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三章：北上......不去
同一时间
圣山苏米尔境内，天堑峰
先知普兰娜、大祭司克罗姆、大萨满盖尔三位长者并肩屹立于天堑峰顶，面色肃然。
无论是已经数年没有踏出过苏米尔主峰的普兰娜，还是在耳语教徒掀起战火前喜欢隔三差五下山云游的克罗姆和盖尔，此时此刻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般情况下出现在这里。
但因为那个小伙子的一句话，他们来了。
而他们脚下这座巍峨高耸的天堑峰，原本也不存在于这里，就在半小时前，这片区域还只是一片普普通通的雪原。
但因为那个小伙子的一句话，它出现了。
如果放在正面战场上的话，这三位实力均处于史诗的长者其实也并不是很吓人，就算三位长者个个都拍着胸脯说但凡某人把自己放到呓语城那边，自己绝对能把那帮子亵渎者的脑浆子打出来，但事实上，他们确实派不上太大的作用。
用某人的话说，这是一场战争，而并非一场战斗。
然后便把三人轰到了这片鸟不拉屎的地方......
一点情面都不讲。
“那小王八蛋还真敢翻脸不认人啊，老头子我腆着脸跟他说了半天的好话，就为了能跟着一起干塌那座城，结果他竟敢......”
有着锅盖头的大萨满盖尔咬牙切齿地看向北方，原本就邋里邋遢的造型因为刚才那番‘作业’更是脏乱不堪，乍瞅跟个叫花子的似的，仔细一瞅，啧，还不如乍瞅呢。
“想报仇？”
克罗姆瞥了自己这位好友一眼，直接道破了对方的心思。
盖尔也是光棍，当即点头道：“想！”
“是啊，我也想。”
克罗姆耸了耸肩，眼中闪过一抹冷光，咬牙道：“我还记得上次咱们当时去拔那座城的时候，我们的大地之鞭军团几乎被屠戮殆尽，虽然成功截断了那条近乎已经被侵蚀了九成的地脉，却也几乎葬送掉了我们苏米尔最重要的核心战力，还有何塞......他原本应该是最适合接替喀戎位置的人，却为了掩护我们离开永远留在了那座罪恶的亵渎之城。”
一直没有说话的普兰娜大先知在听到何塞这个名字后长叹了口气：“你们那天应该带上我的。”
“总该有人看家，尤其是在喀戎昏迷的时候，要是你跟蒙多那家伙也跟我们一起杀过去，万一咱们不小心全都栽那儿了，乐子可就大......唔咳！！”
克罗姆刚说到一半，就被普兰娜用一套干净利落的、英姿飒爽的、加持了石肤术的组合拳打岔了气，捂着肋叉子坐地上了。
“你这张破嘴永远都那么晦气。”
普兰娜解除了手臂上的石肤加持，恶狠狠地白了克罗姆一眼。
后者讪讪地扯了扯嘴角，不说话了。
“喂，我说你们两个......”
盖尔怒气冲冲地瞪向面前的两位好友，恼道：“你们难道就不想报仇吗！”
“想啊，我不是已经说过了么。”
克罗姆一边揉着自己的老腰，一边对盖尔点了点头。
后者当时就火了，震声道：“那你们还这个德行！？要知道蒙多他现在已经......”
“蒙多在做蒙多该做的事。”
普兰娜淡淡地打断了他，表情逐渐变得严厉起来：“而我们也在做我们该做的事，盖尔，你现在所做的，正是报仇与雪耻的一部分。”
片刻的沉默后......
“我知道。”
盖尔一拳锤在克罗姆的头上，咬牙道：“我只是不甘心。”
后者回头瞥了他一眼：“不甘心你打自己好不好？”
“疼。”
盖尔不暇思索地给出了回答，他说的很有道理，克罗姆无言以对。
“小黑梵做到了我们做不到的事。”
普兰娜见怪不怪地笑了笑，然后半跪在地上最后一次为三人脚下这座山峰进行加固：“至少到我们离开之前，他说的所有话都应验了，他说蒙多那个小学徒可以把亵渎者隐藏的战力驱赶到雪鸠丘，然后那些亵渎者就顺利汇合了；他抽调走了主峰的所有战力，说内部空虚的圣山绝不会被趁虚而入，然后那些敌人就开始忙的焦头烂额；他说自己可以把呓语城的所有人按在原地动弹不得，然后便在试探阶段把敌人打得抬不起头来，然后他又说......”
“让我们在这里起一座山，日升之时，便是苏米尔全境光复之时。”
克罗姆微笑着接了一句，然后转头看向因为过度透支力量而身形摇摇欲坠的盖尔：“你信他么？”
后者翻了个白眼，干笑道：“我要是不信的话，还能在这儿跟你俩喝西北风玩？”
“这就是报仇了。”
“这也算报仇么？”
“蒙多的小学徒说过，月有阴晴圆缺。”
“月怎么着？”
“就是人不会事事如意。”
“嗯......”
盖尔应了一声，不说话了。
过了半晌，普兰娜递给他一支装着淡金色液体的药剂瓶，又扔给克罗姆一支：“喝了。”
“这什么玩意儿？”
克罗姆和盖尔异口同声。
“黑梵牧师在咱们临出发前给我的，说这是一种能够让人快速回复体力的魔药，他朋友给的。”
普兰娜自己也拿出了一支规格相同的药剂，微笑道：“他说，虽然这东西副作用很强，但如果咱们实在是意难平，就来上一支，应该能恢复六成左右的实力。”
克罗姆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盖尔则是毫不犹豫地拔开木塞，将药剂瓶里面的液体一股脑地倒进了嘴里。
然后就发出了几声类似于丧尸嚎叫的声音，七窍生烟地趴地上不动了。
趴地上不动了......
不动了......
“他不动了啊！！”
克罗姆当时就惊了，骇然道：“那小王八蛋怕不是要毒死咱哥仨啊。”
“谁跟你哥仨！”
普兰娜呲了呲牙，耸肩道：“我已经检查了，虽然里面掺杂着大量我个人觉得但凡是个正常炼金师都不会往里放的东西，但作用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嗯，副作用也是货真价实的。”
克罗姆低头看了眼偶尔抽搐一下的盖尔，又看了看手中的药剂瓶，艰难地咽了下口水：“比如说？”
“难喝，非常难喝，而且药效褪去后会失去战斗力整整三个月，而且据我研究，那三个月应该还会伴随着剧烈的腹泻。”
普兰娜耸了耸肩，对克罗姆眨眼道：“所以你要是打算喝的话，就做好未来三个月住在厕所的准备吧。”
“呃......”
克罗姆打了个哆嗦，低声问道：“所以你这是已经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普兰娜不暇思索地点了点头，然后对克罗姆笑道：“你也准备好了。”
“啊？我没啊。”
“不，你有的。”
然后这位实力要略高于盖尔和克罗姆的老奶奶就一拳擂在了后者肚子上，并在对方下意识张开嘴的时候劈手夺过其掌心那瓶药剂，拇指微微用力便掰开了木塞，然后将里面的液体灌进了克罗姆嘴里。
一秒钟后，克罗姆也七窍生烟地趴地上不动了。
“呵，那小子还真是什么都能猜得到啊......”
普兰娜拍了拍手，从容地拔开木塞，将自己手中那瓶药剂放在嘴边，毫不迟疑地一饮而尽，莞尔道：“意难平么？说的真......呜呃呃呃呃呃呕！！！”
然后她也七窍生烟地倒下了。
......
【卢娜的手工健康合剂·金苹果iv型】
品质：破败
类别：消耗品
效果：若使用者最高职业等级为1级职业-30级的高阶职业，则恢复90%全部基础数值；若使用者最高职业等级为31-50级的高阶职业，则恢复75%全基础数值；若使用者最高等级为1-50级史诗阶职业，则恢复60%全基础数值；对拥有传说阶职业的单位无效，使用后24小时内免疫所有品质低于唯一史诗、类别为消耗品的正面增益效果，使用后第12小时起陷入虚弱状态，全属性降低90%，持续720小时在线时间。
※基础数值包括且不限于生命值、体能值、魔力值、敏锐值、信仰值※
特质：良药、苦口、非常苦口、螺旋升天苦口。
【备注：见习炼金师卢娜·林奇通过对████的逆向分析研制出的特效药，效果好，见效快，性价比极低。】
......
十分钟后
游戏时间pm21:58
圣山苏米尔境内，雪鸠丘，耳语教派混编主力部队帅帐
伴随着一蓬细小的焰光闪过，卢修斯·莱斯特兰奇身前的桌面上忽然出现了一小撮灰烬，并在半秒钟内飞快地组合成了一张焦黑色羊皮纸。
“来了么......”
有些心烦意乱的卢修斯深吸了一口气，垂眸将视线投到了这张纸上。
一串简短的、燃烧着绿色火焰的字符在上面跳动着。
字很漂亮，但比卢修斯还要差上不少，一看就知道是汤姆写的。
【呓语城被人家打崩了，现在埃登大主教他们正缩在城里等你过去救人，顺便一提，我脱离耳语教派了，虽然姑且会遵守之前答应你的事，但回头见面时还希望你不要对我发多余的牢骚，就这样。】
嘭！！
再难压抑住怒火的卢修斯将手中那封信重新焚成了一片灰烬，并在短暂地沉默后豁然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帅帐，差点儿跟急匆匆跑向这边的苍鹰撞个满怀。
“汇报情况！”
卢修斯面沉如水地抬手了准备躬身道歉的苍鹰，沉声问道：“侦查结果怎么样？”
苍鹰也不废话，简单行了一礼后立刻实话实说道：“西边的苏米尔主峰没有半点动静，南边也完全没有捕捉到之前始终在追击我们的那些敌人，东边的圣教联合驻地也一切如常，没有半点行动的迹......”
“一切如常？”
卢修斯忽然打断了苍鹰的汇报，面色古怪地问道：“你确定是一切正常？！”
“是的，大人，至少就我和第四大队的两名斥候观察，圣教联合远征军的驻地与之前并无不同。”
苍鹰用力点了点头，沉声道：“还有就是，我们在距离圣教联合驻地偏南一点的地方，发现了一支规模约三千人的队伍，里面有......”
“你之前看到的那个红发兽人，对么？”
卢修斯再一次打断苍鹰，直接抢答。
后者先是一愣，然后面色严肃地回答道：“是的，先生，我想我应该看到了那个红发兽人，虽然恐于被发现无法靠的太近，但因为那个人当时正在简易营地前训话的关系，属下能断定自己并没有认错人。”
卢修斯如遭雷劈般地退了半步，过了好一会儿才咬牙道：“被骗了......”
“您说什么？”
苍鹰满脸困惑地看着卢修斯，就好像他不知道墨檀的计划是的。
“我们被骗了！”
卢修斯目眦欲裂地低声喝道，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往东边看了一眼：“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座山上恐怕根本就没有什么圣教联合的人，就算有，也绝对和那只远征军没有半点关系！这一切全都是那些兽人所设下的骗局，为了让我们不敢轻举妄动而设下的骗局！他们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在雪鸠丘，而是呓语城！！”
苍鹰吓了一跳，忙问道：“但是大人，就算我们刚刚没能在苏米尔发现圣教联合的部队，他们也有可能是躲在山里或者去呓语城那边了，您为什么会觉得......”
“因为圣教联合的主力部队一动都没动！”
卢修斯一边大步向营地内环区走去，一边面色阴冷地说道：“如果这是一次协同作战的话，哪怕圣教联合提前收到了半点风声，都绝无可能在呓语城岌岌可危的情况下按兵不动，要知道那可是唾手可得的战勋，所以根据你们所调查到的情况分析，真相自然只有一个......”
【犯人是黑梵大佬。】
苍鹰情不自禁地在心底补充了一句。
“这次对呓语城的袭击完全是苏米尔方在自作主张！”
卢修斯攥紧了拳头，恨声道：“他们把所有的兵力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从北边迂回，一部分在南边牵制我们，不惜让苏米尔主峰几乎处于不设防状态，也要拔掉我们在北境的根！”
苍鹰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心下对黑梵大佬的预判敬佩不已。
“不过，他们没有料到的是，我早就提前做好了准备，让手中这支军队处于随时可以出发的状态，而不久前刚刚统合完毕的高机动核心战斗序列更是可以立刻以远超大部队的速度进行奔袭驰援。。”
卢修斯的嘴角翘起了一抹冷笑，眸中似是有火焰在燃烧：“再加上汤姆第一时间反馈回来的情报，只要我们立刻向北开拔，就可以......”
“那......那个......大人......”
“嗯？”
“北边......”
“没错，北边，我们立刻出发，以最快速度北上驰援呓语......”
“但是大人，北边在不久前突然冒出座山啊。”
“无妨，只要我们......冒出座什么？”
“一座山，大人！”
“山？！”
“山！！”
“......”
第八百零三章：终
第八百零四章：迂回
雪鸠丘北边忽然冒出座山。
足以截断耳语教派主力部队驰援通路的山，货真价实的真山。
卢修斯震惊了。
不只是他，当听说普兰娜等人真能给捣鼓出座真山的时候，就连墨檀都震惊了。
要知道，在他之前的设想中，原本是打算让这几位据说跟大地之灵关系不错的长者造个西贝货，也就是那种看起来挺像回事儿，但只求长宽，不求薄厚的那种山，也可以称之为‘墙’。
墨檀早料到谨慎如卢修斯定然会在大军开拔之前做好侦查工作，所以只要打一个敌方传讯人员，其实就是汤姆·莱斯特兰奇离开雪鸠丘的时间差，在对方差不多到呓语城的时候再动手，这事儿就算搞定了。
耳语教徒的主力部队斥候有限，其标准意义上的空中单位更是只有苍鹰一人，而卢修斯虽然也能原地起个飞什么的，但他十成十都不会做出会让自己以身犯险的举动，所以只要苍鹰奉命详细侦查那座山时不给嘟嘟喂药，回来之后就可以直接用‘太高，连我都翻不过去’这种说辞误导对方，迫使卢修斯变更行动路线。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结果，就在他对以普兰娜为首（因为她最能打）的三位长者说完想法时，人家合计了一番后竟然表示可以直接整座真货出来，虽然高度可能会比墨檀之前预估的低一些，但也绝对是座货真价实的山。
而代价则是他们会为此消耗自己全部的力量，以至于很难再参与到对呓语城的进攻中。
后面这一句，是三位长者当时着重补充的，墨檀亦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对方有些不甘心。
但出于稳妥，他终究还是没有把自己之前的打算说出来，而是特别不脸红地表示为了战争的胜利，一座货真价实的、能够截断耳语教徒主力部队的天堑是必要的，还请三位以大局为重。
并偷偷把卢娜之前送给自己当饮料的加强版藿香正......咳，炼金药剂塞给普兰娜并为其简单解释了一下具体效果，倒不是为了收买人心，主要是他能看出来三位长者是真的很不甘心。
他曾经听火焱阳说过，在几个月前，刚发现邪教徒正悄悄在苏米尔扎根的时候长者议会立刻主动出击，集中优势兵力直捣呓语城，希望能直接将敌人根除在那座被其用于伪装的山腹中。
结果却是损失惨重，不但圣山侧唯一的正规部队大地之鞭元气大伤到几乎被除名，就连那位最碉堡的长者，使用石族之角吹响【山峦回声】侦测到呓语城的大萨满喀戎的徒弟，圣山苏米尔三百年来最耀眼的天才——何塞·荆棘鸟都陨落在了呓语城。
苏米尔错估了邪教徒的实力，也没料到被邪神之力所浸染的地脉有多么暴虐，多么不可理喻，更没有料到那些在绝对主场内战斗力飙升的耳语教徒有多么强大，以至于一场本可以奠定局面的奇袭最终惨淡收场。
当然，东北教区也付出了足够的代价，抛开那些起手就被大地之鞭凭借联合施法和集团冲锋葬送了四位数的中低阶信徒之外，何塞·荆棘鸟陨落前用付出生命为代价召唤的两个【先祖巨像】简直强大到不讲道理，一出场就直接用雷霆手段毁掉了那条溢满了邪神之力的地脉，将原本能够在呓语城内至少得到三倍加持的邪教徒打回了原型，硬生生破掉了东北教区卧薪尝胆了不知多久才在北境建起的的‘绝对主场’。
这也是墨檀敢于主动进攻呓语城的原因，要是那条邪神地脉当初没被毁掉的话，就算他手中能够调动的兵力再多一倍，他也不可能用这种‘一家老小一波流’直接a过来，那不叫战略，那叫送死。
要知道在邪神地脉的增幅下，埃登那种级别的史诗阶强者就算境界不够，其实力也会被加强到无限接近于传说阶，除非大萨满喀戎会影分身术，或者圣教联合一咬牙一跺脚派出四五个传说阶大骑士长，否则绝对打不下来呓语城。
至于那位何塞·荆棘鸟为什么能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成功捣毁地脉，倒也不难解释，无非就是那位年仅三十岁出头的、有着四分之一半兽人血统的、英俊帅气的大先知着实是个天才，尽管实力只有是史诗巅峰，却依然能够找准机会通过自杀式袭击在埃登等高层尚未反应过来的前提下捣毁地脉。
至于他天才到什么程度......
可以参考汤姆·莱斯特兰奇。
简单来说就是不讲道理，各种层面上都非常不讲道理，宛若玩家中的科尔多瓦那么不讲道理。
而且还比科尔多瓦运气好。
所以就算何塞·荆棘鸟英年早逝，那也不能说他倒霉，只能说欧皇寿命极短这种自然规律太过强大。
还有一种比较强词夺理的说法，那就是无论是颜值、相貌、天赋、性格还是品行，那位大先知何塞都太过于完美了，而太过完美的人本身就跟这个充满瑕疵的世界格格不入，所以何塞死了，而汤姆这种有着严重缺陷的人却还活着。
总而言之，无论是圣山苏米尔侧，还是耳语教派的东北教区，墨檀所看到的都是他们两败俱伤、元气打损后的实力。
但这对于墨檀来说却不能算是一件坏事，毕竟他虽然因为自己的某些特质在指挥方面颇有能力，却有一个短时间内难以弥补的致命伤，那就是对这个世界的力量欠缺了解，所以双方的层次越高，他对局面的掌控力就越弱。
就像被罗老师吹得神乎其神那位亮仔，就算他再怎么用兵如神，穿越到一战二战时期估计也得抓瞎，至少在补完基础军事知识之前，是绝无可能打赢任何一仗的，当然，如果他麾下的战士都有着██题材中那些███的水平，在牛大爷的棺材板够结实，足以保证其不会暴起伤人的情况下，别说是亮仔了，就连那只会纸上谈兵的赵括，都未必不能打下一片锦绣江山出来。
只可惜，墨檀虽然拿到了苏米尔方的总指挥权，手下的战斗力也比当初在米莎郡时强了不少，但毕竟人家只是普通的血肉之躯，自行车不会骑，扔手雷也炸不下飞机，更没有谁掌握着能在八百里之外一图腾爆掉埃登狗头的强大技艺，所以优势其实并不大。
不过正如之前所说，虽然优势不大，但在双方层次都比全盛时期下降了很多的情况下，墨檀至少对局面还有着足够的掌控力。
虽然还需要让蒙多·磐和火焱阳告诉他那些元素魔法的效果、范围、消耗，乃至于狼骑兵的具体杀伤力、速度、耐久力，但墨檀依然控得住场。
而在人格为‘绝对中立’的墨檀控得住场这一情况下，他的对手往往都会不太舒服。
卢修斯也好，埃登也罢，都不是米莎郡那些无脑的突变者，他们有脑子、能思考、会做判断。
然而在面对他们时，墨檀却比面对那些突变者更舒服些。
并不是与人斗其乐无穷，而是墨檀可以在那些突变者身上践行的战术，很多优秀的指挥官也做得到，但那些人对于卢修斯和埃登这种‘人’的把握程度，却比不上墨檀。
或许某个对人性颇有研究的福典狱长是个例外，但他这会儿并不在这里，就算他在这里，也未必会出手。
所以正如墨檀所说，这场战争的结果，已经注定了。
......
游戏时间pm22:21
在以最快速度核实过斥候们所反馈回来的情报，尤其是有关于北边那座突然冒出来的山后，卢修斯麾下的东北教区主力部队出发了。
他们兵分两路，一路往东，另一路，也是往东。
因为能够以最快速度驰援呓语城的方式，除了直接北上之外，也就只有从东边迂回了。
西边的苏米尔主峰也不是不能绕，但卢修斯现今虽然掌握了总计七千余人的兵力，并且还捕捉到了苏米尔主峰内部空虚的事实，但他终究还是没有选择从西边绕。
原因有二，首先，虽然卢修斯猜到了苏米尔主峰的绝大多数兵力现在应该都聚集在呓语城那边，但绝大多数终究不是全部，虽然凭借手中的兵力攻陷那座圣山没什么问题，但只要对方有几个长者和少部分兵力留在苏米尔主峰，卢修斯就绝不可能在天亮前杀到山顶，而通过汤姆反馈回来的消息判断，在没有援军的情况下，呓语城怕不是坚持不到天亮的
其次，就算能攻陷苏米尔主峰，能够达成东北教区核心目标的‘污染’也必须由至少五位高阶主教或一位大主教带三位高阶主教联手发动，而这支队伍中加上卢修斯自己在内，也只有两名高阶主教而已，同等教阶的护教骑士倒也有一些，实力也谈不上逊色，却并不满足发动污染的条件。
所以，从西迂回，不划算。
那么便向东！
尽管东边有着圣教联合远征军驻扎，但得知后者始终在那边稳扎稳打地卢修斯可以断定圣教方应该并未参与到攻城计划中，在这个前提下，只要自己借助山体进行贴边迂回，摆明意图北上的话，按照之前养成的默契，那些圣教联合的人应该不会突然杀向自己，充其量也只是发动几轮试探性攻击而已。
要知道卢修斯手头这支队伍可是前所未有的庞大，就算那支远征军有足够的的能力击溃他，也势必会付出不小的代价，而他们显然不想付出太多，否则早就真正意义上的与苏米尔方联手了。
再加上自己前进的方向是北上呓语城，不是西边那些圣教联合名义上‘盟友’的老巢，更不是东南方的圣域境内，他们十有**应该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所以虽然未必是最好的办法，但这已经是卢修斯在短时间内能想出的最佳方案了。
因为他那辎重全都被用来加固驻地，外加防御圈缩小、全军戒备等一系列极具前瞻性的操作，从命令下达到全军出发，整个过程也只用了整整十五分钟而已。
而被拆成两个部分的大军，则分别是由埃里克骑士率领的、以骑兵为主的核心战斗序列，以及卢修斯带领的主力部队。
同一个方向，同一个目标。
作为先锋的一千二百人无需照顾大部队，按照既定路线全速开往呓语城。
而主阵则同样进行急行军，紧跟在前锋后面，如果情况超出了卢修斯的料想，比如圣教联合忽然暴起截杀先锋部队，那么主阵则会立刻停止迂回，全速开向南部，并在脱离北境后的第一时间化整为零，重新蛰伏起来。
换而言之，就是认输。
这是卢修斯经过权衡后得出的最佳结论，毕竟如果圣教联合正式介入，那么呓语城那边自己肯定是来不及救了，弄不好甚至还会把手头这近万人给搭进去，还不如暂且认输撤退，等汤姆救回埃登大主教后再从长计议。
成大事者，要拿得起，放得下！
鬼魅般‘走’在主阵最前方的卢修斯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攥了攥拳头。
之前，是不是应该让汤姆见势不对先行撤回来比较好呢？
那小子，可不能没了自己的照顾啊。
......
一小时后
游戏时间pm23:34
苏米尔境内，圣教联合外环防御圈西南方十里处，黑梵战略地图w1区域
呯！！
伴随着最后一根宛若木桩般的【石壁图腾】拔地而起，并将周围那些积雪、石块、木材强行束缚成一方矮墙后，火焱阳开心地拍了拍手：“啊哈，完成了！”
“哦哦哦哦！”
周围的玩家异口同声地欢呼了起来，在一片普通人一辈子都未必能碰到的、摇摇欲坠的、破破烂烂的、极尽敷衍的防御工事前鼓起了掌。
“马上就要结束了，大家再坚持一下。”
火焱阳咂了咂嘴，转头对众人咧嘴一笑：“一会儿都演的敬业点儿，可别让人看笑话了。”
“焱阳大佬。”
一个刚从东边回来的精灵游侠挤出人群，大声报告道：“那边似乎并没有搭理咱们的意思。”
“没事~”
火焱阳摆了摆手，眼中闪烁着搞事的光芒，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
“反正他们该搭理的也不是咱们。”
第八百零四章：终
第八百零五章：出头
驻地核心，临时圣堂，祷间
圣教联合北伐军总指挥官，来自太阳教派的大骑士长杰夫·哈灵顿睁开双眼，缓缓站起身来，而始终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一道道金色光轮也同时黯淡了下去，飞快地融入了哈灵顿的身体，化作一道道充盈着沛然之力的暖流游走在其四肢百骸，轻而易举地抵消了这具躯体的疲惫。
很快，已经数日没有合眼的哈灵顿骑士长便神采奕奕地抬起头来，不紧不慢地活动着自己重回最佳状态的身体，并对面前那座迷你太阳神像献上了本日最后一次祈祷。
再过半小时，这一天就要结束了。
他缓步走出祷间，走到指挥室中间那张巨大的长桌前坐下，有些怠惰地展开了面前的战略地形图。
图，两个月前苏米尔派德鲁伊送来的，很精确、很细致，用以也很明显。
那就是他们希望自己麾下的远征军能善用这幅地形图，做些实事。
但自己只是收下了图，事，却没怎么做。
所以那些信奉着什么元素之灵的盟友，应该会对自己很不满吧。
百无聊赖地翻着面前的地形图，哈灵顿骑士长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从容而沉静，很显然，他并不在乎那些兽人是否对自己心怀芥蒂。
因为那些终日在山头上吹风晒太阳的人不会打仗，那些注定会在真神荣光下身死魂灭的异端也不会打仗。
而他，在太阳教派十三骑士长中位列第九顺位的杰夫·哈灵顿，毫无疑问是很会打仗的。
打仗，需要牺牲。
亦或者是，胜利，需要牺牲。
然而苏米尔那些人并不愿意牺牲，那些只敢蜷缩在阴暗角落中的异端也不愿意牺牲，所以他们都没有办法获得胜利。
最终能赢的，唯有圣教联合，唯有吾主太阳之神。
杰夫·哈灵顿一直坚信着这点，虽然他很清楚，自己如果想要得到胜利的话依然需要用牺牲换取，但值得庆幸的是，有一位很清楚如何在不付出代价的情况下摘取胜利果实，虽然并不善于用兵打仗却比任何人都眼目通透的友人始终在给予自己支持。
而哈灵顿之所以不动，正是在遵循那位友人的想法，等待一场没有牺牲的胜利。
更准确点说，是一场‘自己人’不会牺牲的胜利。
诚然，苏米尔那些兽人对自己一定会很不满，但那又有何妨，毕竟他们并不是‘自己人’。
当然也有一些自己人对现状很是不满，每天前来请战的同胞们亦是越来越多，但这也是没办法事，毕竟他们的高度还不够，对局面的认知都宛若自己一样浅薄，而且还没有一位目光足够长远的人提携。
所以，就无视了吧，就算现在多少会有些怨言，也影响不到军心，等到胜利被摘取的那一刻，怨言也就散了。
就算不散也没关系，毕竟自己从来都不是那种在乎风评的人。
只是吾主那千万信徒中普普通通的一位罢了。
“差不多了，如果那些异端想要尽快打开局面的话，无论他们到底藏了一张什么牌，都已经到了快要掀开的时候了。”
哈灵顿骑士长低声喃喃了一句，然后重新卷起地形图将其扔在一边，从他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这段时间让他感到困扰的事绝非苏米尔方的不满，也不是麾下战士们的怨念。
而是......
【没想到渥伦斯竟然会被囚禁起来。】
杰夫·哈灵顿用他那有着厚厚一层茧子的手指轻轻拂过面前那封信，一封已经被他读过好几遍，几乎可以一字不漏从头到尾背下来的信：“而且还是被曙光教派的战斗修女院......”
信的内容，很简单，哈灵顿的一句内心独白外加一句自言自语已经说明得足够清楚了。
来龙去脉也不难解释，总结一下就是在曙光教派的那位大骑士长格林·提瑞带人抵达北伐军驻地后，便第一时间接手了太阳教派那位第二战团指挥官，金冠主祭渥伦斯·卡列尼的工作，至于原因，格林骑士长只给出了两个字——渎职。
具体是怎么个渎职法，格林骑士长没说，渥伦斯主祭也没问，对外更是用普通的军事调动来解释，对应工作也只用了小半天的功夫就被交接完了。
而真实原因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秘密，无论是光之都那边还是北伐军这边，但凡是教阶比较高的人都很清楚，渥伦斯主教犯下的错误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以近乎于故意的态度，让一支总计二十人的侦查小队去送了个死。
那支队伍的成分也不复杂，简单来说就是曙光教派的一位后起之秀以及其他人若干。
后起之秀的名字叫做黑梵，教阶序列很低，个人实力非常一般，年纪不大，只有二十岁出头的样子，之前在米莎郡带领一帮民兵克服了一场瘟疫，据说在指挥作战方面颇有才能，还被盛传是曙光教派新晋圣女晨忘语的老相好。
对于这份履历，大多数人都是嗤之以鼻的，毕竟很多人都听说了，所谓的作战方面颇有才能只是欺负一些没有思想的烂肉罢了，十个人里有九个都敢拍胸脯表示我去我也行。
再加上当时同在米莎郡的还有曙光教派那位在各方面都很难让人不注意到的圣女，有着传说阶实力的夏莲·竹叶，大家就更觉得那位黑梵牧师之所以能够脱颖而出，完全是因为他那层‘可能是曙光教派新晋圣女晨忘语老相好’的关系。
然而各大教派真正的高层却并没有这么想，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在仔细问过那些曾在米莎郡对抗瘟疫的战士们后，他们发现那位黑梵牧师可能还真有两把刷子。
当然，除了曙光教派和素来大嘴巴的公正教派之外，其它教派都比较低调，都不约而同地封锁了消息，然后默默地从暗中关注那位黑梵牧师。
结果渥伦斯却是从暗处跳到了明处，并将观察变成了一场蓄意谋害。
说实话，玩得有些出圈了......
尽管圣教联合并不是那种傻白甜伟光正的组织，但这个偏守序、偏善良的阵营还是有很多事不能做，也不该做的。
而借那些邪神信徒，那些异端中的异端之后谋害袍泽，就是不能做也不该做的。
结果渥伦斯做了，虽然他做的很隐蔽，饶是现在都没有留下半点证据，但他终究还是做了。
然后素来都还算道理的曙光教派，也就不讲道理了。
具体做法就是圣安布罗冕下亲自找了现任太阳教派教皇喝了个下午茶，然后又组织了一场看似实在商讨北境战局，实则并无半点意义的小会议，并提出派自家大骑士长格林·提瑞带人北上的想法。
太阳教派的教皇冕下第一个表示同意，然后公正教派、丰饶教派等圣教联合一线成员也都纷纷表示支持，给予圣安布罗以及格林大骑士长极大的肯定。
至此，比较官方的流程基本就走完了。
再然后，格林·提瑞北上，接替渥伦斯·卡列尼主教的位置，并表示渥伦斯主教劳苦功高，好不容易卸下了担子，不如就先行回光之都休息吧。
再再然后，渥伦斯主教当即表示自己不怕苦不怕累，愿继续留在北伐军与异端死战到底。
格林骑士长只是笑了笑，慢条斯理地把刚才那番话重新说了一遍，唯一的区别在于，说第二遍时他手是放在剑柄上的。
第二天，渥伦斯主教便卷铺盖走人了。
主教大人脚程不慢，只用了几天时间就回到了光之都，然后连家都没回，径直冲向内城区的太阳大圣堂。
不过就在渥伦斯刚刚踏入内城区的瞬间，一个窈窕靓丽的精灵女子便出现在了他面前，手中握着一柄如主人般纤细修长的十字架。
女子，叫夏莲·竹叶，身高173cm，体重51kg。
十字架，叫星金十字架，长170cm，重598kg。
那天，光之都内城区的东门前多了个坑，又大又圆，丰饶教派的神官花了小半天才给填平。
那天，因为走路太快而不慎摔倒的太阳教派金冠主祭渥伦斯·卡列尼断了7对肋骨、三截脊椎骨，碎了八块腕骨、四块掌骨、五块跖骨、一块肩胛骨，若不是被恰巧路过的曙光教派战斗修女院第一大队及时救起，并送至位于战斗修女院地下三层大禁闭室修养，恐有性命之忧。
同日，曙光教派圣女夏莲亲赴太阳大圣堂，与现任教皇冕下及三位骑士长、六位金冠主祭、一位大牧首进行了一番长谈，言辞恳切地表示虽然在修女们的精心照料下渥伦斯主教暂无性命之忧，但因为那一跤摔得实在太重，以后恐怕难以在肩负主教之责，继续为伟大的太阳神传播福音，还请诸位以大局为重，在缅怀渥伦斯主祭的同时不忘另觅新的继任者。
并在离开前表示......
“我们冕下让我委婉点，我这人听劝，今天特意上门跟大家玩委婉，现在委婉玩完了，我就顺便再扯两句没营养的。”
她手握十字架，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身后却是一片万丈千光，空气中更是回荡着清晰可闻的曙光赞美诗，其气势只恢弘甚至将那座巨大的太阳神像都压得光芒黯淡，再难散发出丝毫的光和热。
短暂地停顿后，夏莲美眸流转，掩嘴轻笑道：“还请诸位向伟大的太阳神祈祷，希望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小牧师能够平安回来，不然的话，呵......”
千光散尽，漂亮的精灵圣女转身向门口走去，抛下了一句宛若雷霆般炸响在每个人耳边的谏言，或者说是警告——
“非但那个渥伦斯留不了全尸，恐怕你们还得重新选一位骑士长出来了。”
“夏莲圣女！我等同为圣教中的一员，您竟敢放下如此狂言，也不怕......”
排名仅次于杰夫·哈灵顿的兽人骑士长多玛·尘骨激动地站起身来，并在下一秒以更快的速度重重地砸在地上，头顶多了一只小巧精致的小皮靴。
咔嚓......咔嚓！
有着半步传说水准的多玛骑士长奋力挣扎着，但除了让身下那片金光璀璨的地砖裂开一道道沟壑之外，毫无建树。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刚才是打算为那个不惜送同教伙伴去死，也要至我们小黑梵于死地的杂碎辩护？”
夏莲面无表情地将多玛骑士长的半张脸踩进了地面，淡淡地问了一句。
而脸被埋在地板里的后者自然回答不了她，只能继续徒劳的挣扎着。
“夏莲殿下！”
太阳教派的大牧首尤娜·郝德森女士站起身来，平静地看着夏莲，沉声道：“我们都是圣教的一份子，您如此行事，难道不怕曙光女神降下......”
“怕啊，能不怕嘛，所以我在出门前就跟女神大人打过招呼了，结果她老人家......啊！！”
夏莲刚说到一半，一道金色的雷霆便突然出现在她头顶，紧接着就是咵嚓一声......劈中了夏莲脚下的多玛骑士长。
除了太阳教皇之外，在座的其他领导人眼皮都跳了两下。
“咳咳，我是说，结果女神大人还真下了道神谕给我，你们猜内容是什么？”
自知说错话的夏莲尴尬地咳了两声，然后似笑非笑地转头瞥了一眼那座已经不再散发光和热的太阳神提苏神像，轻声道：“女神大人让我别冲动，把这座神像砸了就差不多了。”
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当然了，这话女神大人能说，我肯定是不能这么做的，毕竟就像大牧首说的一样，咱们都是圣教联合的一份子，我个人也非常的尊敬太阳神大人。”
夏莲耸了耸肩，移开了踩在多玛大骑士长头上的脚：“所以我才会过来给你们一个警告，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警告。”
有着淡金色鳞片的蜥蜴人大牧首叹了口气，重新坐下了。
“哦对了，还有两件事......”
夏莲拍了拍手，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脸上的笑意愈发弄了起来：“可能诸位还不知道，那个不成器的小牧师其实跟我们曙光教派那位路加·提菲罗前冕下有点缘分。”
空气，突然凝滞了。
“第二件事就是，路加还活着，而且跟我不一样，那家伙其实挺不听劝的，就算是面对神谕也是那个德行，所以我衷心地希望你们别得罪那个睚眦必报的小王八蛋，不然的话......唉。”
夏莲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再次转身向大门走去......
“他真敢把你们这教堂给炸了。”
第八百零五章：终
第八百零六章：放行
“那位圣·路加·提菲罗冕下竟然还活着......”
桌前的杰夫·哈灵顿骑士长靠在椅背上，缓缓合上双眼，抬手轻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不得不说，渥伦斯主祭的运气确实不怎么好。
按理说，既然大家都是圣教联合的一份子，就算他渥伦斯确实下做了些，坑了曙光教派一把，给那个名叫黑梵的年轻牧师给弄死了，却也不至于刚回光之都就被人打碎了六成骨头，然后被软禁起来等死。
毕竟，那位黑梵牧师无论是实力、地位还是在联合内部的影响力，都远不如渥伦斯，就算却有才能，充其量也只能算是颗种子而已，或许曙光教派会为他投入很多资源，但也不至于为了他直接跟太阳教派把脸皮撕破了。
抛开那些中低阶神职人员不说，随便哪个明白事理的上位者其实只要想想就能猜到，意图坑害黑梵牧师的决定就算不是渥伦斯独断专行，其中的参与者也不会很多。
原因很简单，若是一个教派的大多数人都如此阴暗，在大风向终究还是偏守序、偏善良的圣教联合中绝对是混不长远的。
当然，正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圣教联合这种大型实力自然是无法免俗的，哪怕同处一个阵营，彼此之间自然也会互相较劲，至于较劲方式嘛，有和平的、有粗暴的、有沉稳的、有激进的、有重宣传的、有重实践的、有对外开疆扩土的，也有对内勾心斗角的。
需要注意的是，上述那些方式并不是某一个教派的风格，事实上，就算在同一个教派中，也会有各式各样无论是想法还是作风都大相径庭的个人或团体。
而作为圣教联合中数一数二的大林子，太阳教派里面自然是什么鸟都有，出一两个渥伦斯这样的人其实一点都不会让人感到意外，毕竟这种人在其它教派里也有，而且数量也不算少。
发生在那位黑梵牧师身上的类似事件，过去也有不少，充其量只是没有渥伦斯的手段这般过激就是了。
一般情况下，在这种令人不齿的下作行径败露后，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教派和个人都要付，前者少一点，后者多一点，但通常都会在某种默契之下心照不宣地完成。
总而言之一句话，从来没有那位夏莲圣女那么横的！
那为大姐可真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留，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渥伦斯给废了。
好好一个史诗阶的金冠主祭，愣生生被打成了一滩死狗。
一拳一拳打出来的！
打完了也就罢了，回头还把人给带走了，人带走了也就算了，之后竟然还亲赴太阳大圣堂耍了波威风，耍威风也就耍了，临末了竟然还表示他们那位先代教皇没死！
那位圣·路加·提菲罗没死！
没死像话吗！
一想到这儿，虽然因为资历较浅的原因并未与那位曙光前教皇接触过，但也没少听过后者事迹的哈灵顿骑士长就有点犯愁，睡不着觉的那种。
要知道曙光教派一直都是圣教联合中最有个性的那个，虽然也是挺大个林子，林子里也有各式各样的鸟，但他们的高层却都很纯粹，纯粹中还带着一点儿桀骜，桀骜中还蕴着那么一丢丢怠惰，怠惰中还有着额度极高的臭不要脸。
别的教派拼命传教，他们也传的挺积极，别的教派广招信徒，他们也有模有样地在各地开设教堂，别的教派每个礼拜日都会整点仪式加强凝聚力，他们也办了个圣诗合唱班做巡回演出......
乍一看似乎大家都差不多，但同样的操作放在曙光教派身上，却总会让人觉得有些敷衍，但你要真说它敷衍，别的不提，那些由战斗修女兼职的圣诗合唱班可是老受欢迎了。
用一句比较现代的话来形容，那就是大家都觉得曙光教派很‘佛系’。
不过佛系归佛系，人家还是实打实的超大规模教派，要不是因为几十年都没出一个神眷者的原因稍微有些没落，甚至可以说是当世第一的教派。
这是现任太阳教皇有一次跟哈灵顿骑士长聊天是提到的......
哈灵顿就纳闷儿了，他觉得这么没有上进心的教派没道理这么强啊。
于是教皇冕下就跟他简单分析了一番，并总结出了两个核心原因。
首先，虽然在神职人员最看重的‘宣传’方面曙光教派并不是很用心，但他们在做实事时确是挑不出半点毛病，尤其是在救死扶伤的领域上，不但没有被落下半分，大多数时候还都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
哈灵顿点了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其次，就是曙光教派的人......一直都不怎么讲道理......比公正教派那帮子臭流氓都不讲道理。
哈灵顿眨了眨眼，显得有些茫然。
然后教皇冕下就叹了口气，给哈灵顿简单讲了讲圣·涅瓦·法奥的二三事、圣·路加·提菲罗的二三事以及夏莲·竹叶的二三事。
哈灵顿看上去很严肃，心下却有些不以为然，他觉得老教皇是在忽悠他。
毕竟就拿那圣·路加·提菲罗来说吧，这个世界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还有那夏莲圣女，虽然哈灵顿当时只见过前者一面，但他一直都觉得那位笑容腼腆的精灵圣女是个知性、恬静、高贵、端庄、慈爱的女子。
结果，就在十几年后的今天，那位曾被自己严重误解的、精通神术的圣女殿下竟然肉搏这种方式废掉了一个金冠主祭，隔天还差点儿拆了自家大圣堂。
甚至还放出话来，那意思好像是只要那位黑梵牧师没有平安回到光之都，自己这位作为北伐军总指挥官的大骑士长估摸着也得出点事儿。
麻烦了，这次真麻烦了......
好几天没睡好觉的哈灵顿骑士长长叹了口气，忽然觉得那位擅作主张想早早干掉那位黑梵牧师的渥伦斯主祭确实该死。
毕竟他这一出闹完之后，就算跟自己没关系，只要那位黑梵牧师出了点三长两短，那位夏莲圣女也绝对会说到做到把自己弄死。
另外，在圣·路加·提菲罗还活着的前提下......
大圣堂怕不是真有可能被炸了！
“明天，让格林骑士长带人去圣山一趟，把那人接回来吧。”
哈灵顿低声喃喃了一句，有些疲惫地睁开双眼：“要不，干脆改变计划，让他带整个第二战团去好了，就驻扎在苏米尔那边，我这边再谋划一下，撒网把那些异端的老底兜出来，协同一下帮他们把这场仗打赢了？”
很显然，他只是在自言自语，虽然口气像是在询问，却根本没指望有人回答，也不可能会有人回答。
理论上是这样的......
然而现实却并未按套路出牌，就在哈灵顿骑士长刚刚‘自问’完毕，还没来得及‘自答’的时候，那枚挂在祷间上方的太阳圣徽竟是忽然亮了起来，并发出了一阵严重失真的声音：“可以，但没必要。”
“嗯？”
哈灵顿先是一愣，然后猛地回头向后看去，惊讶道：“您已经成功和这边建立好联系了么？”
那圣徽微微闪烁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传出声音：“嗯。”
“该怎么做？”
“打仗你比我在行。”
“仅限于打仗而已。”
“那就顺其自然吧。”
“顺其自然？”
“嗯。”
“怎么......才算是顺其自然呢？”
“打仗你比我在行。”
圣徽中的声音又淡淡地重复了一遍。
“是。”
哈灵顿没再多问，只是恭谨地垂下了头。
片刻之后，那圣徽上的光芒便再次黯淡了下去。
甚至，比之前更黯了些。
......
同一时间
由狂言骑士埃里克率领的、总计一千二百人的核心战斗序列风驰电掣般前进着，作为这次生死驰援的尖刀，这批先头部队的质量极高，机动力也远超于后面卢修斯所带领的主力军，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替身后的主力扫清一切障碍，以最快速度杀回呓语城稳住战局，协同埃登大主教坚守到剩下那近六千人的大部队入场，以及......
在出现突发情况时，掩护主力撤退，用生命换取时间和空间。
而眼下，距离最有可能爆发‘突发情况’的地带，已经越来越近了。
行军至此，埃里克所带领的先锋军距离圣教联合驻地已经不足二十里，距离斥候报告中的那座兽人驻地更是只有不到十里。
如果对方要组织一场有预谋的袭击，那么接下来的半小时就是最佳时机。
埃里克简单地计算过，如果圣教联合那只远征军想要干掉自己这帮人，那么只需要二十分钟不到，那些该死的杂碎就会将自己这支队伍全歼。
倘若在对方发动的同时派出斥候骑士，让那些动作最快的同僚原路这番通知卢修斯他们，最多不过十五分钟双方应该就可以汇合。
所以时间应该是足够的，自己这支先锋部队并无减速的必要。
而假设那些圣教联合的人还像之前那样不作为，只要先锋部队专心突围，报告中那支人数也就三千上下的人绝对拦不住自己，就算能原地狙击一番，也不会给先锋部队造成太大损失，自己依然可以带着一千余骑强行突围，继续向呓语城方向急行军。
重点是，不能减速，不能停！
无论前面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是那个让卢修斯大人忌讳莫深的红发兽人也好，还是圣教联合那足以将自己一干人尽数覆灭的大规模伏击圈也罢，都不能停，绝不能停！
埃里克所带领的先锋部队没有斥候，因为在不用兼顾大部队的超快速度高速挺进中，很少斥候能赶得上他们的奔驰速度，就算那些高阶游侠、盗贼之类的职业者卯足了劲儿跑，等他们侦测到情报准备掉头反馈的时候，自家部队基本也就冲过来了，根本就是白费功夫。
综上所述，尽管卢修斯可以通过先锋部队的反馈持续得到消息，但先锋部队本身对前路基本都是两眼一抹黑，完全不知道圣教联合的人以及那个红发兽人所带领的队伍有何动向。
未知往往会引发恐惧，但鉴于这支队伍是由邪教徒组成的，而且还是邪教徒中比较虔诚的那一波，所以无论是埃里克还是他手下的人都没有丝毫胆怯，反而在更进一步加快了冲锋速度。
管它什么危险不危险的，以吾主的名义，冲就是了！
......
片刻之后，一片简陋的防御工事以及一片散乱的队伍出现在埃里克视野中。
为首的，是那个红发兽人，那个据说打仗很有一套的红发兽人！
只不过......
埃里克微微眯起了双眼，嘴角微微翘起，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没看见圣教联合的人！！
这也就意味着对方正如卢修斯大人所说的那样，并未进行过协调。
自己的敌人只有区区不过三千人，就算死站起来的话未必能讨到好，但如果只是将其凿穿，杀出一条通往呓语城的路......
“同调冲锋准备，列三角突击阵！”
埃里克猛地拔出了挂在背后的战斧，震声咆哮道：“势如破竹！”
“势如破竹！”
跟在他身后的一千二百余骑同时震声高呼，在变阵的同时拔出了自己的武器。
如此一来，有着耳语之力加成的集群冲锋就算是碰到大量地缚图腾或者泥沼术都能以较高的效率通过，最多五分钟，以自己为首的尖刀就能凿穿敌人，撕出一条缺......
高扬着战斧的埃里克还没想完，就发现那些原本在自己面前严阵以待的敌人竟然消失不见了！
什么情况！？
他茫然地回头望去，先是看到了一张张同样目瞪口呆的傻脸，然后却是猛然发现，那些敌人竟然被自己甩到身后去了。
不，更准确的说，人家是在自己这边开始变阵冲锋后，毫不迟疑地闪到了两边，就这样放自己过去了！
没有阻挡、没有抵抗，在这一前提下，别说五分钟了，就算只剩三十秒都足够这一千二百骑通过了。
【等等，难道他们想先放我们过去一半，然后从两侧夹击？！】
忽然想到这种可能性的埃里克顿时大骇，连忙从马背上高高跃起，并在一个干净利落地凌空转身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以那个深不可测的红发兽人为首，那些人竟然......
在大呼小叫地对自己说拜拜？！
说拜拜？？
第八百零六章：终
第八百零七章：理由
直到重新落回马背，下意识地继续带领带部队向位于此地西北方的呓语城挺进时，埃里克的脑袋都没转过弯来。
实在不是他这人愚钝，作为卢修斯在东北教区少数的亲信之一，埃里克不但不笨，而且在军事素养方面也着实不低，虽然比起自家老大还有些距离，却也绝对算得上是一位将才了。
正因为如此，他才看不懂对方刚刚那番操作，一点儿都看不懂！
自己都已经得到了呓语城当下正在与苏米尔侧大部队交战的消息，那位据说打仗很有一手的红发兽人自然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就算后者用屁股想，也绝对能猜出来自己这一千二百余骑是过来干嘛的。
驰援呓语城，并在稳住局面后作为先锋正面凿穿苏米尔最后的一支力量，然后长驱直入，兵锋直指圣山之巅！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圣教联合的人继续当缩头乌龟不作为，那位前些时日为苏米尔接连死战的红发兽人指挥官也必将拼命阻拦自己这支急先锋，凭借其多出一倍有余的优势兵力尽可能地消耗自己，就算在最后兵种劣势的情况下依然被打穿了防线，至少也能让自己这边出现伤亡或减员。
自己带的人少一个，呓语城那边的苏米尔战士或许就会少死一个。
按理说应该是这样的......
根据之前的侦查，在被卢修斯告知那红发兽人率领数千战力在这里驻扎时，埃里克已经做好了强行冲阵的心里准备。
结果，那些几分钟前还大张旗鼓摩拳擦掌的敌人竟然在己方靠近后乌泱泱地跑了，连犹豫都不带犹豫地让出了一条通路，尤其是那个被卢修斯大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红发兽人，竟然还跳着脚跟自己说拜拜。
说拜拜像话吗？！
有那么一瞬间，也有可能是两瞬间，埃里克真心觉得自己可能中计了，但却找不出哪怕一丢丢能够证明自己中计的理由，最后竟然在排除一切不可能后得出了‘难道他们的计谋就是让我误以为自己中了计谋’这种颇为荒谬的结论。
不过就算再怎么荒谬，埃里克也并未放宽心，尽管并未命令大家减慢速度，却还是将自己的注意力高度集中起来，凭借耳语之力让自己暂时获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能力，提防着无论是从理论还是现实方面都不可能会存在的伏击或偷袭。
另一边，一支规模仅有十几人的护教骑士已经脱离了大部队，在埃里克极具前瞻性的命令下掉头向来路折返，目的自然是为了向后面卢修斯传递消息。
不过消息内容跟他们原本设想的略有些偏差，这帮传令兵在脱离即将冲阵的大部队时已经打好了腹稿，回头就跟卢修斯大人说‘圣教联合没动，尽管那红发兽人拉起了一条防线，但埃里克大人已经开始带大家拼死冲锋，就算对方能够凭借人数优势留下一些袍泽，也绝无可能拦住埃里克大人的冲锋’。
却不料哥几个儿刚刚减速，正准备调转马头往回撤的时候，就看到了让他们几乎惊掉眼睛的一幕......
那些敌人竟然直接把埃里克大人他们放过去了！
放过去了像话吗？！
不过惊讶归惊讶，毕竟是被划分为核心作战序列的精锐，这十余人也并未发呆太久，简单整理一下思路后就继续风驰电掣地按原路返回了，动作快的跟狗撵鸭子是的。
原因有两个......
第一，报信还是要报信的，反正总归要回大部队说明情况，直接回去如实禀告就好，就算出现变故也不耽误自己的工作。
第二，不远处那帮子人既然没有跟先锋部队打起来，自己这十几个人现在的处境......就特喵的有些尴尬了，前面那一千多人他们是给放过去了，自己这十几个要是敢跟上的话，怕不是会死得相当惨，就算不跟上，留在这里也容易死得相当惨！
所以他们就按原计划撒丫子跑回去了，速度甚至比来的时候还要快！
于是乎，几分钟后，这片刚刚还怪热闹的地界儿就只剩下火焱阳他们这批人了，跟十几分钟前一模一样，宛若无事发生。
当然，只是宛若无事发生，并不是真的无事发生，只不过乍一瞅看不出来罢了。
仔细看去，以火焱阳为首，整整两千余人一个个都都是灰头土脸的，刚刚搭好的驻地亦是七零八落，地上甚至散落着两个澡盆、半张破床、大堆残兵短刃以及两三百号捂着身体各个部位不住哀嚎的人体。
放眼望去，可以说是相当的惨了。
“有点儿太惨了......”
火焱阳咂了咂嘴，眉头紧蹙地看着面前两个捂着胯下满地打滚的小二辶，嘴角抽搐地说道：“咱能别这么浮夸吗？”
俩人对视了一眼，齐齐点了点头，然后不约而同地把紧紧捂着裤裆的手放在屁股上，继续打滚：“啊啊啊啊啊啊啊！”
火焱阳：“......”
半晌之后，两个年纪约莫三十岁左右，其貌不扬的玩家来到了火焱阳面前报道。
“嗯，听说你俩不怕疼来着？”
后者咂了咂嘴，从行囊中掏出了一柄灰扑扑的战锤，面色严肃。
其中那个有点秃顶的兽人汉子咧嘴一笑，摆手道：“嗨，这游戏对痛觉的削弱那么厉害，再疼能疼到哪儿去？”
旁边那个看上去有点儿小帅的人类男子也点了点头，补充道：“而且我俩都有开未成年人感官保护。”
火焱阳：“......”
过了好一会儿，发现自己似乎给崔小雨找到了俩同好的火焱阳才干咳了一声，问道：“你俩都叫啥来着。”
“大佬，我叫铁头功。”
秃顶兽人玩家嘿嘿一笑。
“嚯！我知道了。”
火焱阳眼睛一亮，看着另外一人用力拍手道：“你叫金刚腿是不是？”
“不是，我叫头铁功。”
“......”
火焱阳沉默了好几秒，才叹了口气，然后抡起手中的单手锤猛地砸向了铁头功的头：“好，铁头功好！”
呯！
秃顶兽人应声倒地，头上流出了丝丝鲜血。
“大佬，铁头说他陷入昏迷状态了，莫问题。”
头铁功先说了一句，然后把自己的脑袋也凑了上去：“该我啦。”
火焱阳：“......”
呯！！！
......
十分钟后
圣教联合北伐军驻地，外环防御圈中轴位置
“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格林·提瑞对面前的圣堂武士微微颔首，一张浓眉大眼的国字脸在后者离开后绷得紧紧的，显得有些严肃。
“老师。”
格林身后，一位身材高大、面容坚毅、身穿见习骑士半身铠、背挂一柄大宝剑且同样有着一张国字脸的年轻骑士轻咳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问道：“咱们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异端......”
年轻人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格林抬起了自己的右手，示意他先不要bb。
“北伐军的指挥官，叫做杰夫·哈灵顿，不叫格林·提瑞。”
半晌之后，这位来自曙光教派的大骑士长微微摇头，转头对自己的骑士学徒轻声道：“哈灵顿阁下给我们的命令是按兵不动，观察情况，所以我并没有权利自作主张去截下那些异端，也不想自作主张去截下那些异端，凯文。”
被称作凯文，全名大光明骑士的凯文扯了扯嘴角，摇头道：“这有违骑士精神，老师。”
“你要知道，那些来自苏米尔的朋友并未向我们求援。”
格林·提瑞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沉声道：“我尊敬他们的勇气与意志，所以并未违背‘怜悯’的信条。”
凯文耸了耸肩：“但我指的不是‘怜悯’。”
“嗯？”
“您违背的信条是‘诚实’，我的老师，您其实很想自作主张去截下那些异端的，不是么？”
“......”
格林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虽然自己这位学徒在战斗方面的天赋并不出色，却十分善于观察。
没错，早就对北伐军这段时间的行动方针有所不满的格林当然想出手，想与那些可憎的异端决一死战，想以女神大人的名义制裁那些恶徒，想帮助苏米尔那些可敬的勇士。
但他终究还是无法下定决心，因为他并非这场战争的总指挥官，他没有这个权利自作主张。
凯文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但就算打开天窗说亮话，自己又能怎么办呢？
就算接手了北伐军第二战团确实有着不小的权限，但饶是如此，这份权限里也并不包括在友军没有求援的情况下公然违抗最高统帅的命令。
“我没有足够的理由......”
格林叹了口气，右手死死地攥着腰间的剑柄：“我需要一个理由。”
“理由啊，啧啧。”
凯文却是忽然笑了起来，然后咂了咂嘴，莞尔道：“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了吧......”
格林微微一楞：“什么东西差不多该......”
他并没有把话说完，因为一位圣骑士突然大步走进了帐篷，面色很是不好看地沉声道：“骑士长大人，圣山苏米尔的战争祭祀极其侍从求见。”
“苏米尔的战争祭祀？”
格林先是一愣，然后瞳孔骤然收缩，猛地转头看向脸上满是笑意的大光明骑士凯文：“凯文，这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些什么？”
凯文乐呵呵地摇了摇头：“回头我会向您解释的，老师，不过现在......您还是先把握住眼下这个主送送到怎么手里的‘理由’吧。”
“你......”
格林有些没辙地瞪了凯文一眼，然后对面前的圣骑士微微颔首：“快让那位战争祭祀过来找我。”
......
片刻之后
浑身浴血，看起来狼狈不堪的火焱阳与头铁功、铁头功二人出现在了格林·提瑞面前，三人都是一副受伤不轻的模样，乍一瞅十分惨烈。
不过也仅限于乍一瞅而已......
“你先下去吧。”
慧眼如炬的格林挥了挥手，然后便在那位圣骑士离开后抽出腰间那把金色断剑插在地上，在这间临时指挥室外形成了一道肉眼难辨的屏障。
下一秒，温润无声的柔光于格林指尖绽放，宛若一缕微风般轻轻拂过了面前三人的身体，然他们觉得......
好像并没有啥子变化。
“你们没有受伤。”
格林微微眯起了双眼，目光凌厉。
“是的，尊敬的格林·提瑞大骑士长。”
火焱阳一听这话也就不装了，挺直腰杆微笑道：“但我希望您能以我们确实受伤了为前提来展开这场对话。”
格林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欺瞒并不是什么好的品行。”
“见死不救更不是。”
火焱阳看着自己视野中央对话框里的台本，表情从容淡然，饶是格林都没察觉到这货心里其实慌得一扌。
骑士长面沉如水：“你指的是谁？”
火焱阳风淡云轻：“这场战争中与我圣山站在同一阵营，却始终袖手旁观的所有人。”
“......”
格林张了张嘴，最终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无声地长出了口气，嘴角勾勒出一丝苦涩的弧度。
“所以，接下来的话还请您以我们确实受了伤为前提。”
火焱阳重新说了一遍自己的要求。
这次格林并没有回绝他，当然也没有答应，只是定定地看着火焱阳那双质朴（下满是惊慌）的双眼：“你说。”
“从昨晚开始，我圣山苏米尔主峰便进入了不设防状态。”
火焱阳的第一句话就把格林给镇住了，不过他并未给后者消化的时间，只是一股脑地继续说道：“现在，苏米尔已经集中了所有可以调集的力量，进攻位于此地西北（墨檀在消息栏中写的是东北，火焱阳默默地纠正了）呓语城，也就是那些亵渎者的大本营，并已经占据了一定优势，迫使对方发动了某种一次性用的结界争取时间，现在......”
“等一下，你们为什么会打到那座城？你们的主峰怎么办？你们从哪里来的兵力？是怎么压制住那些异端的！？”
终于坐不住的格林有些粗暴地打断了火焱阳，连声问道。
后者也并未介意，只是慢条斯理地解释道：“我们按照指挥官的计划打到了那座城，指挥官说我们的主峰就算不设防也不会有事，他猜对了，至于兵力，呓语城那边是我们苏米尔的全部有生力量，这边则是那些自发奔赴北境与我们携手抗敌的心怀良知者，至于呓语城为什么会被压制，当然是因为他们打不过我们了。”
“你们的指挥者是谁？”
“我的导师，大祭司蒙多·磐。”
“不对！我见过蒙多前辈，他劲儿是挺大，但是不懂打仗，到底是谁？！”
“无可奉告。”
格林面色肃然，盯着火焱阳的眼睛沉声道：“告诉我，我愿带第二战团全力配合你的行动，我以我的人格担保！”
“黑梵。”
然后火焱阳就毫不犹豫地把自家兄弟给卖了。
第八百零七章：终
第八百零八章：说服
“黑梵？”
格林·提瑞愣了一下，紧接着嘴角便翘起了一抹笑意：“这样啊......我知道了。”
火焱阳也不知道面前这位浓眉大眼的国字脸到底知道什么了，只是压低声音道：“不过这事儿我就告诉您一个人啊，黑梵已经跟咱们苏米尔这边商量好了，不让我们把他曝光出来，我也是看在您和他同属曙光教派的份上才......”
“我知道了。”
格林大骑士长抬手打断了火焱阳后面的话，淡淡地说道：“你继续吧。”
火焱阳眨了眨眼：“继续啥？”
“继续说你的该说的。”
格林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挲姿着插在自己身侧的那柄断剑剑柄：“比如几位为何会如此狼狈，以及......为何会在刚刚那支异端的骑士团冲过去之后才找到我这里。”
火焱阳虚起双眼定定地看着格林，嘴角抽动了一下：“您刚才不是还说只要我把指挥官是谁告诉您，您就愿意以人格担保配合我们行动吗？”
“是啊，难道你还没看出来......”
格林拔起长剑，左手食指轻轻在刃锋处扶过，语气风轻云淡：“我已经开始配合你们了吗？”
火焱阳立刻心领神会，连忙挺胸收腹提臀，盯着对话框面容坚毅地大声道：“因为我方指挥官蒙多·磐大祭司于数日前策划的大规模袭击已经初见成效，现今那些亵渎者的根基所在，也就是盘踞在贵方驻地西北方的呓语城已经被我苏米尔方压制，时至数小时前，据我方谍报人员反馈，位于雪鸠丘的亵渎者主力部队已经收到了呓语城遭到围困的消息，并在之后半小时内整顿好了总人数约七千人的大军，此时此刻正在开往呓语城的路上，据情报显示，他们选择的支援路线正是从西......啊呸，从东侧迂回，从贵方远征军的驻地外围借道！”
“从东侧迂回，借道这里？”
格林皱了皱眉，语气有些困惑：“那些异端为什么不从雪鸠丘直接北上，那里距离其巢穴应该更近吧？”
火焱阳毫不迟疑地回答道：“不知道。”
格林狐疑地看着他：“真不知道？”
火焱阳理直气壮地摇了摇头：“假不知道！”
“说实话。”
格林轻哼了一声，有意流露出的一缕威压几乎让火焱阳喘不过气来，然后面色肃然地沉声道：“大不了我回头装作没听见。”
‘你们曙光教派真就没个正经人了是吧？’
火焱阳给了站在格林身侧的大光明骑士凯文一个眼神，并通过好友消息解释了一下刚才那眼神的含义。
‘我家老师挺正经的，不过不是那种迂腐的正经，估摸着还是给憋坏了，你也知道这段时间我们圣教联合这边有多憋屈。’
凯文同样回给了火焱阳一个眼神，也在好友消息里附上了解释。
‘你们还好意思憋屈？一共就死了几个人还是被自己人害死的。’
‘就是因为这个才憋屈啊，我最近跟挺多人聊过天，十个里有八个都想跟那些异端拼拼刀子，奈何上边不允许啊。’
‘你老师也想拼刀子？’
‘肯定的啊，谁不知道号称‘断罪斩’的格林·提瑞大骑士长嫉恶如仇，要不是被教皇冕下交代过要服从命令，我老师估计过来这边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跑圣山帮你们打架去。’
‘啧啧，你老师人不错，那教皇冕下有点儿不地道啊。’
‘话不能这么说，冕下也是为大局着想，你还不知道吧，之前坑黑梵兄弟的那个主祭刚回光之都就让咱们圣女殿下给废了，你以为她会没经过冕下首肯吗？’
‘嚯，兄弟我还真认识你们曙光教派的一个圣女来着。’
‘我知道你说的是哪位，不是她，是另外一个胸小的。’
‘哦，那没事了，有空给介绍认识认识呗？’
‘首先，我现在就是个大头兵，而且还是大头兵里比较不争气的那种，自己都不认识夏莲殿下更没法给你介绍，其次，咱还是先别继续往下聊了，老师看咱俩的眼神已经越来越奇怪了。’
‘艹，忘了这儿谈正事呢！’
火焱阳连忙关掉了对话框，然后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格林·提瑞，并发现后者的目光确实很古怪。
实在是没办法不古怪，毕竟刚刚火焱阳与凯文的那番‘眼神’交流实在是颇为乍眼，格林只是眼神有些古怪已经不错了，这要是换战斗修女院那些一有空就喜欢脑补谁谁谁家帅哥圣骑和谁谁谁家帅哥牧师罗曼史的姐姐们，火焱阳和凯文现在怕不是已经可以开始连载了。
“你们之前认识？”
格林看了看火焱阳，又转头看了看凯文，实在想不出这俩八竿子扯不到一边的人过去能有什么交集。
凯文干咳了一声，连忙解释道：“呃，没有，我们只是一见如故。”
然后火焱阳和格林便同时浮现了‘你特么在逗我’的表情。
一阵令人难堪的沉默后......
“言归正传。”
格林摇了摇头，重新将跑偏的话题拉回了正轨，向火焱阳问道：“所以，那些异端为什么没有从北边走，而是选择从东侧迂回？”
在某人的远程授意下，火焱阳也没再藏着掖着，而是直截了当地回答道：“黑梵让我苏米尔的三位长者在雪鸠丘北部架起一座山。”
“一座山？”
格林大骑士长有些震惊，尽管他刚来北境没多久，本身也不是杰夫·哈灵顿那种精于军事的人才，却依然很清楚能在雪鸠丘北部的那片平原上拔起一座山有多么困难。
能够截住那些异端近万人大军，迫使其放弃北上改道东进的山，就算是那些传说阶的土系法师也得费些心力才能塑成，丰饶教派的最高主教、异端裁判长、第一骑士或者教皇冕下也能做到，但他们可都是实打实的传说阶！
不仅如此，既然那些异端并没有事先察觉到那座山，那就证明面前这位年轻人口中的三位长者只用了最多半天时间就完成了造山全过程，如此推理的话......
“您想多了。”
看出格林神色有异的火焱阳却是摇了摇头，坦然道：“不瞒您说，我苏米尔那三位长者尽管德高望重，却远不如格林前辈您来的强大，要是换个地方，就算是三位长者再怎么拼命，这山恐怕也拔不起来，只不过......这里是沉睡着大地之灵的北境。”
格林微微颔首，之前对苏米尔坐拥至少三位半步传说打底的强者却始终未见真章的疑虑当即便消散了，缓声道：“继续说吧。”
“呃，刚才说到哪儿来着......对，那帮子亵渎者的大部队朝这边来了，刚才那批就是他们的先锋部队。”
火焱阳叹了口气，满脸的义薄云天：“不过蒙多·磐导师早就料到了敌人的意图，生怕那些大坏蛋在通过这里时对我们可敬的盟友造成伤亡，于是便提前派我们这些虽然战斗力不强，但都不怎么怕死的人过来支援！”
格林大骑士长干笑了一声，重复道：“过来支援？”
“嗯，过来支援！”
火焱阳重重地点了点头，拍着胸脯斩钉截铁地说道：“您可以转告那位总指挥官大人，只要我们这些人有一个还活着，就绝不会让那些可恶的亵渎者伤到友军分毫，毕竟这里是我们的圣山，也是我们的家园，所以由我们亲手来守护！”
他这话说的可谓是掷地有声、大气磅礴，要不是格林左右脑的iq都有20以上，恐怕就被这货给忽悠过去了。
换而言之，就是这话怕不是只有傻子才会信。
前来支援？
别的不说，要不是你们在雪鸠丘北边放了座山，那帮子邪教徒得是多虎辶才能绕远路从东边迂回？
退一步说，就算他们确实从东边迂回了，又得有多蠢，才能傻到去撩拨战斗力至少被自己强一倍的圣教联合北伐军？
退两步说，就算他们确实蠢得无药可救，临时起意想跟圣教联合打场遭遇战什么的，火焱阳带的三千来人又能有什么用？
那些作为斥候的圣堂武士又瞎，跟格林报告时自然不会隐瞒‘那些人的平均战斗力简直惨不忍睹’这一关键事实。
再加上面前这仨人身上那些根本就是自己打自己打出来的‘伤’，火焱阳刚才那番话的说服力简直就是负数。
就像是在......
“故意恶心人啊。”
站在格林身后的凯文低声嘟囔了一句大实话。
“对啊，就是故意恶心人。”
然后火焱阳竟然还臭不要脸的承认了，只是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们并不是想恶心格林前辈以及北伐军的普通战士们，而是那位怕不是属龟的总指挥官。”
“哈哈哈哈哈！”
结果格林·提瑞竟然直接放声大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道：“你这少年，还真敢说啊。”
火焱阳也笑了起来，耸肩道：“我只是转述而已，这话是我家导师蒙多·磐大祭司说的。”
“我不信。”
格林摇了摇头，凭他对蒙多·磐的了解，后者是绝无可能说出这种话来的。
所以......
“是黑梵牧师说的？”
格林定定地看着火焱阳的眼睛，语气忽然严肃了起来。
“是。”
火焱阳继续卖队友，卖的毫不迟疑。
“他可是我圣教联合的人。”
“他很清楚。”
“那他还敢让你这么说？”
“大概是他觉得您非常值得信任吧。”
“那也不妥。”
“确实，可能是因为黑梵最近的情绪有些糟糕吧。”
“那是他的事。”
原本只是佯怒的格林·提瑞现在确是真的有些不满了，沉声道：“他不应该把个人情绪带到这种可以左右无数人生死的战争中来，尤其是当他出在‘圣山苏米尔指挥官’这一身份的情况下。”
“但他还是把情绪带进来了。”
火焱阳耸了耸肩，摊手道：“然后就把呓语城那些你们圣教联合连碰都没干碰一下的邪教徒给打崩了，在双方战力基本相等，那些亵渎者还有一座城可以依托的情况下。”
格林冷哼了一声：“这不够！”
“是啊，他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让我们直接把路让开，刚才那支先锋部队过去了。”
火焱阳做了个无奈的表情，然后猛地一拍脑袋，慌道：“哎呦，刚才那话您可不能直接转达啊，我的意思是，尽管我们这帮人拼死阻拦，但那些可恶的亵渎者依然撕碎了防线，扬长而去了。”
格林的额角似是有青筋在跳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淡淡地问道：“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战至最后一人。”
火焱阳不暇思索地给出了回答，然后悠悠地补充了一句：“如果圣教联合真打算不要脸到底的话。”
格林笑了笑：“这句是真话假话？”
“是真话。”
火焱阳点了点头，然后也笑了起来：“但是我家导师认为，就算那位杰夫·哈灵顿大人真敢不要脸到底，您这位‘断罪斩’也不会放任我们这些臭鱼烂虾被后面那批亵渎者大部队给一锅烩了的。”
格林微微眯起了双眼，又问道：“若是我确实打算会会那些异端，你们会怎么做？”
“跑。”
“跑？”
“跑！”
“跑到哪儿？”
“跑到呓语城。”
“去那里做什么？”
“干掉那些亵渎者，光复北境。”
“好！！”
格林·提瑞用力在火焱阳肩膀上拍了拍，目光灼灼地看着后者：“既然‘蒙多·磐大祭司’已经把路都铺好了，那么我圣教联合的北伐军也绝无可能继续袖手旁观，年轻人，回去让你们的‘大祭司’坚持三个小时，三小时后，北伐军将踏平那座异端之城，助北境光复！”
“......”
火焱阳沉默了半晌，然后却是微微摇了摇头，笑道：“好意心领了。”
格林也不生气，只是摇头道：“年轻人，我知道你对杰夫骑士长这段时间所作所为一直都很不满，但我可以保证，只要获悉了你们的布局，他一定也会......”
“不，您误会了，格林前辈。”
火焱阳又摇了摇头，然后对格林比了个剪刀手......
“我们‘大祭司’的意思是，那些亵渎者，就算加上刚才那支破阵而去的兵力，也未必能在他手上撑过两小时。”
第八百零八章：终
第八百零九章：那堆邪恶值得一战
游戏时间am00:28
无罪大陆极北，圣山苏米尔境内，雪雁原
近六千人的耳语教派主力正停驻于此，随时准备着继续向北挺进。
因为卢修斯要求大家抛却辎重，只带两天口粮的原因，这支轻装简行的大部队只需再跋涉十分钟不到，就能抵达圣教联合那支北伐远征军的所在地点，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只要继续沿山向西北绕去，天亮之前便能赶到呓语城。
意外总会发生，但按照现在的情况看来，对于这支部队来说最危险的可能性，发生的几率已经越来越小了。
不过饶是如此，卢修斯依然在那一小支骑兵队返回报信后命令大军暂时停止行进，并亲自着手，调整麾下战士们的阵型，仔仔细细、详详尽尽地把这支成分算不上多复杂的队伍再次整顿了一番。
他要做到万无一失，他要让依然在观望中的圣教联合知道，自己这支队伍是根难啃的骨头，就算后者在各种层面上都强于自己，若是拼死一搏，自己这根硬骨头也能崩掉对方几颗牙。
主动出击是不可能的，毕竟对于卢修斯而言，最可怕的局面就是自己被迫跟圣教联合那帮人硬碰硬。
但也不能显得太过软弱可欺，更不能留下任何破绽让对方有机可趁，否则要是让原本做好打算不作为的敌人抓住机会，觉得他们只付出少许代价即可灭掉自己，进而大打出手的话，那就太亏了。
“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
负手立于五千九百名耳语教众前方的卢修斯微微一笑，在探知法术的感应下，他很清楚每个人都严格遵循了自己的命令，在他们该在的位置等待着，等待着一场辉煌的胜利，等待着强势介入战场，一锤定音！
洗脑......亦或是煽动，是绝大多数上位者都要娴熟掌握的技艺，而卢修斯在这方面做得一直都不错，就在不久前，那些原本还有些茫然、有些懵辶的教众们已经被他那番慷慨激昂的演讲搞得热血上头，只待一战了。
不过自己可没骗他们，如果事态继续按照现在的情况发展下去，原本被人牵着鼻子走了一路的东北教区，极有可能在拂晓之时逆风翻盘，完成污染圣山苏米尔的壮举。
尽管局势在短短两天内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卢修斯依然觉得自己跟紧了节奏，并没有被那一连串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阵脚。
截止到现在，圣山苏米尔内部空虚，东北教区人数最多的主力部队正在高速驰援，绝大多数赶来苏米尔支援的外地人在那个红发兽人的带领下驻守在不远处，而己方先走一步的核心战斗序列俨然已经冲破了那层防御，最多两个小时即刻出现在呓语城。
圣教联合依然按兵不动，而且与苏米尔方的关系甚至比自己想象得还要恶劣，以至于压根就不知道苏米尔方的计划，甚至都不知道呓语城此时此刻俨然已经摇摇欲坠。
他们定然是不知道的，否则的话，就算那位圣教联合的指挥官再怎么保守，也断无可能放任埃里克所带领的一千二百骑从容通过。
而呓语城那边，说实话，他们的表现很让卢修斯失望，毕竟就算那条被污染的地脉已经被毁掉，致使‘主场加成’出现了断崖式下降，但主场终究是出场，在有着埃登大主祭等教区高层镇守，驻扎着大量精锐部队的情况下被人打得抬不起头来，着实让卢修斯有些始料未及。
难道说，苏米尔除了那个在战术方面堪称大家的红发兽人之外，还有其它精于战略战术的人在？
很离谱的猜测，但卢修斯依然觉得这个可能性绝不算低。
否则的话，他们怎么能设计出如此精妙繁复的战略，又怎能在双方战斗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在呓语城这个主场压得埃登大主教等人抬不起头来。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何他们起初的打法又是那么天真呢？
卢修斯摇了摇头，将乱七八糟的思绪抛出脑海。
那些事已经不重要了，拜对方设计让拉环麾下的支援部队与自己负责的攻山主力部队强行汇合这一原因，现在这支总计近六千人的部队，俨然已经成为了北境第二强大的力量，仅次于圣教联合。
就算那个红发兽人妄图与自己死战，只要这边进行不及损伤的强行突破，再配合能给对方造成巨大麻烦的耳语之力，依然能够在短时间内击穿对方的防御。
亦或者，那只队伍现在才告诉圣教联合他们的意图，想要让后者协助他们截住自己这支队伍，这也不是不可能，但按照圣教联合那位指挥官这段时间以来所表现出来的风格判断，这么短的时间还不够他做出决定的。
而卢修斯最满意的，正是他自己不但能够紧紧跟住节奏，就连判断速度亦是快到近乎于超水平发挥。
从与拉环等人汇合后第一时间下令让大家做好急行军准备开始，虽然一直在刀尖上跳舞，但卢修斯却自认为没有做错过一次判断！
所以，此时此刻，他才有机会把呓语城从悬崖边上拉回来，甚至顺势打响一场奠定胜负的反击战。
“可惜啊，如果我们双方在同等条件下掌握着同等资源，我恐怕真的赢不了你。”
卢修斯轻声笑了笑，然后猛地抬起自己的右手，并在停顿了十几秒后重重麾下：“我们出发！”
......
十分钟后
游戏时间am00:39
以火焱阳为首的两千余人，还有他们那些简陋的防御工事同时出现在卢修斯视野里。
“维持当前速度，临时第一战斗序列、临时第三战斗序列，尖刀突击阵！”
卢修斯的声音在神术增幅下轰然炸响，回荡在每个耳语教众的耳边：“左右两翼列弧形阵，随时准备顶上去，临时第二战斗序列，加快速度随我破阵！”
“是！！”
邪教徒们异口同声地爆发出狂热的呼声，紧接着便严肃且不太严谨地遵从卢修斯的命令各自做好了准备，在短短一天内被打散了两次编制的情况下，他们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最好。
【这就足够了！】
卢修斯深吸了一口气，始终宛若鬼魅般穿行在队伍最前方的他骤然消失在原地，并在下一面出现在了数十米外，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地低吼道：“给我滚k......”
他并没有说完，因为在最后那个‘开’字刚发出半个音的时候，卢修斯忽然发现自己面前多了一个人。
一个有着黄金比例的国字脸，浓眉大眼一身正气的中年男子。
光，照在了他的身上。
纯粹的光、圣洁的光，无穷无尽的光......
卢修斯下意识地退了半步，紧接着便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惊疑不定地看着那个距离自己至少还有十米的男人，沸腾的热血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冷却来下来。
对方看起来也就三十岁左右，身着一套铭刻着大量淡金色圣言的银色战甲，一对巨大的翼状护肩看起来至少得有百斤打底，上面分别印有圣教联合的徽记以及曙光女神帕可茜的立绘，腰间挂着两柄金色的断剑，后背原本应该是披风的位置则挂着一柄巨大且沉重的秘银十字架。
更重要的是......
这似乎是一位有着传说阶位的圣骑士。
卢修斯沉默了，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
但他身后那些邪教徒们可没沉默，在不远处那骑士并未将气息外放的前提下，他们还看不出对方的阶位。
卢修斯能看出来，只是因为他比较强而已。
几十米的距离，转瞬即逝。
就在卢修斯口中那‘临时第二战斗序列’的护教骑士越过自家老大，准备先看了面前那穿着有些拉风的汉子祭旗时，后者动了。
他的右手轻轻扶在剑柄上，轻呼了一口气，一双深棕色的眸子闪过两道微光......
“圣光在上！”
断剑轻划，一道金灿灿的细线缓慢地平推而出......
“这堆邪恶值得一战！！！”
嗡——
【极·曙光断罪斩】
圣光学派主动技能
掌握要求：圣光学派55级、单手武器专精65级、力量800、智力400、曙光女神帕可茜的信徒、信仰值上限＞15000、【曙光断罪斩】隐藏熟练度max
消耗/限制：1000体能值、3000信仰值、持有单手武器
效果：对指定方向施放一道蕴含曙光神力的特大范围斩击，对使用者概念内的敌方单位造成附加等额真实伤害的大量物理伤害，对亵神者、亡灵生物及黑暗女神迪莉娅的信徒伤害提高100%，并有50%几率触发净化效果，驱散被‘净化’的目标随机三个增益状态，使其最大生命值降低30%，持续3分钟，该技能无视地形及环境影响，对使用者概念内的友方及中立单位不会造成任何伤害，冷却时间：10分钟。
【备注1：以女神大人的名义，大剑挥兮抡他娘！】
【备注2：‘断罪斩’为曙光教派大骑士长格林·提瑞唯一掌握的剑招。】
【备注3：格林·提瑞大骑士长生性温和纯良，上一次使用断罪斩的时候还是在几个月之前的帕托城。】
......
顷刻间，那道细细的金色‘斩痕’便化作一道洪流般浩瀚炫目的剑光，带着以极度恢弘的光效激荡而出，转瞬间便直接吞没了近百名冲在最前面的邪教徒。
好大一片空地！
刚刚被罩在这道剑光范围内的人，只有卢修斯一个人活着，但见他前交织着三面缓缓旋转的暗金色法阵，膝盖以下被完全压进了地里，面色惨白无比，胸口处还有一道深可见骨的斩，正欲抽身飞退......
对方的第二剑就来了，顺便还自报了一下家门。
“我叫格林·提瑞，驻逐光城的曙光教派大骑士长，圣教联合北伐军第二战团指挥官，现在......”
格林大骑士长抽出了自己的另一柄断剑，重重地踏前一步：“肃清邪教！”
下一瞬，一道笔直的寒芒闪过，卢修斯身后的数十名邪教徒同时身形一顿，然后不约而同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开了个大洞的胸口，倒在地上扑街而死。
【急·曙光断罪斩】
圣光学派主动技能
掌握要求：圣光学派45级、单手武器专精45级、力量300、智力100、曙光女神帕可茜的信徒、信仰值上限＞10000、【曙光断罪斩】隐藏熟练度max
消耗/限制：600体能值、500信仰值、持有单手武器
效果：对指定方向激射一道29m/s的剑气，对路径上的沿途所有目标造成大量圣光伤害，有效范围15米，冷却时间：5分钟
特质：贯穿
【备注：舍弃了物理伤害，偏倾速度的曙光断罪斩改良版。】
......
技能很简单，很直接。
备注也简单，也直接。
就像格林·提瑞这个人一样，简单，直接。
火焱阳看着不远处那个一夫当关的背影，咂了咂嘴，心道圣教联合果然还是有真好汉的，老子要不要放下面子当场嚎一手好汉歌给他伴奏？
不过这个念头也就升起了一瞬，因为下一秒，一片通天彻地的光华已经在他身后亮起，在格林·提瑞的身后亮起，在这支两千多人的队伍后面亮起，在那些耳语教头的面前亮起。
圣教联合北伐军第二战团总计七百二十名来自各个教派的神职人员，同时开启了【虔诚光环】，为周围的战友们，为身前的盟友加持了一片眼花缭乱的祝福！
是真的眼花缭乱，下一秒，以火焱阳为首的玩家们状态栏里瞬间就多出了十七八种增益效果！
第二秒，五百位来自公正教派的圣骑士，开始冲锋，笔直地杀向了那些邪教徒被格林大骑士长先后痛击了两次，战力最为薄弱的先锋军。
第三秒，二百太阳教派的圣骑士，二百曙光教派的圣骑士，二百丰饶教派的圣骑士，同调冲锋，平推而去！
第四秒，五十名圣言牧师在数量于自己两倍的圣堂武士护送下冲了出来，高声颂扬这各自的主，不约而同地施展起了最为简单直接的圣言神术！
第五秒，散发着不详气息的宗教裁判所混编战团原地散开，每个人都带着病态的笑容向距离他们最近的耳语教徒飞扑而去。
第六秒，远处的北伐军驻地中央忽然升起数道强横的气息！
第七秒......
“跑！！”
火焱阳群发了一条消息，两千多号人顿时跟炸了窝似的化整为零，在友军的掩护下撒腿就跑！
第八百零九章：终
第八百一十章：截杀/绞杀
跑了！
火焱阳跑了！
战争祭祀火焱阳领着一帮子任务栏里有【圣山保卫战】的玩家跑了！
这是一件很出乎意料之外，又颇在情理之中的事。
意料之外，是对于隶属于格林·提瑞麾下那支圣教联合北伐军第二战团的人来说，要知道着实违背了‘诚实’信条的骑士长大人之前可是原封不动地将火焱阳那番话转达给了大家，也就是‘我苏米尔唯恐盟友被那些亵渎者的大部队所冲击，特意分出吾等这批死士前来帮忙阻击’这套说辞。
话说的是真好听，虽然真往心里去的人没有几个，但当第二战团的那些人离开驻地，组成战阵奔赴防御圈外与火焱阳等人接头时，还真就被这帮狼狈不堪的人给感动了一把，还以为后者刚才真就实打实地跟先前那批邪教徒先锋部队猛干了一架呢。
于是乎，大家便自发地把战线往前推了一点，隐蔽地把火焱阳等人护在偏后一点的位置，希望这些人一会儿干起架来能少死几个。
然后，伴随着格林·提瑞那一夫当关的两记断罪斩，战斗正式打响了！
再然后，火焱阳一帮子人就跑了。
跑的情理之中，跑的一点儿毛病都挑不出来。
尽管这番举动看上去有那么一点点孙子，火焱阳自己心里也有点儿过意不去，因为他能看出来那些第二战团的圣教联合战士是真心实意想要掩护自己这帮人的，但他依然不得不跑。
原因有二......
首先，墨檀那边需要人手，在圣教联合就地展开阻击，与耳语教徒的大部队干起来之后，火焱阳这批人立刻奔赴呓语城那边本就是计划里的事，也只有这样才能在短时间内彻底拔掉敌人的根基‘呓语城’。
其次，那就是打着支援旗号赶赴北境的圣教联合远征军几个月来都没怎么流过血，非但如此，还跟那些屠戮了不知道多少圣山战士的亵渎者形成了某种默契，不管这一切跟那些普通战士有什么关系，但这也足够抵消火焱阳心中那点儿愧疚了。
所以，跑！就硬跑！撒丫子撇开了跑！
伴随着一阵兴奋中掺杂着猥琐的鬼哭狼嚎，火焱阳等人飞快地远离了战场，以至于最初展开攻击的那些神职人员反应过来时，已经连他们的背影都快看不见了。
“继续清剿异端！”
退回主阵的格林·提瑞沉声低喝，让那些懵辶的战士们重新恢复了清醒，嘴角抽搐着大声道：“我们的苏米尔盟友正在不计消耗地死强攻异端窝点，是我让那位战争祭祀带人回去支援同胞的！”
所有人的面色皆是一肃，不暇思索地相信了再次违背‘诚实’信条的格林大骑士长，毕竟后者那张棱角分明的国字脸实在是太有说服力了，再加上脸上那对浓眉，浓眉下的那双大眼，怎么瞅也不像是那种满嘴跑火车的人，他又不是公正教派的。
“前来支援的是我们，与那些异端势不两立的也是我们。”
格林双剑齐出，斩出两道宛若晚霞般炫目的光轮（同样是【曙光断罪斩】的一种），将数十个高声bb着自己刀枪不入、金刚不坏之类中二台词的耳语教徒拦腰斩杀，高声喝道：“但流血的却是苏米尔，死战的也是苏米尔，不顾一切冲击异端巢穴的也是苏米尔，最后，为我们铺砌出一条胜利之路的亦是苏米尔！”
很多战士脸上都出现了羞愧的神色，紧握着武器、圣典、链枷、石灰粉、十字架的手背暴起了青筋，攻势愈发地猛烈了起来。
远处，一支规模庞大、神力磅礴的大部队也在沉默中现身，那是北伐军总指挥官杰夫·哈灵顿麾下的第一战团，不但规模最大、战斗力最强，里面更是有着大量各个教派送来镀金的人才。
而有资格被送来镀金的人，十个里有九个都是真正有能力、有潜力、有未来的年轻人。
圣教联合也好，这个世界也罢，终究还是实干派比较多，如果说在游戏外那些被送到各种地界儿、各种位置、各种学府镀金的人才和废柴比例是五五开，那么这边九一开真的不算夸张。
“审时度势的时间已经结束了，虽然我过来的时间不长，但也不想带大家低着头回去。”
格林·提瑞将手中的断剑高高擎起，随即猛然挥下：“以圣教联合的名义，死战！”
璀璨的曙光神力在他身后那柄十字架上炸开，并在下一秒化作一道金色的波纹席卷而出，从每个第二战团的成员身上拂过。
曙光教派所属，传说阶圣骑士格林·提瑞以一己之力完成了整整三千人规模的同调，几个呼吸之后，其麾下每个骑士、每个神职人员的战力都硬生生地被往上拔了一成。
“死战！！”
来自公正教派的圣骑士纵声高呼，手中那柄沉重的战锤呼啸着挥下，将面前那个被自家兄弟糊了一脸石灰粉的耳语教徒砸得骨断筋折。
“死战！”
信仰财富之神的牧师双眼赤红地从口袋中掏出十几枚金币撒向半空，几秒钟后，同等熟练的金色箭矢如雨而下，将数个来不及躲闪的异端钉在地上。
“死战！”
丰饶教派的主教大步冲出人群，一头扎进一处邪教徒密集的地方张开了双臂，在他的身躯被兵刃贯穿前，大量粗壮有力的藤蔓破土而出，乱披风似的狂舞着扫出了一片空地，少说也得抽飞了三十号人。
“死战！”
大光明骑士凯文身形如电，手中的大宝剑辉光闪烁，一招凌厉至极的【破鞋斩】重重斩落，将两个实力远在他之上的邪教徒放倒在地，并在下一秒被第三个实力远在他之上的邪教徒放倒在地。
“死战！”
心向旋律之神的牧师大袖翩翩，手中那把竖琴的银弦无拨自动，激射出数道颜色各异的冲击波，将正欲给凯文补刀的邪教徒炸到了两个公正骑士脚下。
“死战！”
迷雾教派麾下的某位圣骑士森森一笑，一剑刺穿了身侧邪教徒的侧肋，而后者却依然在绝望地攻击面前那栩栩如生的蜃楼。
“死战！”
皈依知识之神的老牧师大声宣读着圣历十二个月的由来，并在某个邪教徒盗贼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瞬猛地合上教典，跳起来用那包了一层铁皮的书脊猛击对方头部，直接收下人头。
“死战！”
面沉如水的太阳神官用力攥紧拳头，紧接着便是一连串毫无规律可循的【阳炎术】在数米之外炸开，将两个正在进行战略转移的异端变成了两个火人。
“死战！”
一排来自各个教派宗教裁判所的黑衣人大步前行，在他们身后，无数死状凄惨的异端倒在血泊中，空洞的眼睛死不瞑目地盯着其背影，似是在无声地质问为何这些怪物比自己还要残忍。
“以圣教联合的名义！”
第二战团纵声狂呼着，疯狂地宣泄着自己压抑了数月的情绪：“死战！！”
与此同时，杰夫·哈灵顿手中那只最精锐的第一战团也抵达了战场。
“早就该这么做了。”
队伍中，一个有着褐色短发，身高将近二百公分的年轻人温吞地笑了笑，摘下了身后那柄巨大的战锤：“这才是正确的。”
旁边一个体型微胖，大袖翩翩，背着二胡的少年转头看了他一眼，讪笑道：“你们丰饶教派有这么好战吗？”
“你误会了。”
策马跟在行进在两人右侧的圣骑士摇了摇头，掀开那印着公正教派徽记的面甲，露出一张看似憨厚老实的脸：“菲雅莉只是不想让我们的盟友继续流血而已。”
然后他就被一枚银币砸中了鼻子，痛的捂住了脸。
“我才是菲雅莉！”
不知何时站在那年轻公正骑士身侧的金发少女恶狠狠地瞪了前者一眼，然后指着第一个说话的大块头年轻人叫道：“他叫菲利普！”
“轻点儿！不就念错个字儿嘛！咱们才认识几天啊，能记住俩字已经不错了！”
那公正骑士捂着脸缓了好一会儿，才用力揉了揉自己泛红的鼻头，瞪了旁边那正在玩钢镚的、衣着华丽的金发少女一眼：“要是换那位温柔可爱的曙光小圣女殿下，我肯定能记住人家叫啥，你嘛......啧啧......也不要太自卑了。”
其实也挺可爱的金发少女被气得咬牙切齿，怒道：“我也是圣女！”
“重点是温柔可爱。”
“我也温柔可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疼！”
“活该！”
菲雅莉小手一挥，隔空召回了那枚砸在年轻骑士下巴上的金币，然后咂了咂嘴：“话说回来，也不知道那位忘语殿下的老相好现在怎么样了？”
“咋，你想横刀夺爱？”
“那倒没有，那人我瞧过，一看就不富裕。”
“......你们财富教派的择偶观都这么猎奇吗？”
“倒也不全是。”
“啧，不过曙光小圣女那个老相好竟然能活下来，也挺让人意外的。”
“谁说不是呢，那个渥伦斯真不是东西。”
“哈哈，他不是刚回去就遭报应了嘛。”
“你也知道这事儿了？”
“大姐，我好歹也是个神眷者啊，教会还是很重视我的......”
“你们教会神眷者不值钱。”
“......”
公正骑士面色瞅瞅地拉下了面甲，不说话了。
倒是旁边那一高一胖，俩人聊得还挺嗨。
“你觉着他俩有戏不？”
胖的看着高的，悄咪咪地问了一句。
“有的。”
高的看着胖的，用力点了点头。
然后俩人就被一道锋利的目光锁定了。
菲雅莉乐呵呵地攥着一把钱，皮笑肉不笑地问道：“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呀？”
菲利普憨笑道：“聊你们......”
噗嗡——
用一道爆音阻止了那大嘴巴的啤酒肚年轻人讪讪地笑了笑：“聊那个一直在苏米尔混着的黑梵牧师这会儿咋样了。”
“应该没问题吧。”
菲雅莉眨了眨眼，耸肩道：“不是传他挺会打仗的么，万一被苏米尔那边留着当参谋用了呢？”
“那可就不合适了”
公正教派那个不值钱的圣子又掀开了面甲，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不合适？”
菲雅莉有些纳闷地看着对方，问道：“几个意思？”
后者笑了笑，压低声音对三人道：“我跟我们教派的格尔宾大叔聊过那个老相好，大叔对他的评价可高了，别的不说，要是只让他当个参谋的话，绝对是屈才。”
大个子菲利普挠了挠头发，憨憨地问道：“那他能在苏米尔当个啥？”
“哈哈，要我说，他啥都当不了~”
公正圣子咧嘴一笑，目光闪烁地抬头看向呓语城的方向，摆了个斜四十五度望天的poss，低声喃喃道：“咱们那些兽人盟友，总不能让一个圣教中人做到总指挥官的位置吧？”
呯！
“哎嘛！疼！菲雅莉你疯了是吧？”
“别嘚瑟了！该咱们上了！！”
公正教派的圣子先是一愣，紧接着就听到一声长啸，来自圣教联合北伐军总指挥官杰夫·哈灵顿的长啸——
“净化执行！诸神与吾等同在！”
下一秒，几位年轻人与周围同样来自圣教的袍泽们只觉得身上一轻，有马的、无马的，都下意识地跑了起来......
与第二战团杀得难解难分的邪教徒，近在咫尺！
......
同一时间
苏米尔北境，呓语城前
“护教骑士团！”
须发皆白的埃登大主教屈指弹出一道黑色波纹，直接击杀了二十余名从自己左前方高速掠过的狼骑兵，双目赤红地怒吼道：“随老夫杀过去！”
“来不及了。”
战场的另一端，负手立于临时指挥台上的年轻人却是轻叹了口气，将视线从那群狼骑兵扭曲的尸体上移开低声喃喃了一句，然后目光一凝——
“破坏者第一、第二战团，关门。”
“t1到t8祭祀团，目标呓语城门前方两百米，联合施法【大地毁荡】。”
“全体猎杀者纵队，你们还有十秒钟时间赶赴指定位置。”
“全体中低阶萨满，治疗之潮图腾，前阵投放，接雷霆风暴，施法结束后十秒钟自由选择目标崩岩。”
“第二、第三、第四战斗序列，无视敌人骑兵，开始逆时针冲锋。”
“第一战斗序列执行第三套方案，拆分敌人所有施法者单位。”
“战鼓停，起嗜血战歌。”
“猎杀者，开始无限制绞杀！”
“祭祀团，开始无限制绞杀！”
“破坏者战团，推过去，开始无限制绞杀！”
“所有自由编制的狼骑兵，开始无限制绞杀！”
“先祖护佑你们！”
八百一十章：终
第八百一十一章：跑
埃登尽力了，他真的尽力了。
身为耳语教派东北教区的领袖，地位尊崇的他并没有窝在城内，而是在大神术阵被那老兽人一图腾击碎后亲自带领护教骑士团来到了地面上，身先士卒地率领呓语城全部兵力对面前那数量也就堪堪和己方持平的敌人展开冲锋！
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就在大神术阵轰然崩塌的同时，苏米尔方那位很会打仗的老兽人就发话了——
“第一到第四战斗序列压上，不惜一切代价掩护施法者，启动第三套预备方案。”
因为对方并没有好心做出解释，所以埃登并不知道什么是第三套预备方案，但几分钟后，伴随着坐落于山腹中的地宫开始发出呻吟，伴随着整个山体在那些萨满祭司的联合施法下变得摇摇欲坠，他一下子就明白了。
已经彻底枯竭的地脉被当成催爆剂不断发出爆鸣，那不断震颤的大地以令人胆寒的频率疯狂激荡，动摇着呓语城的根基。
在指导建立这座城的时候，埃登很是用心，就算有着地脉的加持，他也依然通过残酷的手段让每个参与施工者都不敢懈怠半分，以至于这座建立在山腹中的地宫甚至比山体本身还要稳定，哪怕是山塌了呓语城都不会有事。
然而，萨满祭司这个职业在某些方面是很不讲道理的，或许他们对元素的掌控力并不如法师强大，但善于和元素之灵沟通的他们，却总能用顺势而为的方式在只付出少量代价的情况下换取大量成果。
绝大多数施法者，对于元素的使用方式都是自身魔力进行强制操控，而同样精于元素之道的萨满却是在迎合元素，用一种更加谦卑、更加温和的办法去迎合那些并没有思想的粒子。
同样是召唤一颗陨石，法师所召唤出的陨石破坏力绝对会比同阶萨满要强。
但如果是推动一场海啸、一次地震、一轮雷暴，随便哪个萨满都足以碾压绝大多数同阶位的法师。
而圣山苏米尔的萨满，则是萨满中最贴近于大地之灵的一支，所以尽管难度绝不算低，但他们依然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埋葬掉这座亵渎之城。
因为那条浸染着邪神之力的地脉已经不在了，那座城，也只是一座单纯的城了。
于是乎，墨檀在战前准备的时候额外增加了一套备案，那就是让这队伍中所有的萨满祭司携手，引导一次针对性极强的，足以将整个呓语城埋葬的强震！
当然，他的目的并非一劳永逸地活埋所有邪教徒，毕竟敌人也不是傻子，墨檀只是想逼那些躲在地宫中的人出来罢了。
他很宽容地给了呓语城里的人整整两个选择，第一个，就是被活埋在里面，整整齐齐地殉教；第二个，则是离开他们熟悉的地宫，在山体外的小平原上开始决战。
而埃登的选择也并未出乎墨檀意料，就在第一波强震迸发后的第八分钟，城内所有的耳语教徒就全都撤出了地宫，与早已准备就绪的圣山战士展开了对峙。
于是，墨檀发出第二道命令，让那些萨满祭司中断了第二轮强震，转而引到了一场规模不大的塌方，彻底堵住了呓语城的入口。
这并不困难，毕竟作为硬实力逊色于同阶施法者的萨满，他们几乎不会因为终端施法而遭到什么反噬，也更容易组织起联合施法。
毕竟绝大多数施法者都是拿元素当做奴仆，而萨满则是拿元素当大哥，一个大皮鞭子抽着，一个好说好商量的劝着。
嗯，当然在这里面也有特例，比如某个加上呆毛都不到一米六的天才美少女法师，她就是拿元素当代码来着......
写好了，就用。
写不好，删库。
元素反噬？
呸！你还能把老娘咪咪咬了？
就是这么霸气。
不过墨檀可没有这么霸气，他手下的萨满也没这么霸气。
所以这波联合施法的超级加倍版【地动山摇】也没能说收就收，并未全力施为的第二波到底还是留了点尾巴，搞了个塌方，断了埃登的后路。
再然后，耳语教派破釜沉舟，倾巢而出，埃登大主教身先士卒，在乱军丛中七进七出！
终于......
被那个负手站在石台上的年轻人；被那个因为在现实中遭到了挫折，只能在游戏里发泄满腹郁结的精神病；被那个把玩着手中的炼金棋子，平均每分钟下达二十次明令，同等数量暗策的指挥官；被那个刚被自家圣教联合坑了一手，反过来就变成了苏米尔侧总帅，让几位长者都马首是瞻的指挥官——
碾碎了！！！
“战鼓停，起嗜血战歌。”
“猎杀者，开始无限制绞杀！”
“祭祀团，开始无限制绞杀！”
“破坏者战团，推过去，开始无限制绞杀！”
“所有自由编制的狼骑兵，开始无限制绞杀！”
“先祖护佑你们！”
墨檀面色用蒙多·磐的声音说完最后一句话后，便轻轻抬起了自己的右手，示意站在旁边的蒙多·磐本尊可以暂时关闭【地脉之声】了。
拼命压抑着自己不要纵声大笑的兽人长者微微颔首，散去了自己始终盘踞在这片高台上的力量，轻呼了一口气，与面前这位刚刚为那些亵渎者宣判了死刑的年轻牧师四目相对了良久，然后......
深深地弯下了自己的腰。
侍立在墨檀身后的女骑士吓了一跳，尽管此前对于圣山苏米尔并不怎么了解，但陪着自家黑梵前辈在那主峰上呆了几个月后，她又怎会不明白一位长者在苏米尔那些兽人眼中地位有多么尊崇。
说句直白的话，哪怕蒙多·磐、普兰娜、盖尔、克罗姆这些人很接地气，哪怕他们从来都不摆什么架子，甚至经常跟那些族人们一起在山头烧烤、晒太阳，但其地位，却无异于圣教联合中的那些教皇冕下。
在这种绝大多数都是由兽人组成的团体中，长者们就是天。
然而现在，面前这位‘天’竟然对自家前辈行礼，行大礼。
在这一瞬，自认为心理素质颇强，甚至连前辈是异世界人这种现实都能接受的骑士小姐，心脏也是不争气地漏跳了半拍。
而他的前辈，在这段时间中并未休息过哪怕一分钟，在之前几个小时中化身为这片土地主宰者的前辈，面色始终保持着淡然，机械到宛若工程造物的前辈，带领所有人完成了一场恢弘胜利的前辈，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长者对自己鞠躬，甚至连扶都没......
“哎呦！！”
被惊到短路的墨檀终于反应了过来，一个箭步蹿上去手忙脚乱地按着蒙多·磐的肩膀往上托，满头大汗地叫道：“使不得使不得啊！老爷子你干什么这是，我还没您老人家三分之一大呢！您这不是......哎您可真沉啊！！”
体质本来就比较一般的墨檀使了半天劲愣是没把维持着九十度鞠躬姿势的蒙多·磐扶起来，还差点儿把自己腰给闪了。
“前辈说得对，您大可不必如此，都是应该，应该的！”
依奏也赶紧上前去扶这老兽人，结果小姑娘把脸都给憋红了，也没能把面前这位看似瘦弱的老兽人给扶起来。
要知道她可是高阶圣骑士啊。
“这一礼，是我代表圣山苏米尔给黑梵少年行的，与我是不是老爷子无关，与圣教联合无关。”
老兽人笑了笑，慢慢直起身体，对面前的两个年轻人笑道：“从今天开始，黑梵将是我苏米尔永远的朋友，我们欠你一个大情。”
【您在圣山苏米尔的声望以达到max。】
【您在【区域世界任务：圣山保卫战】中的‘圣山苏米尔声望奖励’，将自动替换为随机奖励。】
【您在【区域世界任务：圣山保卫战】贡献度+15890，暂列第一位。】
【您在【区域世界任务：圣山保卫战】中的贡献度累积超过20000，任务完成后将获得额外奖励。】
【公告：因【区域世界任务：圣山保卫战】的总进度＞95%，【区域世界任务：祭山引神】（注：原【区域世界任务：圣山清剿战？】）任务失败，领取到该任务的玩家将在【区域世界任务：圣山保卫战】的进度达到100%时结算奖励。】
总计五条系统消息在墨檀耳边响起，前四条是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第五条则是所有领取了圣山侧及耳语教派侧区域世界任务的人都能听见的。
“那我就不矫情了。”
墨檀咧嘴一笑，并没有跟蒙多·磐客气，或许换做守序善良的人格他还会觉得这些事是自己应该做的，但此时此刻的‘黑梵’却一点都不介意收下苏米尔的人情，哪怕他想过清闲日子，当个休闲玩家，这份人情对他来说也只有好处，没有半点弊端。
然后......
“蒙多前辈。”
墨檀回头看了一眼正站在千疮百孔的敌阵中央，不断通过耳语神术增强那些邪教徒战斗力的埃登大主教，面色一肃：“另外三位长者休息的怎么样了？”
老兽人笑了笑：“我按照你的吩咐把他们关起来了，现在应该已经休息好了，普兰娜说你给的药剂很有用，就是味道有点冲。”
“咳咳，良药苦口，良药苦口。”
“她还说出来之后要揍你一顿。”
“呃......”
“不过你要是现在就把他们放出来的话，这一顿应该就可以免了。”
“这样啊。”
墨檀也笑了起来，轻声道：“那就劳烦您携三位长者一起，尽快将那位邪教徒的首脑......格杀掉吧。”
十分钟后
四道散发着极强压迫力的身影从天而降，将不断挥出黑色波纹收割苏米尔战士生命的老者团团围住。
与此同时，一个隐去身形的年轻人也在半空中伸了个懒腰，垂首望向身下不远处的石台，双眸死死地盯着那位负手而立的年轻人，面色稍显狰狞地舔了舔自己的唇角：“绰绰有余啊.....”
那柄鬼神莫测的魔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掌心中。
......
“前辈，休息一下吧。”
依奏有些担心地看着面前那神色稍显疲惫，双眸却依然神采奕奕的前辈，低声道：“你已经太长时间没合眼了。”
“我不累。”
墨檀莞尔一笑，然后回头看了依奏一眼：“有没有怪我？”
女骑士当即就是一愣，下意识地‘诶？’了一声。
“憋了这么久，你应该很想下去参战吧。”
墨檀耸了耸肩，打趣道：“之前不是还说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被我指挥着打一场仗么？”
依奏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讪讪地笑了笑。
诚然，她确实想在黑梵前辈的指挥下跟那些异端战上一战，但事分轻重缓急，对于现在的依奏来说......
“我要保护前辈。”
诚实的女骑士并没有否认墨檀刚才的话，只是斩钉截铁地说道：“所以就算您让我去我也不会去的。”
“你现在可以去了。”
墨檀转头望向指挥台下那看似如火如荼的战场，轻声道：“虽然这种时候才去很败兴致，但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要保护前辈。”
依奏罕见地打断了墨檀的话，目光灼灼地说道：“这个，没得商量。”
后者摇头苦笑：“已经没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安全了，就算我再作死，也不至于让放一支敌人过来给自己找乐子。”
依奏没说话，但‘没得商量’这四个字已经被她那张紧绷的俏脸体现得淋漓尽致了。
墨檀也就没再坚持，只是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缓声道：“就快结束了，等打完这场仗，咱们就去跟北伐军汇合，一起回光之......呜呃！”
他并没能把话说完，就被依奏猛地一掌印在胸口上，直接被砸到了两米之外。
也就是这石台宽敞，否则他就掉下去了。
【喂喂喂，就算不想让我立flag也不至于这么狠吧？！】
一脸懵逼的墨檀刚在心底完成吐槽，就见一道刺眼的红芒在自己身前不远处闪过......
轰！！！！
女骑士那纤细的身躯在一阵沉闷的爆炸声中被高高抛起，然后重重地砸在了墨檀面前，已经四分五裂的骑士铠下，数十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同时渗出大蓬鲜血，染红了她的身躯、染红了一小方石台......
染红了墨檀的双眼。
“前辈......”
女骑士的手指动了动，点亮了一抹若有若无的金色光晕。
墨檀只觉得身上一暖，那是依奏之前为自己取暖时始终维持着的【曙光圣印】。
效果是......体能值上限提高15%、体能值恢复速度提高20%。
【为什么？】
......
“跑。”
当墨檀被一声轻柔中带着强硬的命令从迷茫中惊醒时，一个摇摇欲坠、浑身浴血的高挑背影已经挡在了他面前。
头也不回地重复道——
“快跑。”
第八百一十一章：终
第八百一十二章：天黑了（II）
这场仗，东北教区能不能赢？
说实话，汤姆·莱斯特兰奇一点儿都不在乎，且不说他现在已经和耳语教派一刀两断，就算之前并未与那位邪神‘和平分手’，他也不会在乎这种事。
之所以来到这座摇摇欲坠的呓语城，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卖自己父亲个面子，一大部分原因是觉得自己好歹也当了挺长一段时间的邪教徒，要是临离开前连东北教区的大本营都没来过一趟，总觉得有些吃亏。
至于答应卢修斯保护好那位埃登大主教，看情况击杀苏米尔方主心骨什么的，都只是顺便而已。
当然，就算是顺便，自己姑且也算是答应了。
汤姆并不算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哪怕是对自己父亲的承诺。
卢修斯依然愿意将事情托付给他，也不是出于什么父子间的信任，而是因为他足够了解汤姆，也深知后者究竟有多么的骄傲......
汤姆并不知道，在他真正懂事之前，这份骄傲已经足以让他成为一个守诺的人。
卢修斯知道，却也不会去点破，因为很多事是没办法通过语言去解释的，甚至有可能会适得其反。
这种父爱的表达方式着实有些奇怪，甚至有些苍白，却已经是卢修斯能做到的最好了。
而汤姆也不出其父所料，在埃登带人冲出呓语城那一瞬便在后者身上做了一番简单布置，至少能在短时间内保他性命无忧。
紧接着，这位勉强可以算是‘耳语教派侧’最强战力的年轻人便隐去了身形，连看都不看那杀声震天的战场一眼，悄然来到了那座惹眼的石台上空，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上面的三人。
一个兽人长者，实力不差，应该是苏米尔侧在这场战斗中的指挥者。
一个年轻男子，牧师打扮，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圣教联合的人。
一个年轻女子，骑士打扮，应该是圣教联合麾下的圣骑士。
这是三人不久前给汤姆的第一印象。
而在很多情况下，第一印象都是当不得真的。
所以当汤姆第二次出现在这里，准备稍微观望一下情况再选择要不要动手时，他一下子就发现了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比如说，那个原本被自己当做跟班的年轻牧师，正负手站在几根图腾柱间，挥斥方遒。
比如说，那个怎么看都像是领头者的老兽人，正眉开眼笑地看着那牧师，眉宇间尽是欣慰，甚至还掺杂了些许庆幸。
比如说，那个漂亮的半龙人女骑士身上那团金光，自始至终都只笼罩了那牧师一人。
尽管汤姆并不是很懂人情世故，更不知道怎么用兵打仗，但他可从来都不是个白痴，而但凡他不是个白痴，就能看出来下方那方石台上真正的话事人是谁。
引导那些兽人所向披靡，将东北教区这些高端武力压迫到喘不过气的，不是那个半截身子已经在土里的老兽人，而是那个穿着牧师袍，表情从容淡然的年轻牧师！
在发现了这一点后，汤姆玩味地笑了起来，仿佛一个即将准备开始恶作剧的孩子。
原本，汤姆答应卢修斯的只是保护好埃登大主教而已，至于是否要干掉苏米尔侧的统帅，则是要看情况、看心情。
情况，似乎并不怎么好，因为就算是汤姆也能看出，就算卢修斯率领的大部队能够一路畅通无阻地赶到这里，眼下的呓语城都未必能撑到那个时候，所以为这些不争气的家伙动手杀人，有失美感。
心情，也就那么回事，毕竟汤姆·莱斯特兰奇也不能算是什么嗜杀的人，尽管他杀的人比大多数嗜杀者还要多，但那也只是出于对生命的漠视而已，并不是他多么喜欢杀人。
就像走在路上的你踩死了一只蚂蚁，却并不代表你对于杀蚂蚁这件事情有独钟。
综上所述，汤姆之前其实并没有什么动力出手。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俯瞰着石台上那个面色从容、神态柔和的牧师，汤姆忽然有一种遇到同类的感觉。
就算他连自己随便一个咒术都当不下来，也同样是自己的同类。
是强者，是在某一领域中足以让旁人颤抖的强者。
是......值得自己一杀的强者。
不过，汤姆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像一条有耐心的毒蛇般安静地盘踞在目标附近，等待时机。
哪怕他很清楚，就算自己现在直接解除隐形，在那个实力不弱的老兽人面前光明正大地动手，也有九成把握杀死那位同类，却仍然保持着十足的耐心。
这是汤姆·莱斯特兰奇的尊重，对同类的尊重。
终于......
那个老兽人离开了，与三个外强中干的老者一起亲赴前线，将埃登大主教团团围住，而自己的目标身旁，只有一个完全称不上是威胁的高阶圣骑士。
【三分钟......】
汤姆在心里低声念了一句，那是在自己无动于衷的情况下，埃登大主教被那四位兽人长者击杀的预估时间。
也就是说，自己必须在三分钟内干掉目标，才能从容救走那位地位尊崇的大主教。
这还真是......
“绰绰有余啊。”
轻轻攥了攥手中的魔杖，汤姆狞笑着挥动了一下右手：“轰爆。”
猩红的光芒笔直地攒射而出，目标直指墨檀的眉心。
......
血，如雨下。
在女骑士脚下汇集成一道道殷红的细流。
“跑。”
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站起来的依奏·洁莱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道：“快跑。”
她的嘴角勾勒起一抹笑意，柔和的声线也与平常无二，尽管身体已经几乎失去了知觉，尽管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浑浊而模糊，但女骑士却还是笑了起来。
这并非强颜欢笑......
她终究，还是踏上了这片战场，尽管面前的对手有些不同寻常。
她终究，还是护住了自家前辈，履行了自己始终在强调的诺言。
在这一刻，依奏·洁莱特前所未有的平静了下来，她并没有感到恐惧，尽管那个从天而降的消瘦身影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她也没有觉得疼痛，尽管自己的身体已经在刚才那道闪光中被炸得千疮百孔，生机溃散。
但不知为何，她就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心，觉得拖着这样一副残躯的自己，还能再为前辈争取一点时间......
至少，还能再当下一道跟刚才一样的闪光。
时间不多了......
视线，变得愈发模糊了起来......
听说前辈曾经向一位重伤的太阳教派骑士姐妹承诺过，当后者康复痊愈的时候，让她当前辈的守护骑士。
这样的话，自己这个被夏莲殿下强推给前辈的护卫骑士，能不能在魂归女神大人的怀抱后，也被追认个守护骑士呢？
虽然只有一个位置，但如果是一死一活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嗯，没关系的，肯定没关系的，前辈也好，夏莲殿下也好，肯定都不会介意吧，忘语殿下也不会介意......吧？
那，现在就告诉前辈吧，抓紧时间，在自己还有力气说话的时候，告诉他，我很崇拜你，就算你说自己是异界人，就算你远比故事中所说的要普通，就算你身为前辈并没有教过我什么有用的东西，我也非常非常的崇拜你、敬仰你、憧憬你、想要化为你面前沙盘上的一颗小卒冲锋陷阵，所以，前辈......
“快跑啊，你这白痴！”
脚下的涓涓细流，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片嫣红的血洼。
啊啊，‘相信你的骑士吧’这种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反而冒出了很糟糕的疯话。
都怪你，为什么不走啊！
跟火焱阳先生聊天时，你不是亲口说过那些在危急情况下你一个‘你快走’，我一个‘我不走’的人都是白痴吗？
你白痴啊！
......
“你白痴吗？”
汤姆·莱斯特兰奇懒洋洋地挑了挑眉，看着自己身前那已经摇摇欲坠的女骑士，又看了看她身后那个双目充血的‘同类’，有些不爽地甩了甩手中的魔杖，张嘴想要说点什么，结果什么都没想出来。
罢了。
既然没想出来，那就不说了。
汤姆轻舒了口气，重新举起魔杖，没有任何废话、没有任何征兆，再次挥下：“神锋。”
刺眼的银芒绽放开来，化作一道优美的弧线绕向墨檀，直指他脖颈。
与此同时，【律令·盾】、【愈合祷言】、【圣疗术】三个神术同时在依奏身上绽放。
“走！我向曙光女神发誓，自己绝不会死！”
墨檀宛若困兽般低吼了一声，然后伸出食指，冲那个嘴角挂着讥讽笑容的金发年轻人点出一招【律令·障】。
下一个瞬间
汤姆不屑地哼了一声，直接用气息碾碎了那道尚未凝实的束缚。
墨檀干笑了一声，闭上了眼睛，通过好友消息向所有协调官下令：不惜一切代价回防本阵。
很显然，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昏招，因为就算那些战士们来得及折回指挥台救下依奏，耳语教派那些仅仅只是被撕碎了阵型，远未到油尽灯枯之时的教徒也可以趁机重新整合，展开反扑！
尽管胜势已定，蒙多·磐手里也握有对应情况下的预案，但为了依奏一个人，墨檀还是下达了可能会牺牲更多人的命令却也是事实。
原因？
原因很简单，现在的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圣人。
依奏不是语宸，语宸是玩家，就算死，也可以从头再来。
而这个叫了自己几个月前辈，有些呆板却分外善解人意的‘便宜学妹’，却只有一次人生。
说句诛心的话，墨檀跟那些拼死搏杀的战士，不熟，跟依奏，很熟。
所以他做出了一个意志并不坚定的普通人才会做的决定，亦是任何一个合格的指挥者都绝无可能做出的决定。
【所以说，一个个的，都太高看我了啊......】
墨檀自嘲地笑了笑，怀着无尽的愧疚感闭上了眼睛，在当前人格下，就算是在游戏里他也是怕死的，闭上眼睛，胆子能足一些。
然后......
温热的鲜血，染红了墨檀的牧师袍。
咫尺之处，终于转过身来正对着自己的女骑士笑了笑，软软地倒了下去。
她的身体，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沿肩膀斜着切开了整整三分之二。
墨檀感官中的世界，在这个瞬间，失去了声音。
忽然变得迟钝的他想要愤怒、想要咆哮、想要哭泣，却发现自己不知为何平静的有些诡异，甚至......
有点想笑。
......
汤姆·莱斯特兰奇脸上的笑容凝滞了，取得代之的是一抹不易差距的惊惧。
五秒钟前，已经失去了耐心的他对那个年轻牧师用出了一道杀戮魔咒。
结果，那道无往不利的绿芒，却被对方像捏蚊子一样捏碎了。
与此同时，那个按理说已经绝无可能在活下去的圣骑士却被一团黑雾层层包裹，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
死人，是不会发出声音的，所以她还活着......
但汤姆却完全搞不明白为何几乎整个人都被【神锋】切开的她会活着，更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杀戮魔咒闪过后那个男人也还活得好好的。
不但活得好好的，甚至还抬头对自己笑了笑。
在这个瞬间，浑身冰凉的汤姆猛然意识到......
一切，都失控了。
一切，都失控了......么？
答案是肯定的。
因为天，黑了。
......
【黑梵】
生命值：？/？
体能值：？/？
魔力值：？/？
信仰值：0/0
职业：牧师35级、戒律牧师38级
信仰：无
阵营：此世之罪
天赋：略（全封印）、倒影
基础属性：力量600、灵巧600、智慧600、体质600
文明属性：无
战斗属性：无
技能：罪噬、罪律令
......
“啊......我想起来了......”
墨檀随手打了个响指，依奏那被一团黑雾托在半空中的身体顿时摔落在地：“那个班内，原来是被我杀掉的啊。”
不远处的汤姆下意识地退了半步，他并不知道班内是谁，但这并不妨碍他能猜出那人应该死的很惨。
“嗯......”
低头看了一眼依奏那已经没了外伤，却裸露出大片肌肤的身躯，墨檀有些别扭地移开了视线，然后脱下自己的牧师袍甩在女骑士身上，又打开消息栏让终止了自己发给协调官们的上一条指令，甚至还重新做了几组战术变化，最后才抬头对汤姆笑了笑：“鉴于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究竟能维持多久，咱们还是尽快开始吧。”
一道惨绿色的光芒迸发而出，从墨檀身上透体而过。
汤姆挤出了一抹狞笑，攥着魔杖的指节因为过于用力而显得有些发白。
下一秒，他的狞笑便凝固在了脸上。
因为正面承受了一记杀戮咒的墨檀，也笑了起来......
“碎。”
呯——
汤姆·莱斯特兰奇手中的魔杖应声而碎。
第八百一十二章：终
第八百一十三章：罪律令
汤姆呆住了，他眼睁睁地看着手中那根陪伴了自己十几年的魔杖变成碎片、变成木屑、变成一堆细碎的垃圾从指缝中滑落，宛若一堆真正的垃圾般在地上堆成了一小堆，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场荒谬的噩梦。
好似血肉相连般从未断开过的精神链接，断了。
无论是那不可一世的孤高，还是那蠢蠢欲动的恶意，亦或是无时无刻诱导自己坠入深渊，成为一具活死人的细语，统统消失不见了。
那根魔杖与汤姆·莱斯特兰奇之间的关系，远没有后者想象的那么简单。
他以为它只是自己的工具，他以为它只是自己的武器，他以为它只是自己的奴仆，但当它彻底化为碎片，消失在自己颤抖的掌心时，他却感到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扎了一下。
汤姆一直都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理解自己，就算有，自己也还没有碰到，就算是他的亲生父母，都从从未理解过他。
但是，直到现在他才知道，那柄自己家族代代传下的，在遇见自己前数百年来从未被人成功使用过魔杖‘蛇毒’，是理解自己的。
或许它一开始也不理解，但陪在自己旁边的日子长了，也就理解了。
它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需要它，它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想要杀人，它知道什么时候该矫情，什么时候该低调，什么时候该作为一件合适的工具。
所以汤姆一厢情愿的认为，它是理解自己的。
从几秒钟前‘蛇毒’彻底化为一蓬残渣开始......
直到失去了才懂得珍惜，这句话绝不是一句矫情的空话。
回过头来想想，汤姆或许早发现了，发现自己手中的魔杖是理解自己的。
否则，早在十二岁时便已经突破到高阶，时至今日甚至已经能摸到传说门槛的他，又何必把一个有着独立的性格，其性格还特别让自己讨厌的武器带在身边？
或许‘蛇毒’对于寻常的史诗阶强者来说，只要能掌握其运用之法，依然是一件堪称犀利的武器，但对于汤姆·莱斯特兰奇、何塞·荆棘鸟、寂祷、沐雪剑、谷小乐、默这种生来就在战斗领域被上天眷顾的人来说，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
或许就连汤姆自己都不知道，只要他愿意的话，就算不借助‘蛇毒’的力量，其战斗力也绝不会降低半分，只要他愿意的话，像‘蛇毒’这种层次的武器，自己能做出更好用更听话更契合自身的无数同款。
但他不知道，或者说，他在潜意识里拒绝将‘蛇毒’放在与自己对等的位置上。
他只是一如既往地将其放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并在每一次需要动用力量的时候让它滑落到自己手中，或等待它自己出现在自己掌心，握紧他，挥洒自己的力量。
但是现在......
‘蛇毒’已经成为了过去式，它灵智、它的骄傲、它与自己的默契，都在那一阵诡异的力量下化为了碎片、渣滓、垃圾。
一股不知何来、不明就里的情绪吞没了汤姆。
那是愤怒，那是委屈，那是汤姆·莱斯特兰奇从未感受过的情绪。
以至于，他陷入了短暂的失神。
......
墨檀，同样也陷入了短暂的失神。
至少看起来像是失神的模样。
他有些好奇，自己为何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毫无波澜。
他有些好奇，自己为何会拥有如此令人胆寒的力量。
那个刚刚几乎杀死了依奏的男人定定地站在那里，失魂落魄。
墨檀能感受到对方的情绪，毕竟那些汤姆未曾体会过的愤怒、委屈，‘绝对中立’人格下的他已经不止体会过多少次了，毕竟，至少有四分之一的他，只是一个各方面都足够普通的普通人，所以普通人会有的喜怒哀乐，他自然也是一应俱全。
汤姆不懂，他懂，他也看得出来。
但也仅仅只是懂，仅仅只是看得出来罢了。
在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双眼后，只有宛若深渊般的空洞与漠然。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墨檀很清楚，如果是平时的自己，如果是平时处于‘绝对中立’人格下的‘黑梵’，现在应该会觉得很解气、很舒服、很开心、很爽！
因为面前这个让自己不久前几乎因为无力感失去理智的人，似乎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恰巧，还是自己干的。
眼前发生的一切，非常套路、非常扮猪吃虎、非常激情热血。
一个无力的人，突然之间在强敌的威胁下觉醒，爆发出了强大无比、君临天下的力量，弹指间将对方那看似强大的外壳轻易撕碎，而且又奇迹般的阻止了一桩悲剧，将那舍身为自己当下致命攻击的女骑士救了下来。
多好的一桩美事啊。
光看看，都觉得热血沸腾有没有？
他垂下头，看着倒在自己脚边的依奏。
那个跟自己朝夕相处了数个月，甚至被自己定义为‘在跟语宸在一起的梦境破灭后极有可能让自己心神失守’的依奏，被自己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总计六十三处重创，外加一道几乎将她斩成两段的致命伤，在自己的力量下，尽数痊愈。
真好......
真好......
他本应该做出如此感叹，并在心底感慨句没想到现在的自己也能玩上一出英雄救美了。
但他并没有。
他只是目光木然......甚至可以说是漠然的看着依奏，无声地叹了口气。
心下，竟是没有半点波澜。
为了求证自己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他有抬头看向依然处于呆滞状态中的‘强敌’，想从这个被自己‘扮猪’吃掉的老虎身上找到一点喜悦。
仍是徒劳。
墨檀有些茫然，或者说，他觉得自己应该去茫然，茫然为何自己变成了这样，茫然这个世界为何突然变成了这样。
变得如此难看、如此丑陋、如此疯狂。
他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并在不知道多少分之一秒后得到了答案，他本就知道的答案。
其实自己并没有变，世界也没有变。
只是自己恍然间，能感受到一种无限接近于本源的存在，并借助它，看到了平时从未看到，甚至连想都想不到的事物。
令人绝望的事物。
那是一面镜子。
镜中，有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自己。
【我该感到悲伤么？】
他扯了扯嘴角，命令那本就不存在的镜子从自己眼前消散，转而去关注一些切实存在的东西。
比如说，自己的角色面板......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黑梵还是黑梵，或者可以说是占据了墨檀整个人四分之一的‘绝对中立’那一面。
阵营，却变成了并不存在于九大阵营中的其它什么东西。
此世之罪？
原来如此，原来是罪啊......
忽略掉一些无用的信息，值得注意的还有天赋【倒影】和莫名多出的两个技能。
技能，是罪律令，看上去似乎跟【律令·盾】、【律令·障】什么的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其实并不是那么回事。
这是一个对墨檀来说值得思考的问题......
于是他开始思考。
然后，他得出了答案。
【如果把这个什么‘罪’算作这个世界观下最高层级的力量，那么结合之前曙光女神、黑暗女神她们所散发出来的力量波动，再对比常规曙光神术，那些神能够驱使的力量应该属于‘罪’之下的第二层级。】
【鉴于这个世界还好好的，可以得出世界观体系中存在与最高层级的‘罪’所对应，或者说是对立的力量，嗯，这个暂且放到一边。】
【那么，如果神所能运用的力量在第二层级，那么神术这种普通人能够掌握的力量，多半就是通过‘神’本身这个概念而转译出来的第三层级，这样看来，在神术面前并没有明显劣势的‘魔法’多半也是第三层级，那么所谓的元素之上，应该还有与那些‘神’平等的力量。】
【我记得，自己好像在哪里有看到过‘根源之炎’这种词汇。】
【天柱山......有问题......】
【参考律令神术的体悟过程，视使用者而定，其层级大概要比寻常神术要高一半，所以大概在二点五层左右，当然，层级并不代表力量，所以大绝大多数情况下，虽然是转译，但完美复刻了所谓‘神言’的圣言系神术更具优势。】
【而‘罪’这个概念，我现在却可以直接接触到，也就是说，没有类似于‘路由器’或者‘猫’这样的神在中间转译。】
【那么，我现在使用的即是‘罪’之下的第二层级衍生力量，换而言之，罪律令的层次......与‘神’相等。】
【大概就是这样吧。】
墨檀结束了思考，有些怠惰地将目光投向【倒影】这个天赋，面色不易察觉地变得凝重了一些。
他当然知道这个天赋是做什么用的。
再联想一下现在自己的状态。
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此时此刻，被自己【倒影】出的，自然不会是‘默’或者‘檀莫’，而是那个理论上早就被尘封起来的人格。
所以说......
【光之都的那个‘怪物’是幌子，或许某种类似于分身一样的存在。】
【也可能是......召唤生物？始终在排行榜第一位的那个人就是召唤师吧？】
【这样想来，第四个我，也就是被【倒影】出来后阵营为‘此世之罪’的我，现在应该就在西南大陆那个沙文帝国，真正的阵营，多半是‘混乱邪恶’吧。】
他联想了一下，便得出了解释。
并不是因为他变聪明了，事实上，论智力这种硬性的东西，墨檀的每个人格都一样，谁都不比谁多半分，谁都不比谁少半分，只不过是字面意义是的‘人格’有所差异罢了。
他原来看不透的东西，现在能看透了，仅仅只是因为至少在这一时半刻，墨檀的格局比之前高了。
提示很明显，就摆在眼前，所以自然没有看不出来的道理。
不过就算看出来了，又能怎么样呢？
尽管没有十成的把握，但墨檀还是觉得，当眼下这次【倒影】结束后，这段时间的记忆一定留不下来。
毕竟之前自己亲手在火爪领边境杀死班内那件事，自己就没想起来。
所以，自己现在要不要发个好友消息给伊冬呢......
无需挑明，只要说到自己能理解的程度，回头再看过来的话，大概就能得出真相了。
墨檀想到了一个办法，有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就先这样吧。
面前那位‘强敌’，现在应该也已经清醒过来了吧。
......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墨檀和汤姆一起脱离了神游状态。
盖着墨檀那件牧师袍倒在地上的依奏，也微微动了动手指。
汤姆发出了一声低吼，整个人化作黑雾席卷而来，数道惨绿色的闪光迸发而出，每一道都比‘蛇毒’迸裂前所激射出的杀戮魔咒更加凶厉。
而墨檀则慢条斯理地踏前了一步，跨过依奏，抬起自己的右手：“罪律令......”
‘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
“无声迸裂的回响。”
与此同时，化作黑雾的汤姆发出了一声惨叫，重新变成人形从半空中重重地跌落下来，身上迸发出数十道血影，位置均与依奏之前被击伤的部位分毫不差。
“罪律令......”
啪！
墨檀打了第二个响指，轻声道：“漫无止境的狂夜。”
正在拼命为自己恢复着伤势的汤姆忽然若有所感地抬头望去，发现自己与面前那个牧师竟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一片宛若火焰般熊熊燃烧的墨色天幕之下，无论是苏米尔的战士还是耳语教派的教徒，竟是统统消失不见了。
啪！
“罪律令......”
墨檀打了第三次响指，也抬头望向那沸腾的天空：“倾塌溃灭的城堡。”
汤姆提前为自己布置的大量防御手段瞬间消散，融入了那狰狞可怖的黑暗。
啪！
“罪律令......”
墨檀腰间的圣典飘了起来，稳稳地停在前者身前，漆黑的书页无风自动：“拙劣复刻的奇迹——”
下一瞬，黑暗天启，从天而降。
第八百一十三章：终
第八百一十四章：嗯，好
【罪律令·拙劣复刻的奇迹：黑暗天启】
这并不是一个标准意义上的技能，固然也不存在什么技能说明，它只是客观的出现在了【罪律令·漫无止境的狂夜】所塑成的墨色苍穹之下，冰冷地从那沸腾的天幕中乍现，轰在了汤姆·莱斯特兰奇的身上。
说到底，现在‘黑梵’所持有的技能，只是单纯的【罪律令】而已，与他正常在情况下所能驱使的【律令·盾/障/罚】不同，只是一个并无明确效果的概念罢了。
而他随口说出的后缀，则赋予了这概念以某种形式具象化的轮廓与基本定义，用比较容易理解的方式来说就是——技能效果。
通过参考自己之前得出来的理论，墨檀很清楚，自己现在所能驱使的力量，且不说强度，至少单论层级来看，就算是那些字面意义上的神仙下凡也未必会比这‘罪’要来得高。
既然如此，只要运用得当的话，所谓的神言也不过只是一句句空口白话而已。
或许几个月之前的他还未够火候，但在语宸的帮助下初步掌握了律令真谛后，也没少分析过本地力量体系而不是单纯使用技能的墨檀就已经具备了一定资格。
如同双叶一般，在系统限定的技能体系外真正掌握、驱使这个世界本地力量的资格。
所以当他被自己的【倒影】天赋所影响，甚至就连阵营都转化成了【此世之罪】后，原本在这个状态下只有一个技能【罪噬】的他，又多了一个技能——罪律令。
同样是某种驱使力量的手段，不过比起普通的魔法或神术，‘罪’的层级着实是太高了，而当前状态下墨檀与这一概念的契合度，也高的可怕。
如果说萨满拿元素当大哥。
如果说神官那神力当祖宗。
如果说双叶拿元素当代码。
那么对于现在的墨檀而言，‘罪’就是他本身，是他组成的一部分。
吾即为罪。
何罪之有？
此世之罪！
荒谬到了极点，但换个角度看来，却又合情合理。
所以，墨檀可以擅自为自己的‘罪律令’增加后缀，令其发挥出自己想要得到的效果，毕竟，既然自己已经是‘罪’这个概念本身了，那么比起拿其它力量当刀枪剑戟的人，用自己的拳头去大人自然会更加轻松自然。
事实上，在这种情况下，墨檀其实是什么都不用说的，只需要一个念头，充其量多加一个眼神，便可以释放出他的【罪律令】，而不是像某位大光明骑士一样必须高声呐喊出‘破鞋斩’这种台词才能释放技能。
但他依然说了，在最初粉碎汤姆那根魔杖的时候，他说了一个‘碎’字，之后更是连续说出了【罪律令·无声迸裂的回响】、【罪律令·漫无止境的狂夜】、【罪律令·倾塌溃灭的城堡】，以及刚刚那句【罪律令·拙劣复刻的奇迹：黑暗天启】。
并不是他给自己刷刷时髦值，也不是他童心未泯想要中二一番找找青春，如果是之前的墨檀还有可能，但此时此刻的他，并没有这方面的兴趣。
可他还是说了，尽管语气有些慵懒，态度也十分敷衍，却还是说了。
原因只有墨檀自己知道......
那就是他觉得这样做，能让自己更像是一个‘人’，而不是其它什么。
没错，墨檀正在努力让自己像个人。
且不说成效如何，但他确实在往这方面努力着。
要问为什么，只能说墨檀觉得那面镜中的自己，并不是真正的自己。
就算倒影出了其容貌、其性格、其本质，但镜中人终究只是镜中人，与墨檀，与被系统擅自定义为‘绝对中立’人格的自己，是两回事。
或许现在的他可以在这等经典桥段前保持淡然，而不是暗爽自己真的好厉害好牛辶。
或许现在的他对救了依奏这件事无法感到半点触动，甚至觉得有些麻烦和多余。
但自己是自己，借用了镜中的那一面不代表成为了镜中的那个人，是墨檀最后的底线和坚持。
也只有当前人格下的他，有着近乎于无上限包容力的他才能做到这一点。
纵使被吞没，也不会被同化。
正因为他似乎并没有足够坚定的本我，所以才不会被变成任何一个人。
他没有在那就连绝望一词都无法形容其万一的概念下心神失守，尽管他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却始终坚守着‘自己’的本心。
所以此时此刻，这个世界出现了第二个能够直面‘此世之罪’的人。
也就是站在那面镜子前的、人格为‘绝对中立’的墨檀，或者说是......黑梵。
他不想变成这样，却又很庆幸自己能够在此时此刻得到这份力量，尽管这份‘庆幸’现在并不存在于他的感情中，但他的理性却很清楚，自己会感到庆幸的。
在黑暗天启轰然降下的那一瞬，墨檀微微眯起了双眼，某种那宛若深渊般漆黑如墨的瞳孔，逐渐变得清明了起来。
“屈屈此世之罪......”
他再次打了个响指，第二道黑暗天启从天而降，吞没了几乎已经不成人形的汤姆·莱斯特兰奇。
无声的嚎叫从黑色的光柱中央传来，并不怎么悦耳。
墨檀抬起手来，挥散了那片漆黑的夜，轻舒了一口气......
“我还是容得下的。”
......
痛！剧痛！钻心的痛！
当第一道光柱从天而降，砸落到自己身上的那一瞬，汤姆·莱斯特兰奇满腔的怒火已是烟消云散，只剩下刻骨铭心的痛。
是字面意义是的痛，痛苦的痛。
事实上，在对方轻描淡写地免疫掉了那道杀戮咒时，汤姆就知道自己踢到铁板了，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选择逃跑，而是被失去了‘蛇毒’的负面情绪冲昏了头脑，试图与那个令人胆寒的牧师正面搏杀。
结果不言而喻......
他败了，败的毫无悬念，败的甚至没有感觉到对方有在发力。
黑暗遮蔽了天空，自己千疮百孔的残躯在那道黑光之下，宛若冰血般消融。
没错，是冰血，不是冰雪。
勉强留有最后一丝神志的汤姆，终于感受到了自己一直所追求的力量，能够碾压一切，肆无忌惮，君临天下的力量。
没有跋扈，没有狂傲，没有嚣张，只是单纯的让人甚至提不起半点心思去反抗。
之前也提到过，汤姆·莱斯特兰奇这个人是个天才，是个百年难见的绝世天才。
正因为如此，他才能感知到对方的力量究竟是何等的不讲道理。
那种难以言喻的压力，就仿佛这个世界的一切都站在对方身后，与己为敌。
那是超脱了物理攻击、法术伤害、精神影响的力量，那是能够倾覆一切法则的存在，亦或是法则本身。
他无力抵抗，无论是那从自己体内爆发的，强行把自己身体开出数十道创口的爆炸，还是那直接将自己拉到某种亚空间中的引力，亦或是直接抹消自己所有防御手段的波动，汤姆·莱斯特兰奇都只能在勉强解读出一层粗浅的原理后全盘接下，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最后的最后，那道漆黑冰冷的光柱竟然蕴含着某种神力，而且从其强度和自己所受到的伤害分析，甚至极有可能是某一尊正神的力量，而非耳语之神那种不入流的货色。
不仅如此......
汤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似乎发现就算是那神力，都是以一种近乎于恭顺的态度轰落，冲刷到自己身上的，并不是那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审判’，而是带着一股仓惶与恐惧感，仿佛被某种恐怖的东西催促着从天而降的。
这太荒谬了。
尽管汤姆并不认为那种恐惧感来源于神，但能让‘神力’产生恐惧的存在，在某种意义上已经足够可怕了。
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个天才，毕竟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多半都已经被那无止境的痛苦折磨到崩溃或直接死去了，而汤姆却还能在迈入死亡的过程中做出如此分析，甚至还能下意识地去惊叹。
再然后......
他便彻底消失在了那道冰冷的天启中，死无全尸。
与此同时，一条有着猩红色竖瞳的蛇忽然从埃登大主教袖口蹿出，先是张口喷出数道惨绿色的闪光，让周围那正欲给埃登补上最后一击的四位长者被迫散开，然后猛地卷起埃登腾空而起，以极快的速度向东边电射而去。
“两份灵魂？”
墨檀微微蹙眉，然后抬起右手，伸出食指稳稳地对准那条在他眼中奇慢无比的巨蛇，轻声念道：“罪律令·诀别现世的墓......”
他忽然顿住了，没能继续念下去。
而半空中那条卷着埃登浑身紧绷的大蛇，则再一次猛然提速，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到极限了。”
墨檀轻声叹了口气，放下了自己的右手，任由那有着汤姆·莱斯特兰奇三分之一灵魂碎片的大蛇离开了。
斩草除根，补刀......
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或者说，虽然他能，但所要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墨檀拭去了从自己双眼、口鼻处留下来的鲜血，轻声叹了口气。
恍惚中，那个原本只存在于镜子里的身影，已经悄无声息地往前踏了一步，迈出了镜面。
【差不多了。】
他如此想着，然后慢慢坐了下来，转头望向东边。
算算时间，耳语教派最后一支有生力量应该也快要到了。
大概一千两百人的精锐，九成骑兵，平均实力不弱，高阶职业者的比重很大，再不济也是中阶。
不过自己已经布置好了，只要按照计划来，九成九是能打赢的。
要是打不赢的话......
他眸中的光芒逐渐黯淡了下去。
打不赢就都去死吧。
......
依奏发现自己似乎做了一场梦......
梦里，前辈已经彻底奠定了胜局，苏米尔侧全军士气高涨，所有战士都在他们该在的位置浴血奋战，不断绞杀着那些实力虽然不弱，却已经被前辈拆得七零八落的异端，而敌人的领袖，也被以蒙多·磐为首的四位苏米尔长者团团围住。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然后......
一道红色的闪光。
自己推开了前辈。
世界被染成了血红色，自己倒下了，很痛，很害怕，但是没有死。
意料之外的敌人出现了，很强大，强大的让人窒息，没能看清他的模样。
一道银色的闪光。
前辈说他不会死，让自己快点离开。
前辈说的多半是对的，毕竟他已经对女神发誓了。
但自己不想离开，因为自己发誓要保护好前辈，而且自己也不相信前辈有多看重对女神大人许下的诺言。
再然后......
身体，动了起来。
很冷，很黑。
自己沉入了一片混沌中，但似乎还是没能死成，因为隐约能听到前辈的声音。
不中用的身体愈发痛苦了起来，无时无刻提醒着自己，依奏·洁莱特还活着。
有什么东西盖在了自己身上，很暖和。
试图睁眼，虽然眼皮似乎变得有千钧之重，但自己还是成功了。
看到了前辈的背影，很单薄，没有穿着牧师袍。
似乎知道盖在自己身上的东西是什么了......
有些高兴，但更多的是恐惧。
因为前辈不可以在这里，不可以挡在自己面前，应该逃跑才对。
若有若无的声音传了过来，但是听不清，视线也愈发模糊了。
梦境中，前辈他......莫名其妙地击败了敌人......
这太荒谬了，但是却很让人着迷。
不知过了多久，前辈坐在自己身边，抬头看着某个方向，低声喃喃着什么。
失控的梦境似乎回到了正轨，浑浑噩噩的自己努力睁开双眼，试图通过拍打石台引起前辈的注意，想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前辈注意到了，转过头来，沉默地看着自己。
【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依奏·洁莱特的意识愈发模糊了，她记得自己有事要问前辈的。
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忽然，她想起来了。
既然是梦境的话。
既然是很重要的事。
那么一定是......
“前辈，我不......不想做你的护卫骑士了”
“嗯，好。”
“我想......做你的......守护骑士......”
“嗯，好。”
一模一样的回答。
真是场一点儿都不走心的梦。
依奏·洁莱特如此想着，微笑着合上了双眼，沉沉地睡去了。
第八百一十四章：终
第八百一十五章：喜悦
“守护骑士么？”
墨檀转头看了一眼再度陷入昏迷的依奏，轻声呢喃道：“上一个说这种话的是朵拉·希卡，她的下场可不怎么......唔......”
他那并看不出情绪的双眸微微一凝，忽然感到了一种浓浓的违和感。
有关于朵拉·希卡这个人的违和感。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个出身太阳教派的女骑士在米莎郡一役中受了很重的伤，虽然当时被勉强吊住了性命，却也被断定失去了痊愈的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再握剑了。
朵拉·希卡当时最后的愿望，就是想在伤势痊愈后成为‘黑梵牧师’的守护骑士，墨檀答应了。
原因很简单，首先，墨檀并不清楚，就算清楚也不会特别在意守护骑士这一身份的概念，他当时只是单纯地想赋予对方活下去的希望；其次，墨檀知道只要不出意外的话，朵拉·希卡终其一生都没有痊愈的可能了，而后者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这个承诺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安慰罢了，更别提历史上就从没有某个教派的圣骑士去给另一个教派的牧师当守护骑士这种事了。
守护骑士这一概念，是从很久以前流传下来的，而且对应的是‘骑士’而非‘圣骑士’，尽管圣骑士也可以成为守护骑士，但因为一些大家都知道的原因，千百年来还真没有过哪个教派的圣骑士给另外一个教派的某人当守护骑士这一例子，就算大家同为圣教联合的袍泽，但教派与教派之间那些事儿说复杂还是很复杂的。
简而言之，朵拉·希卡给黑梵牧师做守护骑士，不现实，也不可能。
一方面是她已经没有了痊愈的希望，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就算真的有奇迹发生，因为教派与教派间那些心照不宣的隔阂，她也会自发忘记这件事。
所以念想，就真只是字面意义上的一个念想罢了，墨檀也完全没有必要把之前那个承诺当回事。
而且就算他确实当回事了，也不介意在朵拉·希卡痊愈后冒着忌讳承认她做守护骑士，现在的‘黑梵’也没有再将其当回事了。
因为他现在看很多事情都变得通透了......
因为他早在离开光之都前，就知道朵拉·希卡已经死去了。
所以既然自己这位便宜学妹想当自己的骑士，那就让她当好了。
逻辑清晰明确，一切也都很合理，完全没有什么任何不对的地方。
墨檀原本是这样以为的，但是......
有两个原因，让当下已经变‘通透’的他在一定程度上陷入了混乱。
首先，他在恍惚间看见了一个并不算熟悉，但也说不上陌生的身影......
那是个有着柔顺金发的女子，她穿着一套通体漆黑的铠甲，在昏沉的夜空下恭谨地侍立在自己身侧，手中拿着一柄颜色与铠甲相仿的制式十字剑。
女子，名叫朵拉·希卡。
铠甲，是从未见过的铠甲。
十字剑，是太阳教派的十字剑款式。
原本应该病逝在光之都的朵拉·希卡，在一间不认识的宅邸中静立在自己身边，宛若一尊冰冷的雕像。
身上，激荡着令人胆寒的力量波动。
【她还活着？】
这是离开前特意去这位太阳教派女骑士墓碑前送过花的墨檀心中第一个疑问。
然后就是......
【等一下，我记得大教堂里有挺多守护骑士与被守护者的花边文献来着，虽然有很多都是杜撰或夸张出来的，但我就这样答应了依奏，语宸会不会......】
语宸会不会......
她会不会......
不开心？
墨檀浑身一震，猛地瞪大了眼睛，紧接着那双重新找回了清明的眸子便由‘瞪’转‘翻’，嘎的一声就晕死过去了。
在他的意识彻底沉积前，听到了三个声音。
第一个声音是系统的——
【原罪侵蚀度+12%】
第二个声音是盖尔长者的——
“卧槽，这俩人殉情了嘿！”
第三个声音是普兰娜重拳划过空气的呼啸声。
......
游戏时间am05:28
沙文帝国，王都特洛恩，罪爵邸书房
“你上线多久了？”
不知何时出现在窗沿旁的银发少女柳眉微蹙，用她那清脆且清冷的声音淡淡地问道。
桌前的罪爵并没有给出丝毫反应，只是依然宛若假寐般靠在椅背上，与他平时离线时浑然无二。
但季晓岛依然知道，他已经醒了。
没错，是‘醒了’，而不是‘上线’。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她总是会忘记这只是一个虚假的世界，忘记自己所置身的只是一款名为【无罪之界】的精神虚拟游戏。
忘了面前这个人按理说并不会‘醒’，只会像自己一样躺进游戏舱里合上双眼登录游戏。
她似乎越来越了解他了，也似乎越来越不了解他了。
但至少，此时此刻的少女很清楚，面前这个男人已经‘醒了’。
因为罪爵邸上空那片原本已经蒙蒙亮的天幕，又重新归于了黑暗。
可是他醒是醒了，却又跟没醒一样，并没有半点反应。
于是察觉到这一点的季晓岛也就陪他在这间书房中发呆，一直呆到拂晓。
终于，被消磨了九成耐心的少女忍不住出口问了。
然而对方却依然毫无反应......
于是，最后一成耐心也消失殆尽。
季晓岛抬起右手，用她那纤长白皙的食指在半空中轻点了一下。
剑光乍现。
然后，背对着他的男子肩膀处顿时迸发出了一道血光。
“你！”
尽管料到了包括对方随手击杀自己在内的无数种可能性，但季晓岛唯独没有料到的是，面前这个家伙竟然真的被自己伤到了，被一招乍看上去颇为犀利，实则不快、不准、不狠且直来直去的剑影伤到了！
若是他没有醒，那么自己是绝无可能在系统限制下打伤他的。
若是他醒来了，就算什么都不做，那无所不在的黑色光盾依然会保护他不受伤害，甚至会将刚才那一招原封不动地‘折射’向自己。
然而......
没有限制、没有黑盾，自己那胡闹般的剑影竟然确实打伤了他！
少女陷入了短暂的凌乱中......
真的很短暂，因为直到她带着一阵香风冲到对方的身前，凝出一片薄冰想要覆住后者伤口的那一刻，时间也仅仅只过了不到两秒而已。
但是......
“不用了。”
墨缓缓睁开了双眼，一团令少女下意识地退了半步的黑雾从伤口处逸散而出，飘回去的时候，他的肩膀已经彻底愈合了。
而半空中那片薄冰，在仿佛撞到一面无形的墙壁般直坠而下，落入了桌上那杯已经被换了第三杯的咖啡中。
“今天想喝凉一点的。”
墨抬头瞥了季晓岛一眼，端起咖啡轻抿了一口，微微蹙了蹙眉：“还是温了。”
然后......
在短暂地呆滞后，少女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屈指在墨手中那杯咖啡的杯沿处轻弹了一下，然后这杯五秒钟前是热咖啡、三秒钟前是温咖啡的饮料，就变成了冰凉的冷咖啡，里面甚至出现了些许浮冰。
第二件事，她在那杯沿上弹完之后，纤手猛地上扬，笔直地向墨脸上糊去。
然后不出意外地被拍开了。
“干什么？”
墨冷冷地看着对方，但眼中的温度似乎没有往常低了。
至少季晓岛是这么觉得的。
“想看看你有没有发烧？”
她用疑问句如此说道。
“没有。”
墨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而且我有面具。”
言下之意就是无论发不发烧，你隔着面具也摸不出来。
“我知道。”
少女点了点头，语气跟往常一样冷清，但温度似乎也稍微高了一点点：“所以我先瞄准的脸。”
言下之意就是我打算先把你面具掀了，再看看你发没发烧。
“不到时候。”
墨托着脸颊斜靠在扶手上，重新合上了双眼。
短暂的沉默后......
“你很高兴？”
季晓岛忍不住出声问道，那双很少流露出神采的双眼中满是好奇。
“或许吧。”
意料之外的，他回答了，更意料之外的，是回答的内容。
“你为什......”
“安静。”
他似乎又变回了之前的他，冷漠地打断了她的话。
然后，在骤然安静下来的环境中，重新陷入了沉思。
出现了自己之前有所预料，但并无把握一定会实现的情况，却是令人欣喜。
至少，值得期待一下。
但自己为何没有直接掌握那所谓的【罪律令】，以至于在关闭掉所有被动技能之后会被季晓岛伤到这件事，却还没想透。
为什么使用了同样的方式，‘他’做得到，自己却做不到，是一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
墨轻轻叩了叩扶手，轻呼了一口气。
然后，他想到了。
原因其实一点都不复杂，因为就在不久前，‘他’虽然短暂地映照出了自己，却依然还是‘他’，不是‘自己’。
所谓的此世之罪，也仅仅只是一个定义而已，毕竟无论是100%还是1%，罪就在那里。
不，严格意义上来说，罪其实在‘这里’，只是短暂地被映去了‘那里’罢了。
正如同四个人无法变成一个人一样，两个人，也无法变成一个人。
就像真迹和赝品，哪怕赝品做的再怎么真，哪怕复刻了真迹的一切，都无法成为真迹。
或许赝品的价值更高、观赏性更强，但赝品终究只是赝品。
他能感应到罪，体悟到罪，甚至可以去驱使罪，但他终究不是自己，终究不是......此世之罪。
如果说罪是墨水，那么他的【罪律令】则是一把喷水枪，可以用来发射墨水，使用墨水，把墨水变成武器。
而自己，则是墨水本身。
两者之间的差异是决定性的。
可笑的是，自己刚才竟然还想要去掌握那所谓的【罪律令】。
真是太荒谬了，仔细想想，只要自己愿意的话......
“漫无止境的狂夜。”
他轻声念了一句，下一秒，两人所置身的书房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大地，一片无垠且荒芜的黑色大地，天空中，宛若火焰般流转的黑色天幕正在熊熊燃烧。
然后，伴随着他的一个念头，大地崩塌，天幕消散，两人又重新回到了静谧的书房，仿佛刚才那一切仅仅只是一场幻觉。
事实上，那确实可以被理解为幻觉，只是在某些情况下，却也可能化作现实，每个人都无力阻挡的现实。
【罪律令】，依然没有出现在墨的技能栏中。
它也不需要出现在墨的技能栏中，因为在这个人手里，任何繁复的形式都是多余的。
毕竟......
他即为罪，此世之罪。
【掩耳盗铃很有趣么？】
他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低声念了一句。
下一刻，伴随着一阵只有墨能感受到的杂波，他人物面板中的阵营忽然从【混乱邪恶】变成了【此世之罪】，并在几秒种后重新变了回去。
【看来你确实觉得这很有趣。】
墨摇了摇头，然后睁开双眼看着倚在桌旁的少女：“威廉那边调整好状态了么？”
“两个半小时。”
少女惜字如金地给出了回答。
“足够了”
墨微微颔首，然后站起身来，重新变成了那个少女所熟悉的罪爵，一边缓步向外走去，一边头也不回地问道：“亚瑟呢？”
“醒了。”
吹熄了魔晶灯的季晓岛跟在他身后，走出了书房。
“既然醒了，就去看看他吧。”
墨依然保持着令人赏心悦目的步伐，走到那片昏沉的夜空下，然后转头看了一眼侍立在书房的朵拉·希卡：“你还活着。”
“是。”
朵拉莞尔一笑，颔首道：“我还活着。”
“白骑士，做不做。”
“不做。”
“怕死？”
“不，属下已经死过一次了，自然不会怕第二次，只不过......”
“说。”
“我想做您的守护骑士，而不是亚瑟殿下麾下的白骑士。”
“是么？”
“是！”
“你不够资格。”
“您可以让我配得上这个位置。”
“代价很沉重。”
“......”
“怎么？”
“您今天很高兴？”
“......”
“抱歉，是属下唐突了。”
“无妨。”
墨摇了摇头，没有再看朵拉一眼，便与跟在他身后的季晓岛一起融入了深沉的夜色。
第八百一十五章：终
第八百一十六章：改口
十五分钟后
游戏时间am05:48
沙文帝国，王都特洛恩，加洛斯公爵邸
或许是早就感知到了‘主人’的气息，亦或是李佛提前通过某种天柱山特有的手段向欧西里斯报了信，总而言之，当墨与季晓岛二人出现在加洛斯公爵邸前的时候，加洛斯与欧西里斯二人已经恭谨地侍立在门口等待了。
鉴于某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祸事，之前因为法拉之死而被派遣到特洛恩各个地区担任调查员的秘卫早在几天前就被撤走了，再加上欧西里斯坐镇于此，就算这片地区仍有人监视，也绝对逃不过这位白主教的法眼。
综上所述，无论是对于墨本人还是他的追随者来说，现在的沙文帝国皇都，已经变得很安全了。
“主人。”
欧西里斯与加洛斯对缓步走进主宅的墨俯身致意，然后又转向他身后的季晓岛：“寂祷女士。”
墨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屋内上首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季晓岛则是冲两人微微颔首，然后也走屋内挨着墨坐下了。
欧西里斯和加洛斯皆是一愣，因为按照两人的预想，自家主人亲自过来，自然是接到了那位白王已经苏醒的消息，打算见后者一面才对。
结果墨却并未在进入主宅后直接进入通往梅林临时工坊的暗道，而是直接在上面入座了。
两人面面相觑，倒也是没怎么犹豫，互相交换了一个‘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的眼神后就在墨和季晓岛的下首坐下了。
不用跪，不用站。
在这位目前还只是‘罪爵’的主人面前，在这种相对私密只有自己人的环境中，太过形式主义反倒会引起主人的不满。
“威廉的召见，我可能会迟一些，但不会太久。”
墨打破了并没有持续很久的沉默，对加洛斯轻声道：“到时候想办法应付一下。”
加洛斯点了点头，沉吟道：“罪爵因亚瑟殿下的遭遇过于悲痛，导致之前拼死抵抗法神阁下时所受到的旧伤复发，正在换药。”
“呵......”
相貌英俊柔和的欧西里斯笑了笑，转头看了加洛斯一眼，：“你倒是会说话。”
加洛斯也笑了起来：“老师教得好。”
墨檀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对前者刚才提出的想法并无意见，尽管他确实能想到很多很多更好的理由，但这种事并不是他该做的。
“都见过了么？”
半晌之后，墨忽然问了个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然后欧西里斯和加洛斯便齐齐点了点头，异口同声地回答道：“见过了。”
“亚瑟殿下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欧西里斯转头瞥了一眼通往临时工坊暗道的方向，又补充了一句：“我甚至怀疑他没有被......”
“你不需要怀疑他。”
墨冷冷地打断了欧西里斯，慢条斯理地摘下手套：“在上六星中，你是主教，他才是王。”
欧西里斯立刻面色一肃：“是，主人。”
与此同时，身穿长袍的梅林忽然从房间内某个角落冒了出来，一脸阴郁地大步走到墨面前，不爽道：“我正在梳理资料，老板！”
老板这两个字梅林咬得很重。
墨也不介意，只是对梅林点了点头：“我下去看看他，得到消息前谁也不许跟进去。”
“下去可以！”
梅林可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只是有些费力地蹦到了加洛斯旁边的椅子上，提醒道：“但你可别再替我玩什么抗压测试了，数据我已经以欧西里斯为对照拟好了，要是墨小子你再像之前拆欧西里斯那样把亚瑟·伯何给拆了，咱们的材料就真不够了。”
“还剩多少？”
坐在墨旁边的季晓岛随口问了一句。
“用于日常维护欧西里斯和亚瑟的话，一年，持续高负荷运转的话，四个月。
梅林不假思索地给出了答案，然后摊手道：“除非我能找出替换用的材料，或者墨小子去一趟那个天柱山抢点东西回来，否则现在欧西里斯和亚瑟这两个实验体就已经是极限了。”
“替换用的材料大概多久能开发出来？”
“五年。”
“最快的话。”
“让我掌握这个国家所有的资源，五天。”
“嗯。”
......
五分钟后
加洛斯公爵邸地下，梅林临时工坊
一个有着褐色的短发，身材高大、剑眉星目的男子正坐在一张工作台前吃着东西。
麦面包、熏肉、奶酪和梅林特质的蒸馏酒。
虽然勉强算是丰盛，却也说不上精致奢华。
但这人却吃得很开心，虽然他主要是在喝酒。
重生的亚瑟·伯何在相貌方面跟过去自己还是个‘人’时一模一样，甚至就连身上的气质都与之前没有半点差别，主要的不同之处还是在于他现在这身行头。
一顶纯白的皇冠。
一套看不出材质，主色调由金、白、蓝三种颜色搭配而出的华丽全身铠，胸甲与护肩处皆印有一个仿佛天然形成的繁复徽记，很像一枚枚被扭曲的沙文帝国皇室纹章。
一把长约三尺、宽约四寸，通体呈银白色的长剑，上面缀有大量繁复的雕文，周围流转着若有若无的风流，让这把剑看上去有些镜花水月。
“呼~”
亚瑟面色微红地喷出了一口酒气，随手把散发着强烈乙醇气息的试剂瓶仍在工作台上，拿起最后一块熏肉，头也不回地问道：“吃了么？”
“吃过了。”
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墨点了点头。
“那就不给你留了。”
亚瑟晃了晃脑袋，三两口便吃完了手中的熏肉，然后随手在身上那套价值不菲的华丽铠甲上抹了抹，握住了倒插在他身侧地面上的长剑。
“原来是你啊......”
亚瑟依然没有回头，只是自嘲地笑了笑，轻声感叹了一句。
墨微微点头：“嗯，是我。”
“我想发泄一下。”
“好。”
“我现在很强，很强。”
“换个地方，这里有很多重要的......”
嗡——轰！！！
刚刚还背对着墨坐在工作台前的亚瑟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秒，那柄【狮王誓约剑】已经出现在了墨眉心前的两厘米处。
“有很多重要的东西。”
墨平静地看着面前那张英俊而狰狞的脸庞，直视着亚瑟那双充盈着黑色幽光的双眸，松开了自己捏住对方剑锋的两根手指，然后，另一只手闪电般地探出，猛地卡住了亚瑟的脖颈，语气依然古井无波：“所以，换个地方。”
他轻轻跺了一下脚，就这样单手抵着亚瑟猛地冲向工坊隔壁的试验场方向。
按照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原则......
直接‘撞’进了实验场中。
然后松开了手。
“就这里吧。”
墨檀退了两步，抬手轻挥，一团若有实质的黑色光幕便堵上了墙壁上那个亚瑟形状的窟窿。
“摘面具。”
已经跟欧西里斯了解过一番基础知识的亚瑟晃了晃脖子，单手擎剑指着墨檀，眼中那团黑色幽光愈发强盛了起来，笑道：“装给谁看呢你？”
刚才那一剑并没有用全力，甚至都没有怎么用力，这一点亚瑟自己清楚，墨自然也不会不知道。
所以与其说是墨强势把亚瑟‘轰’到了实验场，还不如说是亚瑟主动配合墨来到了这片可以不受打扰，放手施为的地方。
目的，他刚才已经说过了。
想发泄一下。
想好好发泄一下。
想肆无忌惮地发泄一下。
否则——
亚瑟·伯何，不服。
“没有必要。”
墨确实出乎亚瑟预料的摇了摇头，然后从行囊中取出了一把剑，将其握在左手中很是随意地垂在身侧，剑尖斜指地面：“来吧。”
亚瑟牙关紧咬，目眦欲裂地盯着墨檀：“你看不起我？”
听完欧西里斯，或者说是他印象中的奥西斯爷爷说完有关于这位‘罪爵’的事后，亚瑟很清楚，只要对方摘下那张面具，哪怕是现今换了一副躯体，实力比之前提高了数倍的自己也绝无可能打赢。
但是没有关系，因为他本就没打算赢。
他只是单纯地需要发泄而已。
他不在乎对方有着能够随手碾碎自己的实力，但他却不希望对方轻视、蔑视自己。
因为罪爵，因为墨，是他亚瑟最大的仇人，亦是......最好的朋友！
“我不是奥西......欧西里斯。”
亚瑟目光森寒地盯着墨，身上开始弥漫出不详的气息：“再给你一次机会，否则，我会杀了你。”
“无妨。”
被封印了数个天赋的墨依然没有摘下面具，只是淡淡地说道：“这份尊重，是你应得的。”
“尊重？”
亚瑟面色扭曲地看着墨檀手中的长剑，眼白几乎已经被那片幽光填满了：“那是什么？”
“铁剑。”
“铁剑？”
“铁剑。”
......
【铁剑】
武器类别：单手剑
品质：普通
攻击力：低
属性：力量+1
装备要求：单手武器专精1、力量3
【备注1：铁匠用铁做的铁剑。】
【备注2：？？？】
......
是铁剑。
真是铁剑。
货真价实的铁剑。
亚瑟本就善于用剑，能让他横看竖看都看不出有什么玄机的，那只能说是真没什么玄机。
亚瑟知道墨会用剑，事实上，两人之前还曾经切磋过。
他曾说罪爵剑用的不错，也就比自己差点儿有限。
那话说的，真是夸张了。
当时的亚瑟很清楚，墨也很清楚，就算抹去两人之间硬实力的差距，后者的剑技还是比前者差远了。
而现在的亚瑟，正如他刚刚所说的——很强。
【弑神星·白王：亚瑟】，要比亚瑟·伯何强太多太多了。
【狮王誓约剑】，也比他之前用的【无锋斩岩剑】强多了。
而罪爵，则是一个强大的召唤师、施法者。
施法者，自然是不善用冷兵器短兵相接的，哪怕是【狮王誓约剑】这种能轰出光波的冷兵器。
然而......
尽管墨在摘掉面具后可以轻松击败，或者说是拆掉比亚瑟还要强上一筹的欧西里斯，但没摘面具的他却会被欧西里斯全面压制。
结果，面对实力仅次于欧西里斯的自己，他非但没有取下面具，甚至还拿出一把滑稽的铁剑想跟自己比划比划。
还说这是自己应得的尊重？
“我不是欧西里斯，我真的会杀你。”
亚瑟握紧手中的【狮王誓约剑】，深吸了一口气，震声怒吼道：“墨！！！”
“嗯。”
墨往左踏了一步，点了点头。
他原本所在的位置，出现了一道长约数米的沟壑。
“为什么要这么做！！！”
亚瑟高大的身形突兀地出现在半空中，宛若一枚轮锯般旋转着从天而降，手中的长剑顷刻间拼接出了数十道寒芒，将依然垂剑站在原地的墨檀锁在原地。
【剑域——狮笼】
然后，一点寒芒在那层层叠叠的剑影间乍现，【狮王誓约剑】的剑尖笔直地刺向墨檀的心脏。
简单、直接、朴实、无华......
【王剑——无回】
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剑，在击中目标那一瞬却会爆发出近乎于越阶的力量，尽管会给身体带来极大的负荷，却是亚瑟引以为傲的自创剑招之一，甚至还跟墨炫耀过好几次。
而现在的亚瑟，已经不需要在乎什么负荷了。
他已经不能算是‘人’了，但他的剑，依然是‘王’剑。
剑在王前，王在将前，将在卒前。
有去无回！
“不为什么。”
而墨檀只是淡淡地回了亚瑟一句，然后抬起手中的铁剑，迎上了亚瑟那气势如虹的无回之剑。
一连窜根本来不及清点的炸响过后，亚瑟收剑，再出。
“跪下！！”
这一剑，非刺非劈非撩非挂，非点非崩非截非剪。
而是单纯的，拍！
一力降十会！
【帝剑——君临！】
数十道剑影顷刻间汇于一处，化作三把暗金色的剑影接踵砸落，狠狠地轰在狮王誓约剑的剑脊上。
借势于整个狮笼剑域的君临一击力贯而下。
但是......
“跪你很多次了。”
墨不避不闪，然而向前进了一步，直视着亚瑟的双眼：“以后，该你跪了。”
剑出。
【猛击】
武器系主动技能
掌握要求：单手武器专精2、力量13
消耗/限制：35体能值、持有近战武器
效果：对近战范围内的目标造成中等物理伤害，有一定概率将其击退，冷却时间1分钟。
【备注：加大力！加大力！！】
......
两秒钟后，墨缓缓抬起了搭在亚瑟肩上的铁剑。
而后者则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沉默了良久。
“我现在该叫你什么了？”
“随意。”
“能让我跪的人不多。”
“确实。”
“罪爵生分了，而且以后还得改。”
“无妨。”
“叫你名字，算了吧，已经没得朋友做了。”
“嗯。”
“罪王？”
“好。”
第八百一十六章：终
第八百一十七章：合适的位置
“谢啦。”
站起身来的亚瑟晃了晃脖子，揉着肩膀对墨笑道：“身体方面还好说，主要是核心里的那份力量实在太难消化了。”
墨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然后将手中那柄铁剑收回行囊，淡淡地说道：“如果你没有发泄完的话，我不介意继续奉陪一会儿。”
“别！”
亚瑟立刻摆了摆手，干笑道：“不用了，我已经没事，拜你所赐，以后应该不会再随便暴走了。”
墨也没再坚持，只是抱着胳膊靠在实验场冰冷的墙壁上，语气古井无波：“你早就消化完了，所谓的‘暴走’也是故意的。”
“咳！”
亚瑟的面容顿时一僵，目光闪烁着笑道：“说什么呢，我这不是刚醒过来没多久嘛，压抑不住你罪王的无上伟力导致情绪暴走也是情理之中......”
“你不是法拉·奥西斯，也不是路德·金。”
墨打断了亚瑟，风轻云淡地说道：“你的器量，比他们要大得多。”
亚瑟嘴角一抽，沉默了好久才缓缓开口道：“你几乎毁掉了我的国家。”
“是。”
“清醒也好，暴走也好，你总得让我发泄一下吧？”
“嗯。”
“你这人倒是一如既往的好说话。”
亚瑟自嘲地笑了笑，大大咧咧地席地坐了下来，感叹道：“嗨，不过说的也是，在切身被那种东西‘滤’了一遍之后，又有谁不会站在你这边呢？”
“......”
“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亚瑟并未在意墨的沉默，只是自顾自地托着下巴问道：“用我的死......啧，这话说的真奇怪，用我的死促使父皇发动战争？呵，这怕不是会正中格里芬王朝的下怀啊，毕竟在我看来，他们现在恰好急需一场规模较大的战争来重整风貌，要是操作不好的话，沙文很可能会成为第一个牺牲品。”
鉴于醒来后只和欧西里斯、加洛斯草草聊了几句就被梅林强行拉走开始检查身体，亚瑟所知道的‘内情’其实并不是很多，甚至还因为他死了这么长时间而有所缺失，但这个被其父亲，也就是沙文帝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君王威廉·伯何认定为‘天生王者’的皇储可从来都不是什么花架子。
或许他不是最智慧的那个、或许他不是最勇武的那个，但从一个君王的角度看来，亚瑟依然够格列在最顶尖的一列。
若他是紫罗兰帝国的皇储，那么休·布雷斯恩早就开开心心地当酒馆老板过自己的小日子去了。
若他是格里芬王朝的皇帝，那么西南大陆恐怕早就变成了另外一番格局，且不提银色同盟那个庞然大物，但沙文帝国、阿道夫自由领乃至梦境教国现在还能不能存在都要打个问号。
真正了解亚瑟能力的人其实并不多，就算在沙文帝国内部，他这位皇储的存在感其实都不是特别高，或许确实有很多人能看出他的优秀，却几乎无人了解只有‘伟大’二字才配得上他。
倒不是说他故意低调，也不是其父威廉·伯何想要将其雪藏，只是在这父子二人看来，至少在近二十年内，沙文帝国需要的是一位能够让国库愈发夯实的‘商人王’，而不是‘千古一帝’。
但曾经作为皇储殿下至交好友的罪爵，无疑是了解前者的。
也正因为如此，墨在听完亚瑟的一番话后并没有丝毫表示，而是继续保持着沉默，或者说是......静候下文。
果然，亚瑟见对方并无反应后先是苦笑了一声，然后沉吟道：“你需要盟友。”
“我不需要盟友。”
结果正当亚瑟准备提供自己的思路时，墨忽然淡淡地来了这么一句。
“你不需要盟友？”
亚瑟翻了个白眼，哑然失笑道：“你要是打算带我和欧西里斯组成个敢死队去暗杀那位血狮大帝？也行，不过得顺便把那位伊莉莎公主殿下弄死，否则格里芬只会更强，哈哈，要是寂祷妹子不介意的话，你把那位二公主收了也行，我觉得她很可能会喜欢你这种人。”
“需要盟友的并不是我。”
墨并没有回应亚瑟的笑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后者：“而是你和你的父亲威廉·伯何。”
亚瑟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愣道：“你没打算杀死我的父皇？或者干脆让我这位皇储亲自弑君，玩一出傀儡皇帝之类的戏码？”
“并没有这个必要。”
墨摇了摇头，嘴角翘起了一抹玩味的笑意：“威廉·伯何是一位非常优秀的人才，我也没打算把你变成一个傀儡皇帝。”
“那你是想把我变成个打手？”
亚瑟干笑了两声，耸肩道：“行倒是行，不过我天赋有限，就算那位侏儒老爷子给我造了这么一副身体，现在也就看看能跟加拉哈特元帅过两招而已，真的是‘两招’，第三招我可能就要被干掉了。”
墨依然没有陪亚瑟一起胡说八道的意思，只是悠悠道：“我希望威廉能在更适合自己的领域释放能量，而束缚了他大半生的皇位刚好可以由你来坐。”
亚瑟沉默了，他并没有继续问‘为什么不杀自家父皇’以及‘傀儡皇帝的问题’，因为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就是自己似乎一开始就陷入了误区。
很显然，虽然对自己临时想到的‘罪王’这一称呼并无意见，但重新开始活第二次的亚瑟很清楚，墨想要的东西和他是否要成为一个皇帝并没有半毛钱关系。
再结合他之前那番话......
“呵，是我目光短浅了。”
亚瑟咂了咂嘴，苦笑道：“看来是被那些吟游诗荼毒的太厉害了。”
墨微微颔首，他知道亚瑟已经猜出来了。
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位置，故事里那些正直的大英雄砍下坏国王狗头后取而代之，从此和公主过着幸福生活这种桥段乍一看没啥毛病，但仔细分析一下的话，其实还是很荒谬的。
原因很简单，因为英雄并不一定适合当国王。
事实上，可能绝大多数英雄都不太适合当国王。
因为这压根就是俩职业......
英雄可以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大杀四方。
英雄可以在帅帐中运筹帷幄，挥斥方遒。
英雄可以帅到一塌糊涂，策反敌方公主。
英雄可以大吼一声stella，击碎星辰，然后扑街。
但当国王所需要的业务能力就是另外一码事了，因为涉及的方面着实不少，我们就举个最简单的例子......
你让一个修罗模式随便打速通的、知道所有武器效果的、清楚每个关卡隐藏要素的、碰见超高难度吕布敢上去跟丫硬碰硬的《x国无双》玩家去玩他从来没玩过的《x国志》，而且不许看攻略，也没有弱智、无脑、简单等比较温和的难度可选，他八成得抓瞎，然后光速驾崩。
当然，也可能有那种非但没有光速驾崩，甚至还玩的不亦乐乎，一边苟一边学最终鲸吞天下的，但那毕竟只是少数。
天才也好，蠢货也罢，绝大多数智慧生物都是有极限的，无论是天赋、精力、才华都会有一个阈值，虽说有也有很多人在旁人眼中可谓是全才，比如伊冬眼中的墨檀，但那也是有极限的。
比如电脑知识......或者说是黑客技术方面，墨檀确实很强，但他的精力终究还是有限，所以欺负欺负别人还行，真要是跟双叶那种专精一道，甚至连身体发育都为此受到影响（？）的同级别天才，他还真就比不上人家。
要不是占据着绝对，注意，这里说的是‘绝对’的硬件优势，双叶加她自己研发的navi随随便便就能把墨檀玩死。
说了这么多，总结下来其实也就五个字——术业有专攻。
撑死了再个前缀——在绝大多数情况下。
那些故事里英雄干掉坏国王自己坐龙椅，还能坐得平平稳稳的可能性并非没有，但难度绝不会亚于让一个德艺双馨的老师解答有关于‘汽车引线束断裂但引擎还能正常空转’或者‘怎么用绝佳的火候炒饭’这种问题的难度。
所以尽管墨并没有很清晰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但亚瑟依然秒懂了。
自己的父亲适合做商人，那让他去做商人该做的事。
自己适合当皇帝，那么就让自己来当皇帝。
不是傀儡，而是真正的让自己来治理国家，为了面前这个人的‘大业’，治理国家。
不是开开心心的杀人扬灰，而是让对的人坐在对的位置上，多么简单的一个道理。
但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却是寥寥无几。
否则古代那些国家也不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夺位事件了，谁适合当皇上谁就当呗。
当然，这里面有着成吨成吨复杂的问题，但是亚瑟却很清楚，自己面前的‘罪王’其实并不在乎。
因为他有无数种办法让那些复杂的问题简单化。
更何况，如果自己愿意配合的话，就算他不出手，也可以把很多问题变得简单化。
那么问题来了，自己会配合他么？
会配合这个给沙文帝国带来了各种无妄之灾，害死了不知道多少人，最后甚至连自己都暗杀掉的，妄图将这个世界搅个天翻地覆的疯子么？
当然会的。
因为从自己开始这第二段生命的那一刻起，自己也已经疯了。
亚瑟笑了起来，咧嘴道：“你可以说服我，但时机成熟后，你怎么说服我的父皇？”
“你去说服。”
墨给出了简短精炼的回答。
“好吧，说服父皇也好，提前当帝国的主宰也好，我都没意见。”
亚瑟站起身来，冲墨莞尔一笑：“那你呢？给我当个马前卒？还是真让我给你封个王当当？”
墨慢条斯理地戴上手套，嘴角也翘起了一抹弧度：“你以后需要主宰的并不只是沙文帝国，亚瑟，至于我......”
“你怎么？”
“我主宰你们就好。”
“嘶......敢情我还是个打工的。”
亚瑟撇了撇嘴，然后走到墨面前，伸出拳头：“那就这么定了？”
如果是过去的罪爵，应该会跟亚瑟对击一拳，用力点头，然后微笑道：“定了！”
然后亚瑟说请多指教，罪爵说请多指教，空气里充满了gay里gay气。
但现在......
墨看也没看一眼亚瑟悬在半空的拳头，径直从对方身旁走过，头也不回地甩下一句：“你继续配合梅林调试身体吧，回头会有人来为你分析局势的。”
“你好歹给我点儿面子啊。”
亚瑟尴尬地放下了拳头，转头对墨的背影叫道：“谁给我科普局势啊？也是咱们自己人吗？”
墨顿住了脚步，微微颔首：“是。”
“加洛斯大公吗？嗯，加洛斯大公挺好的，人通透。”
“加雯。”
“加......”
亚瑟当时就噎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撇嘴道：“你故意的吧？”
“不是。”
“行吧行吧，冤家宜解不宜结，弟妹呢？”
“我和寂祷之间并不是那种关系。”
“真的假的，你俩挺能演啊！”
“......”
墨没有说话，也没有继续往外走，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
亚瑟吹了声口哨，脸上露出了促狭的笑容：“该不会是你想追她，结果人家不同意，只肯跟你演戏吧？”
“不，我没走只是因为你还有事想问。”
墨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语气亦是无喜无悲，不带半点波澜。
亚瑟先是一愣，然后露出了一个分外勉强的傻笑：“嗯，我想问你是不是喜欢寂祷妹子。”
墨重新迈开了脚步。
“等等！”
双拳紧握的亚瑟忽然大喝一声。
墨停下了。
“歌薇尔......”
亚瑟深吸了一口气，看似平静地问道：“歌薇尔·罗根，她还好么？”
“她给我写了一封信，我让寂祷抄了一份交给塞德里克，现在应该已经在威廉·伯何的手上了，原件在我这里。”
墨从行囊里拿出了几张羊皮纸丢在地上，继续向前走去。
“歌薇尔的信......”
亚瑟往前迈了一步，只迈了一步，然后便身形僵硬地停在原地不动了。
“没错，歌薇尔·罗根的~”
一个气质优雅的暗精灵女子与墨擦肩而过，俯身捡起了地上那几张羊皮纸，走到亚瑟面前递给他，莞尔道：“她在信里以您的恋人自居。”
“啊！谢谢，请问......”
“很高兴再见到您，亚瑟殿下，我叫加雯，以后请多指教。”
“？”
第八百一十七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