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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之神话逆袭全文阅读

作者:倾世大鹏     无限之神话逆袭txt下载     无限之神话逆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卷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下马威

    两个时辰后,海之丸号到得尾名滨,冷天峰四人回到了官船上,片刻都没耽搁,在尾名滨补充了足够的食物与淡水后,便直接扬帆。

    在补充食物淡水的时候,罗长风与李复已经去跟李慕云夫妇道过别。

    只是源明雅自十数天前离开后,便一直没有回来,应该还窝在日轮山城某个角落,查探他想知道的真相。

    船队往西北方向行驶,八日后抵达长江入海口,海之丸号停在了吴郡华亭县外,即后世的上海一带沿海。

    上衫勇刀带三十名弟子与一应船工水手留在了海之丸号上,其他人则是上了天策府的官船,顺着长江逆流而上,到双江口时转道向北,进了京杭大运河,往扬州而去。

    原本他们是打算先将萧白胭送回七秀坊,然后再一路向西,进入长江支流丹江,直至襄阳,前往桐柏山拜访“独孤剑”。

    可萧白胭不愿错过拜访如此奇人隐士的机会,便明言不必回扬州,直接前往襄阳即可。

    既然她如此要求了,罗长风等人自然没什么异议,当下便过扬州而不停,直接鼓足风帆往西而去。

    官船由东向西,属于逆流而上,但这个时节正好刮的是东南风,逆水却顺风,速度倒也不慢。

    罗长风虽然已经暴露了守护灵的事,但他还是不愿让别人知道,独孤求败与阿青他们都是守护灵。

    即便罗长风已经言明,守护灵也是有血有肉的活人,但从心理上,谢云流李忘生等人还是无法将昆仑当成正常人类。

    罗长风不希望阿青他们被人当成异类,所以这场戏还得继续演下去。

    天策府的官船,自然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水贼势力来触霉头,连十二连环坞的水贼都不干。

    一则天策府本就不好惹,二来官船非商船,并无多少油水,顶着巨大伤亡最后却最多只能得到一艘空船与些许兵器,得不偿失。

    是以官船顺江而行,专走大河道,在江上讨生活的水贼们望风而避,不到一个星期,便停靠在了襄阳城北的襄水码头。

    进入襄阳城,财大气粗的萧白胭直接包下了城中最大的客栈,天策将士们分批进城吃过饭后,便返回了船上,纯阳弟子们却是住在客栈之中。

    到达襄阳时已是傍晚,众人便决定在襄阳城中歇息一晚,明日再行前往桐柏山。

    半夜时罗长风偷偷离开客栈,乘上小神雕先行飞往桐柏山山谷,此处近两个月无人居住,许多痕迹都需要进行恢复。

    到了山谷中,罗长风将所有人召唤出来,烧火的烧火,打水的打水,令这里看上去一直有人居住的样子,然后才回了襄阳城。

    可惜不能直接让独孤求败与阿飞留在这,因为这个山谷距离襄阳城足有三十余里,独孤求败他们没法距离他这么远,只好等明天见机行事了。

    次日一早,吃过早饭后,一行人便出了东门,在阿青与罗长风的引领下,往桐柏山而去。

    前往拜访高人自然不可能所有人全去,除了纯阳七子与四大派高手,就李复、洛风、萧孟、藤原康成跟随前往。

    楼彦、张钧、石上阿部等人则是在客栈中照看师弟妹。

    一行十六人迅速穿行在密林之中,在距离山谷不到五里后,罗长风暗戳戳的召唤出了老神雕和独孤求败、阿飞。

    他们直接出现在百丈高空,谢云流等人自然没发现,阿飞将作为独孤求败的大弟子,阿青的师兄而存在。

    “唳……唳……”

    待得距离山谷不到三里,天上忽然相继传来两声雕鸣。

    众人仰头看去,透过枝叶间的缝隙,便见天上一大一小两只神雕相对而飞,很快就接近到一起,互相绕着对方上下盘旋翻飞,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

    罗长风和阿青心下暗暗好笑,跟罗长风为伍久了,连神雕母子都成了戏精。

    阿青故作欢喜的脆声道:“雕儿在家,那师父也一定在家。”

    罗长风对其他人呵呵一笑,道:“运气不错,独孤前辈没有出去云游。”

    李忘生等人也齐齐松了口气,脸上露出高兴的神色来,纷纷加快了脚步。

    片刻之后,一座山谷的入口出现在面前,而刚到谷口,便听得谷中“嗤嗤”有声,似有人在练剑。

    一踏入山谷,谢云流等人便是脸色微变,在山谷外,有山峰阻隔还未能感受到,一进山谷,顿觉谷中剑光霍霍,锐气遍布。

    萧孟与藤原康成这两个稍稍年轻的弟子,更觉脸颊上一阵阵的刺痛,便似这座山谷内连空气中都带着锐意。

    “好强烈的剑意。”谢云流赞叹了一句,众人定睛看去,却见谷中一名身着灰色劲装,长发随意束缚的青年,手持一把青芒闪烁的长剑,在谷中练剑。

    他腾挪间身法之快,简直骇人听闻,便连谢云流等人看去,都觉那青年身后残影重重。

    而洛风等二代弟子,以及祁进卓凤鸣两个功力稍浅的年轻一代弟子,需全力功聚双目,才能看清那青年的形貌。

    至于萧孟与藤原康成,看到的只是一片灰色虚影遍布山谷,人影幢幢,便似谷中有许多人在练剑一般。

    谢云流与李忘生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震撼之意,这个青年的武功,即便放在纯阳宫,也足以排进前五。

    至少上官博玉和于睿这两个不擅战斗,祁进与卓凤鸣两个功力稍浅的一代弟子,未必是这青年对手。

    而且这青年演练的剑法,也是精妙绝伦,绝不在纯阳剑诀之下,其看似招式简单直接,但其中却蕴含着无穷变化。

    就他们刚刚进谷的这数息时间内,他们就感觉到,那青年演练的剑法中,已经蕴含了数十种变化。

    独孤九剑总决式,看似只有九招,但其中却蕴含了三百六十多种变化,否则如何能体演其他八式?

    阿青一看到那青年,便欢喜的跑了过去,口中叫道:“师兄,你也回来啦!”

    谢云流等人恍然,原来是阿青的师兄,独孤前辈另一位弟子,连弟子都已经如此了得,那这位独孤前辈本人,武功又该有多高?

    他们之前就已经知道,这位叫独孤剑的高人不过四十余岁,谢云流今年五十有七,李忘生也已五十四岁,连洛风都已经年满四十五,独孤剑还没有洛风大。

    原本他们称呼独孤求败为前辈,是随了罗长风,毕竟他们与罗长风是平辈,江湖辈份,从来不是以年龄计。

    可直到此刻,见识了阿飞的剑法后,这声前辈,他们却是叫得心悦诚服。

第七卷 第一百一十九章 见面

    阿飞听到阿青的声音,剑势一收,所有残影尽归其身,而萧孟等人眼中的满谷虚影也消散不见,他们这才看清,谷中只有一个看上去比他们还要年轻的英俊青年。

    阿飞的身躯依旧挺得笔直,便似一把出鞘指天的利剑,脸上那原本略显淡漠的神色,在看到阿青的瞬间,便如寒霜解冻,春回大地。

    脸上带着让人感觉温暖无比,如沐春风的和煦微笑,迈步迎了过来。

    罗长风对谢云流等人使了个眼色,也主动迎上前去,众人纷纷跟在他身后,这并非是以他为首,而是因为只有他与对方打过交道。

    “回来啦!路上还顺利吗?”

    “嗯嗯,很顺利,有小雕儿相助,许多事都变得简单了呢!”

    “那就好。”

    阿飞与阿青说了几句,便看向谢云流一行,道:“他们是?”

    阿青笑道:“他们都是长风的同门,专程来拜访师父的。”

    “哦!”

    阿飞随口应了一声,没有任何情绪变化,只是表示知道了。

    罗长风对阿飞笑道:“沈兄,别来无恙?”

    阿飞点点头,道:“无恙,你把阿青照顾得不错,所以你也无恙。”

    “呃……呵呵。”罗长风讪讪的笑了笑。

    阿飞只是淡淡的一句话,却将一个关心爱护师妹的好师兄人设体现得淋漓尽致。

    谢云流一行心下暗暗好笑,听阿青这位师兄的意思,若罗长风没将阿青照顾好,他就会有恙了。

    于睿、萧白胭、萧孟这三个女子,看向阿青的目光充满了艳羡。

    七秀坊是女子门派,萧白胭没有师兄,看到阿青有这样一个宠溺她的师兄,心底的羡慕自不必说。

    而于睿和萧孟,虽然她们都有师兄,对她们也很爱护,却因性格与环境使然,从未将对她们的关心爱护表现得如此明明白白。

    想必这对师兄妹感情十分要好,按理说,这样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师兄妹,十之**会发展成恋人。

    但看阿青师兄的模样,似乎就只是将师妹当成妹妹对待,毫无半点男女之情,这却是让她们有些费解。

    李复看着阿飞,却莫名的感觉,在他身上看到了几分自己的影子。

    阿青回身看向谢云流等人,笑道:“诸位,这是我师兄沈飞,你们叫他阿飞就好了。”

    阿飞闻言对众人点了点头,罗长风见状也介绍道:“沈兄,这几位是我师兄师姐,想必你都听说过他们。”

    阿飞颔首道:“纯阳各位真人,我自然有所耳闻,这位应该就是刚刚返回大唐的静虚真人了。”

    所有人中,谢云流年纪最大,又没穿纯阳道袍,自然不难知道他的身份。

    谢云流道:“小兄弟好眼力。”

    阿飞又看向四大派高手,道:“这几位,想必是七秀坊、少林寺、天策府的高人,这位……”

    萧白胭、澄如大师、冷天峰的衣着都具有各自的门派特色,裴元的衣着却是十分寻常,从衣着上看不出什么门派,所以阿飞才作此反应,如此也更加符合逻辑。

    裴元抱拳微笑道:“在下万花谷裴元。”

    阿飞恍然,道:“原来是号称‘活人不医’的药圣首徒,幸会。”

    谢云流等人听着阿飞的话,心下暗暗点头,看来独孤前辈虽然隐居,却也并非毫不关心天下事,对这天下成名高手,都有所了解。

    阿飞最后看向李复,道:“还未请教这位兄台名讳,师从何门。”

    李复抱拳道:“在下李复,无门无派,乃是一介江湖散人。”

    阿飞点点头,道:“李兄好。”

    见众人寒暄完,罗长风这才开口道:“沈兄,不知独孤前辈可在谷中?”

    阿飞道:“师父去后山静修了,我去请他。”

    “不必了,阿飞,你去林中弄些凳子来吧!”

    便在此时,一道清朗的声音自众人前方山壁上传来。

    所有人都齐齐一惊,抬头看去,便见一名长发随意披散,身着与阿飞同色衣袍,背上背着一把黝黑长剑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山壁洞窟上方。

    他就这样堂而皇之的站在那,却没有任何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站在那的,甚至直到此刻看见了他,心神中却依然感知不到他。

    谢云流与李忘生心下齐齐一跳,天人合一,又一个天人合一,果然不愧是教出了阿飞与阿青这两个,年轻一代顶尖高手的高人。

    “是,师父。”阿飞对独孤求败躬身一礼,随即转身向着林中掠去。

    “师父。”阿青对独孤求败挥了挥手,甜甜的叫道。

    独孤求败微微一笑,默运凭虚御风的法门,身子没有任何动作,却宛若柳絮般轻飘飘的向着众人面前飘飞而来。

    “这是……凭虚御风?”祁进讶然的轻声道,整个纯阳宫,只有师父吕洞宾与二师兄李忘生练成凭虚御风。

    当然,谢云流的紫霞功也练到了第八层,可以修炼凭虚御风,只不过当年早早离开纯阳,还未得传罢了。

    但独孤求败凭虚御风的速度,却比李忘生快得多,几乎快赶上师父,这说明,他的功力比他们所有人都要深厚。

    于睿亦轻声道:“不一定是凭虚御风,许多门派都有类似的法门,无论任何人,修为达到一定程度,都可以做到凌空虚度,只是距离远近,速度快慢的区别而已。”

    李忘生叹服道:“这位独孤前辈,功力比我深厚得多。”

    待独孤求败落地,罗长风忙上前见礼,“见过独孤前辈。”

    独孤求败微笑着伸手虚扶,道:“不必多礼,看样子,事情顺利解决了?”

    罗长风笑道:“托前辈的福,已经解决了。”

    说完侧身,伸手对向谢云流,道:“这位便是我纯阳一代弟子的大师兄,静虚子谢云流。”

    谢云流对独孤求败一抱拳,道:“见过独孤前辈。”

    独孤求败心下颇觉别扭,这谢云流须发皆白,看上去年近六十,却对他喊前辈。

    半个月前,他连无我无剑都还没领悟,是靠着谢云流的启发才领悟的呢!

    不过既然已经入戏,自然得演下去,他抱拳还了一礼,道:“静虚真人客气了,这一声前辈独孤剑可不敢当,咱们各论各的,平辈论交即可。”

    谢云流与李忘生心下暗暗点头,这独孤剑武功之高,世所罕见,却没有什么隐士高人的架子,值得一交。

    虽说武林之中,不以年龄论辈份,陌生人之间也讲究达者为先。

    但谢云流本就心高气傲,独孤求败又没他年纪大,这一声前辈,完全是冲着小师弟与他武道境界的份上。

    可真要让他当面叫前辈,心里却也跟独孤求败一样别扭,独孤求败此言,自然大合心意。

第七卷 第一百二十章 独孤九剑VS天道剑势

    罗长风依次介绍过去,他每介绍一人,那人便上前与独孤求败见礼。

    纯阳七子除罗长风外,全都口称独孤兄,裴元与冷天峰萧白胭亦如此称呼。

    澄如大师最简单,无论年纪大小,辈份高低,只要不是佛门中人,一律称施主或居士。

    至于二代弟子与李复,自然是老老实实叫前辈了,李复年龄放在那,二代弟子则是辈份十分明确,他们总不能跟师父一辈吧!

    罗长风自不必说,别说他才二十岁,便是六十岁,只要他想娶阿青,那就得叫前辈。

    说话间阿飞已经返回,独孤求败所谓的凳子,实则就是一些大树切成的一截截树干。

    谷中山洞外有两个茅草棚,一个垒着灶台,作为厨房,另一个则是类似凉亭的功用。

    阿飞将那些木墩在茅草棚下放了一圈,独孤求败请众人落座。

    分宾主坐下后,谢云流开口道:“今日我等冒昧前来,一则是听闻了江湖中有独孤兄这样一位隐士高人,特来拜访一二,交流武学心得。”

    “二则……”谢云流看了看罗长风与阿青,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道:“也是为小师弟与阿青姑娘,不知独孤兄对他们之间的事……意下如何?”

    独孤求败微微一笑,道:“对于小儿女的情缘之事,在下的态度是一切随缘,只要阿青她自己喜欢,对方也是好归宿,在下自无意见。”

    “所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只要长风是真心喜欢阿青,愿意一心一意的对她,爱护她一生一世,在下只会祝福他们。”

    众人听了独孤求败的话,不由对他是好感大增,谢云流赞叹道:“好一个‘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想不到独孤兄如此开明,静虚子佩服。”

    独孤求败笑了笑,道:“不过话我可得说在前头,在下隐居山林,富贵于我如浮云,钱财于我如粪土,除了这一身武功,身无长物,可拿不出什么嫁妆。”

    “呵呵呵呵……”

    众人闻言齐声轻笑,李忘生笑道:“独孤兄说笑了,都是江湖儿女,却也无须学那世俗之礼。”

    独孤求败颔首道:“玉虚真人此言大善。”

    事实上,也确实无须什么嫁妆了,正如独孤求败所说,他所拥有的最珍贵的东西,便是一身武功。

    阿青已得他一身武学真传,那独孤九剑便是价值最高的嫁妆。

    话说到这,罗长风与阿青的婚事,便算是定下了,至于成亲的日子,倒也无须刻意去定。

    毕竟纯阳是道门,二人结双修道侣,跟世俗中人成亲又有不同,在道家宗门之内披红挂彩,那也不像话。

    只需阿青跟随罗长风回到纯阳,拜过三清祖师,入了纯阳宗门,事情便算是成了。

    最大的障碍原本在独孤求败这,可他的开明,却让这障碍消失无踪,可算是皆大欢喜。

    又闲聊了片刻后,祁进忽然开口道:“独孤兄,贫道曾有幸见识了阿青姑娘的独孤九剑,对其十分感兴趣,却一直没机会亲身体会,不知可否讨教一二。”

    独孤求败闻言微笑道:“有何不可?阿飞已尽得我独孤九剑真传,便由他与紫虚真人切磋一二吧!”

    祁进精神一振,起身对阿飞打了个稽首,道:“如此,便请沈兄指教了。”

    阿飞起身,抱拳还了一礼,道:“不敢,紫虚真人请。”

    “请。”

    两人往茅草棚外行去,其他人也全都兴致盎然的起身走出茅草棚,站成一排,强势围观。

    祁进没有使用自己的殛罪,而是借用了洛风的长剑,殛罪是杀生之剑,他从不用来切磋,殛罪一出,必见血而回,与敌不死不休。

    阿飞的青锋剑依旧插在腰间,他可没有背剑的习惯,见祁进在自己身前丈外站定,长剑指地,他的手也搭上了剑柄。

    “锵昂昂昂……”

    青锋剑出鞘,剑吟绵绵不绝,宛似龙吟虎啸,刹那间青芒耀眼。

    祁进忍不住赞道:“好剑。”

    阿飞淡然道:“是好剑,真人请。”

    祁进也不客气,手腕一转,手中长剑已然递了出去,剑光三现,蓝芒闪烁间,一招三环套月攻向阿飞。

    阿飞神色不变,身形一动,青芒弥散之间,不闪不避,一剑对着面前蓝色剑芒之中刺了过去。

    独孤九剑料敌机先,后发先至,招招进逼,只攻不守,面对敌人的招式,所求者乃是破去招式,而非闪避抵挡,再图反击。

    避开招式,只会让对手顺畅变招,打出自己的节奏,连绵不绝的施展出自己的后招。

    可招式一旦被破,进攻节奏受阻,招式必然散乱,那破绽就太大了,如中途变招,就会陷入每一招都无法尽展,招式更加散乱的境地。

    便如此时,阿飞一剑刺出,祁进与周围围观的纯阳七子,皆是面色一肃,因为他这一剑刺向之处,正是三环套月的破绽所在。

    祁进只得变招,他的纯阳剑诀早已练得精熟,长剑一转,招式已变为剑冲阴阳。

    剑气侵机,阴阳逆转,祁进手中长剑幻出道道剑影,剑光飞泄如流星。

    阿飞依旧没有抵挡,身随剑走,手腕翻转,青锋剑划过一道诡异的轨迹,竟以一种几乎不可能的角度刺出一剑。

    这一剑来势迅捷,如光似电,轨迹变幻莫测。

    祁进身前的剑光密集如流星,却根本碰不到阿飞的剑,若不变招,阿飞这一剑便会直入他剑势阴阳逆转的关键节点。

    阿飞这一剑刺出,看似寻常,祁进却隐隐感觉到,这一招中,蕴含着二三十种变化,每一种变化都封锁了剑冲阴阳的后招,迫得他不得不变招。

    一种憋闷之感浮现在祁进心中,天道剑势夺天地造化,本是一门破绽极少的剑法。

    即便有些许破绽,在那精妙的后招,与极快的剑速下,也能完美掩盖。

    可对方每一次都能抓住那一闪即逝的破绽,后发先至,就好像每次都是自己往对方剑上撞一般。

    这却是阿飞占了大便宜了,独孤九剑本就讲究料敌机先,偏偏阿飞还对纯阳剑诀熟悉无比,甚至他在天道剑势上的造诣,并不比祁进差多少。

    阿飞对祁进,可谓是知己知彼,祁进却对独孤九剑一无所知,在这种情况下,阿飞自然能精准的抓住祁进剑势中每一个破绽。

    罗长风与独孤求败、阿青自然是心知肚明,可旁人不知道啊!

    看着在阿飞那看似简单,实则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的剑法下,左支右拙,招式散乱的祁进,众人惊叹不已。

    谢云流叹道:“独孤九剑,果然妙到毫巅,佩服。”

第七卷 第一百二十一章 折服

    听了谢云流的话,独孤求败轻叹一声,道:“可惜,这门剑法对悟性的要求实在太过苛刻,并非人人都能练成,否则,阿飞凭此剑法,足以开宗立派,成为一代宗师。”

    众人纷纷点头,的确如此,他们也看出,这门剑法其实并无什么固定的招式套路,将“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诠释得淋漓尽致。

    正因如此,习练这门剑法,最重要的便是悟性,资质根骨反倒在其次。

    这世上悟性奇高的人不是没有,但要满足修炼独孤九剑的条件,这样的人才却是万中无一。

    且这样的人,基本上都已被大门派给搜罗了去,即便有那么些“漏网之鱼”,也不一定能寻到。

    所以说,很多时候人们想要拜到一个好师父,固然是不容易,可想要寻到一个好传人,更是千难万难。

    那边厢,祁进剑势越使越急,变招也越来越快,真气输出不知不觉增大,场中劲风弥漫,剑气逼人。

    阿飞看上去,便如那百丈洪涛中的一叶小舟。

    狂风怒号,骇浪如山,一个又一个的滔天白浪向小舟扑去,小舟随波上下,似是随时都会被惊涛骇浪吞没。

    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真正落在下风的人却是祁进,因为无论他出手多急,变招多快,阿飞始终能比他快上一线。

    他的每一次出手,都在祁进之后,剑势却又每每先一步攻至祁进破绽所在。

    那看似随意的一刺、一挑、一撩……便将祁进的剑势克得死死的,手中青锋剑,像是随时等在祁进进招路线上一般。

    祁进越打越是憋屈,似乎自己每一招使出,都在对方的预料之中,对方总是能迅速找到自己剑势中的破绽,随意一剑便让他的后手再也接不下去,只得变招。

    而仓促变招,招式中的破绽更大,此时此刻,他都对纯阳剑诀产生了怀疑,好像纯阳剑诀招招都有弱点,处处都是破绽。

    那种招式使到一半,便被逼得不得不强行变招的感觉,让他难受得想要吐血。

    祁进打出了真火,一声大喝,真气汹涌而出,一股剑气脱手射向面前的阿飞,正是北冥剑气中的九转归一。

    九转真气,力能退敌。

    阿飞双目微凝,手腕一震,嗡嗡剑鸣声中,青锋剑剑体变得模糊,循着一种诡异的轨迹游弋,宛如一条爬动的长蛇,依旧是针锋相对的对着这股剑气刺去。

    “嗤嗤嗤……”

    阿青眼前一亮,娇呼道:“破气式。”

    罗长风与独孤求败也目光灼灼的看着这一幕,他们也很想知道,破气式究竟能不能破解这一招九转归一,化解那股沛莫能御的冲击力。

    “唰……”

    结果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阿飞双脚紧贴地面,向后滑退了三尺。

    九转归一,原本至少能击退敌人丈余,这一击哪怕是谢云流挨上,也必然要被击退十尺以上。

    可阿飞只退了三尺,可见破气式还是起作用了的,只不过并未完全破解这一招,算是破解了一半。

    这也是因为阿飞的功力稍弱,若是由独孤求败来施展破气式,当可完全破解这一招,一寸不退。

    虽然击退距离不太理想,但好歹还是逼退了对手,祁进身形急退,长剑疾挥,道道北冥剑气挥洒而出,同时一道生太极气场降临阿飞所在范围。

    阿飞左脚蹬地,重新向前冲出,虽然因要对抗生太极气场的吸扯,导致他速度大降,但这并不妨碍他破解对方的剑气。

    长剑连连挥动,只听得一阵连绵不绝的“嗤嗤”声,祁进挥洒而出的剑气,在青锋剑的引动下,次第消散开来。

    “破气式,竟然真的可以破解离体气劲。”萧白胭难以置信的惊呼道。

    由不得她不震惊,七秀坊威力最大的武功,大多是依靠离体气劲远程伤敌,这一招破气式,几乎就将七秀坊的武功给克了个九成九。

    近战的话,七秀剑舞与纯阳天道剑势相比,更是大大的不如,她自己本就是七秀坊一代弟子中武功最高的,可连她都没把握能胜过阿飞。

    这岂不是说,七秀坊的武功,除了少数几招顶级招式,基本上已经完全被破解了?

    不仅是她,其他人同样大受震动,正常情况下,武者面对剑气、刀气之类的离体气劲,要么只能闪避开来,要么便以自身气劲碰撞抵消。

    他们还从未见过,可以生生令离体气劲消散的武功,今日在此,他们算是大开了眼界。

    破解和抵消,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那代表了各自的消耗,乃是天渊之别。

    打个比方,如果你释放出的气劲威力是10点,那么想要将之抵消掉,对方自然也得以10点气劲来对抗,双方的消耗是一样的。

    可破解的话,或许对方只需要付出1点的气劲,甚至不到1点,因为对方是以技巧破解,并非以气劲硬碰。

    这样打下去,即便你功力比对方深厚几倍,只要不是在质上比对方强,最后先耗尽真气的,定然是自己。

    当然,闪避开来的话自然1点气劲都无须付出,可是要知道,很多时候并不是你想避就能避得开的。

    所以掌握了破气式,面对以离体气劲为主要攻击手段的对手,就已经占了莫大的优势。

    祁进的剑气虽然无法逼退阿飞,但多多少少还是为他争取了一些时间,他毫不犹豫的开大了。

    万剑归宗。

    无尽剑气从天而降,呼啸而来,然而这一招依旧没能对阿飞造成威胁。

    阿飞的应对很简单,破箭式加破气式,所有笼罩向他的剑气,一道不落,尽数被他击散。

    谢云流李忘生等人都已经明白,纯阳所有绝学中,恐怕也只有无我无剑与万世不竭能稳压阿飞一头了,其他招式使出来,必将为他所破。

    无我无剑乃是意剑,无招无式,无形无相,无所不至,无处不在,根本防无可防,破无可破。

    要对抗无我无剑,只有同等境界的绝学才行,如七秀坊的“剑灵寰宇”。

    剑纳掌中,灵游寰宇。

    这一招同样是玄之又玄的意剑之术。

    还有少林的“摩诃无量”,亦是与无我无剑同等级的绝学。

    万世不竭则是堂堂正正,以力压人,力是天地之力,同样只有以同境界的力量才能对抗,根本没有别的办法破解。

    换言之,整个纯阳宫,只有师父纯阳真人、大师兄谢云流、小师弟罗长风三人可以胜过阿飞,其他人都不行。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旁边围观的众人都已经看明白,但身在局中的祁进却似乎并不明白。

    或者说,不愿明白。

第七卷 第一百二十二章 他们早已交上手

    眼见连万剑归宗都被对方轻易破去,祁进终于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绝技。

    便见祁进手捏剑指,指尖凭空冒出一张以真气凝聚而成的蓝色符,轻喝道:“太极化两仪。”

    符消散,另一个祁进出现在他身旁,两个祁进各自手捏剑指,凝聚符,再度齐声喝道:“两仪生四象。”

    又是两个祁进出现,这次是四人同时动作:“四象生八卦。”

    最终,场中出现了八个祁进,将阿飞围在当中,下一刻,八个祁进齐齐挺剑杀向了当中的阿飞。

    阿飞依旧面无表情,看也不看前后左右杀上来的八个祁进,青锋剑划过一道弧度,置于他的左肩,随即反手一剑横削而出。

    长剑带动手臂,手臂带动身体,旋转一周,一圈层层叠叠的剑气辐射而出。

    面对高手围攻,平剑式与浪剑式更配哦!

    不错,正是总决式九式剑法中的平剑式加浪剑式。

    “噗噗噗……”

    七道分身只挡下了一重剑气,便在第二重剑气下如气泡般破散,祁进的真身则是毫不犹豫的展开了镇山河气场。

    因为他感觉到,若他有丝毫犹豫,就算不死在这一招下,也要身受重伤。

    而在祁进以镇山河气场抵挡住浪剑式的九重剑气,准备趁着气场保护,对阿飞发动绝杀一击时,阿飞却先一步攻了上来。

    独孤九剑是只攻不守,而有镇山河气场笼罩的纯阳道人,则是无须防守。

    哪怕对方可以破解他的招式,刺中他本体,但有镇山河气场防御,对方的攻击无效,他自己却可以用以命换命的招式攻击对手。

    以命换命,在有了镇山河气场后,就不再是以命换命,而是实实在在的杀招。

    祁进自然没打算要阿飞性命,他只要能刺破阿飞的衣服,或将长剑架到他肩上,便算是他胜了。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阿飞竟主动攻了上来。

    此时阿飞犹如化作了一支离弦之箭,整个人腾空而起,以剑尖为锋矢,一剑刺向祁进。

    剑尖之上,青色剑芒凝聚到极点,看上去几乎不再是虚幻的剑芒,而是实质。

    这一剑乃是离剑式,却与天道剑势中的人剑合一有异曲同工之妙,阿飞了解镇山河的弱点,知道只有极度凝聚的气劲才能击破镇山河。

    是以他虽然没有施展人剑合一,却以另外的法门将真气压缩凝聚到极限,再以离剑式刺出这一剑。

    祁进也感受到了这一剑的威势,脸色大变,身法展开,意图避开这一刺。

    然离剑式乃是独孤九剑总决式中,速度最快的一式,他如何避得开?

    “嗤”

    一声轻响,镇山河气场破灭,阿飞自祁进身侧掠过,一缕白发飘然落地。

    祁进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落地的那缕白发,默然无语,这一剑只需偏上一点点,断的就不是鬓旁发丝,而是他的脖子。

    他……败了。

    直到此时,他回想这一战的经过,终于发现,从交手一开始,他就被全面压制在下风,根本就毫无还手之力。

    交手时他觉得,自己尚有许多绝学没有使出,是以不认为自己不如对方。

    可打完之后他才发现,即便他手段尽出,依然没有占到过哪怕一丝上风,他跟对方,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

    可是对方……却至少比他年轻了十几岁。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跟他相提并论的,整个纯阳,也只有一个小师弟,放眼天下,能配得上阿青姑娘的,同样只有一个小师弟。

    “唰”

    长剑入鞘声从身后传来,随即是一道淡然的声音:“承让。”

    祁进黯然的叹了口气,倒持长剑,转过身对阿飞抱拳一礼,道:“沈兄武功高强,独孤九剑名不虚传,紫虚子佩服。”

    阿飞也对他抱拳还了一礼,随即默默走向独孤求败身边。

    所有人都以激赏的目光看着阿飞,萧孟这个年轻女弟子,眼中更是异彩涟涟,满脸的崇拜与钦慕。

    若非她早已与楼彦两情相悦,说不定便会就此爱上阿飞,要知道,崇拜离爱恋,本就只有一步之遥。

    于睿也在心下暗暗琢磨,不知道独孤兄这个弟子是否已有自己的情缘,我纯阳宫中貌美如花,资质不凡的女弟子可不少……

    萧白胭也是同样的想法,要说美女之多,哪个门派能比得上七秀坊?

    “哈哈哈哈……好,独孤九剑,果然是天下一等一的剑法,破尽天下武学绝非虚言,独孤兄若肯出山,定然很快便能名震天下。”

    谢云流朗声大笑道:“小师弟曾有言,拓跋思南被尊为剑圣,贫道被冠以剑魔之名,而独孤兄可以剑神称之。”

    “之前在下还心有怀疑,可如今,贫道是心服口服,不过看了五师弟与阿飞一战,贫道也颇有些技痒。”

    “不如,便让贫道这个剑魔,与独孤兄这个剑神来切磋一场,如何?”

    独孤求败心下苦笑,剑魔,他曾经,何尝不是也被人称为剑魔?

    如今在罗长风的张目下,变成了剑神,那就让剑神之名,变得名符其实吧!

    独孤求败也没故作矜持,爽快的道:“恭敬不如从命,真人请。”

    “独孤兄请。”

    两人走向了刚才阿飞与祁进交手的位置,其他人不由激动起来。

    方才祁进与阿飞的一战固然精彩,也算得上是难得一见的江湖顶尖高手之战。

    可惜从头到尾都是祁进被压着打,却是少了几分看头。

    而谢云流与独孤剑,绝对可称得上是江湖绝顶高手了,不知道两人的交手,又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

    可惜结果却是让众人大失所望,因为他们什么都没看到。

    只见两人走入场中,相对而立后,便就这么站在那里不动了。

    既无什么惊天动地的气势,也无什么震人心魄的出手,就这么站在那里,互相凝视。

    良久,萧孟轻声道:“师父跟独孤前辈在干什么?为什么还不出手?”

    场中能回答出这个问题的,只有一个罗长风,所以他轻声开口道:“不,他们早已出手。”

    “啊?”

    大部分人都莫名其妙的看向罗长风,李忘生却若有所思的道:“小师弟说的不错,他们早已交上手。”

第七卷 第一百二十三章 意识流对决

    是的,谢云流与独孤求败早已交上手,在意识之中,以心神交手。

    两人都是领悟了无我无剑的剑道大宗师,自然无须如其他人那样,一招一式的把招式使出来对打。

    无我无剑的境界,可不仅仅是之前,谢云流杀戮杂牌军士卒所展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领悟了无我无剑,用一句比较表面化的解释来说,就是一个眼神便足以杀人,或者说用意识杀人。

    通过意识影响肉身,你并没有中剑,但你的意识告诉你,你已经中剑,那么你的肉身上,就会真的出现中剑的现象,出现伤口。

    就像后世有人做过一个实验,将一个人的眼睛蒙上,然后拿一枚硬币,告诉那个人,现在有一块烧红的烙铁在他面前。

    最后将硬币贴到那人手臂上,告诉他烙铁已经烙在他身上,那个人就真的觉得很烫。

    当硬币拿开时,那人手臂上便出现了一个圆形的红印,就跟被烙铁烙上了一般,这个实验证明了意识影响肉身的理论是成立的。

    便如有些人,睡觉时做梦梦到自己死了,结果他就真的猝死了,因为他的意识告诉肉身,他已经死了。

    当然,做梦梦到自己遇到危险时,大脑会有一个自我保护机制,让人惊醒过来,梦到自己死亡,然后真的死亡这种事是很少见的,却并非没有。

    这也是为什么,医生面对一个重伤或重病的濒死病人,总是会说,能不能活下来,得看这个人的求生意志,这也是一种意识影响肉身的情况。

    求生意志强烈的人,一直在意识中告诉自己,我不会死,我不能死,我要活,那么到最后,他多半能活过来。

    而失去了求生意志的人,哪怕身体状况并不致命,到最后也会慢慢的衰弱下去,直至死亡。

    当然,这个理论只是无我无剑的其中一种体现方式,只消耗心神,却不消耗真气,通常用于一对一对决。

    而面对大群敌人时,便需要“将意识照进现实”,那么无论是真气还是心神,都会大量消耗。

    此时谢云流与独孤求败的对决便是如此,他们通过气机与心神的牵引,使得他们的意识交织在一起,于意识中进行了一场对决。

    虽说独孤求败比谢云流后领悟无我无剑,还是依靠谢云流的启发才领悟的,但领悟了就是领悟了,跟先后没关系。

    独孤求败在剑道上的积累并不比谢云流弱,甚至论资质悟性,还要在谢云流之上。

    毕竟独孤求败代表的,是一个世界剑道资质的天花板,之前不过是局限于世界上限的原因,所以成就有限。

    可一旦进入了高等级世界,那强悍的资质悟性与坚实的基础,便能发挥出莫大的作用,迅速向着本世界的天花板攀升。

    在旁人看来,两人只是站在那里对视,而在两人意识中,他们却已交手不下千招。

    跟祁进与阿飞交手,被全面压制不同,谢云流与独孤求败却是斗得有来有往,不相上下。

    谢云流的根基同样是纯阳剑诀,但他早已走出自己的道,有着自己的战斗方式。

    他很清楚,纯阳剑诀根本对付不了对方,连他的徒弟阿飞,都能将纯阳剑诀破得干干净净。

    是以他在意识中的交手,并未施展纯阳剑诀,而是他自创的一刀流。

    一刀流的终极奥义,讲究一击必杀,同样是攻敌破绽的武技,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刀流同样没有固定的套路,而是一种战斗意识。

    当然,没有套路不代表没有招式,就跟独孤九剑有总决式一样,一刀流同样有一套用以支撑一击必杀的基础招式。

    不管怎么说,战斗意识再高,能够瞬间看出对方招式中的破绽,可要一击必杀,你总该知道要如何使出这一击,如果连怎么出手都不知道,又如何一击必杀?

    总结起来就是,一刀流是先练习一击必杀的方法与技巧,再来参研一击必杀的出手时机。

    与独孤九剑不同的是,一刀流在没有找到有百分百把握一击必杀的破绽前,绝不会轻易全力出手。

    他们会闪避,会防御,而非只攻不守,但他们的心神,却随时凝注在对手身上,寻找着对手的破绽。

    而一旦被抓到破绽,就会将所有精气神尽数融入在一击之中,以最为鼎盛的状态,发出必杀一击。

    换言之,一刀流不破解招式,只杀人,当你的破绽出现,就是你败亡之时,再无变招的机会。

    但是,若这一击无法一击必杀,那么自身就会出现巨大的破绽,很可能会被对方反杀。

    独孤九剑与一刀流的核心理论截然不同,但造成的结果却是殊途同归,都是利用破绽击杀对手。

    只不过,一个是稳扎稳打,积小胜为大胜,就算一时半刻无法完全破解对方招式,击杀对手,却也能保证自身不失。

    一个却是一锤子买卖,不成功便成仁。

    也正因如此,谢云流的剑法同样属于“无招”的范畴,当两个走“无招胜有招”路子的对手碰到一起,那么招式技巧就都失去了作用。

    他们此刻的战斗可以说是最基础,最原始的,比的就是战斗意识与根基。

    若此刻观战的人能进入两人的意识,便能看到,此刻谢云流与独孤求败,使出的剑式就是剑的最基本运用,刺、撩、抹、削等。

    两人身上处处是破绽,也可以说是毫无破绽,但每一剑击出,看似简单明了,却又精细入微,妙到毫巅,无论是出剑的时机还是角度,都精准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地步。

    可惜,这一场对决只有罗长风能“看”到,因为场中只有他一人,达到了独孤求败和谢云流同等的境界。

    而他“看”到了,自然也等于阿飞阿青他们都看到了,连寄灵空间中的昆仑都受益匪浅。

    此时两人都没有施展什么精妙绝伦的招式,都是剑的最基础用法,恰恰昆仑主打的重剑剑法,走的就是这个路子。

    两人的对决,不仅成为了对方剑道的催化剂,也成为了罗长风与他守护灵的资粮,令他们在剑道上的感悟,有着大幅度提升。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那,从太阳初升,一直到日正当午。

    终于,罗长风嘴角勾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因为他“看到”,独孤求败胜了,虽然只是半招,但终究还是胜了。

    没有人知道,谢云流肋下的衣服上,悄无声息的破了一个小口,那是他自己的真气造成的,因为他的意识告诉他,他肋下中了一剑。

    两人原本没有焦距的茫然目光,终于恢复灵动,谢云流心下暗暗叹了口气,抱拳正要开口说话,独孤求败却率先开口了。

    “静虚真人已走出独属于自己的剑道之路,不愧剑道宗师之名,今次你我虽不分胜负,但独孤剑受益匪浅,这一战意义非凡呐!”

第七卷 第一百二十四章 前往七秀坊

    谢云流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对独孤求败在弟子面前给他留颜面的作为,暗暗感激。

    轻叹一声,道:“惭愧,贫道痴长独孤兄十数载,却仍然胜不过独孤兄,对独孤兄的剑道修为,贫道甘拜下风。”

    李忘生目光闪了闪,别人什么都没感受到,只以为两人果真是打了个平手,但作为在场除谢云流外功力最深厚之人,他却隐隐猜到了什么。

    方才两人的气息都是一片空寂,并未动用一丝一毫的真气,但在两人结束这一战之前那一瞬,他却隐隐约约感受到,大师兄身上有一丝微不可查的真气波动闪过。

    再结合谢云流的反应与他的话,他哪里还猜不到大师兄败了?

    李忘生不动声色的微微偏头,看向罗长风,露出一个探寻的神色。

    却见罗长风无声的叹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李忘生花白的眉毛动了动,心里对独孤求败的重视,再升几个档次。

    除李忘生外,还有一个人也猜到了这一点。

    李复。

    他虽然年轻,但他一身功力也只比李忘生弱了半筹而已,其他人,包括罗长风在内,单论内功修为,都没有他深厚。

    《空冥诀》实在是一门神妙无方的功法,其可与任何功法兼容并蓄,且修习了《空冥诀》后,再修习任何其他功法,都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他修炼一天内功,便等同他人修炼几天,《空冥诀》等于是一个修习内功的超级加速器。

    所以李复才能以弱冠之龄,便练出了一身许多江湖前辈才能拥有的功力,而这,也是江湖中人对《空冥诀》趋之若鹜的最大原因。

    当然,功力是功力,境界是境界,光是功力深厚,若境界跟不上,也无法将一身功力尽数发挥出来。

    李复资质不凡,又有九天兵谏武典打底,是以境界能够跟上修为,其他人得到空冥诀,却未必能做到如他一般。

    “唳”

    “哇哇……”

    便在独孤求败重新请众人落座时,神雕母子清鸣着从天上落了下来,老神雕爪子上还抓着一头鹿。

    阿青兴高采烈的迎了上去,欢叫道:“雕儿,你知道我回来了,专门去猎一头鹿给我做菜吗?”

    “哇……哇。”

    比小神雕高了一个头的老神雕闻言,鸣叫着连连点头。

    “嘻嘻,雕儿真好。”阿青轻抚着老神雕胸前羽毛,高兴的笑道。

    老神雕伸出翅膀轻轻拍了拍阿青的身子,它如今的翅膀宽度,已经超过了阿青的身高,可以将她完全包裹在其中。

    那边茅草棚内,众人看着老神雕那与人无异的神态动作,不由大感惊奇,之前他们并未与小神雕多作交流,因为他们都只把它当成鸟。

    于睿讶然问道:“独孤兄,这两只迦楼罗王竟似能听懂阿青的话,这……”

    独孤求败微笑颔首道:“雕儿灵性十足,当初我遇到它时,它刚刚生出小雕儿的蛋,为了保护小雕儿,与一条那伽蛇斗了个两败俱伤。”

    “恰巧被我遇上,便将它救了回来,之后雕儿便与我作伴,一起生活在这山谷之中,时日一长,它便懂得了人言。”

    “我从不将它们母子当成鸟禽,而是同伴,雕儿母子除了不能口吐人言,与人没有任何区别。”

    众人听得啧啧称奇,羡慕的看向与阿青亲昵的神雕母子。

    独孤求败扬声道:“阿青,时辰不早,准备烧火做饭,款待诸位贵客。”

    “好的师父。”

    阿飞起身,道:“我去处理鹿肉。”

    谢云流清咳一声,道:“孟儿,康成,去帮忙。”

    “是,师父。”

    ……

    吃过饭后,谢云流李忘生等人跟独孤求败交流武学,其他人静静旁听,每个人都获益匪浅,待得太阳偏西,谢云流方提出告辞。

    “独孤兄,贫道离开纯阳多年,归家心切,今次便不多作叨扰了,待日后有暇,再来与你谈武论剑。”

    “若独孤兄静极思动,想到江湖中走走,也欢迎你来纯阳盘桓,我纯阳上下,扫榻以待。”

    独孤求败微笑颔首道:“定会前去拜访,祝各位一路顺风。”

    阿青对独孤求败和阿飞挥挥手,笑道:“师父,师兄,我们走了,你们要时常来看我哦!”

    阿飞道:“嗯,跟长风好好过日子,若受了什么委屈,便乘小雕儿回来告诉师兄,师兄为你出头。”

    罗长风哭笑不得的道:“沈兄多虑了,我爱护阿青还来不及,又怎会让她受委屈?”

    阿飞淡淡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的道:“最好是如此。”

    并非两人戏精附体,这些话,更多的是说给纯阳众人听。

    ……

    辞别独孤求败与阿飞,一行人离开山谷,返回了襄阳城。

    依旧在襄阳歇息一晚,次日扬帆,北上洛阳,罗长风与阿青乘小神雕,送萧白胭回扬州七秀坊。

    雕背上,萧白胭笑吟吟的对阿青问道:“阿青姑娘,你师兄可已有心上人?”

    阿青轻叹道:“师兄曾经倒是有过一个心上人,那个女人长得貌若天仙,温柔似水,可惜……”

    萧白胭好奇的追问道:“可惜什么?”

    阿青道:“可惜那个女人美得像仙女,却专门带男人下地狱,她不仅心如蛇蝎,更是水性杨花,不知与多少男子有染。”

    “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利用自己的身子,将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为她所用,但是对得到过她身子的男人,她又不屑一顾,不知害死了多少男人。”

    “当初幸好有师父在,师兄才看清那女人的本质,没有上当,但从那之后,我便再未见过师兄对什么女人动心了。”

    萧白胭惊诧的道:“这世上竟有如此不知廉耻的恶毒女子?你师兄还真是可怜,那个女子后来如何了?”

    阿青嘴角弯了弯,脸上的神色莫名的有些怪异,“是啊!师兄真可怜,那女子自是被师父杀了。”

    萧白胭道:“杀得好,这等人活在这世上,只是个祸害。”

    萧白胭心下跟于睿转起了同样的心思,不过这个青年受过情伤,变得对女子天生就有了几分防备,想走进他的心里,怕是不容易。

    她打算回到秀坊后,将阿飞之事告知门下几个她看重的弟子,至于能不能抓住这份好情缘,就得看她们自己的了。

第七卷 第一百二十五章 小机灵鬼

    阿飞满带无奈的话音在阿青脑海中响起:“阿青,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你还提他作甚?况且,林仙儿何曾又是我的心上人了?”

    罗长风那隐含笑意的声音也在心神之中响起:“你敢说你没对林仙儿动过心?”

    “……”

    阿飞哑然无语,这话他还真没法否认,最后只能弱弱的道:“那时不是年少无知嘛!”

    独孤求败哈哈大笑道:“那时年少无知,如今你既不年少,也不无知了,长风有了阿青,昆仑也有了花灵这个心上人,就你还形单影只。”

    “这个世界可谓美女如云,且大多都是武功高强,忠贞不渝的江湖女侠,看萧白胭和于睿的反应,似乎有将自己门下弟子撮合给你的意思,你就没什么想法?”

    寄灵空间中,阿飞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道:“这种事,要看缘分,况且,如今也没那条件,还是等长风彻底掌控寄灵空间,再考虑这个问题吧!”

    罗长风一听此言,顿时神色一整,道:“嗯,这的确是我的责任,无论怎么说,阿飞也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我不能自己娇妻在怀,便不管兄弟的终身大事。”

    “放心吧!我会加紧参悟,争取尽快掌控寄灵空间的,不过也不用急,你可是能够穿梭诸天万界的男人,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阿飞翻了个白眼,无力的道:“谁急了?什么都是你们在说。”

    “哈哈哈哈……”

    几人在心神之中聊得嗨皮,与萧白胭闲叙的阿青却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以小神雕的速度,不过半个多时辰,扬州便已在望,在萧白胭的指点下,小神雕很快就找到了七秀坊所在的瘦西湖。

    从天上望去,只见瘦西湖畔碧瓦飞甍,雕梁画栋,飞檐翘脊,古色古香。

    七秀坊分外坊和内坊,外坊是随意让人参观游览的表演场地,而内坊则是七秀众弟子居住与练习剑舞的地方,属于七秀禁地,外人不可轻入。

    前来拜访的客人得到允可后,也通常是被请到“忆盈楼”招待。

    忆盈楼凌水而起,基座高出湖面一丈,是七秀坊最高的建筑,楼前有斑斑竹林,曲曲柔柳,坊主叶芷青便居住于此。

    萧白胭的居所在“星月坊”,这是一处典型的江南水榭,屋顶琉璃瓦熠熠生辉,宛若嵌入碧绿湖水中的星辰,湖上回廊将湖面圈出一弯月牙,故名星月坊。

    在星月坊前凹陷处,有一座“步莲台”,取步步生莲之意,是七秀坊的演武场。

    不过跟别的门派演武场相比,步莲台要小了许多,且台边多以鲜花装饰,与其说是演武场,倒不如说是一座舞台。

    此时步莲台上便有许多七秀坊弟子正在演练剑舞,全都是些秀美清丽的美貌女子,大的有双十年华,小的只有七八岁。

    “咦?长风你看,湖面上有个人正向秀坊靠近呢!”

    正坐在小神雕背上欣赏着七秀风光的阿青,忽然指着星月坊后一处水上圆形平台外的湖面道。

    罗长风与萧白胭凝目望去,果见一个十四五岁,身上纹着纹身,穿破烂衣裳的少年,正双臂展开,姿态如鹰似隼的踏波而行,向着那处平台靠近。

    而那平台之上,一名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正手持双剑,姿态优美的施展着一套剑舞。

    小姑娘身姿娇柔,眉目如画,虽尚未长开,却十足的是个小美人胚子,相信再过几年,必是一个亭亭玉立的绝美少女。

    而在距离水面十数丈的半空,一只游隼正盘旋着缓缓降低高度,向着全身心投入剑舞之中,毫无所觉的小姑娘接近着。

    “四方行,是丐帮弟子,他想干什么?”萧白胭一眼就认出了那少年的轻功,蹙眉自语道。

    罗长风仔细打量了一番,他突然认出了那少年乞丐与那小姑娘,看着那只诡异的游隼,脸上不由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意。

    萧白胭坐在罗长风身后,并未看到他这个笑意,罗长风拍拍小神雕,道:“小雕儿,先不要下去,看看这家伙想干什么?”

    “咕咕”

    对罗长风此言,萧白胭也没有反对,她也想知道,这丐帮的少年想干什么。

    七秀坊与丐帮的关系一向不错,本就时常往来,但这不经通传,不走前门,直接从湖中进入七秀坊的事,倒还没发生过。

    又或者,已经发生过许多次,只是她没发现?

    小神雕也跟那只游隼一样,在空中缓缓盘旋,只不过它处于数十丈的高空,无论是那游隼,还是下面的人们,都没发现它的到来。

    便见随着那丐帮少年的靠近,游隼也越飞越低,当少年即将到达圆台时,那游隼突然一个俯冲,向着小姑娘撞去。

    小姑娘此时因身法变幻,刚好位于圆台边缘,那游隼也不似普通鹰隼,它划过一道弧度,以身子撞在小姑娘身侧,随即一个折返,便向着远处飞去。

    小姑娘受游隼这一撞,顿时惊呼一声,跌下了圆台,那圆台距离水面近丈距离,小姑娘猝不及防下,略有惊慌,一时竟想不起运使轻功,眼看就要跌落水中。

    丐帮少年原本想着偷偷接近小姑娘,给她一个惊喜,谁知道原本好好在圆台上练剑的小姑娘,竟会突然被一只游隼给撞得跌下圆台。

    看到那游隼的模样,丐帮少年是哭笑不得,轻声嘀咕道:“师姐,至于这么玩吗?”

    顾不得吐槽自家那不靠谱的师姐,他一踏水面,身形猛然斜斜向前冲去,堪堪在小姑娘即将落水时,将她接在手中,身子一旋,已跃回那圆台之上。

    而方才将小姑娘撞落圆台的游隼,却落到了一名立于一处水中亭台顶的少女手臂上。

    那少女十六七岁的年纪,一张俏丽的鹅蛋脸上透着精灵古怪,满头长发随意以发带束缚,身上的衣服就像是用布条缠起来的一样。

    看到自家师弟将小姑娘抄在了怀中,嘻嘻一笑,一双大眼眯成了一对月牙,随即转身飞掠而去。

    天上的罗长风几人看得哑然失笑,他们哪里还看不出来,这是同门师姐为师弟追女孩子打助攻来了。

    还真是个小机灵鬼。

第七卷 第一百二十六章 小情侣

    “是你,臭要饭的。”小姑娘苏云袖惊魂甫定,很快就认出了把自己抱在怀里的是谁,好看的秀眉微微蹙起,嘟着小嘴娇嗔道:“快放我下来,你身上脏死了。”

    “诶嘿嘿,要不是我来了,你就变成落汤鸡了。”洪济嘿笑一声,不舍的放下了苏云袖那柔软馨香的娇躯。

    苏云袖将自己两把细长的剑插回背上,奇怪的转头四顾,道:“刚刚不知道是什么撞了我一下,我才……咦?那是什么?”

    苏云袖四处看了看,却没见到周围有什么别的人,下意识的仰头一看,便看到了在天上盘旋的小神雕,不由惊呼出声。

    “啊?”洪济顺着她的视线仰头看去,顿时吓了一大跳,“哇,好大的鸟。”

    天上罗长风几人见两个小家伙已经发现他们,当即让小神雕下去,在距离地面还有三丈左右时,三人纵身跃下,小神雕则是一个拉升,重新飞向天际。

    两个小家伙正为小神雕那夸张的体形所惊叹,便见三道人影从它背上跃下,当看清其中一人是萧白胭,苏云袖小脸不由微微一变。

    忙迎上前两步,心下惴惴的欠身道:“师父。”

    “嗯。”萧白胭面无表情的轻嗯一声,往前踱了几步,走到苏云袖身侧,看向洪济,道:“他是谁?”

    “他……他是……我朋友。”苏云袖侧过身子,小心翼翼的垂首回道。

    洪济此时也有些手足无措,他年纪太小,身份低微,哪有资格光明正大的上门拜访?

    但是他又想见袖袖,只好偷偷从湖面摸进来,已算是有违江湖规矩,结果被人家师长抓个正着,这可尴尬了。

    见萧白胭凝视着他,洪济目光躲躲闪闪,不敢正眼瞧她,摸了摸后脑勺,露出一个讪笑,随即一揖到地,道:“丐帮三袋弟子洪济,见过萧前辈。”

    “三袋弟子?”萧白胭神色一动,看了看他身上的三个布袋,心下暗暗点头,能以这般年纪做到三袋弟子,可算是年少有为了。

    “哼,就算是你丐帮郭帮主,要进入秀坊也得先递拜帖,你如此行径,可是丝毫未将我秀坊放在眼里?”

    虽然这小子萧白胭还算看得上眼,可如此行径也不能惯着,否则若人人效仿,七秀坊成什么了?

    洪济闻言大惊,惶然的连连摆手道:“不不不……不是,小子……小子自知位卑身微,没有资格递拜帖,可……可许久未见袖袖,甚是想念,是以……求萧前辈开恩,千万不要告诉我师兄。”

    说完又是深深一揖。

    一旁的苏云袖听了洪济的话,脸上不由自主浮起一抹红霞,小脑袋低垂,十二岁的小姑娘,已经知道害羞了。

    “呵呵,臭小子,两年多不见,本事见长啊!都敢偷偷跑进别人家中,私会小女朋友了。”

    便在洪济心下忐忑之时,一道温润的轻笑声响起,听到这个声音,洪济只觉十分耳熟,却想不起在哪听过。

    偷偷抬头瞥了一眼,当看到罗长风那满带揶揄的脸,顿时眼前一亮,“长风大哥,是你。”

    洪济对罗长风印象深刻无比,两年多前,在扬州城,也就是遇到袖袖那天,他在扬州城乞讨,罗长风一出手就施舍了一锭金子,还请他吃饭,那锭金子到如今他还没花完呢!

    苏云袖闻言,也好奇的抬头看了看罗长风,似乎也有几分印象,虽然没有洪济印象深,但那是她与洪济相识的日子,当日在场的人,她都有些印象。

    罗长风微笑道:“难得你小子还记得我。”

    说完又看向苏云袖,笑道:“短短两年多不见,袖袖也长大了不少,更漂亮了。”

    阿青一双美目也笑成了一对弯月,当初她看到这个小姑娘时,也喜欢得紧呢!

    苏云袖不好意思的对罗长风笑了笑,她性子软软糯糯,娇娇柔柔,骨子里却是柔中带刚。

    她与洪济的相识,或许算不上愉快,但是小孩子最是健忘,一年多前丐帮扬州分坛坛主交接,师姐带着她前往道贺,结果她又与洪济遇上了。

    两个小孩年纪相仿,很容易就玩到一块去,只不过两人年纪都还小,每日里被师兄师姐督促着练功,不可能时时得见。

    时隔一年半,洪济的“四方行”轻功终于有了几分火候,便趁着师兄有事,偷偷溜出来见苏云袖,谁知道一来就被人家师长抓个现行。

    至于罗长风口中的“小女朋友”,无论是两个小鬼还是萧白胭,都不知道其真实含义,只从字面意思理解,将之理解成了“小伙伴”。

    萧白胭诧异的看向罗长风,道:“道长认识袖袖和这小子?”

    罗长风微笑颔首道:“有过一面之缘,两年多前,我刚从稻香村出来,准备前往纯阳拜师,在扬州城遇到了洪济和他师兄王坤阳,当时墨清澜姑娘跟袖袖也在场。”

    萧白胭恍然,笑道:“原来如此,清澜亦是我座下弟子,想不到还有这般渊源。”

    罗长风点点头,瞥了那边满脸希冀看着他的洪济一眼,失笑道:“萧夫人,总角之交乃是这世间最纯洁,最美好的关系。”

    “洪济虽坏了规矩,却也是思念小伙伴所致,并无什么坏心,还望夫人看在贫道薄面,饶过他这一次,如何?”

    萧白胭闻言也看了一眼两个小家伙,道:“既然道长开口,这次就算了。”

    说完她看向洪济,道:“你师兄便是丐帮江南道分舵扬州分坛新任坛主王坤阳?”

    洪济不敢隐瞒,老老实实,面露委屈的道:“是,我师兄可凶了,要是他知道了这事,肯定会揍我。”

    萧白胭心下好笑,面上却是眼睛一瞪,道:“你难道不该揍?”

    洪济脖子一缩,不敢说话了。

    萧白胭见此,这才接着道:“罢了,一会儿跟我来,我给你块牌子,以后要来找袖袖玩,便从前门进来,莫要再偷偷摸摸。”

    洪济闻言大喜过望,连连抱拳躬身道:“谢谢萧前辈,谢谢长风大哥,嘿嘿……”

    苏云袖见洪济偷偷向她眨眼,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嘴角却勾起了一丝弧度。

    “臭小子。”罗长风笑骂了一句,随即对萧白胭道:“萧夫人,我大师兄回归师门,对我纯阳十分重要,我们还需回华山做些准备,便不多作叨扰了,日后有暇,再正式登门拜访。”

    萧白胭颔首道:“正事要紧,那我便不留道长了,欢迎道长常来做客。”

    “定会前来叨扰,告辞。”说完又对洪济眨了眨眼,笑道:“臭小子要努力哦!”

    洪济咧嘴一笑,道:“长风大哥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

    “呵呵……”

第七卷 第一百二十七章 掌剑纯阳

    襄阳到洛阳的水路距离,不过一日路程,万花谷在襄阳的西南方向,在罗长风送萧白胭回扬州时,裴元也已自行返回。

    李复则是打算前往长安,至于去干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罗长风却隐隐猜到了一些什么。

    长安秋氏,是一个权财皆足,兴旺百年的大家族,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的李寻欢家,在秋家面前可谓什么都不是。

    秋家出过四代进士,九位将军,秋家长子秋夜典、二子秋叶华皆是开元年间的武状元,三子秋叶北更是雁门关玄甲苍云军的军师。

    可这些,跟李复都没多大的关系,虽然他跟秋家关系不错,却也不至于有事没事上门拜访。

    但秋家却有一个小妹,叫秋叶青,这就与他有点关系了。

    一天后,官船在洛阳码头靠岸,纯阳七子与冷天峰、澄如大师道别,各回各家,各找……呃,好吧!他们都没有妈可找。

    李复在华阴城与罗长风一行分手,继续西行,往长安而去,谢云流带着门下弟子在华阴城西岳客栈住下,李忘生等人却先行上了华山,他们需回纯阳做些准备。

    ……

    次日一早,谢云流在前,洛风等人在后,一行近百人浩浩荡荡的上山,很快就到了纯阳山门所在。

    谢云流站在山门外,失神的看着那块刻着“纯阳”二字,被积雪覆盖的大石。

    众弟子静静立在他身后,许多人都红了眼眶,稍稍年轻一些的静虚一脉弟子,已经压抑着声音轻轻抽泣起来。

    谢云流深深的叹了口气,自语道:“一别三十余载,纯阳雪还是旧时的模样,华山未老,我们……却都已老了。”

    而在谢云流感慨万千时,一道带着回音的声音响彻纯阳上空。

    “静虚师伯回山了……师伯回山了……回山了……”

    谢云流收拾情绪,迈开步子,坚定的向着山门行去。

    步入三清殿,谢云流拜倒在三清神像之前,众弟子亦纷纷于他身后跪拜。

    拜过三清,谢云流带着众弟子穿过三清殿,踏上了七十二级石阶,纯阳弟子们站在石阶两旁,罗长风的三个亲传弟子,李清月、解松、韩自明尽皆在列。

    众弟子手中长剑舞了个剑诀,随即拄剑而立,齐声道:“玉虚、灵虚、清虚、紫虚、金虚、风虚门下弟子,恭迎谢大师伯,掌剑纯阳宫。”

    纯阳宫共分七脉,每一脉首座被称为“掌剑真人”,各有一把代表了本脉道统的剑,所谓的“掌剑纯阳宫”,是指成为纯阳宫掌剑真人,并非是执掌纯阳的意思。

    当然,如果谢云流愿意接过掌门之位,李忘生绝无意见,但谢云流并无这个想法。

    况且他自认罪孽深重,纯阳愿意重新接纳他,已是意外之喜,他哪里还好意思坐那掌门之位?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圣人抱一,当为天下先……”

    众静虚一脉弟子们,皆与两旁师兄弟,师姐妹一起吟诵着,颗颗泪水不住自他们眼中滑落。

    因为他们发现,这次回来,以往对他们静虚一脉从来没有好脸色的师兄弟,师姐妹们,看他们的目光已经截然不同。

    那是来自“家人”的亲切与温暖,静虚一脉,终于重新融入了这个大家庭。

    而原刀宗弟子们,耳中听着纯阳弟子的吟诵,感受着那家人团圆的氛围,对纯阳的归属感迅速提升。

    弟子们的吟诵声,让谢云流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他眼前似乎又看到,儒雅俊秀的青年李忘生,手中握着一卷书卷,正笑意吟吟的看着自己喊师兄。

    “师兄,师兄……”

    真实的呼唤声传入谢云流耳中,他终于回过神来,目光重新凝聚,却见他不知不觉,已经走完台阶,上到了太极广场。

    师弟师妹并肩而立,李忘生站在他们身前,手中捧着一把比寻常铁剑宽了些许的长剑,正向他迎上来。

    “师兄,这柄太极铁剑,今日终于得归原主。”李忘生眼眶泛红,双目之中晶莹闪动,既是高兴,又是伤感。

    谢云流身躯微颤,强行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抬手轻抚太极铁剑的剑鞘,叹道:“太极铁剑,你久未出鞘,锋芒可还如故?”

    李忘生道:“只要它在师兄手中,无论何时,皆可展现出无匹之锋芒。”

    谢云流微微一笑,探手接过了太极铁剑,温声道:“师弟,我的剑气厅,可还在?”

    李忘生呵呵笑道:“当初朝廷派人来,要查封剑气厅,六师弟一怒之下,亲手将剑气厅摧毁,赶走了来查封的朝廷官员。”

    “三个月前师兄约我相会,我便已着手重建剑气厅,如今早已竣工,厅中一应格局摆设,均与当年一模一样,剑气厅破而后立,正如纯阳之于师兄,失而复得。”

    谢云流赞赏的看向卓凤鸣,道:“六师弟做得好,我纯阳门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卓凤鸣对谢云流点了点头,粗犷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笑意,他就知道,大师兄知道此事,定是大为赞同。

    当初谢云流叛出师门后,吕洞宾一直郁郁寡欢,卓凤鸣觉得纯阳内乱是朝廷权力斗争造成的,一直对此心怀愤恨。

    多年之后,朝廷突然派人来纯阳要查封剑气厅,卓凤鸣听闻此事,一怒之下赶到剑气厅,奋起神威,片刻之间将之化为残垣,前来查封的官员吓得体若筛糠。

    不过此事也给吕洞宾带来了不少麻烦,却也因此,他们知道了这并非圣人之命,而是有人在借故生事。

    虽然此事被吕洞宾周旋了过去,但卓凤鸣的脾气太过狂躁,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

    为了改变他狂躁的脾气,吕洞宾这才将那把巨剑用铁链锁在他身上,以压制他心中戾气,并罚他每日在损毁的剑气厅静修思过。

    可看情况,这些年的静思己过,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因为卓凤鸣从未觉得自己做错,倒是戾气的确被消磨不少,也算是达到了目的。

    谢云流掌剑纯阳静虚一脉的仪式结束后,众弟子径自返回居住区安顿,罗长风等人却跟着谢云流前往了剑气厅,一顿正式的团圆饭,自然是要吃的。

第七卷 第一百二十八章 枫华谷

    谢云流重归纯阳后,便是阿青正式加入纯阳,与罗长风结为双修道侣的仪式。

    道侣和双修道侣是有区别的,修行四要素,财、侣、法、地。

    这侣便是道侣,泛指同道、道友,只要是道门中人,关系亲近,或平日一同修行,互相帮扶的人都可称为道侣,另外,道门中的情侣也同样是道侣。

    但双修道侣却是特指道门中的夫妻,他们夫妻合体,阴阳交泰,性命双修,两位一体同走大道之路。

    结双修道侣的仪式很庄重,却没有太过繁琐,只是所有纯阳弟子做了个见证,也未请外人前来观礼。

    完成仪式,在所有男弟子那羡慕嫉妒恨,女弟子心碎失落的目光中,罗长风堂而皇之的跟阿青住进了一个房间。

    之后罗长风没有立刻下山,而是在纯阳住了一个多月,毕竟座下还有几个弟子,也不能太不负责任。

    传授了弟子们一个多月武功,这才知会了师兄师姐们一声,托素天白帮忙照看一下弟子,便带着阿青下山而去。

    阿青终于换下她那一身浅绿衫子,穿上了纯阳道袍,阿青的道袍由于睿专门为她设计,特点比较贴合阿青的气质。

    这是一件抹胸裙,全身少有繁重装饰,显得含蓄、低调却又不失华美,穿在阿青身上,让她那原本纯真无邪的气质之中,又多了几分渺渺仙气。

    鹤饮红尘相思酒,影形长乐不知秋。

    天涯三生菩提难,青溟一叶蓬莱舟。

    这身道袍,于睿将之命名为“鹤影天青”。

    ……

    这一日,罗长风带着阿青下了华山,到得华阴城,阿青对罗长风问道:“长风,咱们现在往哪里去?”

    罗长风略一思忖,道:“去长安吧!来这个世界两年多了,都还没去过京城呢!等游览过京城,咱们再去江南金水镇,调查隐元会无名。”

    阿青道:“既然是游历江湖,乘雕儿就没意思了,咱们自己走?”

    罗长风笑道:“正有此意,不过马车还是要的,这样既不会错过沿途的风景,也不会在路上耗费太多时间。”

    想到就做,罗长风带着阿青前往华阴城中的纯阳外门所在,要了一架马车,随即便从南门出城,顺着道路一路前行。

    从华阴城到长安,要先往南行十余里,上到洛阳至长安的驿道,再转道向西,途径华洲、昭应等地,方至长安。

    在昭应到长安之间有一座范围颇广的山谷,乃是洛阳至长安的必经之路,驿道穿谷而过,弯弯绕绕相去数十里。

    这处山谷内遍布着各式各样的枫树,树荫下生长着高低错落的花草灌木,因那山谷中一年四季都被鲜红的枫叶覆盖,便被世人唤作“枫华谷”。

    这枫华谷本是一处风景极为优美的秀丽之所,来往于长安洛阳之间的旅人,往往会惊艳于景色的秀美而流连忘返。

    但对于武林中人来说,这枫华谷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著名的“枫华谷之战”就是发生在这里。

    开元二十三年,丐帮与唐门联盟在枫华谷和明教展开决战,由于联军的计划已被明教事先知晓,在明教的埋伏与机关之下,联军遭到重创。

    唐门元气大伤,门主唐傲天失去双腿,丐帮高手死伤大半,帮主尹天赐下落不明,郭岩仓促接任帮主。

    明教一举击败丐帮、唐门两大门派,声势大震,威名直逼少林,最后引起了朝廷的忌惮,终被天策府所破,举教西撤。

    明教西撤后,却又悄然兴起一个红衣教,在枫华谷深处建了一座分舵。

    由于红衣教处事恶毒,在江湖上可谓是无恶不作,偏生行踪隐秘,除了知道枫华谷深处有一座分舵“荻花宫”外,江湖中人对红衣教是一无所知。

    一直以来有不少英雄好汉前仆后继来到枫华谷,有的是为了替天行道,更多的则是为了一个传闻。

    传闻中红衣教拥有可以起死回生的仙丹灵药,就连号称无药可解的五毒雪蟾之毒都可以解。

    但是,凡进入枫华谷深处寻找荻花宫的武林豪杰,没有一个能够再次出现在人们面前。

    于是各种传闻不胫而走,有人说其实红衣教所在都是仙境,去那儿的人都已得道成仙,所以不愿意再回来。

    又有人说那里其实是地狱,有着比常人大两倍的黑色死神。

    还有人说如果天气好又没有雾的话,有时候能在枫林里看见红色的风飘过。

    但是有一种说法却被大多武林人士所认可,那就是,这里被称为武林人士的坟场。

    那些鲜红欲滴的枫叶,都是被武林中人的鲜血所染红,乱葬岗上葬的,也十之**是武林中人。

    关于枫华谷的传说,罗长风也听了不少,但他并未放在心上。

    枫华谷不小,只要没主动去探寻荻花宫所在,红衣教也不会明目张胆的出来为祸,驿道之上还是十分安全的。

    华山到长安两百余里,罗长风与阿青清晨出发,到达枫华谷时,已是日暮西沉。

    运气还不错,进入枫华谷不远,便有一座村庄,这个世界的村庄,村口通常会有一个牌坊,上面写着村子的名字。

    所以罗长风跟阿青都看到,这座村庄叫做“平顶村”。

    两人并肩坐在车辕上,赶着马车进了平顶村,只不过村子里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

    只见许多村民聚集在村中一处空地上,青壮们皆是手持粪叉锄头等物,正凝重的交流着什么,场中一时间嗡嗡作响。

    不速之客的到来,让场中一静,村民们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罗长风勒马停车,把缰绳绑在了一旁树上,随即与阿青大大方方的迎向人群。

    罗长风微笑着打了个稽首,道:“诸位乡亲好,贫道稽首了,我师兄妹二人自华山而来,欲往长安一行,途经贵宝地,见天色已晚,特来借宿一宿,还望乡亲们行个方便。”

    他话音一落,村民们顿时眼前一亮,喜上眉梢,一名二十出头的青年欣喜的迎上前,抱拳道:“敢问二位可是从纯阳宫来的道长和仙姑?”

    仙姑?这个称呼让阿青颇觉有趣,不由抿嘴一笑,道:“我们确是自纯阳宫来的,小哥有什么事吗?”

第七卷 第一百二十九章 行侠仗义 两个被追逐的小孩

    那青年闻言更是高兴,道:“那真是太好了,借宿只是小事,不过我们村中正好遇到了一桩难事,还请道长仙姑垂怜,解救一二。”

    罗长风诧异的看着青年,道:“小哥且说说看,村子遇到什么难事了,若贫道力所能及,定然义不容辞。”

    那青年指着一个方向,恨恨的道:“是这么回事,近段时日,后山来了一窝狗熊,为首那头比人还高,力大无穷,且狂暴无比,时常攻击上山砍柴的村民。”

    “不到半个时辰前,那大狗熊竟带着一窝熊崽子直接冲进村子,伤了七八人,拖走几只羊。”

    “我们正要集中全村的力量,与那群狗熊作殊死一搏,若不能杀死这些畜生,这平顶村就不得安宁了。”

    罗长风恍然,道:“原来是猛兽作乱,这事好办,贫道二人与你们同去,宰了那为祸的狗熊,也可稍稍弥补村中损失。”

    众村民闻言大喜过望,当下罗长风请村民照看好马车,与阿青跟着一众村中青壮,往后山而去。

    纯阳风虚真人出手,几头狗熊自然翻不起什么风浪,隔着几丈距离,一道剑气一个,为祸的五头狗熊便全部授首。

    只可惜他们去得还是晚了些,被拖走的羊已经吃得差不多,不过因此收获了几头狗熊,那熊掌熊皮熊胆,都是能卖上大价钱的,不仅未亏,反而赚了。

    平顶山村民靠山吃山,深山之中时常便有猛兽出没,他们应对遭遇猛兽多少有些经验。

    遇到狗熊能跑掉就跑,跑不掉便躺下一动不动,闭了气息装死,倒也基本上能活下来,虽然村中时常被骚扰,却也幸运的没有死人。

    罗长风与阿青解决了狗熊之患,村民感激不已,好饭好菜的招待着,把最好的房间让给他们住。

    阿青第一次体会到了行侠仗义后,被人们感激崇敬的感觉,看着村民们喜笑颜开,她心里也十分欢喜。

    在平顶村住了一晚,次日一早,两人辞别了热情万分,要留他们多住一些时日的村民,驾上马车重新出发。

    马车上,阿青连连向村民们挥手,直到看不见才作罢。

    “长风,我发现帮助别人,令别人高兴的时候,自己也会十分开心,以后咱们可要多多行侠仗义。”

    罗长风哈哈笑道:“想不到我家阿青还有一副天生的侠义心肠,好。”

    阿青偏头看着罗长风,一双明眸闪闪发亮,“这就是侠义心肠吗?”

    罗长风颔首笑道:“当然,这是典型的侠义心肠,以帮助他人为乐,看到别人高兴,自己也开心,有这样心肠的人,便是真正的善人。”

    阿青连连点头,双眼弯成了一对月牙,“嗯嗯,我们都是善人。”

    独孤求败的声音突然在两人心神之中响起:“不过善心也要对人,并非任何人都值得你帮助,行善和帮人是两码事,阿青你还需分清楚。”

    罗长风附和道:“不错,行侠仗义,可不仅仅是行善,还有惩恶,所谓惩恶即为扬善,对恶人,便当以雷霆手段镇压。”

    “只不过,这世上的善与恶不是绝对的,往往并不容易分清,只要你经历得多了,自然便能学会分辨。”

    阿青咬着指头,道:“好复杂的样子,不过只要你们能分清就好了,反正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不是吗?”

    罗长风笑道:“说的也是,呆在我身边,你需要懂得怎么让自己开心就行了。”

    “嘻嘻,你真好。”阿青抱着罗长风的手臂,螓首靠在了他的肩上。

    阿青的心灵最是澄澈纯净,罗长风也不希望她的心受到世俗阴暗面的浸染。

    什么都不懂也好,若阿青真的能清清楚楚的分辨善恶,明明白白的洞悉世情,那就表示她的心已历经沧桑。

    相比于如此,他宁愿阿青永远是个无忧无虑,什么也不懂的小女孩,他只想将快乐带给她,至于其他的,有他。

    ……

    健壮的马儿迈着有力的四蹄顺着驿道一路小跑着,罗长风与阿青坐在车辕上,欣赏着道路两旁的景致。

    在弯弯绕绕的驿道上奔行了半天,一片连绵的山峰出现在两人视线之中。

    罗长风掏出离开纯阳时,于睿赠予他的一副地图看了看,欣然道:“快到紫源山了,过了紫源山,距离长安便只有二十几里路,今天傍晚前,肯定能到长安。”

    阿青道:“长风,马儿已经跑了小半天,我们找个有水的地方休息一会儿吧!”

    罗长风颔首道:“好,紫源山下有一片紫源泽,我们到那里去歇息。”

    与在一览无遗的空旷地带望山跑死马不同,在密林之中,能看到山时,那山必然已近在眼前。

    不到半个时辰,马车便到了紫源山下,然而让罗长风诧异的是,驿道右侧山上人声鼎沸,有此起彼伏的呼喝声响起。

    “他们在这边,快追,别让俩小子跑了。”

    “站住,小兔崽子,等爷爷我抓到你们,定叫你们知道厉害。”

    阿青看向罗长风,跃跃欲试的道:“长风,看样子是有一群人在追什么人,要不要过去看看?”

    罗长风好笑的看了她一眼,道:“又想行侠仗义了?”

    “嘻嘻。”阿青笑。

    罗长风跳下马车,道:“走吧!上去看看去,没遇上倒也罢了,既然遇上,总要管他一管。”

    依然将马儿绑在路边的树木上,两人展开轻功,向山上纵跃而去。

    顺着山坡往上飞掠了十数丈,穿过一片树林,视野顿时一片开阔,这是一处与鬼吹灯世界献王墓凌云天宫所在差不多的地形。

    周围是一圈危崖绝壁,中间则是一个凹进去的深谷,落差达十数丈,深谷下边缘乱石嶙峋,尽头是一条瀑布,水流灌入深谷,形成一片湖泊。

    此地正是紫源泽的源头。

    而罗长风与阿青也终于看清,前方七八十丈外,一行四五十人,正在追逐两个十来岁的小孩。

    两个小孩身上似乎也带着武功,速度竟相当不慢,但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很快就会落入追他们的人手中。

    因为罗长风注意到,他们跑向的方向尽头,根本就没有路,而是一处断崖。

第七卷 第一百三十章 莫雨毛毛

    莫雨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因为他已经看到前面的断崖。

    稻香村之祸后,他跟毛毛流落江湖,辗转数千里,历经艰辛,终于来到长安。

    他们本想前往纯阳宫投奔罗长风和沈剑心,因为这世上他们相熟,又能找到地方的,也只有他们了。

    谁知竟因无意中泄露了空冥诀而遭飞来横祸,难道真的要死在这了吗?

    莫雨方今不过十二岁,虽然年幼,却并不无知,流落江湖的日子,让他以最快的速度成长起来。

    他知道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中人不会任他们活着,若真的交出空冥诀,唯一的结果就是被灭口,不交出去,反而有一线生机。

    可如今,这条断崖将他们最后一线生机也断送了。

    跟在莫雨身后的毛毛摸了摸胸前的空冥诀秘笈,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之意。

    两人流落江湖,相依为命,因莫雨比毛毛大,这一路上便担负起了养活两人的责任。

    每当找到可以果腹的食物,莫雨都会让毛毛先填饱肚子,“哥哥不饿,毛毛先吃吧”是莫雨的口头禅。

    怎么可能不饿?

    看着莫雨那已经瘦得连排骨都现出来的身体,毛毛虽然年幼,心里却什么都明白。

    虽然在稻香村时,莫雨总是对他们冷淡的保持着距离,可在毛毛心里,雨哥哥是这世上最善良的人。

    他们是朋友,也是兄弟手足,是至亲之人。

    这次,就让毛毛来保护雨哥哥吧!

    奔至断崖边,莫雨和毛毛看向下方,顿时脸色一白,十数丈的高度,不懂轻功的他们若跳下去,除了粉身碎骨,不会有第二个结果。

    追逐他们的人好整以暇的围了上来,为首的有两人,一名身穿葛衣,头发花白,嘴唇上纹着青色火焰刺青的老者,一名国字脸,看上去满脸正气的中年男子。

    他们分别来自烈焰庄与激浪庄,是两庄供养的所谓贤士。

    呵,贤士。

    “把空冥诀交出来。”

    “交出来。”

    “交出空冥诀,饶你们不死。”

    “快交出来。”

    围住两人的烈焰庄与激浪庄贤士步步进逼,莫雨眼中一片绝望。

    毛毛目光一狠,突然拍了拍胸膛,众人清楚的听到,那里有书卷的响声,只听毛毛恨声道:“秘笈就在我这里,有本事,就来拿吧!”

    毛毛说完,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便向着悬崖外纵了出去。

    “毛毛……毛……毛……啊……”

    莫雨惊骇欲绝的扑到断崖旁,伸出手去,却连毛毛一片衣角都没抓到,他用尽全力,凄厉的嘶嚎,心脏似被撕裂一般的痛,无边的悲恸与无力感包围着他。

    “呼”

    便在此时,莫雨忽然感觉头顶上有风声掠过,一道黑白相间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扑下悬崖。

    是罗长风,当他与阿青赶到那些贤士身后,正好听到为首之人索要空冥诀之言。

    然后又听到“毛毛”这个称呼,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当即展开轻功,自众贤士头顶越过,阿青挺剑站在了那些贤士面前,罗长风却是直接扑下悬崖。

    毛毛跃出悬崖后,听着莫雨那歇斯底里的呼喊,闭上了眼睛,眼角滑落两滴泪珠。

    再见了,莫雨哥哥,下辈子,毛毛还要和你做兄弟。

    就在这个念头刚刚升起时,却突然感觉到,自己耳边呼呼的风声消失了,下坠的速度也陡然一慢,整个身体似乎被一股柔和的气流包裹在了其中。

    下一刻,一条手臂穿过他的腹间,将他抱住,眼角的余光,只看到黑白相间的衣摆,与一双颀长有力的腿。

    只见那双腿凌空一踏,一个虚幻的太极八卦图凭空而现,下坠之势顿止,反而往上升了上去。

    叙述起来复杂,实则从罗长风扑出悬崖,到接住毛毛,连一息都不到。

    断崖上的莫雨屏住了呼吸,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很快,那道身影便揽着毛毛飞掠而上,莫雨不由欣喜若狂。

    “呼……好小子,够义气,就是傻了点。”回到崖上,罗长风将毛毛放下,这才舒了口气,微笑道。

    莫雨爬起身,与回过神来的毛毛回身看去,双目顿时大睁,“长……长风哥哥。”

    “是长风哥哥。”

    罗长风怜惜的轻轻抚了抚毛毛的头顶,叹道:“苦了你们了。”

    莫雨此刻也反应过来,大步冲上前,一把将毛毛揽入怀中,颤声泣道:“毛毛,毛毛,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

    “雨哥哥……呜呜呜……”

    兄弟俩抱头痛哭,这一路上所受的苦难、委屈、绝望,在见到罗长风的瞬间,如山洪爆发一般宣泄了出来。

    这一路上,哪怕再艰难,再委屈,他们也没有哭,可此刻见到罗长风,未来终于有了依靠,两人却再也压抑不住情绪。

    一旁的阿青看着这一幕,也忍不住红了眼眶,眼中泛起晶莹。

    两个孩子都已经瘦得不成人样,身上的衣服几乎跟丐帮弟子有的一比,可以想象,他们究竟遭受了多少苦难。

    当初在稻香村见到两个小家伙时,莫雨健壮得像头小牛犊子,毛毛也是唇红齿白,脸上还有肉嘟嘟的婴儿肥,可如今……

    也因如此,她对那些逼迫两个孩子的人已是恨极。

    那边烈焰庄与激浪庄的人,在两人出现时也变了脸色,罗长风和阿青都穿着道袍,一眼便能认出,他们是纯阳弟子。

    但是罗长风与阿青的年纪,却让他们虽然忌惮,但并未就此退去。

    他们有五十多人,且个个都是庄中好手,哪怕单打独斗打不过,可并肩子上的话,留下他们却也不难,就看他们识不识时务了。

    烈焰庄贤士首领上前一步,面无表情的开口道:“二位可是纯阳……”

    然而他刚刚开口,罗长风一听到他的话音,便阴沉着脸打断了他的话,森然道:“阿青,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烈焰庄与激浪庄贤士闻言皆是面色一沉,就凭你们?不自量力。

    “好。”

    阿青却没有去管对面怎么想,纯钧剑一竖,出手便是杀招。

    万世不竭心法运转,两把气剑迅速在她背后凝聚,她想都没想,长剑向前一指,娇喝道:“去。”

    “噗噗噗噗……”

    “呃啊……”

    枫华谷紫源山下,一场杀戮风暴就此掀起。

第七卷 第一百三十一章 儒士

    气剑穿梭,如光似电。

    为首的两人瞬间就被气剑贯穿,完全没能做出任何反应。

    其他烈焰庄与激浪庄的贤士,一个接一个被气剑穿透,如同收割机下的麦秆,如浪潮般由前至后,一排排倒下。

    五十余人,不到三息,便全部躺倒在地,没有一个漏下。

    气剑回归阿青背后,旋即消失不见。

    “咕噜”

    莫雨和毛毛咽了口唾沫,在阿青动手时,两人便已止住哭泣,此时看向阿青的目光中充满了敬畏。

    这位看着跟仙女似的小姐姐,杀起人来却如割草芥,太可怕了。

    罗长风见此,在两个小鬼脑袋上敲了一记,笑道:“这是你们嫂嫂,还不谢过嫂嫂帮你们报了仇。”

    两人手忙脚乱的并肩站好,齐齐对阿青抱拳躬身一揖,道:“多谢嫂嫂。”

    阿青笑吟吟的摆摆手,道:“不用谢。”

    看着阿青那如同春风抚柳的笑容,两人心里对她的惧怕稍稍消散了一些。

    此时他们也明白过来,这位仙姑是长风哥哥的妻子,也就是他们的嫂嫂,她杀人是为了给他们报仇,他们根本就没有惧怕她的理由。

    罗长风笑了笑,随即又是面色一肃,忽然向前走了几步,看向二十来丈外的一片树丛,淡淡道:“阁下在旁窥探了半晌,既不出手,也不离去,却不知意欲何为?”

    他话音落下一息后,那片树丛一动,自行左右分开,一名看上去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自树丛后走了出来。

    罗长风眼中露出一抹惊诧之色,只见那人一身白色儒袍,长发随意披散,颌下三缕青须,容貌清俊,气度恢弘,潇洒儒雅,一望便知是饱读诗书的高雅之士。

    但罗长风绝不会将他当成一个普通儒士。

    普通儒士,又如何会有那般深不可测的修为气息?

    普通儒士,更不会拥有那样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复杂到让罗长风找不到形容词的眼睛,这双眼睛此时却没有看罗长风,而是凝视着阿青。

    他在看着阿青的眼睛,阿青也在看着他,眼中既无戒备,也无警惕,只有一丝丝好奇。

    慢慢的,罗长风脸色沉了下来,那中年儒士看向阿青的目光,让他心里有些不爽。

    任何男人在别的男人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家老婆的时候,心里都不会爽。

    “阁下如此看着一个陌生女子,不嫌太失礼了吗?”罗长风面无表情的冷冷道。

    然而那中年儒士却没有任何反应,便似完全没听到他的话。

    十六年。

    已经十六年了,如此清澈剔透的目光,他已经十六年没有见过。

    那是一双从不曾为这尘世所染的眼睛,从这双眼睛中,看不到哪怕一丝人世的污秽和虚假。

    就像她一样。

    小月,小月……

    不知不觉中,中年儒士眼角滑落了一滴晶莹的泪珠,这让罗长风目光微微闪了闪,眼中的敌意渐渐消失。

    他看了看阿青,又看向中年儒士,若有所思的道:“内子可是让阁下想起了什么人?”

    内子?

    听到这句话,中年儒士终于移开了凝注着阿青的目光,看向罗长风,他抬手拭去眼角泪珠,淡淡道:“不错。”

    罗长风道:“是女儿,母亲,还是妻子?”

    中年儒士怔了怔,沉默了两息,才开口道:“爱人。”

    爱人?那就是女朋友了。

    罗长风道:“她们长得很像?”

    中年儒士道:“不像,但她们拥有一双同样的眼睛。”

    罗长风恍然,颔首道:“这么说,阁下的爱人,也是一位不染俗尘的清纯佳人?”

    中年儒士颔首道:“她是我在见到尊夫人前,见过的最澄澈的女子。”

    罗长风缓缓点点头,作为男人,他已经什么都明白了,不出意外,对方的爱人,多半已经香消玉殒。

    不过这跟他和阿青没关系,看在对方只是因见到阿青,而勾起了对故人的怀念的份上,罗长风不与他为难。

    可若是对方打算纠缠不休的话,哪怕他自认功力不如对方,却也绝不会惧怕他。

    功力,从来就代表不了什么。

    “天下不如意事,十常**,阁下看开一些吧!贫道等人还有事,便先告辞了。”罗长风说完,便准备招呼阿青,带着莫雨和毛毛离开。

    中年儒士眉头微微一蹙,忽然道:“你可知道,尊夫人杀的这些是什么人?”

    罗长风毫不犹豫的道:“恶人。”

    中年儒士闻言目光闪了闪,道:“他们是激浪庄和烈焰庄的人,乃是江湖中公认的正道门派。”

    罗长风不屑的道:“在贫道眼中,所谓的正道邪道,统统都是狗屁,分辨正邪善恶,从来不是看其身份来历,而是看干了什么事。”

    中年儒士饶有深意的道:“可善事恶事,有时候也并不是绝对的。”

    罗长风道:“不错,善恶本就不易分辨,但贫道心中自有一杆秤,这杆秤或许与别人心中的称有所不同,可贫道行事,只需问心无愧即可,何须管他人看法?”

    中年儒士眼底有了一丝笑意,口中却道:“若你的问心无愧,其实是错的呢?”

    罗长风失笑的摇了摇头,道:“阁下无须拐弯抹角,贫道知道阁下想说什么,你想告诉贫道,这世间之事,不过是‘弱肉强食’。”

    “你足够强,便能制定规则,判定善恶,你不够强,自然只能遵守强者制定的规则,遵循强者判定的善恶标准,对吗?”

    中年儒士眼中露出了一抹诧异之色,原本他看罗长风年轻,想以言语动其心智。

    可没想到,这小子看似年纪轻轻,不仅武功不弱于纯阳那些真人,对世事也看得如此透彻,堪称英杰。

    中年儒士道:“难道不是?你力量比别人强,那么你心中那杆秤,便是标准,错了也是对的,无人敢于质疑,你问心无愧,他人也会认为其是对的。”

    “可你的力量若不够强,你还能说出‘问心无愧即可,无须管他人看法’这种话吗?”

    罗长风正色道:“贫道并未说这话有错,不错,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很大程度上,善恶都是取决于最强者的行为准则。”

    “哈哈哈哈……”中年儒士突然仰天长笑,他此刻大感痛快,若这些话是所谓的邪道中人说出来的,他根本不会有什么反应。

    可这话,却是一个正道中人说出来的,那就非常有意思了。

第七卷 第一百三十二章 雪魔王遗风

    “你这些话若是被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人听到,必然被斥为邪魔外道。”中年儒士望着罗长风笑道。

    罗长风不屑的撇撇嘴,道:“名门正派又如何?邪魔外道又如何?道理摆在那,即便贫道不说出来,那也是事实。”

    “但正如贫道方才所言,正邪不是看身份来历,而是看做的什么事,若我一路行去,皆是扶危济困,行侠仗义,何人能说我是邪魔外道?”

    “若我滥杀无辜,恃强凌弱,即便我出自正道魁首的纯阳宫,依旧是邪魔外道。”

    “贫道对是非对错的判断,或许会出错,没有人可以保证自己永远不出错,贫道只能尽量让自己不出错,却不能保证绝对不出错。”

    中年儒士笑容收敛,凝视着罗长风,一种莫名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了出来。

    罗长风双目一凝,天地灵气开始向他身上凝聚,真气也疾速运转开来,暗暗戒备着。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只是那中年儒士脸上却出现了动容之色,双目陡然暴亮,看向罗长风的目光,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罗长风莫名其妙的看着中年儒士,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情况。

    此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神秘,但从他现身起,罗长风便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敌意,这也是他愿意跟他说这么多的原因。

    只听那中年儒士缓缓道:“却不知,你对恶人谷,有什么看法?”

    罗长风两眼微眯,道:“恶人谷中人,全部杀光或许会有杀错的,但十个人中杀九个,却绝对有漏网之鱼。”

    中年儒士闻言不置可否的道:“还未请教道长尊号。”

    从他现身起,便一直是称呼你,直到此刻,他才称了一声道长。

    罗长风微微一笑,道:“贫道罗长风,道号风虚子。”

    中年儒士恍然,原来是他,难怪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见识,纯阳真人的眼光,终究是不错的。

    罗长风道:“贫道已自报家门,阁下是不是也该……”

    中年儒士凝视着罗长风,缓声道:“老夫……王遗风。”

    “雪魔?”罗长风双目一凝,浑身气势陡然爆发,霎时间飞沙走石,风起云涌。

    阿青退后两步,将莫雨和毛毛拉到身旁,护体罡气笼罩了三人。

    江湖有三魔,东瀛剑魔谢云流,七秀坊琴魔高绛婷,恶人谷雪魔王遗风。

    身为一个江湖人,不可不知他们的名字。

    雪魔覆手翻**,谢渊谈笑停风雷。

    这是江湖人形容恶人谷谷主王遗风,及浩气盟盟主谢渊的两句话。

    雪魔王遗风,江湖之中,有人不尊敬他,有人唾骂于他,更有人怜悯于他,但没有人能够不忌惮他。

    王遗风看着罗长风,对他的动作似乎毫不在意,只是淡淡道:“所以,你打算替天行道,除了我这个天下第一大恶人吗?”

    罗长风长发在激荡的气势中飞扬,却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沉声道:“我就问你一句话,屠戮自贡满城百姓数万口,令自贡变成一座鬼城的人,究竟是不是你?”

    王遗风看着他的眼睛,数息之后,方才开口道:“我说不是,你信吗?”

    若是别人问这个问题,他根本不屑于回答,可是罗长风问,他却愿意回答,因为他想知道对方的答案。

    罗长风闻言,浑身气势收摄,四周顷刻间风平浪静,云淡风轻,“我信。”

    王遗风眼中似有光芒闪过,“为什么?”

    罗长风道:“没有为什么,我的心神告诉我,你没有说谎,你是一个表里如一的人,不会说谎,也不屑于说谎。”

    王遗风怔怔的看了罗长风一眼,忽然仰头闭目叹道:“可惜,可惜,为何我没能早些遇到你。”

    王遗风之所以愿意回答罗长风的疑问,便是因为他看出,罗长风与他是同一类人,也是他寻了数十年而不遇的人。

    这个世界有一个跟天龙世界逍遥派差不多的神秘门派,叫做“红尘派”。

    一醉江湖三十春,焉得书剑解红尘。

    红尘一派,武林之中少有人知其来历,素来一脉单传。

    红尘武学最重修习心神,非智慧圆融之人无法窥其门径,以己之心静,操敌之心志,乃此派武学之最高境界,招式拼杀反为末流武技。

    红尘弟子向来游戏风尘,潇洒无拘,王遗风便是红尘派这一代的传人。

    王遗风生于鲁地书香名门王家,他少年早慧,心思远较他人敏锐,诸人表里不一之处,笑里藏刀之言,他竟能一一察觉。

    寻常童子,多见他人温和良善之处,他却自小尽知人心险恶,童子天真无虑之乐全无机会体会。

    此等痛苦他自经事之始便时时经历,却无法向他人倾诉,心内煎熬,可想而知。

    王家家中藏书之丰,几尽囊括经史集注,王遗风为求一解,自六岁便埋首书中,十年之中阅尽家中藏书,却仍未能解心头之苦。

    后红尘派上代传人严纶云游鲁地,听闻王遗风特异之处,遂前往王府一会。

    王遗风天资正合红尘武学所尊之道,红尘门派之旨,王遗风也颇为心动,遂追随严纶出家修习武学心法。

    王遗风于红尘武学之悟性甚高,十一年后武功大成,再出江湖游历,未想心头之结却不散反深。

    原来这红尘心法本重体察外敌,他修习之后,于他人心内所思之事了解得更加细致。

    那表里如一之人本来便是旷世难寻,而口是心非之人却是遍地皆是,他所见之人每多一个,眼中的人世便愈加暗淡一分,他陷入这等心结之中,几番都欲举掌尽了愁绪。

    直到十六年前,他在自贡遇到了他生命中最为重要之人文小月。

    自贡有个桃香楼,文小月便是那楼中一名舞妓,王遗风路经桃香楼旁,楼中欢歌不绝,他怅然抬头,却为那眼神所惊,那满天飞雪,雕廊画栋,便只凝成那窗中的女子。

    她罗衣半解,坐于恩客怀中,却目光清澈剔透,明亮如星,宛如从不曾为这尘世所染,从她眼中看不到一丝人世的污秽和虚假。

    王遗风这三十年的烦恼便忽然有了一个出口,他胸中热血激荡,激动莫名,直欲纵声长啸。

    但深怕这只是梦境一场,被他一啸惊醒,他决意要向这女子询问,为何如此青莲独世,淤泥不染。

    那日开始,桃香楼有了一位新的客人,他气度恢弘,潇洒儒雅,一望便知是饱读诗书的高士,旁人皆以王公子相称。

    王公子每来桃香楼只点文小月相陪,若然有人先行有约,他便端坐等候。

    文小月从此有了一位有趣的朋友,她知道他叫王遗风,他与其他客人不同,每日来了之后只与她闲聊。

    他见识广博,天南海北,闲闻逸事,野史奇人,每日里不绝于口,绝无雷同之时,常常让她掩口而笑。

    小月话却不多,王遗风说得半日,她常常应以数语,便说些家长里短,她却知道他听得认真,耐心无比。

    日子久了,她知道王遗风才华过人,家室豪富,却是自幼每日内心折磨反复,便对他无比同情。

    她见识不多,也不知如何劝说才是,她却不知王遗风每日与她相处之时,多是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始终清澈晶莹,王遗风多年困扰于心的痛苦,便在那里被涤荡无踪。

    他也知道了,文小月做舞妓,是为了养活几名被她收养的孤儿。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王遗风为她赎了身,当夜万里无云,月圆星稀,文小月又与王遗风畅谈半日,她心中高兴,回家的步子便也跟着轻快起来。

    王遗风远远的看着,心也跟着飞扬起来,从此以后,这单纯的女子会更加开心了吧!

    他看她的孩子们打开门迎接她,他看着她脸上笑容灿烂无比,他忽然明白,这里便是他旅行的终点。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当日他被人引开,只离去片刻,回来时,文小月已倒在了血泊之中,身首分离,还有她收养的孩子们,全部被杀。

    第二日,自贡尸山血海,满城被屠,那日所发生之事,知情之人都已经死去。

    外人大略推测,应是王遗风惊见惨事,失去人世间唯一可以依靠之人,心中悲愤郁结,一怒倾城,斩杀城中数万百姓,血踪千里,自贡从此沦为大唐鬼域,王遗风恶名妇孺皆知。

    世人若遇难以违抗之情境,或誓死一搏,或低头服顺,人心善恶,本乃共栖共存。

    但王遗风因其性情与才华,却是非要得出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结论,文小月本是他心中创伤之医者,小月一死,王遗风性情大变。

    他以邪恶为人性本真,托身恶人谷,以恶为本心所向,不过数年便齐集十大恶人,次年更率领恶人谷弟子重创昆仑,大败各派,所为之事尽皆骇人听闻,渐被列位十大恶人之首。

    十六年过去,他却没想到,自己竟会在此时此地,遇到了一个与文小月拥有同样目光的女子。

    更没想到,他能遇到一个真正表里如一之人,他眼中那一片暗淡的世界,似乎出现了一抹光明。

    罗长风虽然没有红尘心法那体察人心之能,但他有天人合一之境界,更能看透一个人的本质。

    表里如一之人,与天地更加相合,反之则被天地所排斥,通过天地对王遗风的“态度”,他同样看出,王遗风亦是表里如一。

    这样的人,可以是纯粹的善人,也可以是纯粹的恶人,却绝不会是个口是心非,表里不一之人。

    王遗风之善恶他暂时看不出来,但他成为天下第一恶人的源头,自贡屠城事件,既然并非他所为,那他这个“天下第一恶人”之名,便要打个问号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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