眼耸肩道：“我觉得他能撑到现在还没死就已经挺厉害了。”
君芜稍加思索，觉得羽莺说的还真特么挺有道理，于是也不再迟疑，干脆利落地冲克罗忽悠道：“打个商量，你之前对于工作量的申诉全部驳回，我让檀莫嘴下留情放你这只乌鸦一命，如何？”
“好！”
克罗不假思索地立刻给出了答复，然后忽然身形一震，皱眉喃喃道：“不对啊......”
君芜和未鸯同时叹了口气，心道这货的智商终于重连完毕了。
结果克罗在嘀咕了半天‘不对’之后竟然疑惑地抬头看向君芜：“我身份都曝光了，你竟然还愿意留我在这里继续工作？”
【敢情你纠结的是这个啊！！】
君芜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走回桌旁叹了口气，冲克罗招呼道：“坐下说吧。”
身心疲惫到随时都有可能昏厥的后者点了点头，一边警惕地看着墨檀一边快步走回自己之前抗议时的椅子旁坐下。
“那什么，反正事后你肯定得反悔，我也就不占你便宜了，刚才的事儿你先好好捋捋。”
君芜给自己剥了个看起来似乎跟橘子有些渊源的水果，含含糊糊地对克罗说道：“捋完了咱们再聊。”
墨檀也坐了回去，把椅子挪回了原本的位置，从行囊中掏出个苹果开始啃。
克罗有些茫然：“刚才的事儿怎么了？”
“你品......”
羽莺笑呵呵地把一双长腿架到垃圾桶上，冲克罗挑了挑眉：“你细品。”
“......”
克罗陷入了沉思。
......
十分钟后，他终于得出了结论。
“你俩耍我！！！”
他怒气冲冲地消散了自己那只早已被使魔化的渡鸦三号，拍着桌子震声咆哮。
君芜一脸诚恳：“真不是我俩成心耍你，只是你自己刚才那状态......”
墨檀特别自然地接过了话头，语重心长地对克罗说道：“活脱脱就一傻辶。”
“可恶......这几天实在是太累了......”
克罗咬了咬牙，开始生自己的气：“我竟然会如此失态！”
君芜笑了笑，晃着食指提议道：“那么既然你现在已经反应过来了，咱们就接着之前的话题，继续聊聊有关于工时和工作量的问......”
“废话少说。”
成功找回了智力的克罗冷冷地打断君芜，眯起双眼靠在椅背上：“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咔嚓咔嚓......
“我有什么目的？”
君芜眨了眨眼，一脸好笑地摊手道：“我只是遵从总部的安排来这家店工作，每天禅精竭虑地思考怎么提升业绩、完成指标，勤勤恳恳做着自己的分内之事，结果隐瞒自己身份混进来的你现在竟然问我有什么目的？”
咔嚓咔嚓......
“我......”
有些理亏的克罗愣了一下，然后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在明知道我身份的情况下还不揭穿我？”
咔嚓咔嚓......
“呃，这件事的话，很好解释。”
君芜翘起腿，扶着眼镜笑了起来。
咔嚓咔嚓......
“你能不能别吃了！！”
克罗忍无可忍地转头看向墨檀。
咔嚓。
墨檀吃完了一口苹果，随手果核扔进了羽莺旁边的垃圾桶里，悠然道：“怎么？烤鸦不给吃，苹果也不让啃啊？”
克罗有心想跟这贱人怼上几句，却也知道自己现在并不是很在状态，所以便强行让自己不去搭理这人，坐正身子重新看向君芜：“怎么个好解释？”
“你干活麻利。”
君芜一本正经地给出了答案。
“诶？”
“就是说啊，你看，且不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但这段时间无论是算账、搬货、烧烤，还是点单、劝架、打扫卫生都几乎没毛病可挑，不仅一个人能干三个人的活，而且在加班费方面也从不执着。”
君芜有条有理地解释了一遍，然后总结道：“完全就是一模范工具......咳，模范员工啊，这么好的人才你让我哪儿找去？”
结果受到领导表扬的克罗同学却并不领情，甚至还有点儿当场把老板揍死的冲动。
“正常操作而已，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君芜挑了挑眉，对一脸愤慨的克罗笑道：“总而言之，既然这事儿到底还是挑明了，你不妨就直接跟我说说自己混进来的目的吧。”
尽管对自己这段时间所遭受的待遇特别愤愤不平，但克罗终究还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所以只用了......好吧，他足足用了五分钟才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然后对面前老神自在的君芜沉声道：“我想知道自己是怎么输的。”
“嗯，我也是这么猜的。”
君芜不慌不忙地往嘴里塞了瓣橘子，细嚼慢咽地吃完后才淡淡地说道：“毕竟据我调查，你并不是那种输不起的人，但之前那场......呃，应该说是情报战么？深入紫罗兰帝国境内卧薪尝胆的你显然拿到了不少重量级情报，结果却依然在最终的评定中输给了我，呵，虽然我不知道你有没有通过特殊渠道查看过我所呈交的报告，但无论你看没看过，必然会觉得自己输的莫名其妙，所以......”
“所以我拒绝了接受黑金十字街旅舍的工作，给自己放了个假。”
克罗苦笑着摇了摇头，语气有些遗憾，但眼中却并无半点悔意：“然后就来到了你这家无夜区旅舍，稀里糊涂地一直干到了现在。”
墨檀笑呵呵地插了一句：“收获如何？”
克罗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点了点头：“说实话，受益匪浅，君芜老板的经营手段实在令人叹服。”
“过奖过奖。”
君芜特别谦虚地摆了摆手，悠悠地问道：“那么，既然你觉得受益匪浅，想必已经找到答案了吧？”
克**笑了一声，摇头道：“如果找到答案的话，你觉得我还会留在这里受罪吗？”
“说什么呢。”
君芜轻哼了一声，不悦道：“怎么能叫受罪呢，你说你这段时间过的多充实啊，再说了，看看门外那一大堆眼巴巴等着咱开张的衰仔，信不信我现在只要把话放出去，跑来应聘的直接就能把门槛踩平了，钱都不带跟我要的。”
克罗微微颔首，轻声道：“我说的受益匪浅就在这里了，说实话，要不是我比较清楚羽莺姑娘她们的本来面目，就连自己都有可能在正常情况下成为这里的常客。”
羽莺当时就不干了，恶狠狠地白了克罗一眼：“我削你昂！”
克罗挑了挑眉，淡淡地甩了一句：“你不是我的对手。”
“是么？”
羽莺也挑了挑眉，同样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你说我现在要是把门打开，跟外面那些人嘤嘤两声，然后说你欺负我，结果会怎样？”
“咳，我就开个玩笑......”
第六百七十三章：终
第六百七十四章：懵辶的克罗
羽莺也没跟克罗较真，一是因为她知道后者确实没有跟自己动手的意思，刚才那句话真的只是开个玩笑；二是她还要脸，虽然豁出去的话跑外面嘤嘤两声也不是不行，但多少还是会有点儿心理压力的；至于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个原因，则是克罗身为云游者旅舍大老板学徒这件事，且不说羽莺目前还没有离开自由之都的打算，就算她有这个想法，把克罗这个......反正是个二代的人得罪狠了也完全犯不着。
所以她也就没再bb点儿啥，嘿嘿一笑后就继续趴桌子上犯懒了。
“也就是说......”
墨檀这会儿有懒洋洋地开口了，他斜靠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似笑非笑地看着克罗：“你觉得自己虽然学到了先进的管理经验，但却依然没有整明白为什么会在之前那场竞职中输给君老板，是这个意思呗？”
克罗冷冷地瞥了墨檀一眼：“你说的没错，但我并没有觉得意外，毕竟我之前的身份只是一个局外人，本就没有资格接触这间旅舍真正的生意，在这方面，就连小刘......我是说琴科贝尔知道的应该都比我多。”
“听这意思，你之前的主意应该是想要打场持久战吧？”
君芜跟个正经人似的笑了笑，井井有条地分析道：“先在这里干上一段时间，等跟我们混熟了之后，再试着申请跟小刘一样在这儿当个能够真正接触到那什么‘真正生意’的实习生，并在顺理成章融入这间旅舍的工作流程后想办法弄明白当初自己为什么会输给我，这大概就是你原本的打算吧？”
克罗叹了口气，微微颔首道：“没错，不过现在想来，我好像有些太天真了。”
“这岂止是天真啊。”
墨檀咂了咂嘴，感叹道：“这已经无线趋近于弱智了吧。”
克罗恶狠狠地瞪了过去：“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
墨檀也不客气，直截了当地说道：“就凭你这走一步看一步，先给自己定个小目标然后就猪突猛进莽过去的性格，之前竟然能独当一面这件事简直太特喵的神奇了。”
克罗本就对墨檀这个吃了自己两只使魔的贱人很是不爽，现在又被后者不阴不阳地挤兑了一句，当场就要拍桌子想要发作，但他现在毕竟已经找回了智商，再加上他自己也隐隐感觉到了此前那番行为似乎有欠考虑，所以愣是在拍完桌子后强行平复了自己的情绪，相对平和地问道：“此话怎讲？”
“哦呵？”
墨檀有些意外地翘起了嘴角，然后却是转头看向君芜：“这个问题太弱智了，还是大侄子你来给他解释一下吧。”
然后就被未鸯从后面一扫帚打翻在地。
“别介意，虽然这家伙说话犀利了点，但他......好吧，他确实是有恶意的，不过我们可以选择性无视掉。”
君芜并没有继续用工时、加班之类的虎狼之词调戏克罗，而是面色颇为认真地解释道：“你这个计划最大的失误，就是过于小看我这个刚刚之前那场竞职中生出的我了，先别着急反驳，我知道你想说自己很重视我，甚至也在之前做过一番颇为详尽的调查，收集了不少诸如‘我和未鸯的入职完全是个意外’、‘近半年前甚至还不了解整个旅社的运营体制’、‘就连旅舍总部在自由之都这种事都不知道’等情报，所以才会自认为万无一失地亲自前来‘求证’，我说的没错吧？”
他说的很有道理，克罗无言以对，所以只得面色阴沉地点了点头。
君芜耸了耸肩：“这就是说你小看我们的原因所在了，就算你算盘打得再响，但这种至少要按月算周期的计划一旦被发现就是功亏一篑，你能查到我之前不知道克罗·伊卢米纳是何许人也，却从未考虑过在你潜伏进来的这段时间内会被我揪出真实身份，是不是有些太过于傲慢了？”
克罗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君芜刚才的那番话彻底让他意识到了自己之前为何会觉得有些‘不对劲’，后者说的没错，他的想法确实是太傲慢、太狂妄了。
摆出一副很重视对方，甚至将其作为同辈人里最大假想敌的姿态，却丝毫没有考虑过对方会不会在自己‘潜伏’时查出点什么出来，这不是傲慢是什么？不是狂妄是什么？
明明在之前收集情报的竞争中输掉了，竟然还能产生这种想法，竟然还会觉得对方连自己的真实身份都揪不出来，这心得有多大啊。
想到这里，他终于明白刚才那个‘檀莫’为何会如此挤兑自己了。
【我真是活该啊！】
克罗的脸有些发烫，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个笑话，恨不得直接原地挖个地缝钻进去。
“你真是活该啊~”
结果在克罗意识到自己的天真后，旁边那个瘫在椅子上的家伙竟是戏谑地笑了两声，毫不留情地说道：“看起来好像挺拿君老板他们当回事，结果行动起来却是完全没把人家放在眼里，好像全天下就你一个人长脑子似的，拒绝入主黑金十字街旅舍，呵呵，表面上倒是显得挺有气节，其实在你的内心深处恐怕还是不忿得要死吧，这种心态或许连你自己都没发现，但却已经通过你这段时间的神仙操作体现得淋漓尽致了。”
克罗面色铁青：“我只是......”
“没什么可只是的，我都说了，这种心态或许连你自己都发现不了。”
墨檀打断了克罗的辩驳，嘲弄地挑了挑眉：“很多人都喜欢在做一些不够清醒、不够理智乃至愚蠢的事时下意识地为自己开脱，比如找一些看似很成熟、很智慧、很大义凛然的理由，而你显然就是创造了一个‘成熟、理性、输得起’的人设，然后把自己套了进去，成功完成了一次自我洗脑，将这种能把人蠢哭的行为正当化，用‘我只是想输个明白’、‘我只是希望能从对方身上学到一些东西’这种理由来粉饰自己那些说起来并不好听的真实想法，比如说嫉妒、比如说不忿、比如说蛋疼。”
克罗那张颇为俊俏的脸由青转白，然后由白转红，肺都快气炸了却无法说出半个字去反驳墨檀那一句句刀子般锋锐的话语，并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可这劲儿地往被戳到千疮百孔的身上撒盐、撒孜然、撒辣椒面儿。
“如果非要用最简练的语言去总结一下......”
墨檀屈起小指挖了挖鼻屎，然后旁若无人地往桌角上蹭了蹭，露出了一抹邪而不魅的微笑：“幼稚。”
【这货真狠啊......】
君芜和未鸯对视了一眼，两人和羽莺仿佛已经看到了克罗被气到噗噗吐血的场景，就跟那七省文状元兼参谋将军人称对王之王的对穿肠一样。
结果......
克罗愣是把那口血给咽了下去，颇有气节地变向承认道：“那又怎样？”
“哦，没事啊。”
墨檀眨了眨眼，摊手道：“我就随便说说，你别在意。”
克罗身形一晃，终究还是没忍住吐了小半口血。
“咳咳，其实克罗你的心态我很能理解。”
君芜怕墨檀真把人家活活气死，立刻接过话头，耸肩道：“不过有一说一，就算克罗你确实完美地融入了这里，估计也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输，毕竟咱们经营风格不一样。”
克罗愣了一下，然后摇头道：“不可能，只要让我......”
“没用的。”
结果墨檀这会儿又开腔了，只见他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克罗的肩膀：“你从一开始就已经把最重要的问题忽略掉了，所以就算想破狗头都弄不明白的。”
克罗非常谨慎地没有接茬，只是蹙眉看着他，心里有九成的不信一成的瘸。
“你刚才有说自己‘还没有接触到旅舍真正的生意’对吧？”
墨檀呵呵一笑，摇头道：“听完这句话之后我就明白了，只要没人提醒你，这事儿你就绝对弄不明白。”
“什么意思？”
克罗下意识地问了一句，然后立刻满心懊悔地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自己怎么就管不住这张破嘴呢。
结果墨檀这次还真就没挤兑他，只是与君芜交换了一个意义不明的眼神后淡淡地说道：“因为这间旅舍‘真正的生意’你从第一天开始就已经看到了，结果呢？什么都没看出来不是么？”
“我说的不是那些。”
克罗用力摇了摇头，沉声道：“我指的是......”
“跟那些隶属旅舍的吟游诗人交换情报？利用自己的权限申请对应资料并进行有针对性的侧重观察？还是发布悬赏或者远程雇佣特派员？”
君芜笑盈盈地问了一串，然后摇头道：“你指的应该就是这些吧。”
克罗当时就愣住了，因为他指的还真就是这些。
“这些内容我确实也有在做，不过做的真心不怎么样，毕竟这家旅舍才刚开张不到一个月而已。”
君芜笑了笑，转头瞥了眼整个大厅唯一显得局促不安的实习生琉沐·琴科贝尔：“不信的话你可以问小刘，我做那些事的时候她全程都在旁边打下手。”
小刘局促地点了点头，低声道：“那个，咱们这里确实还没走上正轨，很多正业都开展不了，我......我觉得应该不如经营了二十多年的维恩城旅舍。”
“这不可能！”
一直以为君芜在业务方面有什么独到之处的克罗非常震惊，然后语速飞快地问道：“难道是你之前在卡兰城的时候......”
未鸯拄着扫帚在旁边翻了个白眼：“那个小破地方还不如这里咕，正规倒是挺正规，平时连个人毛都看不到咕。”
然后克罗就石化了。
“所以我才说，我们的经营理念不一样。”
君芜摇了摇头，悠悠道：“你在觉得自己有可能不如我的地方，其实做的远比我好，而你所忽略的地方，才是真正的重点所在。”
“我所......忽略的地方......”
克罗垂眸沉思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眉头紧锁地迟疑道：“女仆业务？”
君芜莞尔一笑，微微颔首道：“你说的对了一半，不过准确来说并不是女仆业务，而是能让这家店生意兴隆的诀窍，具体内容是什么都无所谓，只要可以让这里热闹起来就行了，最好让旅舍营业时间内的每分每秒都座无虚席。”
“那另一半呢？”
重新找回了理性与机敏的克罗不假思索地问道。
“另一半就是赚钱啊。”
君芜耸了耸肩，摊手道：“具体方法你也看到啦，比如把零售价五十铜币一个的甜柠榨成汁兑水翻倍***如做一些看起来花里胡哨其实成本低到要死的特殊套餐，比如美少女喂水业务，比如打不了折的精美会员卡，比如找托代人排队赚差价，比如让在籍员工辛苦一些减少人力开支......”
“呵......”
克**笑了一声，心有余悸地说道：“最后一点我可以说是深有体会，但你说的这两点跟情报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
君芜挑了挑眉，淡淡地问道：“半个月之内，艾德蒙商会将会排除一支考察队前往红云台地，他们那边的39号矿区很感兴趣，不出意外的话九成九会参加一年后的公开招标，并做好了向金币商会借贷的准备，这算什么等级的情报？”
克罗不假思索地做出了判断：“c+级到b级的情报，有用，但算不上太重要。”
“你说的没错。”
君芜笑了笑，然后眨眼道：“但如果我告诉你，这种等级的情报我光昨天一天就收集到了三十多条呢？而且还是在没有付出任何代价，甚至还赚了一小笔的前提下。”
“什么？”
克罗当时就惊了，毕竟刚才那条情报虽然并没有什么分量，但如果把收集时间变成24小时，数量再乘个三十的话，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没错，三十多条c+级到b级的情报，而且我在这个过程中什么都没做，只是在柜台旁边看书而已。”
君芜随手摘下了眼镜，低头用长袍的下摆漫不经心地擦拭着。
“喂！我都快忙死了你竟然在有空看书啊！”
“嗯......”
“好吧，那你是怎么收集到那三十多条情报的？”
“听来的。”
“我怎么没听到？”
“因为你当时都快忙死了啊。”
“......”
第六百七十四章：终
第六百七十五章：君老板的生意经
见克罗脸红脖子粗俨然一副快要狂化了的模样，君芜也没再继续把这个完全就是大实话的玩笑开下去，只是淡淡地说道：“无论是在处理既定业务还是在个人能力方面，工作经验丰富的你至少能把我甩出十条街，归根结底，咱们之前的区别其实九成九都是在经营理念方面，不得不说，在正经百八做生意的领域，你不如我。”
“这一点我自然知道。”
克罗轻哼了一声，虽然他在君芜话音刚落的瞬间还是产生了那么一丢丢不忿，觉得两者在这方面所谓的差距完全就是因为自己没有在意什么营业额、什么客流量、什么女......好吧，可能女仆方面还是有些令他在意的，反正总而言之，‘如果自己有注重这一点的话做得绝不会比君芜差’这个想法正是克罗的第一反应，只不过已经找回冷静的他在这种反应刚出现时就将其压了下去，原因有二，首先，刚被一针见血指出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心态在输给君芜后有些失衡，其次，他怕被那个该死的檀莫再喷个狗血淋头。
“原来你知道啊......”
君芜托着下巴困惑地瞥了克罗一眼，不解道：“那不就没事儿了吗？”
“怎么就没事儿了？”
克罗的表情比君芜还要困惑。
“你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整明白自己为啥输了么？”
君芜挠了挠脸颊，摊手道：“现在你知道咯。”
“我不知道啊！”
“你刚才还说你知道诶。”
“你等会儿......”
克罗疲惫地揪了揪自己的长耳朵，有气无力地说道：“我觉得咱俩说的不是一回事。”
然而君芜却忽然露出了高深莫测的微笑，轻声道：“不，咱俩说的就是一回事，你品，你细品。”
“君老板，算我求您，咱能有话直说先不品了么。”
克罗都快疯了，揉着自己那隐隐作痛的额头苦笑道：“我现在真心特别没状态，能保持清醒和正常思维就不很容易了，实在是肩负不了任何需要动脑子的事了。”
君芜一脸关切地拉住了克罗的手：“怎么搞的，是不是最近没休息好？”
“......是啊。”
“哎，你说你怎么这么不注意身体呢。”
“......您不给放假啊。”
“哦，那没事了。”
君芜面色一肃，正色道：“不想品就不品了，来，我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克**笑了两声，点了点头：“我谢谢您全家。”
“不客气咕。”
未鸯摆了摆手，示意克罗不用这么客气。
“嗨，都是自己人，谢啥谢。”
墨檀也是莞尔一笑，然后再次被未鸯一扫帚拍在地上。
“刚才也说了，那些你想看但是暂时还没看到的内容我也就是中规中矩，而那些你看到却并没有在意的东西，才是我经营出来的‘优势’。”
君芜笑了笑，摇着手指对克罗解释道：“咱们长话短说，只谈最关键的两个点，第一，就旅舍本身而言，你更注重它的功能性，也就是千百年来云游者旅舍这个组织所形成的独有运营体系，即是以吟游诗人这一群体为基础所构成的情报网络，从最基本的以故事换故事，到比较高端的金钱换情报、悬赏换情报、情报换情报等操作，时至今日已经成为了一个完善、严谨、高效的‘网’，以位于这里的总部为核心，整个大陆的每一家云游者旅舍都是这张网上的‘节点’，而旅舍又在这些节点之间构建了最初只有普通吟游诗人，时至今日已经扩产为无数渠道的‘线’，以保证每条有价值的消息都会在短时间内被收纳进这个体系，这个你应该很清楚吧？”
“我倒是觉得你说的不太清楚。”
几乎从小在云游者旅舍总部长大的克罗挑了挑眉，颔首道：“不过大概意思并没有错，只是具体细节要比你刚才说的复杂多了。”
君芜耸了耸肩：“别忘了我可是几个月前刚刚成为中层干部的，而且还是正处在观望期的、权限并不完善的中层干部，能补课到这种地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好吧。”
克罗点了点头，并示意君芜继续帮自己细品。
“做为这张网上的一个节点，科班出身的你要比我强得多。”
君芜抬手扶了一下眼镜，喝了口小刘哆哆嗦嗦端过来的凉白开，继续道：“你远比我清楚如何更有效率的运用、融入、利用这个体系，如何在这个体系里取得自己需要的东西，这是你的第一个优势，当然，这个优势在之前那次竞职中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毕竟紫罗兰帝国就算再怎么腐朽，那些涉及到核心层面的内容也不是云游者旅舍......至少维恩城云游者旅舍分舍能凭一己之力搞到手的。”
克罗继续点头，神情颇为专注，连原本坐在他旁边的墨檀已经溜达到另一边找羽莺小声聊天都没注意。
“我跟你不同，无论是作为当时被赶鸭子上架的卡兰城云游者旅舍负责人，还是作为现在被赶鸭子上架的无夜区云游者旅舍负责人，我都难以完美地发挥出自己这个‘节点’的作用，如果你对这个体系的利用率是85%，那恐怕我连58%都没达到，因为有些经验和思路并不是只要肯补课就能迅速掌握的，或许某些天才例外，但至少我跟天才这俩字儿没什么缘分。”
君芜做了一个滑稽的表情（ps：不是‘滑稽’这个表情），轻笑道：“所以我就干脆把‘节点’这个职责的优先级往下调了点儿，把精力专注在这张网的‘线’上，当然，并不是那些成体系的情报渠道，毕竟你刚才也说了，我对这些东西的了解并不深。”
“并不是成体系的现有渠道？”
克罗也不是只会点头没有半点思考能力的傻子，听君芜说到这里后已经逐渐能够跟上思路了：“难道你是指......”
“没错，我是指所有我能接触到的客人，并尽可能地让大家都成为我这个节点周围的‘线’，就像这样。”
君芜莞尔一笑，倒了一点凉白开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然后......
被未鸯以电光石火般地速度掏出抹布直接擦干了。
君芜很是无语地转头看向前者：“我这儿举例子呢，咱能别捣乱么。”
后者挠了挠头发，讪笑了一声：“习惯了咕。”
“咳咳，总之就像这样。”
君芜再次倒了点儿水在桌面上，然后伸出食指在上面轻‘挑’了几下，将一小滩椭圆形的水变成了‘海胆’状，再然后......
又被未鸯给擦了。
“姐，你故意的吧......”
君芜虚着眼看了过去。
未鸯特别不好意思地把抹布背在身后，往后退了小半步：“真是习惯了。”
“那什么，我大概明白了，君老板你继续吧。”
已经休息了两个来小时的克罗（没错，对他现在的来说能好好坐会儿已经算是休息了）叹了口气，示意君芜干脆就别举例子了，该咋说咋说吧。
君芜也没坚持，把杯子里剩下那点儿凉白开喝掉后便继续说道：“或许在你看来这种方式并不高端，但我其实只是尽可能地让这里受欢迎，尽可能地让客流量增加，让客人变得多元化，就跟那些同样兼顾情报工作的酒馆一样，现在看来，至少这家无夜区旅舍我做的还算成功，还记得刚才那条c+级到b级的消息么，一天能收集到三十多条同级别的情报就是因为这个，如果运气好能找到其中的交互点的话，甚至连b+或a级情报都能拼凑出来。”
克罗眼中闪过了一丝恍然，低声道：“不借助旅舍本身所带来的便利，而是将自己的地盘转变为一个大情报源么，确实，就像你说的一样，原始，却有效。”
“更正一点，并不是我不借助组织所带来的便利，而是我现在能借的比较有限，所以才优先搞运营而已。”
君芜眨了眨眼，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有研究过一些自己能轻易接触到的资料，上面显示，最初的云游者旅舍，其实只是一个单纯的旅舍而已，当时可不分什么正常开张时间和单独给吟游诗人留出来的情报交互时间。”
克罗这次的沉默要久一点，他垂首沉思了整整三分钟，才抬头对君芜正色道：“受教了，君老板，不过请容我提出一个不同意见以及一个问题。”
君芜言简意赅：“讲。”
“不同意见是，尽管您并不认为自己是个天才，但在我看来，能在短短几天内把这间新建的旅舍经营成现在这般模样，您已经称得上是天才中的天才了，无论是‘女仆’这个思路，还是与抢劫别无二致的收费模式，都绝非一般人能想得出来的。”
克罗先是恭维了一句，然后才提出了自己的疑虑：“至于问题......这么说吧，从当初总部下放任务直到尘埃落定这段时间里，您应该始终呆在卡兰城旅舍吧，但是据我......嗯，据我调查，当时卡兰城旅舍的经营状况似乎比较一般啊。”
君芜点了点头：“嗯，所以那段时间的事和我刚才说的并没有什么关系。”
“蛤？”
克罗当时就傻了。
“是你自己想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不如我的吧？我又没说这两件事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君芜十分淡定，并在克罗反应过来前说道：“不过我要说的第二点，就跟之前那件事有关了。”
听他这么一说，克罗当时就重振精神，目光灼灼地看着君芜：“洗耳恭听。”
“刚刚提到的第一点，是你太过于信任旅舍的能量了。”
君芜敲了敲桌面，伸出了两根手指：“而第二点，则是你太过于相信自己的能力了，身为一个维恩城旅舍的负责人，你在知道已经很难通过‘节点’收集到有效情报后立刻选择亲自赶赴紫罗兰，跟个普通情报员似的亲力亲为收集情报，诚然，你那个能够驱使渡鸦的能力在这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但你把自己从一个运筹帷幄者变成个马前卒这件事依然十分滑稽，就我个人看来，无论是买、是问，还是利用其它任何手段展开调查，都比自己身先士卒地冲到第一线要强。”
克罗攥了攥拳头：“但是......”
“但是你确实很有收获，也自认为只要没有我横插一杠，自己的贡献最大绝对是板上钉钉，然而......”
君芜笑了笑，摊手道：“你终究还是输给了我，所以才会坐在这里聆听我传授先进的经营理念，不是么？”
克罗这次却并没有茫然，而是摇头道：“你这是在诡辩，是在偷换概念。”
“嗯，也许你说的没错，但在我获得了胜利，成功入主无夜区旅舍的前提下，我的诡辩也好，我的偷换概念也好，至少对你来说就是正确的。”
君芜目光沉凝地看着克罗，语气风淡云轻：“无论是在什么领域，有一个道理永远都不会过时，胜利，等于正确，你可以选择对我的解释嗤之以鼻，但你也只能嗤之以鼻而已，那并不能改变什么。”
克罗这次沉默了更长时间，直到小刘已经给君芜续了第二杯凉白开才缓缓开口道：“所以呢......你到底是怎么赢的？不，我干脆问的再肤浅点好了，你那些兼具着准确性、时效性乃至前瞻性的情报，究竟是怎么来的？”
‘告诉他也无所谓，适当润色一下就好。’
一条消息忽然在君芜视野角落跳了出来。
“我有一些自己的人脉，虽然不是无偿的，但却足够好用。”
君芜不动声色地笑了笑，飞快地整理好了语言后指了指不远处的墨檀：“包括他在内，有不少人都给予了我一些帮助，尽管要价不菲，却着实见效。”
饶是克罗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答案虽然不够令人满意，却也实在没什么可挑的地方，只得顺着君芜的话继续问道：“你花了很多钱去打点‘渠道’么？”
“那是自然。”
君芜不假思索地扯了个淡。
“等下，你怎么会有那么多钱？”
“咱们旅舍的生意有多好不用我都说了吧？每天收入有多少你心里应该也有数吧？赚钱很难吗？”
“呃，倒也是......等等！不对啊！你当时不是在卡兰城那边吗？跟这里赚钱多有什么关系啊？”
“没什么关系啊，我只是在告诉你好好做生意很重要，比如能赚很多钱，而这些钱又能在很多时候发挥出很大的作用。”
“好吧好吧，我受教了，所以你当时到底是......”
“你猜？”
“我艹！”
第六百七十五章：终
第六百七十六章：绝望的科尔
游戏时间pm19:28
自由之都，无夜区云游者旅舍二楼，二大娘特供休息室
“唔......”
蜷缩在床上的蕾莎·凯沃斯皱了皱眉，她抱紧被子发出了一声含糊不清的梦呓，然后睡眼惺忪地睁开了那双漂亮的血瞳，宛若一只慵懒的雌猫般半趴在床上舒展着身躯，并在几秒种后再次有气无力地趴了回去。
也许是因为宅太久了，蕾莎之前与某人在一起时所养成的良好作息这段时间已经彻底崩坏，尤其是最近几天，这位本就是夜晚比白天精神的觅血者女士已经彻底养成了午前在楼下（仅限后厨）帮忙，中午十二点左右上楼睡觉，直到晚上七八点钟才爬起来的习惯，今天也不例外。
“感觉再这样下去我就要变成废人了......”
蕾莎爬到床头处打开了旁边矮桌上的冰匣，从里面取出了一瓶看上去与红酒别无二致的鲜血，因为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关系，她干脆也没去特意取个高脚杯什么的，而是直接徒手拔掉木塞，看上去特别豪迈地灌了一口，然后俏脸微红地把这瓶鲜血重新放回了冰匣。
第一次采纳墨檀的建议，尝试‘豪饮’的蕾莎感觉自己刚才特好汉、特丢人。
“要是被母亲看到的话，一定会被教育好几个小时的，然后她肯定会问是哪个混蛋教我的......嘻......”
她痴痴地笑了起来，然后面色一黯，跪坐在床上看着窗外那并不算明澈的夜色，低声喃喃道：“那家伙，真的信守承诺把我带回来了呢。”
“然后就把我一直扔在这里......”
“一点都不顾虑别人的感受，也不说自己正在做什么......”
“好几天都不来一次，说是正在努力帮我策划报仇，结果每次问他什么都含糊其辞......”
“嬉皮笑脸的样子也超让人火大，哼，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跟哪个老相好私会呢......”
“那个混蛋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了啊，真相敲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东西......”
蕾莎抱着膝盖蜷缩在床头，不断地小声抱怨着，也不知道是在讲给谁听。
她歪头望着窗外这片熟悉的夜空、窗下这座熟悉的都市，嘟嘟囔囔地嘀咕了好久，最后终于还是用微不可察的音量例行收尾：“......好想他。”
咚咚咚~
敲门声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响起。
“啊！”
蕾莎下意识地轻呼了一声，然后一边抓起床边那件看上去价格相当不菲的长袍披在肩上，一边用尽可能平静地声音问道：“是谁？”
“是我啦，马上就要下班啦，来看看你。”
羽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蕾莎长舒了口气，轻巧地跳下床走上前把门打开，冲倚在门口的少女恬静地笑了笑：“进来坐一会儿么？”
“诶？”
羽莺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反应了半秒钟才露出了恍然之色，笑嘻嘻地点头道：“原来你现在是比较好说话的状态呀，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咯。”
然后她就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的蹦跶着蹿进了房间，很是不修边幅地做在了床头旁的矮桌上，一边环视着周围那整洁到让人叹为观止的环境一边大声咂着嘴。
“在看什么呢？”
蕾莎坐回床边笑盈盈地看着羽莺，揶揄道：“我这里可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哦。”
同在一个屋檐下这么长时间，无论是君芜等人还是蕾莎都已经比较熟悉羽莺的性格了，简单总结一下的话就是‘能装’和‘贪财’，前者的话，现在俨然已经成为旅舍招牌的百变‘小樱酱’就是最好的诠释，至于后者，这姑娘已经丧心病狂到旅舍门口那几颗装饰用的照明魔晶石都恨不得给扣下来拿去卖钱了。
“瞧你这话说的，我才不会占朋友的便宜呢。”
羽莺大义凛然地挺胸叉腰，并在看了一眼蕾莎那可以说是非常魔鬼的上围后把胸缩了回去，感叹道：“我只是这辈子都没看过整洁到如此程度的房间，所以被吓了一跳而已。”
蕾莎矜持地笑了笑，摇头道：“小莺你太夸张了，我都没觉得自己有怎么收拾过。”
“瞧你这话说的。”
羽莺叠起自己那虽然挺长，但在蕾莎面前只能说是中规中矩的双腿，斜眼问道：“你能在十分钟内找到自己的内裤么？”
后者当时就是一愣，然后僵硬地点了点头：“这个......当然可以啊。”
“所以说，你的房间已经很整洁了。”
羽莺用力一拍手，特别认真地点了点头。
坐在对面的觅血者小姐姐虚起双眼看着她：“我觉得咱们两个人里绝对有一个对‘整洁’这个概念有所误解。”
“没差啦，所以你的内衣到底是藏在哪里呢？”
羽莺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继续兴致勃勃地打量着蕾莎的房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找内衣。
蕾莎见这丫头两眼放光四处打量的模样，忽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连忙转移话题道：“话说回来，小莺你今天好像没有穿工作服呢，是刚换完么？”
“没，今天下午君芜敲打克罗来着，放了半天假，啧啧，没想到那倒霉孩子还挺有背景。”
羽莺耸了耸肩，颇为遗憾地说道：“早知道就跟他打好关系了，算了，反正有的是时间，以后慢慢来吧。”
“克罗？”
蕾莎自然是知道这个人的，不过在她印象里那个整天被君芜呼来喝去，最近几天已经憔悴到跟还魂尸似的家伙并没有什么存在感，顿时饶有兴致地问道：“他有什么背景呀？”
羽莺嘿嘿一笑：“那倒霉孩子叫克罗·伊卢米纳，其实是......”
十分钟后，今天下午刚知道克罗真实身份的羽莺终于把下午那档子事儿说完了，结果仔细一看蕾莎，得，正呆呆地坐在那儿走神呢。
“檀莫今天下午来了？”
这是蕾莎回魂后所说的第一句话，一张精致惑人的俏脸似喜似悲，颇为幽怨。
【那牲口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羽莺一边在心底感叹一坨异次元牛粪狠狠地拍在了自己面前这只娇艳的鲜花上，一边点头回答道：“是啊，他在这儿坐了挺长时间呢。”
“挺长时间么......”
蕾莎的表情更幽怨了，跟个怀春少女似的抿了抿小嘴，低声道：“怎么没人来告诉我呀。”
羽莺眨了眨眼，疑惑道：“之前聊天的时候你不是说自己能察觉到他是否在附近么，我和未鸯还当你知道呢。”
蕾莎微微一楞，然后双眼低垂着思考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红着脸攥了攥小拳头：“我......我给檀莫身上留下的纹章确实能让我们建立联系，但是我今天下午在睡觉，所以当时虽然感知到他就在附近，却......”
“却怎么样？”
“睡得更踏实了......”
蕾莎纠结地伸出食指绕着垂在自己胸前的一缕长发，眼中满是委屈：“那个混蛋也不知道让你们叫一下我。”
【这女人没救了！】
羽莺悲愤地想着，决定隐瞒墨檀今天下午大部分时间都在跟自己‘聊正事’的事实，面色微僵地哄骗了一句：“或许是他怕你睡眠不足，不忍心打扰你睡觉呢？”
结果这句明显只是安慰的话竟然让蕾莎眼前一亮，特别纯真地抬起头来：“会是这样吗？真的不是因为一点都不在意我吗？”
“呃，会吧......”
被一个已经活了上百年，大部分时间都处于冷静优雅状态的觅血者如此目光灼灼地盯着，羽莺感觉自己压力山大，立刻点头道：“一定是这样的！而且你想啊，他之所以来自由之都，不就是为了你嘛，怎么可能不在意你嘞。”
【原谅我吧......】
羽莺隐蔽地交叉了一下十指，实在不忍心告诉蕾莎，某人提到她时的原话其实是‘哦，她睡了正好，那女人超麻烦的，千万别叫她起来缠着我，咱俩赶紧趁机好好亲热亲......啥？她家那档子破事儿啊？那个后头再说吧。’
“他这段时间应该很辛苦吧。”
特别白的蕾莎露出了特别傻、特别甜的笑容，然后有些担心地绞着手指轻声道：“只希望他不会为了对付那个人做出什么傻事......”
......
同一时间
自由之都，凯沃斯家族宅邸，小兽栏
这里位于庄园的西北角，圈养着一些性情温和、卖相也很是赏心悦目的魔兽与小动物，不过虽然围栏后那些可爱的小生命颇具观赏价值，但这个地方跟整座凯沃斯庄园其实并不是很搭调，事实上，比起有着四百多年历史的凯沃斯庄园，这个让人感觉与整体氛围格格不入的小兽栏只建成了八十年不到，完全就是上一任家主费泽伦伯爵为了讨好自己的女儿，也就是现在已经成为‘禁忌话题’的莎莉娅·凯沃斯特意开辟出来的，因为后者年轻时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对那些可爱的小动物情有独钟。
而在半年前的那件事发生后，现任家主克雷伯·凯沃斯尽管把‘莎莉娅’这个名字列为家族禁忌，却并没有命人拆掉这座他当年亲手搭建的小兽栏，尽管之前总喜欢陪莎莉娅来这里散步的他再也没来过一次，却依然让佣人伺候着这里，直到现在也是如此。
而这个地方，正是这个时间段整个庄园最没可能有人打扰的地方。
科尔负手站在兽栏前，看着一只稚雪鹭悠闲地迈着八字步在月光下悠闲地散步，表面上风轻云淡、波澜不惊，实则已经快要疯掉了。
他穿着平时那件黑色佣人服，顶着墨檀亲手给他做的、最能呈现其魅力的发型，袖口、领口处分别散发着【蛊惑香水】那沁人心扉的幽香，看上去内敛优雅、气质非凡，俨然就是个兼具着成熟与青春的翩翩美少年。
美少年现在心里慌得一批。
他知道，如果一切都如先生所料的话，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要死要死要死要死要死......】
表面上是凯沃斯家族的低等下人科尔·多瓦，实际上是檀莫麾下一大马仔的科尔·舒伦只要想到自己即将跟一个误会自己对其极具好感的成熟女子约会，而且还必须拖住后者至少两个小时的时间，就感到胃部一阵剧痛、大脑一片空白。
而当幽会对象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时，科尔之前那难以抑制的胃痛感竟然忽然褪去了，因为他忽然感觉不到自己的胃了。
“晚上好。”
同样穿着一身工作装，颇具现代ol风情的暗精灵女管家伊娃·黑栀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科尔身侧，她原本稍显僵硬的脸庞在闻到空气中那缕若有若无的香气后立刻松弛了下来，对身侧那从容中透着一缕局促的少年微微颔首：“你有话想跟我单独说？”
【如果可以的话，要是你能陪我在这儿发呆两个小时也是极好的。】
科尔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紧张地点了点头：“是的，女士......很......很抱歉冒昧邀请，只是我......我......”
【我完了，对不起，先生，我搞砸了，对不起，罗娜，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会随你而去的。】
紧张到根本无法正常说话的科尔心如死灰，在做出了绝顶失败的开场白后已经做好了对方当场拂袖而去，先生行迹败露被人干死，罗娜的灵魂连同引魂瓶一起被不可抗力抹消，自己挥刀抹脖子殉情的准备。
却不料......
“你很紧张。”
印象中大部分时间都板着一张脸的女管家竟是微微翘起了嘴角，露出了一抹让哪怕是科尔这种专情小伙都为之一窒的微笑，有些无奈地摇头轻声道：“明明之前叫住我的时候那么从容不迫。”
【这也行？！】
对‘女人心’这种存在掌握程度几乎为零科尔大惊，然后下意识地用与刚才同样磕磕巴巴的口吻说了句大实话：“对不起，伊......伊娃女士，我实在太紧张了。”
“看得出来。”
伊娃挑了挑眉，淡淡地问道：“所以你要我到这里的理由是？”
科尔整个人都方了，下意识地说道：“我......我一时冲动......”
【我完了。】
看到对方那讶异的表情，科尔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第六百七十六章：终
第六百七十七章：科尔的告白
尽管已经在心底给自己判了死刑，但科尔却并没有当场去世，因为他旁边那位倚在围栏上的女士并未在惊讶过后拂袖而去，也没有像平日一样板起那张漂亮的脸蛋，只是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什么也没说。
“我的意思是......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像今天这样大胆......”
意识到自己可能还有救的科尔立刻抓紧时间补救，他努力把女管家想象成罗娜的模样，满脸通红地为自己辩解道：“今天之前，我一直都只敢在远处偷偷关注您，我......我很害怕，总担心自己会克制不住自己，破坏我们之间的友谊。”
不得不说，科尔灵机一动把伊娃视作罗娜的行为卓有成效，尽管这一操作依然无法抑制胃部那阵阵抽痛，但至少在情感流露方面算是到位了，或许这份流露并骗不过那些智商奇高如双叶，阅历丰富如加雯的女性，但至少对于这辈子只谈过两场恋爱，而且还是两场失败恋爱的伊娃·黑栀来说，已经足够了。
当然，足够归足够，但瑕疵却并不是没有......
“我们之间的友谊？”
伊娃微微一楞，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我们好像还没有做过朋友吧？”
【糟！不小心太入戏了！】
科尔面色一僵，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失态，但鉴于他现在已经度过了最初的懵辶阶段，再加上追随某人这么长时间以来所耳濡目染的‘看（da）猪（hu）跑（you）经验’，所以轮到他自己时这口猪肉吃的竟也是有模有样，立刻别过头低声道：“因为从我来到这里工作的那天起直到现在，您一共对我笑了十二次......所以......唔......真是万分抱歉，我的自我意识有些过剩了！”
“噗嗤，你这人还真是......”
面对诚惶诚恐的科尔，女管家不禁哑然失笑，不知为什么，她发现自己竟然一点都讨厌不起来这个能把公事化假笑当成亲切微笑的傻子。
不得不说，尽管紧张的理由南辕北辙，但科尔见到伊娃后那急剧上升的体温、哆嗦乱颤的双手、紊乱到宛若缺氧的呼吸、打桩机般飞快的心跳全都让后者产生了一种‘他已经喜欢我到光是独处就要猝死的程度了’的错觉，后续科尔那因为过度紧张而严重发挥失常的语言功能更是让伊娃彻底印证了这一错觉，再加上那瓶‘蛊惑香水’的作用，这才导致这副不仅没崩，而且还逐渐发展向正轨的局面。
‘......在这一前提下，脑补出你们两人之间的互动并没有丝毫难度，所以不要大惊小怪地摆出一副蠢像看着我。’
不知为何，几个小时前某人对科尔说过的这句话忽然在他脑海中闪过。
【这也在你的预料之中么，先生！】
科尔面不改色心狂跳，对墨檀的崇拜又上升了一个台阶，并产生了一种‘既然先生已经料到了这种情况，还让我拖延伊娃女士两个小时，那就证明我一定可以做到’的想法，整个人变得空前膨胀，原本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的大脑逐渐恢复了清明，心率和呼吸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对不起，是我失态了。”
科尔对伊娃微微行了一礼，然后原地做了两个深呼吸，恢复了他平日在庄园里工作时的淡然，苦笑道：“我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准备了。”
本以为对方会一直从头凌乱到尾的伊娃虽然有些意外，却也没有表现得太过震惊，只是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所以，你打算离开这里的原因究竟是？”
“我刚才的那番失态您也看见了。”
科尔并没有正面回答伊娃的问题，只是目光稍有些惆怅地抬头看向那轮被繁星簇拥在中间的月轮：“从不久前开始，每次与您出现在同一个地方时我都在拼命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虽然最初那段时间还好，但是......”
他很清楚自己就算再怎么庆幸都无法在当前领域和先生相比，所以虽然膨胀了不少，但还是本着言多必失的原则并未把话说完，只是将鬼知道是什么内容的千言万语化作一声长叹，以秒为单位拖着时间。
“我真的很好奇。”
伊娃抬手捋了捋自己鲜少没有挽起的银色长发，淡淡地说道：“凭你的条件，想找到一位优秀的伴侣并不困难，但是......抱歉，如果我没有误会的话，你为什么会偏偏喜欢上我？”
科尔故意顿了两秒，然后才微微摇头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伊娃挑了挑眉毛，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是的，我不知道......”
科尔却是诚恳地点了点头，一脸认真地说道：“我可以列举出无数您吸引我的地方，但唯独为什么会钟情于您这件事......我无法给出任何站得住脚的说明。”
伊娃眨了眨眼，竟是情不自禁地产生了一种心悸的感觉，很显然，并无太多恋爱经验的她已经被科尔带跑了节奏。
【千万别让我真举例，千万别让我真举例......】
表面稳如老狗的科尔一边不断在心底祈祷着，一边努力把自己面前这位美丽的暗精灵想象成罗娜，然后露出了一抹复杂地笑容：“我不想让您为难，亲爱的女士，事实上，我今天之所以会在冲动之下约您过来，是因为我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这里了，但是......”
“但是什么？”
已经彻底被带跑了节奏的伊娃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科尔，或许她对面前这个让自己觉得十分‘真实’的年轻人并没有那种情愫，但这与她想知道那莫须有的答案并不冲突。
“我不想让自己后悔，就算我注定只能成为你生命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但我依然希望你知道......我喜欢你。”
科尔说出了自己这一夜最真挚的一句话，尽管他的真心话在很多人眼里都显得十分苍白，尽管这仓促之间的表白有些幼稚，尽管他眼中的人并非伊娃·黑栀，而是已经遇害的罗娜·辉月，但在此时此刻，他这番话的冲击力依然无与伦比。
原因只有两个字——真诚。
虽然这份‘真诚’从根本上就是虚假的，科尔真正表白的对象根本就不是他面前这位女子，但这番话中所蕴含的情绪与真诚是骗不了人的。
科尔真的很后悔，后悔自己直到罗娜离世都没有亲口告诉她自己的情愫，如果有机会再来一次的话，如果罗娜能活过来的话，他发誓自己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告诉对方自己的心情。
至于答案，其实并不重要。
因为遗憾所造成的伤害，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要比悔恨要轻得多。
而此时此刻，科尔正是为了填补这份遗憾而站在这里，为了完成先生布置下来的任务，为了让先生更看重自己，进而爱屋及乌多重视罗娜一些而努力。
他做的很好，至少面前这位美丽的暗精灵女士已经被打动了......
毕竟科尔刚才那番充满感情的、毫不作伪的真挚都是实话，而实话，才是真正能够打动人心的东西，至少在条件相同的情况下，比如两个各方面（比如颜值、口才、收入、智力）都不相伯仲的男人同时对一个女子表白，一个是真心的，一个是扯淡的，在这种情况下，就算那个扯淡的扯得再真，女子还是有较高概率认同说真话的那位。
当然了，或许上述这番话唯心因素比较重，但不可否认的是，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比起谎言，实话终究还是分量更重一些。
没错，是绝大多数情况下而不是所有情况下，毕竟像墨檀（混乱中立限定）这种随时都能给自己做个几十万字人设并瞬间入戏的人要是真放开了玩......算了还是不说了，毕竟光是他人物面板里的情债就有三笔了。
总而言之，科尔a出去的这波虽然基础伤害有限，但依然算得上是效果拔群，至少他成功做到让伊娃‘正视’自己了。
“你是个很出色的年轻......不，我的意思是，你是个很出色的男人，所以于公，我希望你能继续在这里工作，再过两个月老哈里夫妇就要离开了，这里很快就会面临人手不足的情况，当然，我说的人手不足是那些真正在做事情的人不够，所以从一个管家的立场上，我希望你继续留在这里工作。”
一脸严肃地对着月亮说完这番话后，伊娃转头看着科尔那双清澈的双眼，嘴角翘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于私的话，我虽然并没有办法接受你的心意，不过我们可以先从朋友做起，呵，前提是你不能每次看到我的时候都露出那样一副没出息的样子。”
科尔‘惊喜’瞪大双眼，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话中的重点：“您是说‘先’从朋友做起？！”
“不然呢？你还想怎么样？”
伊娃哑然失笑，耸肩道：“别忘了，除了干活麻利、做事认真、有规矩懂礼貌这些内容，我可是一点都不了解你。”
科尔这会儿已经停下了把伊娃想象成罗娜的举动，然后又开始努力把自己想象成‘先生’，紧张地攥了攥拳头：“那......了解了之后呢？”
“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那么，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可以稍微多聊一会儿么？我们可以先聊聊我的家乡......”
“如果只是一会儿的话。”
......
游戏时间pm20:58
无夜区，凯沃斯宅邸，旧花园
‘伊娃·黑栀’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一口已经干涸的装饰用水井前，悄无声息地跳了进去，并在落地的同时从行囊中掏出了一张手绘地图，严谨地按照上面所画的路线快速在这片复杂到让人眩晕的地下水路中行进着，并在十几分钟后出现在了一排扣着整整三把大锁的栅栏前，对面，就是自由之都的公共下水道。
下一秒，面色冷峻的‘伊娃·黑栀’抬手在脸前轻轻拂过，转眼间就变成了他原本的样子，然后又飞快地把身上那套通过特殊渠道订制的ol装换成了一袭并不怎么起眼的黑色夜行衣，又取出一个面罩戴在脸上，摇身一变就完成了从‘冷峻女管家’到‘大众小盗贼’的转变。
没错，这个人自然是墨檀。
“啧啧，果然，女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么......”
他摇头晃脑地感叹了一句，然后把右手往兜里一插，再拿出来的时候指间已经多出了几个通体由不知名金属构成、造型精致的迷你工具，笑呵呵地说道：“古人诚不欺我。”
短短几秒钟后，三把沉重的旧锁皆被打开，显然已经臣服于某人在现实中锻炼出来的九级开锁技能下，轻描淡写地把他给放了出去。
“呵，那小子竟然真能一直拖到现在，还真是难为他了。”
只用了不到一个半小时就结束了‘工作’的墨檀咧嘴一笑，悠闲地负手在下水道区外围溜达着，他刚才临离开凯沃斯庄园前还特意去西北角的兽栏那边看了一眼，结果发现科尔和真正的伊娃·黑栀竟然还在聊天，顿时对那个看上去颇为纯情的马仔刮目相看，深感人不可貌相、水不可斗量。
不过当然了，感叹归感叹，其实这一切还真就在墨檀的掌握之中。
无论是科尔一开始的慌乱，还是他之后将伊娃当做罗娜表白，乃至于模仿自己平日里找乐子时的油嘴滑舌，墨檀都有所预料，就连伊娃的反应甚至都没有半点超出其预测，可以说是相当碉堡了。
唯一让他感觉稍微有点遗憾的，则是科尔终究还是只用了‘蛊惑香水’，并没有尝试让伊娃来一口【迷情剂】。
否则乐子就大了，毕竟他从【稀奇古怪】自由之都分店淘来的迷情剂本就不是像他跟科尔说明的那样能够直接喝的。
那东西直接闻就成！
事实上，之前墨檀给科尔的那两瓶东西严格来说并非‘迷情剂’和‘蛊惑香水’，而是‘迷情剂’和‘稀释迷情剂’，前者的作用刚猛霸道，后者则是他通过自己的炼金学造诣硬兑出来的，效果......
“不怎么样。”
墨檀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长叹了口气......
“我还以为那女人会直接原地发春，直接把那小子给就地正法了呢。”
第六百七十七章：终
第六百七十八章：母女
翌日
2049年7月6日
现实时间pm18:21
s市，市立医院对面某高档公寓
“嗯哼哼~”
语宸正哼着小曲坐在一桌子卖相不是很好但香味俱全的饭菜前摆弄手机，她穿着一件印着某知名动漫主角团合影的宽大t恤，两条光洁的长腿伴随着旋律轻轻摆动，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上扬，看上去心情颇佳。
两秒钟后，一只精致白皙的手轻轻搭在了少女肩膀上。
“呀！”
语宸猛地打了个哆嗦，手机脱手滑落。
“小心些。”
那只几乎没有瑕疵的纤手飞快地托住了爪机，纤手的主人也从语宸身后绕到了她面前，温柔地笑了笑：“看什么呢？平时可没见你这么毛毛躁躁的。”
这是一个面容清秀，看上去也就三十岁出头的女人，她有着一头齐肩的黑发，相貌虽称不上极美，却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是那种越看越养眼的类型。
“我才没有毛毛躁躁的呢，明明是妈妈你故意悄悄绕到我背后吓我！”
惊魂未定的语宸轻轻拍了拍胸口，小脸煞白地嘟着嘴抗议道：“我是不是你亲生的嘛！”
面前这位‘妈妈’眨了眨眼，贴心地将语宸的手机正面朝下递还给她，一脸淡定地说道：“不是呀，你不是一直都知道么？”
语宸叹了口气，垂着小肩膀嘟囔道：“人家明明只是在撒娇而已啊，要不要这么认真......”
“我也只是在开玩笑。”
女子的面色依然淡定如故，完全看不出情绪地说道：“认真你就输了。”
语宸难得地虚起双眼，语重心长地对她的母亲说道：“虽然我知道妈妈你确实是在开玩笑，但您这个表情真的......认真到超想让人吐槽呀！”
“嗯......这个问题有不少人跟我说过，事实上我也反省过了，前一段时间特意跟朋友学习了一下怎么变得和蔼可亲。”
语宸的‘妈妈’一脸严肃地伸出食指轻点着下巴，并在下个瞬间骤然做出了一个萌萌哒的表情，一边扑灵扑灵地眨着眼睛一边用双手食指戳着自己的脸颊：“宸宸乖，麻麻不是有意要吓你哒！”
语宸：(⊙.⊙)
两秒钟后......
语宸：Σ(っ°Д°;)っ
看着女儿那宛若活见鬼般的表情，额角已经开始渗汗的母亲迅速恢复成了平时那副淡然的表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嗯，看来我果然还是不适合卖萌。”
语宸长出了口气，然后讪讪地吐了吐舌头：“其实还挺可爱的。”
女子莞尔一笑：“谢谢。”
她证件上的名字叫做白真，年龄比外貌大了十岁左右，今年四十出头，是s市最出名的外科大夫，在国内外都享有盛名，登上全球级专业报刊的次数早在几年前就突破了三位数，虽然算不上是泰斗级别，但也绝对是医学界中的名人了，同时她也是一位单身妈妈，也就是语宸母亲。
尽管语宸从小就知道自己是在刚出生没多久后被白真收养的，很清楚两人并无血缘关系，但这种事却从未成为她们母女二人的隔阂，在语宸眼里，白真就是自己的亲妈，而白真也始终拿语宸当自己的亲女儿一样对待，两人就这样相依为命一直生活到现在，小日子过得幸福美满，谁都没找过对象......
“其实你不用坚持等我回来再吃饭的。”
白真揉了揉女儿的脑袋，在后者身旁坐下，慵懒地舒展了一下身体，看似是在抱怨其实只是在普通陈述地说道：“最近比较忙，下班估计都不会太早。”
语宸很是惬意地在歪头母亲的肩膀上蹭了两下，笑道：“那可不行，我要是先吃的话，妈妈你很有可能就懒得吃饭了，呐，这个鸡翅怎么样？”
“挺丑的。”
白真实话实说，然后抬起餐刀切了一小块送进嘴里，对已经嘟起小嘴的女儿点头道：“但是很好吃。”
少女的脸色立刻多云转晴，笑盈盈地拍了拍手：“您喜欢就好！”
“嗯......对了......”
白真宠溺地捏了捏语宸的小脸，似是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之前那个给你打电话的男生，是个怎么样的人？”
哐啷！
语宸手中的筷子极具戏剧性地从指间滑落，落在了她面前的碟子上。
“怎么了？”
白真转头看向自家女儿，好奇地问道：“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么？”
语宸特别僵硬地摇了摇头，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没有没有，就是吓了我一跳，妈妈你怎么会突然问起他来呀？那是半年前的事了吧！”
“不到半年。”
白真摇了摇头，很是认真地说道：“四个月多一点而已，那天是二月二十七号。”
语宸大惊：“妈妈你记那么清楚是要干什么呀！”
“因为平时几乎没有男孩子会给你打电话。”
白真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一边把面前的蔬菜切成小段，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而且那天已经很晚了，所以我印象比较深，只不过那段时间你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我就没多问。”
语宸从母亲的盘子里抢了一小段蔬菜塞进嘴里，含含糊糊地问道：“那为什么今天忽然想起来问我啦？”
“因为我觉得自己刚才的卖萌很失败......”
白真贴心地把切好的蔬菜段推到女儿手边，莞尔道：“所以就想提一些会让你比较尴尬的话题缓解一下气氛。”
“妈妈......”
少女垂下肩膀，分外纠结地问道：“有没有人说过你蔫坏蔫坏的。”
“挺多的。”
白真特别自然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问道：“所以呢，那个男生是个怎么样的人？”
“怎么样的人呀......”
语宸见这话题算是绕不过去了，也就特别乖巧地回答道：“应该是个挺普通的人吧，但是给人的感觉很舒服，虽然经常给人一种靠不住的感觉，认真起来的时候却很帅气呢。”
白真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很帅气么？”
“嗯嗯，很帅气！”
语宸甜甜地笑了笑，眉宇间似乎还有点小自豪。
“嗯，在电话里倒是一点都感觉不出来。”
白真皱了皱眉，很是认真地说道：“虽然挺有礼貌，但说话语无伦次的。”
语宸做了个鬼脸，提某人抱不平道：“人家根本就没想到会是妈妈你接电话嘛，肯定会紧张啊。”
“可能是吧......”
白真微微颔首，然后继续问道：“然后呢，他那天找你什么事？约你第二天出去玩？”
语宸顿时把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摆手道：“没有啦，我们只是在玩同一个游戏，他当时打电话是想确认我在不在线上。”
“无罪之界？”
白真转头看了眼语宸屋门大敞的房间，视线在中央那台鹅黄色游戏舱上微微一顿：“说起来，你这半年似乎一直都很沉迷这个游戏呢。”
语宸落落大方地点了点头：“嗯嗯。”
“虽然想提醒你不要玩物丧志，不过既然这个游戏对在线时间有限制，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副作用，那就随你开心好吧。”
作为无罪之界这款游戏的游戏舱设计师之一兼健康顾问，白真自然不会担心女儿会被这款游戏搞坏身体，所以并没有就这个问题跟语宸深入探讨，只是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后随口带过了这个话题。
“嘿嘿，说起来，我和墨檀能认识还是多亏了妈妈呢。”
语宸忽然吃吃地笑了起来。
“因为我？”
很少过问女儿私事的白真这次可是着实有些惊讶，不解道：“为什么说是因为我？”
“妈妈你忘啦，今年上半年咱们不是在b市呆了好一段时间么，你说有朋友在那边要聚一下，还要让我们这些小辈也互相认识认识。”
语宸很是怀念地靠在椅子上回忆着，抿嘴笑道：“结果第一次聚会的时候，伊冬同学把自己的朋友带去了，就是墨檀，后来大家聚的时候就都一起了，而且妈妈你知道么，墨檀在游戏里跟我是一个......嗯，应该是一个阵营的人吧，职业也一样，我们两个是最先在游戏里碰到的，然后又一起经历了好多事，唔，有开心的事，也有很让人难过的事，二月份他给我打电话那次就是一个很关键的情况，嘻嘻，结果当时我还在线上，就变成妈妈接到他电话啦。”
白真专心地听女儿讲述着游戏里的事，非但没有丝毫不耐烦，甚至还饶有兴趣地问道：“然后呢？”
“后来呀，虽然我们付出了很大的牺牲，但还是度过了危机，把那场灾难化解掉了，多亏了墨檀，如果当时没有他在的话，就算有圣女姐姐......啊，就是游戏里一个很照顾我的精灵大姐姐，就算有圣女姐姐在我们肯定也没办法那么快把灾难解决掉，那样的话，肯定会有更多无辜的人遭殃，还有呀，墨檀他真的......”
语宸见白真竟然对自己特别喜欢的无罪之界感兴趣，平时鲜少打开的话匣子当时就决堤了，在自己最亲近最喜欢的母亲面前语宸自然不会像平时一样内向怕生，不仅兴致勃勃地用尽可能通俗易懂的话语向白真讲述着自己在游戏里的经历，说到兴奋的时候甚至还会比比划划的，宛若消息栏中那一个个鲜活的颜文字。
在与家长相处的时候，孩子往往都是很容易满足的，尤其是当他们长大之后，在抛开健康、学习、零花钱等话题的情况下，如果父母忽然表示对孩子当下所关注的东西感兴趣，那么无论这份兴趣有多么蹩脚、多么浅显，当儿女的都会惊喜到无以复加。
比如一只年纪轻轻的二刺猿，当他一觉醒来后发现自家老爹正在抱怨某手游的出货率有多坑，老妈则是一边做早饭一边用平板补这个月的最新番，哪怕后者蹦到你面前问上一句‘乖孩子，要是妈咪我平砍连击带顺劈的话你会喜欢吗’这种神经兮兮的发言，你也会觉得尤为惊喜。
只不过哪怕现在已经2049年了，但在语宸的社交圈中，有这种待遇的人也只有伊冬一个，尽管她觉得前者那对爹妈经常会因为‘l姆’到底是谁老婆这种事而撕起来着实是有些过了头，但还是挺羡慕的。
也正因为如此，当自己妈妈对无罪之界表示颇感兴趣，甚至还能颇有见地的跟自己讨论一两句时，少女自然是开心到无以复加，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地说了一大堆，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
“也就是说，现在很多人都已经把那位墨檀同学和你当成情侣了？”
白真那古井无波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犀利，一边和女儿一起收拾着碗筷一边问道：“而且还是在你默许的情况下？”
“诶！”
已经讲到某人即将出发去天柱山那段儿的语宸顿时身体一僵，面红耳赤地垂首道：“那个......只是权宜之计啦！等我俩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传开了，所以才不好再解释啦，否则还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子呢，妈妈你不要误会啦！”
白真轻轻点了点头，并在语宸刚松了口气的时候又紧跟着问了一句：“不过......你和那个墨檀同学之前好像还单独出去看过电影，有这么回事吧？”
正往厨房走的少女顿时一个踉跄，好不容易顶住胸前的重力势能站稳身体后立刻回头惊呼道：“妈妈你怎么会知道！？”
“上周你在院里实习的时候，小珊过来了一趟。”
白真一脸淡定地接过语宸手里那摞盘子，走到水池边麻利地洗了起来，边洗边随口道：“她见你没在家，就陪我聊了半个小时，然后就说漏了。”
语宸：o(tヘto)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还是第一次跟男生单独去看电影吧。”
白真背对着面色发苦的语宸，莞尔道：“妈妈想不误会都难哦。”
“您别听大哥她瞎说啦！”
语宸满脸通红地跺了跺脚，嗔道：“我们当时不是两个人一起，还带着小孩呢！”
“小孩？”
白真的双手微微一顿，惊讶地回头道：“现在的年轻人已经这么开放了吗？你们才认识半年呀。”
“妈！你是医生没错吧！我们才认识半年啊！你也知道是半年啊！”
“猫三狗四猪半年......”
“我是人啊！！”
“我开玩笑的。”
“呼......”
“所以还有四个月？”
“妈妈！！！”
第六百七十八章：终
第六百七十九章：昼?布莱克（I）
游戏时间am07:01
【已检测到您的精神连接，正在同步个人信息......】
【连接完毕，正在读取角色信息】
【欢迎回来，绝对中立的晨忘语，即将载入无罪之界，祝您晚安】
......
光之都，内城区，曙光大教堂
语宸心力憔悴地床上从爬起来，一边在心底感叹着母上大人今天的画风简直猎奇到诡异，一边打开窗户，在清爽的微风下一个劲儿地做着深呼吸，平复着自己宛若毛线团般乱七八糟的心情。
或许是因为最近与朋友们交流的颇为频繁这一原因，受那些基本都已经为人父母的友人们影响，白真忽然意识到尽管自己跟语宸很亲，但却从未关注过后者的感情生活，所以就赶紧关心了一下。
结果一顿饭下来差点儿把闺女给关心自闭......
“感觉已经被各种角度各种次元各种领域的各种人误会了啊。”
少女倚在窗边轻声叹了口气，嘟着小嘴喃喃道：“明明当事人自己还乱七八糟呢！”
她有些苦恼地捏着自己的脸颊，眼波流转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自己......和墨檀？
在大家眼里，我们很搭么？
语宸微微翘起了嘴角，并在回过神后的第一时间敛起了笑意，把那些自己都搞不明白的想法重新屏蔽了起来。
无论会得出什么样的结论，继续思考下去是很危险的，各种意义上都很危险。
少女注视着两只自己叫不出名字的鸟类从窗外飞过，一时间有些失神。
本以为是另一个世界的事，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砸在自己头上了呢？
“嘛......无所谓啦......”
她侧过身体，对彩玻璃上那个看起来似乎有些烦恼的女孩笑了笑，轻声道：“毕竟比起我来，某人似乎更加不明白自己的心情呢。”
面色微红地冲自己呲了呲牙后，语宸便转身走到桌前拿起了上面那本厚厚的教典，就这样穿着一身看上去并不怎么起眼的中级牧师袍推开房门走了出去，一边对刚好从走廊中经过的两个女神官轻笑着打了个招呼，一边打开消息栏，找到【黑梵-绝对中立】这个名字发了条消息过去。
打开消息栏，对某人发上一句简单的问候，加一个简单的颜文字，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成了少女每天上线后例行要做的第一件事。
而对方的回复速度永远都是那么快，就好像特意守在消息栏前等着一样，当然，他不在线的情况下除外。
两秒钟后，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系统提示音，一条消息意料之中地刷了出来。
黑梵-绝对中立：‘不忙啊，我这几天闲得很，没看昨天我都没卡着时间上线么，一个能在开服后还磨磨蹭蹭看了俩小时电视才钻游戏舱的人怎么可能会忙啊。’
“嗯哼，当初忙的时候也没见你哪天能玩一整宿。”
语宸浅笑着嘟囔了一句，然后原封不动地把这句话发给了墨檀，并在后面附了一个(??w??)。
对颜文字情有独钟这个习惯是语宸上初中那会儿养成的，主要原因有二，首先是因为很清楚自己过于内向的原因，这姑娘很希望自己变得活泼开朗一些，所以为了弥补自己在与人面对面交流时分外困难这个毛病，她便另寻蹊径地开始在奇怪的地方进行了努力，最后竟是练成了一手极快的打字速度以及在短信、社交软件等领域异常欢脱到宛若换了个人的说话风格，甚至还因此在线上博得了‘奇迹指压师’这一意义不明的称号；其次嘛，就是这姑娘对各种萌元素都情有独钟，而那些比表情包都生动的颜文字特别对她电波。
于是乎，努力方向稍微出了点问题的语宸虽然时至今日都没有改掉怕生+极度内向这两个毛病，但却依然在第一次跟墨檀发消息交流时让后者产生了‘她真的是我之前见到的那只闷葫芦？’←这种错觉。
也就是说，这姑娘之前的努力并未让她在社交能力方面有丝毫进步，而是变成了某种萌点似的东西成为了其特质之一，很招牌的那种。
当然了，要说一点作用都没有似乎也不是很客观，毕竟如果不是她在最初发消息聊天时过于欢脱，墨檀也就不会在第一时间得到‘罪之影’的情报，进而离开火爪领直接北上奔赴米莎郡了。
命运就是这么奇妙......
你永远也不知道自己在某个时候做的某件傻事，会对你的未来产生多么深远而巨大的影响。
‘咳咳，我这不是还得打工嘛，本来就不是什么有钱人，要是再不努力的话没钱吃饭是小，万一让人说我吃伊冬软饭可怎么整。’
墨檀那讪讪地回复飞快地从消息栏中刷了出来，让刚刚走出大教堂的语宸忍不住噗嗤一笑，把不远处两个正俯身向她质疑的圣骑士守卫都看傻了。
语宸强忍着笑向那两个双眼发直的骑士小哥点了点头，然后抿着嘴回复到：‘哦？那让别人说你吃我软饭就没关系咯？(??灬??)’
过了半晌，墨檀的回复跳了出来：‘至少影响小一点......’
‘小什么呀，我妈妈都知道了，刚才吃饭时还聊你之前给我打电话的事呢！’
语宸嘟了嘟嘴，下意识地就把自己纠结了一个多小时的内容给发了个过去，然后忽然一拍脑袋，恍然道：“哎呀，我跟他说这个干嘛！”
结果消息栏对面那人愣是沉默了将近十分钟，直到语宸已经离开了内城区才看不出情绪地发了一串省略号过来。
语宸俏脸微红地给他回了个‘(..??_??..)’。
‘所以说......阿姨都说我啥了......？’
墨檀消息中每个标点都在颤抖。
‘说你这孩子说话语无伦次的，嗯哼，谁叫你非要在那么局面那么紧张的时候下线给我打电话(??w??)！’
语宸笑嘻嘻地刺激了一下自称正在苏米尔玩雪的某人，效果拔群。
是真的效果拔群，正在房间里研究地形图的墨檀当场就自闭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发了一句‘我想静静。’
‘静静不在，你抱着依奏哭会儿吧，我去修女院查资料啦（?乛?乛?）’
语宸发完这条消息后便直接关掉了消息栏，然后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把那张在脑补中低眉耷眼的、分外让人同情的脸给屏蔽掉了。
下一秒......
“晨忘语？”
空灵的声音在语宸身侧响起，她转头一看，只见有些日子不看到的卢娜正抱着一袋子苹果歪头看着自己，那双雾蒙蒙的眸子轻轻眨了两下：“嗯，或许我应该叫你圣女殿下......”
语宸很是惊喜地快步走到卢娜面前，轻轻拥抱了后者一下，莞尔道：“好久不见，卢娜，直接叫我忘语就好了。”
因为一同经历了米莎郡那场灾难的原因，语宸在卢娜这个‘生死战友’面前并不会有丝毫局促，这两个当时在抑制、医治瘟疫领域至少做出了八成贡献的少女那段日子基本大多数时间都在一起工作，一个负责驱散、治愈瘟疫，一个负责给重症者续秒、初愈者灌药，被夏莲称之为天然脱线救死扶伤二人组，妥妥的俩白衣天使，彼此之间的友谊也是颇为牢固。
不过因为性格过于古怪的原因，寻常人很难看出卢娜这姑娘究竟是拿自己当朋友还是当路人，但语宸并不是寻常人，所以虽然前者刚刚那番话乍听起来好像有些生疏，但她却很清楚对方其实只是天性使然罢了。
“嗯，忘语。”
卢娜抱着她那本从不离手的大笔记和一袋子苹果微微点头，随即皱眉道：“你的脸有些红，是不小心吃了波菲尔火蟹的角质粉末么？”
语宸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然后飞快地摇头道：“我都不知道波菲尔火蟹到底是什么啦，卢娜你怎么跑来内城区了？”
“我想弄一点高纯度的太阳教派圣水，昨天在提纯奥丹姆恶灵菇的时候因为中和剂强度不够把实验台炸掉了。”
始终没有去参加职称考核，直到现在还是‘见习炼金师’的卢娜平静地说着，然后转头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那宏伟高耸的太阳大教堂，遗憾地摇了摇头：“但是那些神官不肯借给我，嗯，或许等我攒下些钱后可以尝试向他们买。”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不要......”
语宸对自己这位虽然是无罪大陆土著，但在常识方面却几乎跳出三界之外的朋友劝了一句，轻声道：“就算是我们曙光教派也不会把内城区大教堂里那些神力纯度较高的圣水等媒介随便给别人，太阳教派据说在这方面更严格呢。”
“嗯，花钱买呢？”
“呃......买应该也不行，那种东西应该只有比较虔诚的信徒和神职人员才能轻松拿到。”
“这样啊，那你帮我一下吧。”
卢娜眨了眨她那双看上去有些无神的眸子，对语宸说道：“你不是圣女么，应该是很虔诚的神职人员吧，如果只是去太阳大教堂拿一点圣水......”
语宸愣了一下，然后哭笑不得地摆手打断道：“但是我曙光教派的圣女啊。”
“曙光教派、太阳教派，不都是圣教联合的成员么？”
卢娜有些困惑地蹙了蹙自己秀气的眉毛。
“这个......性质不一样啊。”
语宸无奈，耸肩道：“要是我们教派的圣水也行，我倒是可以试着想想办法。”
卢娜歪着头思考了一下，刚要说话，就被一个听起来温和悦耳却稍显稚嫩的声音打断了：“如果只是需要驱邪特质较为明显的圣水，或许我可以想想办法。”
二女立刻回头一看，却是啥也没看到。
“没人？”
卢娜皱了皱眉，有些拿不准地低声喃喃道：“难道是因为这两天都没有怎么睡所以产生幻觉了么？”
没那么脱线的语宸轻咳了一声，拉了下卢娜的袖口。
后者低头一看，这才发现一个身高也就一百三十公分出头的男......孩正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抬头看着自己和语宸二人。
是的，一个男孩，一个看起来最多不过十岁出头的人类男孩。
他有着一头稍有些自来卷的黑色头发，身穿一套明显特意剪裁过的神官长袍，而且是胸口与背后都印有日轮圣徽、黑底金纹的高阶神官长袍，也就是说这个少年的教阶至少也得是枢密大主教。
一个最多不超过十五岁的太阳教派枢密主教？！
这段时间已经对各大教派有了一定程度了解的语宸下意识地抬手掩住小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太阳教派的昼·布莱克。”
少年对语宸和卢娜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牧师礼，那张稚气未脱但已是十分英俊的小脸洋溢着微笑，轻声道：“很高兴见到两位，曙光教派的晨忘语圣女殿下以及前些时日在南方那场浩劫中大展手脚的炼金师卢娜·林奇女士。”
“你好。”
卢娜轻轻点了点头，对面前这个让人感觉如浴春风的漂亮小男孩问了个好。
而语宸则是在听到对方的名字后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发了整整两秒的呆后才恍然道：“您就是昼·布莱克殿下。”
语宸对这个名字的印象相当深，事实上，整个光之都几乎没有人对这个名字的印象不深，毕竟面前这位少年可是太阳教派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圣子，年仅十一岁便已经成为神眷者的、前途不可限量的明星......或者说是童星级人物，而且这孩子可不是什么花瓶，传说中他已经有了高阶职业者的实力，甚至有可能已经达到了半步史诗的境界，尽管乍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如果在这份实力前加上‘年仅十三岁’这个五个字，含金量可就完全是两码事了。
一个年仅十三岁的人类男孩可不是一头年仅十三岁的巨龙崽子，就算再怎么被神祇所眷顾，如果本身不是超级天才的话也绝无可能碰到高阶门槛，更不要说是半步史诗这种几乎是天方夜谭的事了。
“昼·布莱克......”
夏莲曾经在某次闲聊中如此感叹道：“除了咱们曙光教派的前任教皇之外，那个孩子是我见过的人里最天才的孩砸，没有之一。”
而此时此刻，这个孩砸就这样落落大方地站在语宸和卢娜面前，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是个怪物。
第六百七十九章：终
第六百八十章：昼?布莱克（II）
昼·布莱克出生在一个非常高大上的家庭，至于具体有多高大上，这么说吧，他的父亲是当年太阳教派的十大教长之一，亦是当今太阳教皇曾经的左膀右臂佩德罗·布莱克，而他的母亲则是教会的骑士长之一，功勋卓著的邦妮·布莱克，实力虽然止步于半步传说，但却率领着整个教派战斗力最强的阳炎骑士团，极善用兵，曾经在一次远征中将凭借其神乎其技的战术硬吃掉了混乱侧血神教派整整两支战团，威名远扬。
然而就在五年前，也就是圣历9566年的绯之月祈颂5日，这两位太阳教派的中流砥柱竟然极度诡异地死于家中，而他们的孩子，年仅八岁的昼·布莱克亦是深受重伤，被发现时右侧胸膛已经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彻底贯穿，左半边身体则有着大片灼伤，几乎是遭到袭击的瞬间就陷入了假死状态，据事后推测，这也是他捡回了一条命的唯一理由，即是凶手完全没料到这个孩子竟然能活下来。
这桩惨案震惊了整个圣域，而太阳教派更是陷入了暴怒之中，以当今教皇为首的教会高层几乎是发疯一般搜捕凶手，甚至还十分强势地在联合内部的高层会议上牵头，从各个宗教裁判所中抽人，组建了数支涵盖了至少十个教派的裁判团，展开了一场以圣域为中心，其规模甚至覆盖到了整个大陆的调查活动，并在这个过程中与暗夜教派、血神教派等不属于圣教联合的混乱侧真神教派产生了数次大规模冲突，甚至就连只有小猫两三只的谎言之神教派都受到了牵连，除此之外一些近年来与太阳教派有所冲突的个人或势力也受到了殃及，就连两个总部建立在自由之都的杀手组织都未能幸免。
结果直到持续了整整大半年的调查结束，太阳教派都没有找到杀害布莱克夫妇的凶手或组织，而这件事也成为了太阳教派乃至圣教联合近百年来所遭受到的最大打击，直到现在都没人敢在圣域范围内提起，就连吟游诗人都没有敢艺术加工这件事的，否则真容易被气没撒干净的太阳教派迁怒。
发现时已经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昼·布莱克则被教派高层全力抢救了回来，然而这个已经形同废人的孩子却失忆了，虽然还保有着基本的常识和语言能力，但却丢失了自己那短短八年人生中的绝大多数记忆，让想从他口中问出行凶者的人们感到异常失望。
在那之后，整个左半身都面目全非，就连基本生活都难以自理的昼·布莱克被教皇本人收养，很快便消失在了大多数人的视野中，但在太阳教派内部却流传着不少小道消息，比如那个可怜的小布莱克身残志坚，每天都有在努力学习知识；比如可怜的小布莱克天赋极佳，只修习了不到半年就掌握了很多低阶神术；比如可怜的小布莱克不用睡觉，每天都扎在一堆成年人都看不懂的书里拼命用功；比如可怜的小布莱克记忆力超群，刚满十岁就学会了好几种语言，哪怕是用古精灵语写的赞美诗他都能做到看一眼就倒背如流。
只有教皇等有限的几个人知道，那些小道消息根本就是真的，不仅一点儿都不夸张，甚至还有些含蓄。
最终，在昼·布莱克十一岁生日那天，现任太阳教皇圣·阿纳斯塔斯·银钫冕下亲自为其进行了正式的洗礼仪式。
那天，就在所有前去观礼的信徒前，穿着一袭素色白袍，大半个身子都缠满了绷带的少年在艰难地从轮椅上站起，他没有依靠任何人，而是凭借着自己的力量缓慢地走到了太阳神提苏的神像前，短短不到二十米的距离这个少年整整走了足足五分钟，当他终于艰难地止步于神像前那一刻，看着小布莱克身上那已经被浸红了大片的绷带，不知道多少人黯然泪下。
而在他的双腿终于失去力量，猛地跪倒在地的那一刻，奇迹发生了。
一道金色的火焰从天而降，在无人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笼罩了那瘦弱的身影，安静而坚定地焚烧着他的身躯，而在少年哀嚎出声的同时，教皇本人与数个冲上去想要救人的大教长同时被一股浩瀚神力压迫得难以寸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昼·布雷恩在那炫目的金色焰光中挣扎。
【是因为神也看不下去了，想赐予这个少年解脱么？】
看着那愈烧愈烈，十几秒内就将少年的身影与哀嚎吞噬殆尽的火焰，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产生了如此想法。
然而几分钟后，在那道火焰伴随着一阵若有若无的圣歌消散于无形那一瞬，每个人都被自己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跪倒在神像前的少年非但并未被那滔天神火杀死，而且他身上那几乎不可逆的伤势竟然与那火焰同时消失的干干净净，在一片日轮状的焦痕中央，已经失去意识的少年安静地跪在那里，他身上的绷带尽数脱落，白皙的肌肤健康而富有活力，无论是他胸口右侧那放射状的巨大伤口，还是左半身那已经面目全非的狰狞烙痕全都宛若从未出现过一般不复存在，就连左边的头发都长了出来。
神迹，这只能是神迹，毋庸置疑的神迹！
而伴随着这份神迹，空气中那愈加清晰的圣歌则象征着另一重含义，让太阳教派上下欣喜若狂的含义——神眷！
当那万丈圣辉从太阳神提苏的神像中迸发而出，并逐渐集中于昏迷中的少年身上时，所有人都知道，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神眷者诞生了。
从那天开始，年仅十一岁的昼·布莱克宛若一轮朝阳般势不可挡的冉冉升起了。
时至今日，这位集万般宠爱于一身的圣子并未让任何人失望，他是名副其实的天才，他对教义的理解之深，他的实力提升之快足以让所有人叹为观止，在这个最容易被虚荣所打动的年纪，他从来都没有被自己的身份与地位冲昏头脑，他可以穿着最华贵的长袍站在庄严的礼拜堂前传教，也不介意蹲在圣域边陲那些又脏又简陋的棚子下为贫民布道。
不仅如此，这个少年似乎继承了他那已故双亲的全部优点，不但待人温和、信仰虔诚，而且在战斗乃至战争方面也是同样天赋卓绝，每个教导过小布莱克神术的教长都直言这孩子能甩自己年轻时十几条街，太阳教派骑士长之一的杰夫·哈灵顿更是在他的建议下于不久前设计重创了‘裂伤女王’及其卫队，直接让那些北部血蛮陷入了内战。
这位以随军牧师身份前往战乱区的圣子和语宸不同，人家那声望可用不着镀金，也就是说，既然哈灵顿骑士长表示最核心那一仗是他策划的，那就肯定是他策划的。
用夏莲的话说，昼·布莱克这个人的履历基本可以等同于‘圣女晨忘语’+‘指挥官黑梵’再翻几个倍，注定要从小出风头到死，甚至有可能成为太阳教派历史上第一个三十岁前成为教皇的大牛辶。
而这个大牛辶此时此刻正站在语宸面前，笑盈盈地对他和卢娜两人打招呼。
“那个......忘语殿下。”
布莱克嘴角泛起了一抹苦笑，有些尴尬地说道：“每天都被那些年纪比我大上好多的长辈叫殿下，压力真不是一般的大，难得您与我同属神眷，直接叫我昼或者小布莱克就好了，当然，卢娜女士也一样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没问题。”
语宸虽然怕生，但也不至于在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孩子面前怯场，闻言立刻莞尔道：“我很乐意。”
卢娜也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真是太好了。”
布莱克轻舒了口气，然后微笑着冲卢娜问道：“刚才冒昧听到了两位聊天，请问卢娜女士您是在找驱邪特质较为明显的圣水么？”
“没错，我需要一种能够中合提纯奥丹姆恶灵菇‘枯萎’和‘致幻’这两个特质的素材。”
卢娜微微颔首，干脆利落地问道：“你刚才说自己可以帮我想办法？”
布莱克眨了眨眼，迟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就算不特意用圣水，有一种用炸尾螺胆汁按一定比例兑入水灵......”
“炸尾螺胆汁兑水灵藻的中和剂没用，我的提纯方式不是很正统，致幻效果是通常提纯恶灵菇的五倍。”
卢娜淡淡地打断了布莱克的建议，随后又后知后觉地补充了一句：“而且我比较穷，水灵藻之前捞的还有剩，但炸尾螺胆汁已经不够了，要省着用。”
察觉到旁边的语宸有点蒙圈，布莱克立刻果断地停止了两人对炼金学领域的讨论，笑道：“是我唐突了，这样吧，虽然把大教堂里那些由大家祈祷蕴养出的圣水提供给卢娜女士您不太合适，但如果只是驱邪或醒神作用高于平均标准的圣水......”
他从指轮状的储物道具中拿出了一瓶澄澈的清水，然后伸出食指在上面轻点了一下。
蓬！
两道螺旋状的金色光焰突兀地出现在水瓶内，它们一边缓缓旋转一边安静地燃烧着，看上去仿佛在另一个平面般并未与瓶中的水产生任何反应，却散发着阵阵令人感到舒适的神圣气息。
五秒钟后
“好了。”
布莱克移开手指，散去了瓶内那两道圣洁的光焰，将看上去并没有丝毫变化的水递给卢娜：“如果只是单纯提高了五倍的致幻效果，这种程度的媒介应该可以完成中合。”
“哦。”
卢娜先是一点都不客气的接过瓶子，然后才后知后觉地问道：“多少钱呀？”
语宸有些尴尬地对布莱克笑了笑，饶是以她的社交水平都能看出来人家明显是随手送个不用还的人情给卢娜，结果这姑娘竟然直接就问上价了。
“举手之劳而已，就当是为我刚才不小心听到两位淑女聊天的赔罪吧。”
布莱克轻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乐呵呵地看了一眼卢娜怀中那袋子苹果：“不过要是卢娜女士过意不去的话，干脆就给我一个苹果好了。”
结果后者竟然在稍微思考了一下后老老实实地说道：“还好，我没有很过意不去。”
“卢娜......”
语宸特别纠结地扯了扯自己这位好朋友的袖口，然后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面前那孩子的表情。
还好，这位太阳教派的圣子殿下脸上依然带着让人如浴春风的笑容，一点看看不出来尴尬。
“那我就先回去了，如果你不小心吃了波菲尔火蟹的角质粉末记得找我。”
卢娜拿到了好用的中和剂，又见语宸的小脸已经不红了，于是便跟直截了当地表示自己要闪人了。
语宸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地点了点头，摆手道：“有空记得找我玩哦。”
“好。”
卢娜随手把装有圣水的瓶子放进口袋里，总算是没把布莱克给忘了，冲他点头说了声：“谢谢你。”
“不用客气。”
少年风度翩翩地冲卢娜鞠了一躬，结果头一抬，人家已经走出好几米了。
语宸特别不好意思地冲布莱克笑了笑，小声道：“不好意思，卢娜他的性格比较......呃......飘忽？”
“嗯，相当的飘忽。”
布莱克点了点头，莞尔道：“你看，她又回来了。”
语宸转头一看，果然发现卢娜快步走了回来，手中还拿着三支浅红色的药剂。
“这个给你，御寒用的，喝一口可以让身体暖和三个小时。”
卢娜将药剂塞到语宸手里，淡淡地说道：“去年冬天的时候做多了，我自己也用不到，送给你了。”
说完之后就自顾自地转身离开了。
“但是这个......”
语宸下意识地叫了卢娜一声，见后者似乎完全没听见后才低声喃喃道：“我也用不到啊，现在是夏天啊。”
倒是站在旁边的布莱克，看着语宸手中的药剂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那么......”
少年对语宸微微躬身，莞尔笑道：“要一起喝点什么吗？我知道中城区有一家不错的店。”
“诶？”
“其实，我一直想找机会跟您道个歉。”
“诶？？”
第六百八十章：终
第六百八十一章：意外背后
游戏时间am08:11
光之都，中城区外沿，【大地母亲】喫茶店前
“我们到了，忘语姐姐。”
昼·布莱克对语宸莞尔一笑，就在几分钟前，他欣然答应了后者‘不要再用敬语称呼我啦’这一要求，然后非常自然地将‘殿下’这个后缀改成了‘姐姐’，这种事对于这位年仅十三岁的圣子绝没有半点心理负担，毕竟他的年纪本就摆在这里，这几年无论是传教还是布道时，只要对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布莱克基本都会用‘哥哥姐姐大叔阿姨爷爷奶奶’去叫别人，没有半点架子。
“我在光之都呆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见这家店。”
语宸看了一眼那块点缀着朴素花藤装饰的招牌，转头对身边的少年笑了笑：“感觉氛围很好的样子。”
布莱克微微颔首，颇为自豪地侃侃介绍道：“这里是丰饶教派某位主教的亲戚开的，不过老板夫妇并非神祇的信徒，从这家店的名字就能看出来，他们尊崇的是萨满教义，所以在信徒云集的光之都里并没有什么常客，毕竟大家更喜欢诸如【光之恩宠】、【浅尝赞美诗】之类的店名。”
“这么说的话，布莱克你就是这里的常客之一咯？”
语宸看着面色有些得意的少年圣子，眨眼道：“是因为在这里不会被别人认出身份么？”
在整个圣域范围内都广为人知的童星讪讪地挠了挠头，耸肩道：“我不否认有一点......好吧，其实是有很大比例的这个因素在里面，不过这里的果汁确实很好喝，点心也十分令人期待。”
“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语宸含蓄而不失礼貌的抿嘴一笑，虽然并未像平时遇到成年陌生人那样怯生生的说不出话来，却也没有过分亲近这位让人如浴春风的少年。
“女士与小孩优先，我们一起进去吧。”
第一次与新晋曙光圣女接触的布莱克似乎并未察觉到什么，只是在微微颔首后迈开步子走进店里，然后很是熟络地向柜台后的兽人大叔挥了挥手：“卡麦尔叔叔，我今天有带朋友来哦。”
“老板您好，打扰了。”
语宸也乖巧地打了个招呼。
戴着副眼镜看上去很有知性的兽人男子笑了笑，先是手脚麻利地激活了一块储藏着舒缓音乐的留声魔晶，然后看了语宸一眼，乐呵呵地冲少年挑了挑眉：“第一次见你带女孩子哦，小布莱克。”
“卡麦尔叔叔，不要开这种玩笑。”
布莱克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哭笑不得地说道：“我今年才刚满十三岁，而且我这位姐姐可是有男朋友的，小心人家回头来揍你哦！”
结果语宸竟然笑盈盈地摇头表示：“他不会打架的，要是真动手的话，挨揍的可能性反而比较大。”
“啧啧，人小鬼大，大叔我明明什么都没说。”
柜台后那位名叫的卡麦尔老板无辜地摊了摊手，然后指了指布莱克和语宸斜对面的木质螺旋梯：“去，上面的好位置给你留着呢。”
布莱克促狭地掩嘴笑道：“难道不是因为根本就没什么客人来吗？”
“去去去，臭小子瞎说什么大实话。”
兽人大叔佯怒着瞪了布莱克一眼，随手抓起一张薄薄的单子晃了晃：“老规矩还是你们自己点？”
“我的话是老规矩。”
布莱克不假思索地表示，然后转头看了语宸一眼，迟疑道：“忘语姐姐的话......”
后者恬静地笑了笑：“我跟你一样就好。”
“好吧，那就一样。”
布莱克似乎对自己的老规矩颇有信心，也就没坚持让语宸自己点。
于是乎，片刻之后，两人便坐在了【大地母亲】喫茶店二楼靠窗的位置。
“我想，忘语姐姐你一定很好奇，我这个与你素不相识的半大孩子为什么想要向你道歉。”
在沐浴着温暖的晨光随便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题后，布莱克便直接单刀直入地提起了正事，他直视着眼中稍有些迷惑的语宸，嘴角泛起了一抹苦笑：“据我所知，当时曾在米莎郡那场灾难中起到了决定性作用的黑梵牧师，是忘语姐姐你的男友。”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误会了，但少女的脸颊浮现出一抹红晕，然后微微颔首道：“没错，黑梵是我的男朋友。”
而在布莱克刚才那句话问出之后，少女眼中的那缕疑惑也在同一时间消失不见了，很显然，她已经猜到了对方想要道歉的原因。
布莱克也猜到了语宸猜到了自己想要道歉的原因，便跳过了铺垫过程，轻叹道：“看样子，想必忘语姐姐你也接到了前线的消息，我是说圣山苏米尔那边......”
语宸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面色有些难看的昼·布莱克。
“黑梵牧师所在的支援小队执行任务时恰逢邪教徒伏击，于大部队接敌前在战乱中失踪，我深表遗憾......”
布莱克几乎一字不差地将前线传来的报告复述了一遍，并在语宸那平静澄澈的目光下苦笑着摇了摇头：“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事实......至少在我个人推断出来的片面事实中，这件事并没有这么简单。”
语宸有些意外地发现，自己面前这位尽管让人有些捉摸不透，但言行举止依然带着不少稚气的男孩忽然间仿佛换了一个人，他那双明亮的黑眸微微眯起，整个人无意识地散发出一股不易察觉却真实存在着的威势，这与他身上那平和从容的气质毫不冲突，甚至与之融合成了一种独特说不清道不明的风范。
当然，这份风范并不会影响到语宸，所以她只是困惑地就布莱克刚才那番话摇头道：“我听不明白。”
“忘语姐姐你其实可以更信任我一些。”
少年布莱克的笑容有些干涩，然后直言不讳地说道：“我知道，曙光教派有极大的理由相信那场意外根本就是个阴谋，而身为太阳教会圣子的我，尽管不能在任何公开场合发表任何与之相关的言论，但至少在此时此刻......却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这就是一个阴谋，针对黑梵牧师的阴谋。”
听完这番话，饶是语宸早在之前布莱克邀自己共进早餐说要道歉时就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想到身为太阳教派明日之星的圣子昼·布莱克会如此坦率地承认。
没错，尽管他谨慎地用了‘我个人推断出来的片面事实’这种措辞，但就算如此，这番言论也已经十分够分量了。
只因为说话的人是昼·布莱克，太阳教派核心中的核心！
“你......”
语宸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而布莱克也没有继续把话说下去，而是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楼梯口。
五秒钟后，一个端着大托盘的兽人女子乐呵呵地走了上来，在布莱克和语宸面前放了两盘精致的卡其色小蛋糕，两杯没兑水但售价却比某间旅舍便宜三分之二的冰镇甜柠汁以及一大盘看上去很像炸洋葱圈的点心，眨眼道：“我做主送你们的。”
“您都要把我喂胖了，琳达阿姨。”
布莱克做了个鬼脸，然后笑嘻嘻地说道：“不过我不怕，所以还请再接再厉！”
“小鬼头~”
老板娘咯咯一笑，伸手戳了一下布莱克的脑门，然后又对语宸笑盈盈地点了点头，便端着怀里的大托盘下楼了。
......
“每隔一段时间来这间店里坐一会儿是我鲜少的放松活动。”
布莱克优雅地给自己切了块蛋糕送进嘴里，又喝了一大口冰凉的甜柠汁，像一个处在青春期的少年般苦着脸靠在椅背上，发呆了好一会儿才摇头道：“但最近这段时间，哪怕能难得地过来这边晒晒太阳，心情也没办法真的放松下来。”
“嗯......”
语宸微微抿了抿嘴，斟酌了好几秒才轻声道：“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好听众。”
“听众？”
布莱克愣了一下，然后哑然失笑道：“不，忘语姐姐，我叫您过来并不是想要倾诉些什么，尽管对于一个只有十三岁的孩子来说有些事却是太过沉重了些，但就像我之前说的......我只是想向你道歉而已，对于黑梵牧师的遭遇。”
语宸默默地点了点头，轻声道：“如果不会让你有太大压力的话，我希望知道那件事的真相。”
“说实话，我的压力很大，但有些事是一个男人......或者男孩必须要做的。”
布莱克搅拌着自己那杯果汁中的冰块，口吻平静到似是在聊家常一样说道：“同为可以说是一步登天的神眷者，忘语姐姐你应该知道圣教联合并非铁板一块，虽然没有貌合神离那么夸张，但大家心里总归还是都有自己的算盘，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帝波罗（太阳教派初代教皇）冕下与安吉尔殿下（曙光教派初代圣女）那种境界的，而在这个前提下，我们太阳教派要更特殊一些，简单来说就是......与其它教派不同，太阳教派本身都不是铁板一块。”
语宸有些惊讶地掩住小嘴，她本就不算迟钝，自然不会察觉不到面前这位与自己刚认识不到半天的太阳圣子这句话信息量有多大。
“以教皇冕下为首，包括我已逝双亲的大多数教会高层在内，我喜欢将他们称之为温和派，而我自己也是温和派中的一员，与每个教派一样，我们遵循教义、崇敬着自己信奉的神祇，希望祂的恩泽与福音能够传播到更多人耳中。”
布莱克说到这里时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低声补充了一句：“......通过正常、正确的方式。”
语宸眨了眨眼，心下已经有了某种猜测：“你的意思是......”
“没错，正如忘语姐姐你想的那样，除了温和派之外，教会内部还有另外一个派系，他们的行事风格、手段与想法跟我们截然不同，按照传统，我们将其称之为少数派。”
布莱克不再玩面前那杯果汁里的吸管，表情忽然变得严肃了起来：“虽然我们信仰着同一个神祇，但后者的想法却比温和派要激进很多，如果说温和派与少数派都可以为伟大的神祇牺牲自己，那么后者除了这一共同点之外，甚至还会为此去牺牲别人，他们的想法太极端也太危险了，个别人甚至提出过只要不是吾主的信徒即为异端这种思想。”
“怎么会这样......”
因为进入游戏后就加入了整个圣教联合氛围第二好的曙光教派（第一为公正教派），所以语宸完全没有想到太阳教派内还会有‘少数派’这种类型的信徒存在，一时间被震撼的不轻，缓了好一会儿才问道：“难道布莱克你刚才所说的阴谋就是......”
“没错，我有并不充分但绝对足够的理由相信，黑梵牧师的遭遇绝对是教会内部那些‘少数派’一手策划的。”
布莱克面色很是难看地攥了攥拳头，一张稚气未脱的帅气小脸绷得极紧：“其执行者正是我太阳教派的金冠主祭，现任联合北伐军第二战团的指挥官渥伦斯·卡列尼，我有九成把握，他正是我教少数派的骨干之一。”
语宸默默地点了点头，她并没有问出诸如‘为什么他要针对黑梵’这种傻问题，毕竟原因是明摆着的，在曙光教派这段时间的引导下，圣女晨忘语的老相好黑梵牧师在米莎郡大显神威、力挽狂澜一事已经被宣传很久了，尽管对很多人来说那场天灾充其量只能算是小山沟级别的战斗，但如果有心人主动打听一下的话，比如去找随便参加过镇魂曲计划的幸存者问上一问，绝对会得出‘辣个牧丝不简单’这一结论。
而如果布莱克口中那支少数派真的存在，那么被摸清底细的黑梵绝对会变成对方的眼中钉、肉中刺，因为如此一个有着超凡指挥能力，而且已经被曙光教派给发掘出来的年轻人，只要不出意外的话，假以时日（外加本人愿意的话）一定会名声大噪，成为曙光教派的中流砥柱。
于是......
“意外就发生了。”
布莱克对小脸煞白的语宸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真的很对不起。”
第六百八十一章：终
第六百八十二章：就吃顿饭
“比起道歉......”
语宸看着布莱克那张满是愧疚的小脸，并没有流露出诸如愤怒、悲伤以及怨恨等明显的情绪，只是平静地说道：“我更想知道的是，为什么那个‘少数派’的卑劣行为并没有在事情发生前被阻止。”
布莱克有些泄气地靠在椅背上，轻叹道：“在时机成熟......也就是成为多数派之前，少数派的确切成员从来都是个谜，这个有些不讲道理的规定是教会自古以来的传统，所以尽管我一直在暗中进行调查，但进展却非常缓慢，屡屡都是在木已成舟的时候才能掌握到一点蛛丝马迹。”
语宸微微颔首，捧起面前的果汁抿了一小口，有些迟疑地垂眸道：“也就是说......”
“没错，知道事情发生后，我才确定了具体操持这件事的人是渥伦斯·卡列尼。”
布莱克攥紧了拳头，愤愤地说道：“原本就是为了预防类似的意外，教父......呃，我是说教皇冕下才极力举荐杰夫·哈灵顿骑士长加入讨伐军并担当领袖的，您或许也知道，他不久前刚刚在北部的血羽台地完成了一场异常艰难的战役，但就算如此，冕下依然在之前的会议中推荐了哈灵顿骑士长，甚至还为此惹出了一些让人不太愉快的误会，就是因为他值得信任。”
语宸眨了眨眼，切了一小块蛋糕送进嘴里，好好吃完后才莞尔道：“我听说过那场战役，布莱克你应该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吧，圣女姐姐跟我说过好多遍呢。”
“夏莲殿下抬爱了，其实只是哈灵顿骑士长刻意把功劳让给我这个小屁孩而已，性质其实跟您被派去米莎郡那边的原因差不多。”
刚刚刻意半句没提自己功绩的布莱克也笑了起来，稍微缓解了一下周围那过于低沉压抑的气氛，摊手道：“不过两者之间的区别在于，忘语姐姐你是真的亲手拯救了数万人，为他们带去了女神的恩泽，而我只是跟在哈灵顿骑士长旁边当个乖宝宝而已，虽然也做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但跟忘语姐姐你显然是没办法比的，毕竟在杀伐和拯救之间，后者的境界本就比前者高上太多了。”
“你说的太夸张了。”
语宸矜持地摇了摇头，轻笑道：“都是黑梵的功劳，无论是我还是夏莲姐姐，都只是乖乖地执行他所指定的计划而已，我还总是不听话，让他担心。”
听到‘黑梵’二字后，布莱克的面色顿时一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接着之前的话题继续道：“杰夫·哈灵顿先生一直都是我们温和派的中流砥柱，尽管给人的第一印象有些锐利，但他其实是一个非常宽厚温和的人，而冕下举荐他的理由正是为了防患于未然，结果......我们都没有想到，负责第二战团的渥伦斯金冠主祭竟然还是瞒着哈灵顿先生动手了。”
“所以，你就来找我道歉了？”
语宸看着布莱克那双清澈而痛苦的黑眸，眨了眨眼。
“没错，其实我从接到报告的那天开始就想找忘语姐姐你道歉了。”
布莱克坦率地点了点头，歉然道：“只不过忘语姐姐你这段日子好像大多数时候都在战斗修女院，我好歹也是个男孩子，实在不好意思过去那边，我......总是在想，如果自己能再小心一点的话，或许就不会发生那种事了。”
语宸摇了摇头：“黑梵不会介意的。”
布莱克的面色更愧疚了，他满脸通红地说道：“我回去就去找教皇冕下，让他立刻把渥伦斯主祭召回光之都，并提议贵教派的格林骑士长接任第二战团负责人一职，然后再召集一支精锐赶赴苏米尔进行黑梵牧师的搜索工作，无论如何也要......”
“不用了。”
语宸却是温和地打断了他，恬静地笑道：“从个人角度出发，我支持把渥伦斯主祭召回光之都的提议，至于格林先生的安排，我对这方面不是很了解，如果大家觉得合适的话也没有问题，但召集精锐寻找黑梵这件事......就不用麻烦了。”
“但是......”
“黑梵还活着。”
“就算这样也......嗯？”
少年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傻看了语宸好一会儿才无比震惊地问道：“您说什么？黑梵牧师还活着？”
语宸微笑着点了点头：“嗯，他还活着。”
“真的吗？”
布莱克长舒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叩了叩桌面，喃喃道：“吾主在上，如果是真的就太好了......”
“是真的。”
语宸戳了个看上去和吃上去都很像洋葱圈的点心，用十分坚定的口吻肯定道：“黑梵没事，虽然确实遇到了一些危险，但现在已经安全了。”
见语宸如此确定，少年紧绷的身躯顿时松弛了下来，然后扯着嗓子冲楼梯口喊了一声：“卡麦尔大叔！”
“甜葱圈没了！”
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再给我来两份蛋糕，我饿坏啦！”
布莱克大声喊了一句，然后转头冲语宸俏皮地挤了挤眼睛：“放松下来以后忽然就饿了，这两天我的食欲一直都不怎么样。”
两秒钟后......
‘跟他说谢谢昂~’
一条消息从语宸的视野角落刷了出来。
“黑梵会感谢你的。”
语宸对布莱克莞尔一笑，半开玩笑似的道：“你这个年纪就应该多吃点。”
布莱克一点儿都没觉得羞耻的点了点头，嘴里鼓鼓囊囊的满是蛋糕，鼓着高高的腮帮子说道：“嗯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忘语姐姐你也多吃点哦。”
‘呐，我先吃早饭啦，两小时内同时连续吃了一顿晚饭和一顿早饭的感觉好微妙呀，游戏里吃甜食不会胖真是太好了o(n_n)o！’
语宸一边给某人回着消息，一边拿起刀叉向面前那确实非常好吃的蛋糕发起了进攻，平常那甜甜糯糯的表情重新回到了她脸上，然后......
‘但是在游戏里吃甜食，或许会让游戏里的角色变胖哦。’
一条消息飞快地刷了出来。
吱嘎！！！
语宸手中那把餐刀与盘子之间迸发出一串刺耳的碰撞。
蛋糕吃得不亦乐乎的布莱克当时就噎住了。
......
同一时间
圣山苏米尔主峰，启迪圣殿偏殿，黑梵的房间
看着消息栏中那刷屏般的掀桌颜文字，从半个小时前开始一直坐在桌前一动未动的墨檀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几秒种后，他敛起笑意，起身开始绕着桌子踱步......
“那个男孩只有十三岁......那个男孩只有十三岁......那个男孩只有十三岁......”
他仿佛走火入魔一般不停地念叨着，一边念一边揪着在虚拟世界里不用担心掉光的头发，仿佛自我催眠般地嘟嘟囔囔：“太阳教派的圣子......他只是个孩砸......他只是个孩砸......在游戏里跟语宸门当户对......他是个npc......他是个npc......呼......”
碎碎念了好一会儿之后，这个俨然已经有些走火入魔的男人终于停下了脚步，一屁股坐回了桌子前，揉着有些犯晕的额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有个活的雄性正在跟语宸单独吃饭’这件事上挪开，将视线重新转移到面前那份他从上线开始半点都没看进去的地图上。
还是那份几乎已经快被他摆弄烂的圣山苏米尔地形图。
“如果太阳教派那个小崽......小圣子殿下说的是实话，那么眼下的局面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墨檀审视着平铺在桌面上的地形图，看着上面经棱分明的三组棋子，眯起双眼喃喃道：“嗯，我之前似乎有些太看得起自己了啊。”
下一秒，两声简短的敲门声响起，依奏那平和悦耳的嗓音从外面传来：“前辈，您醒了么？”
“嗯，醒了有一会儿了。”
墨檀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幅地形图，头也不抬地说道：“进来吧。”
“打扰了。”
漂亮的半龙人学妹恭谨地推门走了进来，她穿着那套似乎永远都不会换下的高阶圣骑士铠，手中提着一袋新鲜出炉的面包，走到墨檀面前行了个骑士礼：“该吃早餐了，前辈。”
墨檀先是一愣，然后有些僵硬地回头看着依奏，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你吃了么？”
“还没有，前辈，我刚做完晨练回来。”
依奏把袋子放在墨檀旁边的椅子上，拿出一条面包细心地用雪白的薄纸裹好后递给后者，莞尔道：“如果前辈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吃吧。”
尽管墨檀还在检讨自己一边为语宸跟某十三岁男孩吃饭而烦恼一边让某个女骑士带面包给自己吃（并没有）的卑劣行径，但他现在还是没办法说‘不’的，所以只得干笑着点了点头：“当然不介意。”
于是依奏便规规矩矩地坐在墨檀对面，很是淑女地拿起一条面包小口吃了起来，而墨檀则一边如嚼蜡般地啃着面包，一边根据火焱阳之前给自己的留言内容变换着地图上的那些棋子，气氛一度颇为尴尬。
当然，其实觉得尴尬的只有墨檀自己而已，人家依奏只是特别自然地在桌子对面吃着面包，拘谨是拘谨了点儿，但完全看不出有半点不自在。
说到底，还是因为墨檀心里有鬼，不过这并非是他对依奏有什么非分之想，而是出于他刚为语宸正在和某十三岁正太吃饭喝了一坛子老陈醋，结果转脸就跟一个年龄相仿的漂亮姑娘坐在一张桌子旁啃面包的原因
就算对面前的女骑士完全没有什么想法，此时此刻脸皮只有普通人厚度的墨檀依然有些臊得慌，觉得非常羞耻。
幸运的是，并未觉得有哪里不对的女骑士吃东西速度非常之快，虽然是小口小口吃着，但却有一种仓鼠进食般的气魄，短短两分钟就把自己那份面包给搞定了，并在墨檀表示已经吃饱了后解决掉了剩下的面包。
“休息一会儿吧，前辈。”
依奏一边笨拙地泡着红茶，一边转头对不住摆弄着炼金棋子的墨檀笑道：“您不是已经把局面维持住了么？”
墨檀随手把一枚白棋重新放回桌角的匣子里，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可没那么大的能耐把局面维持住，那些邪教徒完全是处于他们自己的意志安分下来的，虽然暂时松开了苏米尔脖颈上的绞索，但这绝对算不上是什么好消息。”
“但您也有相应的准备和计划，不是么？”
依奏将一杯半生不熟的红茶送到墨檀面前，看上去十分从容。
“只是尽人事而已，这种程度的准备还远远不够。”
墨檀耸了耸肩，端起茶水灌了一口，笑道：“不过这段时间集中到苏米尔的‘支援’确实不少，远远超出了我和火焱阳的预期，如果按照这个频率再维持个十天半个月的话，或许真有可能形成一股不小的优势。”
依奏抿嘴一笑：“有不少人好像还是专门冲着前辈您过来的呢，前两天向见您的人几乎能从启迪圣殿排到山腰去，所以......前辈在您和忘语殿下、火焱阳先生的那个世界应该也很有名吧？”
虽然是疑问句，但依奏的语气却无比笃定，哪怕已经知道了墨檀和语宸异界人的身份，对两人的崇敬却是丝毫未减。
“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你好几次了......”
墨檀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摆手道：“我也好，忘语也好，在另外一个世界都只是普通人而已，尤其是我，完全就是一无名小卒，街坊邻居都认不全的那种，哪来的什么名气。”
女骑士扁了扁嘴，一脸不信：“可是最近来的支援者战士大多数都跟前辈和殿下一样是异界人吧，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很崇拜您呢，还有好多人说要给你生猴子，唔，所以生猴子是什么意思？”
“是玩笑话。”
因为叫嚣着要给自己生猴子的人男女都有，所以墨檀并没有做出具体解释，只是含含糊糊地带了过去，然后慵懒地揉了揉后颈，刚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忽然听到了一声系统提示音。”
新消息的提示音。
墨檀几乎是以光速打开了好友栏，却发现跟自己说话的并非被指定的某人，而是一个看起来有些熟悉但也仅限于熟悉的id。
苍鹰-中立邪恶：‘黑梵大佬！我到苏米尔了！我有一个大发现！’
墨檀皱着眉想了半天，终于还是回了一条：‘你是？’
‘黑梵大佬，我是苍鹰啊！’
‘呃，抱歉，我不是再问你游戏id，这个好友栏里看得到......’
‘哦哦！黑梵大佬我是史尚飞啊！’
‘......其实我问的也不是你真名。’
‘......我觉得也是。’
‘呃......节哀。’
‘谢谢大佬（t a t）’
第六百八十二章：终
第六百八十三章：双向世界任务
苍鹰既然能出现在墨檀的好友栏中，自然表示两人之间肯定是认识的，尽管是他单方面认识后者比较多一点，但如果把时间倒推几个月的话，墨檀绝对能够不暇思索地说出这位老哥究竟是何许人也——
苍鹰，男，玩家，中阶骑士，米莎郡联合部队成员，镇魂曲计划一阶段第三预备队冲锋队成员，镇魂曲计划第二阶段a1坡地骑士团联络官，最终阶段玩家敢死队成员。
没错，这位游戏id苍鹰，真名史尚飞的仁兄正是当时在米莎郡跟墨檀他们一起浴血奋战的玩家之一，而且是较早那几批进入联合部队的玩家之一，对于黑梵大佬的崇拜之情宛若滔滔江水般连绵不绝，身为当时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之一，这位老兄在最后一役结束后就和其他活下去的人一起离开了，而且因为世界任务的原因，身为鲜少活到最后的玩家，苍鹰还得到了系统一笔不小的奖励。
金币、装备、技能应有尽有，虽然远不能跟墨檀、语宸、羽莺等人相提并论，但如果单论实打实的奖励，在世界任务中贡献度排名前三的科尔多瓦都未必有他拿到的好处多。
也正因为如此，有着夯实基础的苍鹰在这几个月里发愤图强，实力可以说是突飞猛进，尽管在玩家群体中算不上是一流，但时至今日却仍然突破了40级大关，成功获得了高阶职业【长空骑士】，并在历尽千辛万苦后获得了一只胖墩墩的狮鹫作为坐骑，也算不负这位仁兄那颇具自嘲性质的‘苍鹰’之名了。
尽管因为坐骑吨位严重超标的原因，苍鹰这位长空骑士的滞空时间只有五分钟，而且那只胖狮鹫飞完这五分钟之后还必须得落地喘上十分钟，但归根结底他也是个飞行单位，而飞行单位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很吃香的，就算他飞的慢、飞的短，降落之后还得喘，其价值也还是要略高于其它同实力职业者的。
于是乎，就在上个月，晋阶为长空骑士的苍鹰就找到了一份好工作，即是加入了一支名为【绣春刀】的d级佣兵团，而且还是玩家佣兵团，至于为什么会有玩家佣兵团呢，那自然是因为玩家也能建佣兵团啦。
总而言之，那支名为绣春刀的佣兵团对他还是不错的，尤其是他们的团长曹公公，对这位新招到的狮鹫骑士可谓是十分关照，不但在苍鹰入团后第一时间将其任命为飞行大队长（现成员1人），而且还一手包办了那只胖狮鹫的饲料，一个月下来让那肥鸟又胖了八斤，眼瞅着就快彻底飞不动了。
而苍鹰也是投桃报李，凭借飞行优势帮助曹公公完成了好几个普通佣兵团搞不定的任务，让绣春刀在短短半个月内晋升为c级团，几乎打破了当地佣兵分会的记录，不过就在佣兵团晋级的第二天，无聊逛论坛的苍鹰忽然发现了一条帖子，一条有关于世界任务的、发帖人为黑梵的帖子，然后哥们儿就坐不住咯......
当天晚上，苍鹰在上线之后的第一时间便向曹公公请辞，说自己要请个天知道多久的长假，紧接着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就骑着他那只肥鸟腾空而起，大呼小叫地飞出了城，并在十分钟后（狮鹫降落大喘气时）被拍马追来的公公赶上。
俩脑抽忘了使用好友消息的傻爷们儿聊了半小时，最终达成了共识，即拥有飞行坐骑的苍鹰先走一步奔赴圣山苏米尔，曹公公则回城等弟兄们都上线后把世界任务的事告诉大家，如果没人有意见的话也会在一天内北上，去凑凑那个世界任务的热闹。
时至今日，披星戴月赶了好几天路的苍鹰终于抵达了圣山苏米尔境内，只不过他起初倒是并没有想到第一时间联系墨檀，而是准备先找到帖子里提到的圣山主峰激活任务，然后走一步看一步，结果就在他骑着鸟寻找主峰的过程中，或许是因为天气过于寒冷的原因，肥鸟竟然在起飞了两分钟后就载着苍鹰一头栽进了某个沟里，而且就在同一时间，触发了世界任务的系统提示也弹了出来。
看到‘世界任务’这四个字的苍鹰刚开始还感叹自己狗屎运来着，结果仔细一瞅，懵辶了......
同样是世界任务，但他激活的这个任务竟然跟墨檀在论坛里描述的完全是两码事，更确切一点的说，简直就是完全相反！
【区域世界任务：圣山清剿战？】
任务级别：唯一史诗
任务难度：困难
个人贡献度：na/na
当前进度：9%
领取要求：进入圣山苏米尔范围、进入耳语教派绝对控制区、圣山苏米尔声望未激活或＜0、邪恶阵营限定
是否领取：是/否
领取奖励：可选经验20000、金币1000、随机精良品质装备*3、随机精良品质消耗品*3、第二信仰：耳语之神（有信仰者可豁免神罚）、耳语教派声望+1000、掌握技能——低阶耳语·御/乱/破
任务成功保底奖励：可选经验8000000、金币50000、随机唯一精良品质装备*3、随机史诗装备*1、耳语教派声望+10000、耳语教派声望获取速度永久增加+10%、教阶【呢喃祭祀】、？？？、？？？、？？？
任务失败惩罚：若未暴露身份，扣除当前最高职业等级3、失去身份：耳语教徒；若暴露身份，扣除当前最高职业等级10、失去身份：耳语教徒、圣山苏米尔声望恒定位绝对仇恨（-99999）、法师公会、冒险者公会、佣兵工会、盗贼公会、骑士公会、云游者旅舍声望-10000（ps：任务失败时无保底奖励，但依然会结算玩家的贡献度奖励以及贡献度排名奖励。）
【备注1：一群崇敬邪神的亵渎者企图染指圣山苏米尔，他们邪恶而疯狂，却能够给予你超乎常人想象的力量，只要你愿意，完全可以趁机成为他们的一员，宣誓信奉他们那宽容而慷慨的主人，诚然，这是一条有违正义的道路，但既然你本就不是什么正义之人，又何必去拘泥那些可笑的原则或荣誉呢？】
【备注2：顺便一提，所谓的慷慨可不只是说说而已，不信的话你可以先对比一下再做决定~】
当苍鹰看到这里时，系统提示音再次从他耳边响起，任务栏中的可领取世界任务又多了一个，正是墨檀之前发在论坛里的【区域世界任务：保卫圣山】，其奖励也跟帖子里所写的一模一样，简单来说就是比上面那个【区域世界任务：圣山清剿战？】少了几乎一半的奖励。
对比之下，发现自己好像确实走了狗屎运的苍鹰陷入了沉思。
两分钟后，苍鹰便得出了答案，那就是先不选择任务，总之先问问黑梵大佬再说，毕竟自己一开始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想跟着大佬打仗，而不是......至少不完全是为了奖励。
于是乎，苍鹰当机立断，打开好友栏就给自己之前一直没好意思打扰的黑梵大佬去了条消息，表示自己有个大发现，并在后者很快回忆起自己是谁后立刻把刚才那番经历一说，然后直接将【区域任务：圣山清剿战？】的任务说明给墨檀发了过去。
......
“什么！”
墨檀在接到苍鹰发来的任务说明后豁然起身，目瞪口呆地看着视野中央的对话框，逐字逐句地反复扫视着里面的内容，脸上满是震惊。
“前辈？”
坐在对面的依奏也吓了一跳，因为她完全没可能看到墨檀的消息栏，所以在这位女骑士眼中，刚刚还跟自己聊天的黑梵前脚还好好的，后脚就莫名其妙地站起身来，瞪着面前的空气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看上去又吓人又滑稽。
“呃......没事，我忽然想到了一点东西......”
墨檀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重新坐回椅子上，然后对依奏摆了摆手：“你先回房间休息一下，我要稍微思考一下。”
依奏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起身对墨檀行了一礼，然后便以龟速向门口‘蹭’去。
“真的没事。”
墨檀知道后者是在关心自己......或是在担心自己犯了什么毛病，于是便拍了拍自己面前的地图，莞尔道：“只是刚才忽然察觉到了当前局面的几个微秒之处，产生了一些目前还不知道好坏的猜想而已。”
“是，前辈，一会儿去找火焱阳先生的时候还请允许我随行。”
依奏这才轻舒了口气，也没问具体是什么微妙之处，对墨檀再次行了一个骑士礼后便悄声离开了，就连关门时的动作都非常轻柔，唯恐打断前辈的思路，可以说是相当贴心了。
“呼，原来还有这么回事啊。”
墨檀知道依奏离开后才敛起刚刚那副从容的表情，面色沉凝地托着下巴嘟囔道：“双向的‘区域世界任务’么......看来我之前还是想的太单纯了，嗯，不过能得到这个信息绝对不是坏事，总之还是先让苍鹰稳住......”
说到这里，自己都没怎么稳住的墨檀立刻给苍鹰去了条消息，表示自己要稍微思考一下，很快就会再次联络他，然后便眉头紧蹙地揉着额角沉思了起来。
【既然是双向世界任务，且邪教徒侧的任务领取条件要苛刻得多，那么显然苏米尔这一战的定义是‘不对等竞争’，在这个前提下......】
【很显然，邪教徒侧现在应该是劣势的一方，首先那边的任务完成度只有9%，而圣山侧这两天已经到了38%，再加上那边的奖励多到有些过分，甚至还可以提及了就算任务失败也可以结算贡献度这种事，基本可以确定我们目前是占据优势的......】
【至于原因，应该就是圣教联合派出的讨伐军了，尽管这段时间双方都维持着一定程度的默契，那个主祭还找机会阴了我一把，但无论如何，那些真神信徒是不可能与耳语教派勾结的，否则别不说，一发神罚估计是免不了的，所以双方就算没有大张旗鼓的开打，肯定也仍处于敌对立场，而且还是不可调和的敌对立场......】
【如此一来，圣山、圣教联合讨伐军这边占据优势就完全解释的通了，不，这已经不是优势不优势的问题了，就算后者再怎么打小算盘，在当前这个情势下那些邪教徒也不可能会有胜算......】
【但系统按理说应该不会颁布那种没办法完成的任务，也就是说那个【区域任务：圣山清剿战】是有可能达成的，但这样就太奇怪了，毕竟双方现在的实力已经完全不成......等一下！】
墨檀忽然猛地一拍自己的额头，然后动作飞快地重新打开了消息栏，把苍鹰之前发来的消息认认真真地又看了一遍，恍然大悟地翘起了嘴角：“果然，那些邪教徒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清剿’圣山，而是别的什么，这样的话，那个【区域任务：圣山清剿战？】中的问号就解释得通了！”
他喝了口已经凉透了的红茶，在理清当前脉络的基础上重新进入了思考状态。
【总而言之，邪教徒侧的真正目的绝不会是打赢这场仗，而是某些就算顶着圣山与圣教双重压力都有机会达成的目标......嗯，完全想不出来。】
【至于并没有直接在任务名称乃至备注中提及，大概就是为了防止苍鹰这种无意间触发了对立任务的玩家将秘密宣扬出去，通过消息、论坛之类的途径直接告诉其他玩家，就像现在这样......】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旦那些耳语教徒达成了真正目的，他们绝对会在第一时间撤退，而保卫圣山的任务十有**会立刻失败......】
【从敌暗我明变成敌更暗我更明了么......】
【这样下去的话，就算在硬实力上占有优势，也未必能让对方的计划破产啊......】
【除非......玩点脏的？】
墨檀挲姿着下巴迟疑了几秒钟，然后停止了思考，再次打开消息栏找到了苍鹰。
‘那什么，还在不？’
‘在的在的，黑梵大佬你觉得我现在该咋整？’
‘呃，我想问你个事儿。’
‘啥事儿？’
‘你对卧底这个神圣而伟大的工作有神马看法？’
‘二五仔？’
‘呃，嗯......’
‘非常向往！！！’
‘？？？’
第六百八十三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