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1章 她太难了
陆擎风将灯熄灭，屋里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中两个人的呼吸更加的清晰，甚至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陆擎风的手精确无误的勾起了周念念的下巴，声音有些沙哑，“阿靓刚才和你说了什么？”
周念念想起阿靓刚才说的话，不由一阵无语。
阿靓那家伙闯进来，竟然只是为了告诉她，让她和陆擎风之间不要避孕。
它说到现在它也没悟出孵灵蛋的方法，但可以确定的一点的是灵蛋很可能得从她肚子里出来。
周念念有些崩溃，掐死阿靓的心都有。
阿靓笑嘻嘻的说它现在灵力基本上没有了，孵灵蛋的重担就落在她身上了。
周念念觉得自己太难了。
一想到自己最后有可能生出一颗蛋来，她就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不知道那样的话，她会不会被人当作异类被人关起来。
她苦着脸满心忧愁的将阿靓的话转述给了陆擎风，“.....你说我要是真的孵出一颗蛋来，会不会被人当作异类啊？”
陆擎风听了以后，忍不住低低的笑了，“只要是你生的，就算是一颗蛋我也高兴。”
周念念：“......”
重点不是这个好吗？大哥！
她忍不住捶了下陆擎风，“问题是我不高兴啊，我可不想真的生颗蛋出来。”
周念念心事重重，满心忧虑，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已经被陆擎风抱到了床上。
“就算是生蛋，也要先怀上才行啊，时间要紧，看来我要赶快努力了。”黑暗中陆擎风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温热的气息令她下意识的缩了下脖子，感觉皮肤泛起丝丝颤栗，这才主意到陆擎风的动作。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你确定要利用这么美好的时间来和我讨论这么没有意义的事情么？”陆擎风的声音有些无奈。
周念念刚要说话，随后就被陆擎风铺天盖地的气息所覆盖，她迷迷糊糊的想着这怎么能是毫无意义的事情呢？
......(作者君拉灯了，此处请小可爱们自行脑补，哈哈。)
白玉卿在吃完酒席就回家了，甚至拒绝了李香秀让她回家坐坐的提议。
一到家她将气愤的将包摔在了沙发上。
陈尚德在她背后换鞋，不解的看着她的动作，“你这又是生什么气啊？”
“我生什么气？”白玉卿愤怒的转身看着他，气呼呼的坐在了沙发上，“你没听到今天酒席上那些人说的话吗？”
陈尚德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坐席的时候他是跟男宾坐在一起的，白玉卿跟女宾在一起，男人那边见面就是喝酒聊天，并没有女人这么八卦，所以他根本不理解白玉卿在愤怒什么。
白玉卿哼了一声，看陈尚德一脸茫然的神情，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周念念今天可真是风光啊，穿着国外流行的婚纱，赚足了众人羡慕的眼球，让那些人纷纷议论，周家这个养女的婚礼办的比亲生女儿的婚礼还风光。”
白玉卿气得胸脯微颤，一想到酒席上那些女人凑在一起低声议论的话，想到她们看自己的嘲讽眼神，她就觉得心口疼。
尤其是婚礼上，陆擎风当着宾客的面掀开周念念头上的红色头纱，轻轻亲了周念念额头的场景，那场景如梦如幻，十分浪漫。
在场的女宾客都十分羡慕，觉得这一幕实在太美了，犹如古人成亲当天新郎掀开新娘盖头的场景一般，让人充满了遐想。
当时许多人的眼神都若有若无的从她身上扫过，白玉卿觉得那些人都在嘲讽她，嘲讽她这个亲生女儿在周家的地位还不如周念念这个养女。
一想到这里，白玉卿的心底就生出强烈的恨意，凭什么，周念念一个捡来的野种，凭什么比她风光？
陈尚德不解她为什么要去比这个，“咱们结婚的时候办的也很风光啊，你当时不是很满意吗？”
白玉卿抿了抿嘴，她当时是满意，但她现在不满意了啊。
第二天周念念醒来的第一反应还是昨天晚上阿靓说的孵蛋问题，她转过头直接就拧上了陆擎风的耳朵，“陆擎风，这件事很重要啊，怎么能是毫无意义的呢？”
陆擎风睡的正熟，迷迷糊糊的拉下她的手，将她摁在怀中。
“我知道很重要啊，所以我昨天晚上很努力了。”
周念念大囧，陆擎风这家伙歪楼到哪里去了？
他们说的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好吗？
她没好气的抬头瞪了他一眼，却见他呼吸均匀，已经又睡了过去。
周念念无奈的摇摇头，抬眼见房间内一片明亮，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来，照的床尾处一片明亮。
他们的卧室是南向的，阳光洒在床尾这个地方，时间最少也得在十二点了。
十二点了.....
周念念惊呼一声，猛然坐起来，拿起旁边的手表看了看，才发现已经十二点半了。
“陆擎风，快起来，都十二点多了。”她转身去推陆擎风，“快起床了。”
陆擎风迷迷糊糊的伸手拽住她，“叫老公或者擎哥哥。”
周念念一囧，这家伙昨天晚上变着花样的逼她叫擎哥哥，结果她一叫，陆擎风就激动的跟什么似的。
激动的后果还得她来承担。
她伸手在陆擎风腰间的软肉上拧了下，陆擎风吃痛，无奈地睁开了眼睛，眼中满是笑意。
“原来你早就醒了，还在这儿装睡。”周念念瞪了他一眼。“快起来吧，时间太晚了，咱们这么晚下去，让爸妈怎么看我们啊。”
陆擎风好整以暇的将胳膊枕在脑后，“放心吧，我敢打赌，我妈巴不得咱们越晚起床越好呢。”
周念念眨了眨眼，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脸顿时一囧。
确实，自从齐佳妍生了周子淳后，每次杨淑同看到周子淳，都恨不得抱回家养，想抱孙子的心情毫不掩饰。
这么一说，周念念顿时觉得反正都已经这么晚了，也不在乎再晚会了。
她疲惫的倒在床上，觉得自己浑身都跟汽车碾过一样。
说到抱孙子，周念念又想起孵灵蛋这件事来，睡意顿时跑了。
用胳膊捣了捣陆擎风，“你为什么说我的担忧是毫无意义的？”
陆擎风见她真的十分忧心这件事，不由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以前学的生物知识都还给老师了？”
周念念不解的看着他。
第572章 念念，你学坏了
“生物学上的男女结合，孩子是由受精卵发育成的，孩子的基因也都是取决于父母的基因所决定的，你怎么可能会孵出一颗蛋来？这根本就不科学好吗？”陆擎风说。
说完还忍不住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你以为是看画册故事呢，还是以为自己能生出个哪吒来？哪里来的那么玄幻？”
周念念皱了皱鼻子，小声咕哝：“这本就是个玄幻的世界。”
她都能重生回到自己十七岁，然后捡到一只九重天被贬下来的鸟，本身就很玄幻啊。
陆擎风不解的看着她，“你刚才说什么啊？”
周念念耸耸肩，“没什么啊，我饿了，咱们起来去吃饭吧。”
“我也饿了。”陆擎风若有所指的往下扫了扫。
周念念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立刻警觉的往上扯了扯被子，“我说的是肚子饿，需要吃饭，我真的要吃饭了。”
陆擎风见她十分戒备的模样，也知道自己昨晚有些太没节制了。
反正来日方长，算了，他呵呵一笑，坐了起来，“好吧，起床，我们下去吃饭。”
一点多了，陆文翰在单位上班，中午不回来。
家里只有杨淑同一个人，看到周念念和陆擎风手牵手下楼，笑眯眯的摆摆手，“念念快来，炖了你爱吃的排骨。”
本来起这么晚，周念念还有些不好意思，但看杨淑同神色自然，丝毫没有打趣她的意思，也就将心底的不自然压了下去。
“妈，你一直没吃饭等着我们啊？”
杨淑同笑呵呵的将排骨摆在桌子上，“我本来吃饭就晚，想着你们也快起来了，就等了一会儿。”
周念念自幼和她就亲，杨淑同十分疼爱她，眼下成了婆媳，虽然有一点点不习惯，但周念念不是拘谨之人，笑眯眯的坐下吃饭，“谢谢妈。”
“乖！”杨淑同拍了拍她的小脸，冲陆擎风瞪了一眼，“你坐那边去，我和念念挨着坐。”
“妈，念念是我媳妇。”陆擎风不满的抗议。
杨淑同将他推到对面去坐，“知道，她还是我儿媳妇呢，坐过去，坐过去。”
陆擎风无奈的坐到了对面，叹息：“您真是儿媳妇娶进门，儿子就弃若敝履。”
周念念笑嘻嘻的吃着饭，欣赏着陆擎风和杨淑同的斗嘴。
吃完饭，想起阿靓来，问杨淑同。
“啊，阿靓啊，在我房里呢，昨天晚上把它抱回来，我重新给它上了药。”杨淑同将阿靓从自己房间里抱出来。
阿靓一出来就愤怒的瞪着陆擎风，“小人，欺负我一只鸟算什么本事！”
陆擎风虽然听不懂它说的什么，但看它几乎要喷火的眼神，也大概读懂了他的意思。
他呵呵低笑，开玩笑，昨天是他和念念的洞房花烛夜，怎么可能会让一只公鸟围观？
这是原则性问题。
周念念见阿靓结了痂的伤口又重新裂开了，知道是昨天陆擎风摔的，不由也有些无奈。
“你活该，我以为什么事呢，你火急火燎的就跑来找我。”
阿靓一脸委屈的看着周念念，“孵灵蛋的事当然重要啊，这关系到我能不能回到九重天呢。”
周念念不好当着杨淑同的面问它孵灵蛋的事，便借口想再睡会和陆擎风回了房间。
“你现在灵力都快没有了，还想着回九重天呢。”她扯了扯阿靓的羽毛。
阿靓哼了一声，“没了灵力，不能没了梦想啊。”
“再说我的灵力还可以一点点的修复，没准等孵出灵蛋，我的灵力就全部回来了呢。”
周念念不置可否，“关于孵灵蛋的事，你真的再想不起来其它的信息了吗？”
阿靓摇摇头，“没有了，可惜鸟族最资深的长老在这次动乱中也受伤死掉了，我也不知道该去问谁了。”
周念念想起之前阿靓曾追着这个鸟族长老跑过好多次，就是为了打探消息，谁知道最后也没打探到。
“目前我能想到的都告诉你了，剩下的我们只能自己摸索了。”
周念念翻了个白眼，这种事要怎么去摸索。
“问完了？”陆擎风见周念念不说话了，问道。
周念念点头。
陆擎风看着阿靓，挑了挑眉头，“是要自己出去还是我把你摔出去啊？”
阿靓一脸愤然的看着他，“我才刚进来，为什么又要我出去啊？”
陆擎风耸耸肩，“很简单，因为我和念念要睡午觉了。”
睡午觉？
阿靓震惊的看着他，“你们不是刚起床吗？怎么还要睡？你们还能睡得着？”
陆擎风轻笑，“谁说睡午觉就一定要睡得着？”
“谁不着干嘛还要睡，我……哎，念念，你干什么啊？”阿靓话还没过完就看到周念念忽然拎起它，打开房门，直接将它丢在了门外。
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
阿靓呆愣片刻，委屈的哭喊：“呜呜，念念，你学坏了啊。”
周念念利落的拍了拍双手，对上陆擎风含笑的黑眸，瞪了他一眼，“让你们再讨论下去就歪楼了。”
陆擎风的神情十分无辜，“我没说什么啊，就只是说了睡午觉不一定要睡着嘛……”
周念念露出甜美的笑容看着他，“是啊，不一定要睡着，但是还是得闭着眼睛睡，不许动其他歪脑筋。”
陆擎风凑到她跟前，低哑一笑，“我没想别的啊，倒是你，我刚才一句话，你那么大反应，看来是想了点别的。”
他说着伸手将周念念揽入怀中，“我不介意你将想的付诸行动。”
周念念：“……”
新婚的日子十分甜蜜，陆擎风也没闲着，他的制衣工厂已经建好，人手和设备也都在陆续招募中。
周念念在家休息了三日，正式开始恢复上班。
而陆擎风将制衣厂投入生产后，便准备去国外将之前没考试完的科目考完。
已经是三月份了，周念念早起打着哈欠准备送陆擎风去机场。
陆擎风疼惜的亲了她一口，“不用特地去送我，天还不亮，你再睡会。”
考虑到前后有一个多月不见，陆擎风昨晚有些放肆，一直折腾到了凌晨。
眼下周念念困得眼都睁不开，听到陆擎风如此说，她也没再执意送他，一头又倒在了床上。
迷迷糊糊间，还没忘记叮嘱陆擎风，“鉴于上次林晓丹的事，你在国外一切都要小心。”
第573章 重回泽州
三月份天气渐渐暖和了，周念念恢复了正常的上班生活。
结了婚对她的生活影响并不大，婆家和娘家是邻居，出了婆家就进娘家，吃住都随意。
他们结婚的第二天，李成宇就来辞行了。
他还没想好去哪里，决定走到哪里算哪里。
“想回来的时候随时回来。”陆擎风拍了拍他的肩膀，温言道。
李成宇默默的点点头离开了，后来周念念听说他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和他的父母说，只留下了一封信。
听说王玉梅看完信哭的险些昏了过去，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蝇营狗苟，费尽心思，甚至不惜做伪证，为的就是给李成宇换一个好前途。
结果李成宇根本就不理解她，甚至离开了京都去流浪也不愿意和他们生活在一起。
李成宇离开后，陆擎风随后出国，周念念上班没两天就收到了出差通知。
“去哪里出差？”她惊讶的望着李安明。
李安明微笑，“你没听错，就是去泽州，先前你下放的地方。”
原来是上面出台了新的政策，说京都法律顾问处工作开展的很好，要派遣骨干力量去外地各省市，帮助各省市县建立和开展法律顾问处的工作。
此次京都法律顾问处的所有年轻骨干律师几乎都派了出去。
“你很幸运，分到了泽州县，出差时间是三个月。”
周念念也觉得自己很幸运，她熟悉泽州这个地方，去泽州当然要比去一个陌生的城市更容易开展工作。
更何况离开泽州一晃三年了，再回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周念念接到通知，第二天就收拾行李出发了。
阿靓听说她要去泽州，高兴坏了。
它的伤口经过近十天的休养才彻底养好。
“你可一定要再把我带回泽州，还把我送到当初遇见我的那个山林里，那里我设了结界，这么多年应该积攒了不少灵气，我去那里休养有利于我的灵力值恢复。”阿靓兴奋的告诉周念念。
周念念自然没有意见，她本来也打算带上阿靓一起去泽州的。
当她在泽州县火车站下了火车，走出火车站的时候，内心涌起特别强烈的感慨。
前世泽州留给她的只有痛苦的回忆，所以她十分不愿意回想这个地方。
重生回来，她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在这里办了加工厂，在孟匠大队争取到了自己的地位的尊严，也是在这里认识了杨嘉锐和齐佳妍这两位好朋友。
所以泽州县留给她的不再像前世那样只有痛苦的回忆了，反而有许多美好的回忆。
再次回到泽州，走在似曾相识的街道上，她有种异样的亲切感。
泽州县里的领导派了人来接她，是位年近四十的男人，叫高志勇，身材中等，脸盘方正，自带一股正气。
他是省城派来的律师，不出意外的话，泽州县法律顾问所建成后，将由他负责接管。
看着眼前京都派来的骨干力量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高志勇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他还以为是个年龄和他差不多的女人呢，这么年轻的一个丫头片子，真的能帮他建立起法律顾问所？
她能懂多少东西啊？
再一看到周念念手里还提着一只鸟笼子，带着一只五彩的鸟儿，心里就更加轻慢了。
这是谁家的**吧？出差竟然还带着一只鸟，以为是来这里游山玩水的吗？
这么想着，他的态度就带出了两分漫不经心，“你好，我是省城来的高志勇，这次负责主导建立泽州法律顾问所，要多谢小周同志以后费心辅导了。”
一句话直接点明了他才是主导人，周念念只是一个来辅助的角色。
周念念笑了笑，伸出手和高志勇相握，“您好，高同志。”
高志勇见她神色淡淡，好似没听懂自己话中的意思一般，眼神闪了闪，做了个请的姿势，“走吧，咱们先去办公的地方看看。”
周念念拧了拧眉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提着的大行李包，让她提着这么一大包行李和他去办公的地方？
“不好意思，高同志，按照规定，我今天还得向县里的领导去报道一下，明天才能去办公的地方，所以麻烦你先带我去宿舍，我先将行李放一下。”周念念停下脚步，对着高志勇微微一笑，神情不卑不亢。
高志勇的提议碰了个软钉子，心下有些不快，觉得周念念过于矫情了些，提着行李包就不能先去看办公的地方了？
“我是想着早点熟悉一下办公的地方，你明天就可以自己去了。”
周念念没有妥协，“还是先去向领导去报道吧，报道完再去看办公的地方也不迟。”
高志勇抿了抿嘴，没有说话，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率先走了。
周念念拎着自己的大行李包，慢悠悠的跟在后面，却正好不远不近，只落后高志勇两步远的距离。
高志远眼角瞄到她左手提着的大行李包，犹豫了下，见她神色间并没有吃力的样子，便装作没看到一般继续往前走去。
将周念念带到安排的宿舍，因为她是从京都来的，所以特地分了个单间给她。
周念念将行李放下，简单的收拾了下自己，换了身利落的风衣长裤，拿着法律顾问处开的派遣通知单就出来了，“走吧，高同志。”
高志勇见她打扮利落，看起来多了分干练的气息，好像和刚才提着鸟笼子的富家千金判若两人，神色缓和了些，仍旧没有多说话，转身继续带路。
各地组建法律顾问所是上面的统一政策，各市县的领导人都十分重视。
周念念要县去向县长报道，现在的县长是陈县长调走后前年来接管泽州县的，并不熟悉周念念。
县长向周念念介绍了泽州县负责管理政法工作的主任郑松，“你们组建法律顾问所的事，有什么需要直接向郑主任反映就好了。”
郑松在泽州县已经干了近十年的工作了，看到周念念的时候愣了下，随即笑呵呵的伸出手来，“原来是小周同志啊，真是好久不见了。”
县长和高志勇都愣住了。
“郑主任认识小周同志？”县长好奇的问。
郑松笑了，“您有所不知啊，小周同志以前就是在咱泽州县当的知青，孟匠的彩虹肉制品厂就是小周同志一手创办的，当年小周同志可是咱们县里的大红人啊。”
第574章 真心高兴
周念念淡淡一笑，“郑主任过奖了。”
“我说的是真的，你们别看小周同志年轻，当年咱们县里村办集体经济还是她带头搞起来的呢。”郑主任显然对周念念印象不错，笑呵呵的介绍周念念办彩虹厂的事情。
“去年调到隔壁县的孔玉泉县长，当年分管工商工作，可是对小周同志交口称赞呢。”
周念念这才知道孔玉泉已经调到了隔壁县做了县长，不由暗暗为他感到高兴。
高志勇神情微微一闪，显然没有料到周念念竟然还有这样的背景，看向周念念的目光渐渐少了轻慢。
和郑主任简单对碰了一下接下来建法律顾问所要开展的工作，周念念才和高志勇去看了法律顾问所的办公室。
就在泽州县法院的旁边建了个简陋的小院，三间办公室，一间给未来的所长用，一间做办公室，一间负责存放卷宗档案什么的。
“我比你早到了两天，县长让我先安排办公室，我就这么简单分了一下，小周同志咱们暂时先在中间的办公室办公。”高志勇指了指。
办公室里已经放了几张办公桌椅，看起来都是新的。
周念念在屋里转了一圈，转过身来对高志勇道：“恕我直言，高同志，咱们这里还缺少一个会议室。”
“若是有案子需要和当事人开会讨论，或者律师之间讨论的话，一间**性很好的会议室是十分必要的。”
高志勇眉头皱了下，“咱们现在只是还在草建阶段，会议室什么的，我觉得后面再弄也可以吧。”
周念念不同意他的意见，“既然是草建，那就是要把工作流程，章程都制定出来，后续律师到位后，直接开展工作就可以了。”
“咱们现在不建会议室，如果有案子来了，要去哪里开会？”
高志勇抿了抿嘴唇，嘀咕道：“都还没建起来，哪里会有什么案子。”
他原先就是学法律专业的，做过几年律师，后来变动的时候，他被下放到了一个偏远的山村做知青。
好不容易去年才回到省城，但一直没有合适的工作安排给他，直到今年要在全国建法律顾问处的消息扩散开。
高志勇第一时间就跑去报了名，因为他做过几年律师，也算是有经验，省城要选择一些有经验的人到各县去开展工作，他就被派到了泽州县。
来之前一些领导给他透了话，让他积极表现，不出意外的话，他会留下负责泽州县法律顾问所。
从一个连正式工作都没有的人到一个所长，这是多么大的变化啊，所以高志勇十分重视这次的建设工作，生怕出一点纰漏，当然，他更怕别人抢了他的功劳。
“小周同志，会议室的事情我再看看怎么安排吧，你也累了吧，没什么事的话早点回去休息吧。”高志勇微微一笑，岔开了话题。
周念念扫了他一眼，点点头，“好啊，那我们明天见。”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高志勇看着她的背影，抿了抿嘴。
他当初安排的时候不是没想过会议室，只是对于他来说，拥有一间独立的办公室的诱惑更大，所以他将一间屋子化作了独立的办公室。
但周念念的话也提醒了他，做的太明显了好像有些不好。
他琢磨着是不是可以将自己的办公室一分为二，辟出一间会议室来。
周念念只是提出会议室的提议，其实并没有和高志勇争论的意思，她只是来辅导建立法律顾问所的，并不是主导人，所以做或者不做，还是要看高志勇的意思。
离开办公室后，她看天色还早，便回宿舍带上了阿靓以及自己带的一些特产，回了趟孟匠村。
先坐车到金川镇然后才能到孟匠，等她到孟匠村的时候，天色已经快黑了。
村子里家家户户飘出了炊烟以及饭菜的香味。
周念念一进村就有人认出了她。
“是小周同志吗？”
周念念抬头看了一眼来人，“是我，冬梅嫂子，你这是刚下班吗？”
冬梅嫂子刚下班往家的方向走，迎面来了个年轻的女孩子。
这两年彩虹肉食品厂的规模又扩大了不少，厂里招了不少周边村里的年轻人，时常有年轻的姑娘来上班。
可迎面走来的姑娘身上穿的衣服干净利落，一看就不是村里或者厂里上班的人，冬梅嫂子便多看了一眼。
这一看便认出了周念念，她惊喜的跳了起来，“哎呀，真的是你啊，小周同志，你.....你咋这个时候来了呢？”
看见故人总是令人开心的，周念念微微一笑，“我来泽州出差的，特地来咱们这里看看，老村长在家吧？”
“在呢，在呢。”冬梅嫂子激动的点头，“我领你过去，村长家盖了新房子，你自己过去怕是不认得呢。”
周念念谢过她，跟着她一路走过去，留意到村里不少人家的土坯房都换成了砖瓦房。
新建好的砖瓦房沐浴着夕阳的余晖，看起来整齐又好看。
“村里人都过的挺好的吧？”她问道。
冬梅嫂子合不拢嘴的点头，“可不是，靠着肉食品厂，咱们村里人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你看好多人家都建了新房子。”
她往左前方指了指，“你看咱们村还新建了小学，去年冬天建好的，现在咱们村里的孩子们再也不用跑到别的村里去上学了。”
周念念顺着她的手看过去，见左前方坐落着小学校十分宽敞，五间大瓦房并排矗立着，大门口上方的孟匠小学四个大字十分现眼。
以前孟匠村没有小学，村里的孩子上学都是要跑到隔着两个村子的牛匠小学去。
周念念真心感到高兴，看到自己曾生活的地方一点一点的变的美好，而这种美好又和她曾经的努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老村长，您看看谁回来看您了。”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孟三秋家，冬梅嫂子推开孟三秋家的大门，朝着里屋的方向高声喊着。
“谁呀，冬梅你这个大嗓门就嚷嚷起来了。”孟三秋汲着鞋子，拿着旱烟从屋里慢悠悠的走出来，看到院子里站着的周念念，一下就愣住了。
“孟伯伯，我回来了。”周念念笑嘻嘻的冲他摆摆手。
第575章 见旧人
孟三秋激动的走上前来，“念念？真的是你啊？”
周念念笑眯眯的点头，将手上带的东西放在了院子里的桌子上，然后将带着阿靓的鸟笼子放在了旁边。
“是啊，我来泽州这边出差，回来看看你和大娘。”
孟三秋老婆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看到是周念念，也很高兴，“哎呀，没想到你还能回来，你走了之后老头子没少念叨你。”
“快，快进屋里说话。”孟三秋招呼着周念念进屋，回头对冬梅嫂子说，“你去把元甲两口子也叫来，今晚都在我家吃饭。”
“好嘞。”冬梅嫂子爽快的应了下来，转身小跑着出去了。
“几年不见，冬梅嫂子还是这般爽利。”周念念看着她的背影，笑着说。
孟三秋领着她进屋，闻言笑呵呵的道：“她啊，性子泼辣着呢，现在已经做了彩虹厂腌肉生产部的主任，每天雷厉风行的。”
周念念走的时候，冬梅嫂子还只是负责腊肉生产线，没想到三年的时间，已经升到了主任，可见她工作真的很认真。
孟家的房子是新盖的瓦房，窗户透亮，屋里砌了大炕，三月的天气还是有些寒冷，但做上炕立刻就觉得浑身热乎乎的了。
“孟伯伯，您这房子建的不错。”周念念端着碗喝了口热水，打量了屋里的摆设，真心的说。
孟三秋坐在了他对面，将手里的旱烟放在了炕几上，“村子里好多人家都盖了新房子，说起来大家都还是要感谢你呢。”
“当年若不是你坚持办了彩虹厂，咱们村里人哪里有现在的好日子。”
周念念端着茶碗，眉眼在热气的氤氲中显得笑意盈盈，“那也是孟伯伯你信任我，您若不信我，我想办厂子也办不起啊。”
说到厂子，她忍不住关心的问：“彩虹厂现在经营的还好吧？”
孟三秋脸上的笑意微敛，叹了口气，“今年没有前几年生意好做了，现在办肉制品厂的人太多了，竞争也大，要不是咱们彩虹厂有口碑在这里撑着，不说别的，从过年到现在，出货量一直在下滑。”
周念念并没有太意外，做火腿肠和腊肉这些并不是技术性特别强的产品，早晚会被人跟风仿制的。
“听说小周同志回来了，在哪里呢？”李元甲兴匆匆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周念念从炕上下来，他就已经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他的妻子潘娜和女儿，最后面的是冬梅嫂子。
“真的是小周同志啊，我的天，跟做梦一样。”李元甲兴奋的上前握住周念念的手，十分激动。
周念念笑着跟他们一家人打了招呼，潘娜和冬梅嫂子去厨房帮忙了。
“你来的正好，念念刚才还问起咱们厂子的情况，你现在最了解，和她说说。”孟三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让李元甲坐。
恢复高考的时候，李元甲选择了上中专，平日里没课的时候都在厂子里，毕业了就直接回到了彩虹厂，现在已经是彩虹厂的副厂长了。
说是副厂长，但实际上孟三秋这两年已经不太管厂子里的事，大事小事都是李元甲在负责。
李元甲将彩虹厂目前面临的形势介绍了一番。
整个泽州县现在仅肉制品厂现在开了就不下十家，县里的百货大楼和供销社的生意竞争的十分厉害，利润也越来越薄。
“当年你谈下来的外地订单，从去年下半年开始也出现了萎缩。”
周念念听了沉吟半晌，问李元甲，“你有应对的想法？”
李元甲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认真的道：“这种情况我已经考虑好久了，目前我的想法是保证口碑的情况下创新产品，可以增加一些新的产品类型，多一些花样来吸引客户。”
周念念点头，“这个想法不错。”
得到肯定，李元甲的眼神一亮，接着说：“我想着咱们可以**肉肠，混合肉肠或者水果肠，现在已经让工人在尝试了，不过就是还没成功。”
说到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
孟三秋抽了口旱烟，“丫头，你主意多，帮我们想想法子。”
当初办彩虹厂都是周念念的主意，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彩虹厂，因此孟三秋和李元甲都满含希望的看着她。
周念念想了想，现在都已经八一年了，印象中做火腿肠的一些机器应该出现了，不过都在国外或者沿海的城市。
“你的想法没有错，第一，增加产品类型，**肉，水果肠或者玉米肠啊，鱼肉肠啊等等，你们觉得不成功，无非就是口感还没调好，做其他肠的时候可以适当的增加一些猪肉.....”
周念念将自己能想到的配方说了下，李元甲激动的从口袋里摸出纸和笔，记录起来。
看他记得认真，周念念下意识的也认真思考起来。
“除了增加产品类型，还可以试着削减目前没有竞争力的产线，比如腊肉或者肉干，改成新的产品。”
“另外，我听说沿海城市已经开始出现这样的机器，用机器做出来的产品肉质更加细嫩，你有时间可以去那边考察一下。”
李元甲点点头，记录下来。
三个人聊着，不知不觉夜色渐渐降临。
孟三秋婆娘将饭菜端了上来，众人上了桌，边吃边聊起周念念当知青时候的事，气氛热闹又温馨。
晚上周念念没有离开，住在了孟三秋家。
躺在床上的时候，她的情绪还有些亢奋，今天晚上见的人，聊得话题都让她觉得十分的开心。
抱着枕头翻了个身，看到阿靓还在旁边的桌子上，她好奇的问：“你怎么不去山上啊？”
阿靓懒洋洋的说：“休息一下，这屋里挺暖和的，等明天天快亮的时候我再去，早晨的灵气最浓。”
屋里烧了炕，当然暖和，周念念懒得管它，在暖意融融中渐渐睡去。
一夜无梦，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阿靓不知道何时已经离去，估计是飞到山上的树林里去了。
周念念起来开门出去，薄雾冥冥，院子里却一片安静。
难道孟三秋老两口还没起床？
周念念转头却看堂屋的门半开着，显然是起床了。
“孟伯伯？大娘？”她叫了两声没有人应，却听到外面的喧哗声越来越大。
周念念出了院子，看到很多人朝着西南方向跑去。
“死人了，死人了啊。”她耳尖的听到有人说。
第576章 真的不是我
周念念神色一凛，连忙跑过去拉住一个人：“请问出什么事了？”
“说是孟老三家的宅子里死了人，具体我也不清楚，快去看看吧。”
孟老三家的宅子？
周念念转身关上了孟三秋家的门，跟着人群往西南方向跑去，越往那边走心底越疑惑。
等到走到孟老三家的老宅子，也就是自己和齐佳妍曾经住过的院子前时，她才了然。
原来所说的孟老三家的宅子指的是这里啊。
此时院子外面已经围了不少人，都在纷纷议论。
“听说人已经死透了，而且死的时候都没闭眼呢。”
“死的就是二圣头村的那个张东，听说才从狱中出来没多久呢。”
“村长已经报案了，一会调查所的人就来了。”
“怎么死的？不会是张佩兰杀的吧？”
“不知道啊，我看她整个人都吓傻了。”
周念念听到张佩兰的名字，眉头挑了挑，张佩兰怎么还在这里呢？
她拨开人群走了进去，院子里也站了不少人，首先看到的就是堂屋门口仰面躺着一个人，硬挺挺的，双眼圆瞪的望着天，神情有些痛苦。
旁边不远处有个面容微黑的女人披头散发的坐在地上，怀里还抱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
女人的脸上写满了惊吓，低着头不敢看向地上躺着的尸体，只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孩子，似乎怀里的孩子是她唯一的依靠。
孩子很瘦小，大概是被妈妈的力气勒的太紧了，又或者看院子里这么多人让她有些恐惧，孩子瘪着嘴哭的很厉害。
女人却顾不上哄孩子，只呆呆的搂着孩子，喃喃自语。
周念念走的近了，才听到她说的是：“不是我，不是我。”
“念念，你也来了。”孟三秋抬头发现了周念念，向她招了招手。
周念念走了过去，低声问：“孟伯伯，怎么回事？”
孟三秋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毕竟村子里出了人命，他这个村长心里肯定不好受。
“今天早上听到这院子里有尖叫声，有人过来看才发现张东死在了房门口，我过来的时候，发现人已经死了。”
他说着指了指张佩兰，“我过来的时候，她就是这副样子了。”
周念念蹙了蹙眉头，觉得张东这名字有些耳熟，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正想低声问，就听到院门口一声哀嚎声传来。
“我的儿啊，东子啊。”门外冲进来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哭喊着扑了进来，一下扑到了地上躺着的尸体旁，紧紧抓住胳膊摇晃起来，“东子啊，你起来啊，别吓我和你爸啊。”
自然不论她怎么晃，躺在地上的人都没有了任何回应，妇女哭的几乎要昏了过去。
紧随着妇女后面进来的是头发有些花白的男人，他在看到儿子的尸体后，身子晃了晃，脸上浮现出巨大的悲痛来。
但他情绪还算稳定，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悲痛后，恶狠狠的眼神直接落在了地上坐着的张佩兰身上。
“是你对不对？就是你杀了我儿子，是不是？”他声嘶力竭的质问张佩兰。
张佩兰身子颤了颤，下意识的抱紧了怀里的孩子，“不，不是我，不是我。”
“就是你，肯定是你对东子怀恨在心，所以才杀了我儿子。”男人越说越激动，愤怒的走过来抬脚就踢了过去。
张佩兰被她一脚踢倒在地上，怀里的孩子受了惊吓，哭的更厉害了，“妈妈，妈妈.......”
张佩兰倒在地上，护着怀里的孩子，仍旧摇头，“真的不是我。”
“还不肯承认，我打死你。”男人抬脚又要踢，孟三秋伸手拽住了他，“张立贤，我已经报案了，你冷静点，等调查所的人到了再说。”
孟三秋一伸手，立刻有两个孟匠村的村民上前帮忙拉住张立贤，开始劝他。
张立贤愤怒的挣扎着还要去踹张佩兰，“死的是我儿子，你让我怎么冷静。”
一直趴在张东身上哭泣的张立贤婆娘突然间爬起来，扑向张佩兰，“你这个狐狸精，扫把星，一定是你害死了我儿子，我要你给我儿子偿命。”
失去理智的张立贤婆娘对着张佩兰又抓又挠，张佩兰被摁在底下，怀里的孩子哭的声音有些尖利，听的人心里发酸。
周念念上前一把抓住了张立贤婆娘，她的手劲大，一把将她扯了起来。
“你是谁啊？为什么拦着我给我儿子报仇，你肯定和这个扫把星是一伙的。”张立贤婆娘猛然被拉起来，愤怒的对着周念念又抓又踢。
周念念手上的力道，她自然打不着自己，“你儿子出事，我知道你很愤怒，但你就算杀了她，你儿子也回不来了啊，最重要的是你儿子还不一定是人家杀的呢。”
一直趴在地上的张佩兰坐起来，闻言身子一颤，抬起头第一次将眼神落在周念念身上。
她眨了眨眼才认出眼前的人是周念念，抿了抿唇角，她的眼神十分复杂。
从出事到现在，院子里站满了人，几乎所有人都认定是她杀了张东，周念念是第一个说不一定是他杀的。
她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人肯为自己说话。
张佩兰嘴唇动了动，看孩子哭的厉害，将孩子先抱起来，低声哄起孩子来。
“怎么不是她杀的，我儿子就死在她门前，不是她还能有谁？”张立贤婆娘咬牙切齿的瞪着张佩兰。
“你就是个扫把星，我儿子就是被你害的，当年你勾引我儿子，害的我儿子坐牢还不够，如今你又杀了我儿子。”
“我一定叫你给我儿子偿命。”
她愤怒的哭喊着，想扑上去打张佩兰，奈何周念念将她抓的紧紧的，她动不了分毫。
周念念看到冬梅嫂子也在人群中，叫她过来帮忙拉着张立贤婆娘，她想过去看看张东的尸体。
从外表看，张东穿着一件薄棉袄，深蓝色工装裤，头发有些凌乱，身上的衣衫也有些凌乱，看不出来具体的死因。
眼尖的周念念看到他的头下似乎有一小摊血迹，她蹙了蹙眉头，又往前走一步，想蹲下身去看看。
“你要干什么？你别碰我儿子！”张立贤婆娘突然没命的挣扎起来。
调查所的人这个时候进来了。
周念念只得站起身来，往旁边站了站。
第577章 你会帮她吗？
调查所的人询问了情况，叫人将张东的尸体拉走，然后准备将张佩兰，早上发现张东尸体的人以及孟三秋等人都带回调查所配合调查。
张佩兰被带走的时候，她怀里的孩子似乎感应到什么，突然间哇哇大哭起来，紧紧的抱着张佩兰不撒手。
张佩兰抱紧了孩子也放声大哭，声音中充满了绝望：“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杀的，求求你们相信我，求求你们。”
她绝望的抬起眼神扫过院子里的人，却见所有人都回避着她的眼神，没有人肯相信她的话。
除了周念念，她没有回避自己的眼神。
张佩兰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猛然抱着孩子扑过来，一只手死死的抓住周念念的手，抖着声音道：“求求你，救救我，真的不是我，不是我杀的，我没有。”
她一边说，一边拼命的摇着头，“念念，求求你相信我，救救我。”
周念念见她神情十分慌乱，眼神却亮的惊人，眼底一片恐惧与绝望之色，但却并没有心虚。
她下意识的抓住张佩兰的手，低声道：“你先跟着警察去配合调查，如果你真的不是凶手，可以请律师为你辩护。”
张佩兰的眼中浮现出一抹光亮，仿佛即将渴死的人看到了一汪清泉一般。
“警察同志，就是她杀的，杀人凶手就是她。”张立贤两口子拉着调查所的人哭喊，“你们赶紧把她抓起来，让她杀人偿命。”
调查所的同志将涉案的人全部都带走了，张佩兰临走的时候是被人硬生生掰开她扯着的周念念的手腕。
人被带走了，院子里的村民也三五成群的议论着散去了。
周念念扶着孟三秋婆娘往回走，冬梅嫂子跟了上来。
“唉，这好好的怎么还出了人命案了呢？”冬梅嫂子低声念叨，“听说张东上个月才从监狱里放了出来，这还不到一个月就出了这事。”
她想起刚才张立贤两口子哭的悲惨劲，脸上升起一抹同情，“张立贤前头生了两个闺女，就生了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唉，白发人送黑法人，老张家两口子以后的日子难熬啊。”
孟三秋婆娘点头，上了年纪的人更容易心软，“虽说那个张东整天招猫逗狗的，但在他爹娘眼里也是宝贝疙瘩，这么死了，伤心的可不就是张立贤两口子，听说张东还有个年事已高的奶奶，唉......”
周念念不解的问：“张佩兰当年不是被张立贤两口子接到张家去了吗？怎么又回到孟匠村了呢？”
当年张东伙同何大柱等人制作假冒伪劣产品，仿制他们彩虹厂的火腿肠，张佩兰和张东联手合作，偷了彩虹厂的包装袋给张东用。
张东他们却因为用了生病的猪肉，差点出了人命。
事发后张佩兰和张东都被抓进了调查所关了起来，张东陪判了三年，张佩兰被判了一年，但后来张佩兰在狱中查出怀了身孕，就被张家保了出来，申请了监外执行。
她离开泽州县之前，张佩兰就被张立贤两口子接到了张家。
冬梅嫂子叹了口气，“说起来也是作孽，张佩兰被接到张家后，张立贤婆娘对她并不好，不过是念在她肚子里的孩子份上，勉强还能照顾她一二。”
她一边走，一边说起张佩兰的遭遇。
张佩兰怀着孕的时候，张立贤婆娘经常在家指桑骂槐的，骂张佩兰勾结她儿子什么的，张佩兰的性格也不是个能忍的，又仗着肚子里有孩子，三天两头的和张立贤婆娘干仗。
张东的奶奶盼望着抱重孙子，护着张佩兰，张佩兰有张东奶奶撑腰，倒也和张立贤婆娘打了个平手。
张佩兰到了临盆的时候，生了个闺女。
一听说生的是个闺女，张立贤婆娘当场就蹦了起来，大骂张佩兰是扫把星，没有用，生不出带把的小子来。
骂完转头就走了，张东奶奶也十分失望，看了一眼孩子，跟着走了。
张家人就这么将张佩兰和刚出生的孩子丢在了产房里。
要不是顾忌到村里人的口舌，张立贤婆娘当时就想将张佩兰母女俩赶出张家。
张立贤怕村里人戳脊梁骨，不同意将张佩兰和孩子赶出去。
但出了月子后，张立贤婆娘天天在家打骂张佩兰，家里的活都丢给她做，直到孩子一岁的时候，张佩兰忍无可忍，和张立贤婆娘打了起来。
事后张佩兰抱着孩子跑回了孟匠村，跪在了孟三秋面前，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求着村里收留她。
她是来孟匠村下放的知青，户口就在孟匠大队，孟三秋看她可怜就让她住了下来。
那时候知青们大部分都返城了，原来的知青宿舍已经腾出来做了彩虹厂的员工宿舍，张佩兰就租了孟老三家这个旧宅子。
再之后孟三秋见她可怜，也比之前本份了很多，就让她又回了彩虹厂做了一名普通工人。
“她这两年挺本份的，每日里带着孩子上工，孩子虽然小却很懂事，厂里的人见她可怜，也都多少帮把手。”
“下了班她就紧闭门户，很少出来，眼看着她和孩子日子过的好了起来，又摊上这事。”
冬梅嫂子说到这里，神情顿了顿，低声问周念念，“你说不会真的是她杀了张东吧？”
周念念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咱们都没有亲眼看见，不好说。”
冬梅嫂子想起她现在是一名律师，“小周同志，她要真是冤枉的，你会帮她吗？”
周念念想了想，没有正面回答，“看看有没有机会吧，冬梅嫂子，你今天不上班吗？”
冬梅嫂子这才想起来光顾着聊天，忘记上班的事了。
“哎呦，我得赶紧上班去了。”她摆摆手，一路小跑着走了。
周念念将孟三秋婆娘送回家，也赶紧回了泽州县。
出了张佩兰的事，耽搁了一会儿，饶是她紧赶慢赶，赶到办公室的时候，时间还是晚了半个小时。
高志勇黑着脸站在门口等她，“小周同志，这才第一天上班，还有许多事要做呢，希望你明天能准时过来。”
周念念没有多做辩解，点点头，“不好意思，高同志，我以后会注意的。”
高志勇嗯了一声，晃了晃手上的纸，“咱们先去张贴招工启事吧。”
第578章 向家叔侄
要成立法律顾问所，除了有规定的办事章程，更主要的是要招收律师，建立律师队伍。
这么多年的动荡，华国内部律师队伍凋零，前几年虽然还有零星的律师，但都没有固定的组织。
这次上面改革，目的就是重整国內的司法系统，建设完善的律师队伍。
“等贴完这个，回来咱们还得做招收律师的要求，考试及录取的章程呢，快走吧。”看周念念态度还算端正，高志勇脸上的态度温和了许多。
周念念看着高志勇手上拿着的三张纸，挑了挑眉毛，“高同志，我觉得咱们不能光贴招工启事，这样影响面不够广，而且效率也低。”
高志勇眉头皱了起来，“你觉得不应该贴这个招工启事？”
周念念摇头，“不是，贴还是要贴的，我只是觉得我们还可以将这件事办的再高调一点，比如在县日报社刊登启事，再请电视台帮忙广播，这样很快就能将我们办法律顾问所的消息散播出去。”
高志勇握着手里的纸，神情看不出来喜怒，“还是小周同志想的周到，但是登报和电视台帮忙都需要向上级申请，这样吧，咱们先去贴招工启事，回来我再去找郑主任申请。”
周念念对于他这么爽快的同意有点吃惊，转念一想，多少也猜到了高志勇的想法。
高志勇是上面选定的所长，尽快的建立法律顾问所对他只有好处，没有任何坏处。
这一点上，周念念和他的出发点是相同的，她也希望泽州法律顾问所能尽快建立起来，尽快走上运行轨道，这样她也能早一点回京都。
至于高志勇其他的小心思，周念念懒得理会。
两个人分头去贴告示，等贴完回来，周念念就开始着手准备招收律师的要求以及考核要求。
高志勇在旁边看着周念念奋笔疾书，干咳了一声，“那什么.....我去找一下郑主任，申请登报和电视广播的事情，这考试试卷的事就麻烦小周同志了。”
周念念点点头，这些东西京都的法律顾问处都已经做的比较完整，她稍微修改一下就可以直接用了。
高志勇走后，她有些走神。
张佩兰恐惧绝望的神情总是在她面前闪过，伴随着还有孩子凄厉的哭声。
她放下笔，甩了甩脑袋，强迫自己集中精力继续工作。
下午的时候，高志勇兴高采烈的回来了，“郑主任已经跟报社和电视台那边打了招呼，我回来拿两张招工启事，这就送到报社和电视台去。”
周念念见他面带笑容，脸色红润，一看就是得了领导夸奖的。
高志勇没在办公室多做停留，拿了启事就离开了。
周念看得有些乐，这个高志勇虽然小心眼不少，但做起事来还算雷厉风行。
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周念念抬起头。
门从外面推开，探头进来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身后还有一个和周念念年龄相仿的男孩子。
年轻的男孩身形高壮，国字脸，身上穿着洗的发白的夹袄，灰色的裤子，虽然破旧但收拾的很干净。
“请问这里是法律顾问所吗？”络腮胡男人一进来就高声问。
周念念站起身来，“是，请问你们是？”
“是你？”络腮胡男人和年轻男孩看到周念念，愣了下，随即异口同声的喊了起来。
这两个人认识自己？
周念念诧异的再次打量了一眼两个人，看起来有些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字。
“你们两位是？”她迟疑的问。
络腮胡男人一拍大腿，“你不记得我们了？我啊，就是三年前我大哥被假火腿肠毒倒那次，就是你帮了我们啊。”
他说着挠挠头，“小同志有些不记得我们了呢，这才三年不见，就和我们素不相识，视同陌路了？”
周念念嘴角抽了抽，这成语用的真让人头疼。
她的脑子里瞬间闪过一道灵光，“你们是向家叔侄？”
年轻的男孩子眼睛一亮，点点头向前一步，“是的，我叫向景山，这是我三叔向伟，三年前就是您帮了我们，我们才找到了害我爸的人。”
络腮胡男人也就是向伟，“小姑娘想起我们了？我还以为你真的要和我们相见不相识呢？”
相见不相识.....
周念念嘴角抽了抽，如果刚开始对向家叔侄只有寥寥的印象，此刻也十分清晰了。
毕竟当年向家人堵在彩虹厂门口的时候，向三叔的成语运用能力就让她觉得十分清奇。
“没想到您还记得我们，我们是来这里报名律师的。”向景山打断向伟的话，他真心怕他三叔再这么用成语发挥下去，周念念会忍无可忍的将他们叔侄俩请出去。
周念念没想到招工启事才贴出去不到一天，竟然就有人上门了。
“你们两个人都报名吗？”
向景山点头，“我三叔以前读的就是法律专业，只是他还没毕业就开始上山下乡了。”
“我考上了专科学校，读的也是法律专业，今天夏天就毕业了。”
向伟见向景山介绍的差不多了，忍不住上前一步，附和道：“对，对，我们两个人也算半路出家的专业人士了。”
“三叔....”向景山忍无可忍的打断他，用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半路出家不是这么用的。”
“不是吗？”向伟满脸疑惑的看着他。
向景山闭了闭眼，转身看向周念念，“我们来报名，请问需要准备什么？”
周念念拿出两张报名表，“你们先把报名表填一下，然后等通知过来考试就行了。”
“等考试成绩出来后，再通知你们是不是录取了。”
向景山接过报名表，拉着向三叔坐在旁边填了表，看向三叔还想拉着周念念继续说话，他当机立断的拉着他告辞了。
看着叔侄俩出了门，周念念还听到向景山无奈的声音，“三叔，算我求你了，以后咱说话能不能少用点成语？”
“为什么要少用？是不是你听不懂？你听不懂不代表别人听不懂啊？真是杞人忧天。”向伟十分不理解。
片刻传来向景山崩溃的声音，“闭嘴，杞人忧天不能用在这里。”
第579章 巧遇
周念念听了向三叔与向景山叔侄俩的对话，忍不住乐了。
向三叔这个乱用成语的毛病，若是用在法庭上，估计对手都会被他气得够呛。
下午只有向家叔侄两个人来报名，快到下班的时间了，周念念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高志勇才从外面回来，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嘟咕嘟喝完了，一屁股坐下喘了口气，才哼了一声：“泽州这种小县城做事也太乱了，简直没有章法。”
“怎么了？报社和电视台那边不顺利吗？”周念念见他说话，便停下收拾东西。
高志勇叹了口气，“报社那边还好，谈妥了，电视台那边，我就没见到负责人，问了好几个人才知道，说什么有个杀人的案件今天移交到县里，负责人带队去采访了。”
他有些不满的咕哝，“就算是有重要案子，也不至于都跑出去吧？难道除了人命案没有其他事可以报道了吗？”
“小地方做事就是缺乏章程。”
周念念不置可否，各地县级的电视台都是今年年初才成立的，人手缺乏，工作经验不足也在情理之中。
而且最主要的是现在电视还不是家家都有的东西，所以县级的电视台，说是电视台，更主要的功能在于做广播。
但听到高志勇说到杀人案，她的脑海里蓦然闪过张佩兰绝望的脸，不会那么巧吧？
没过两天，周念念就在广播里听到了张佩兰的新闻。
因为是人命案，金川镇调查所将这件案子移交到了泽州县调查局。
新闻里报道调查局已经查出了结论，死者张东是被张佩兰用硬物击打头部导致的死亡。
张佩兰以故意杀人罪被泽州县调查局收押。
周念念听到记者用严肃的声音报道说等待张佩兰的将会是法律的判决和严惩。
她眉头蹙了蹙，不知道为什么，张佩兰被带走之前的绝望的神情总在她脑海里闪过。
她有种莫名奇妙的直觉，总觉得张佩兰的表现不像是杀人凶手。
周念念犹豫了一下，决定去调查局见见张佩兰。
她去了调查局，却被拒绝了探视。
调查局的人一脸严肃的说：“你申请探视的人还没有判决，不能探视，另外，你和她也没有亲属关系，不属于探视允许的范围。”
周念念失望的从调查局出来，准备返回宿舍，还没走多远，就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念念！”
“小周同志！”
周念念转过头，看到李元甲和孟三秋从调查局里走出来，李元甲怀里还抱着一个两岁多的小孩子，正咬着手指头低低的哭泣。
她惊讶的迎上来，“孟伯伯，元甲，你们怎么来了？”
“调查局通知我们来配合调查张佩兰的案子，我和村长今天过来做口供，才录完。”李元甲说。
孟三秋打量了下周念念，又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调查局，神情若有所思。
周念念打了下李元甲怀里抱着的孩子，“这是....?”
李元甲眼神落在自己抱着的孩子身上，孩子下意识的缩了缩，神情有些怯懦的看了过来。
伸手摩挲了下孩子的头发，李元甲低声说：“这是张佩兰的闺女小欣。”
周念念有些诧异，不明白张佩兰的闺女怎么会被孟三秋和李元甲抱出来。
她看孩子黑黝黝的眼神里明明有着害怕，却咬着手指头强忍着不哭，不由看得心里一软。
抬手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六点了。
“现在已经没有回金川镇的汽车了，你们今晚在这里招待所住一晚再回去吧。”周念念扶着孟三秋，“咱们一起吃个晚饭，正好聊聊。”
李元甲看向孟三秋，孟三秋略一沉吟，点点头，“也好，我们就住一晚上再回去吧。”
周念念陪着两个人去附近的招待所定好了房间，然后找了一家炒菜馆，点了几个菜。
周念念又帮小欣要了一碗小米粥，给她夹了些菜，准备喂她吃饭。
小欣却拿过勺子，用细细的声音小声说：“自己吃。”
周念念愣了下，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是说她自己可以吃。
将勺子递给小欣，却见她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的自己吃了起来，虽然吃的慢，但却很少洒出饭菜，看得出来小丫头以前经常自己吃饭。
真是个招人疼的小丫头，周念念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眯眯的说：“想吃什么告诉阿姨，阿姨帮你夹菜。”
小欣怯怯的看了一眼周念念，乖巧的点点头。
“丫头，你去调查局那边是不是也想去打听张佩兰的事情？”孟三秋惯性的去摸腰间的旱烟杆，摸了一下没摸到才想起自己从家出门的时候就没带，只得咂了咂嘴。
周念念没有隐瞒，点点头，“这两天总是在想这件事，所以想着去问问，看有没有自己能帮上忙的。”
见孟三秋主动提起了话题，她也就开门见山的问了：“张佩兰的案子怎么样了？她承认自己杀人了？”
似乎是听到了自己妈妈的名字，小欣停下了吃饭的动作，转身看向周念念。
周念念意识到了这个动作，将声音放低了些，“你们今天见到她了？”
孟三秋叹了口气，摇摇头。
李元甲接过了话题，“还是我来说说情况吧。”
原来张佩兰被金川镇调查所的人带走以后，调查所当天就进行了审讯，可不论怎么审问，张佩兰都不承认自己杀了张东。
张立贤两口子一直在派出所哭闹不休，撒泼打滚，要求调查所尽快给张佩兰判死刑，要张佩兰给张东偿命。
可张佩兰一直不承认，调查所那边素手无策。
张立贤两口子闹了两天，见调查所没有动作，就纠集了张家许多亲戚去调查所哭闹，甚至还拉了条幅，要求尽快还死者一个公道。
调查所没有办法，只得向泽州县调查局申请，将这件案子移送到县里来处置。
“张佩兰是彩虹厂的职工，又是咱们孟匠村的村民，所以调查局叫我和村长来配合调查。”
李元甲说到这里眼神落在了小欣身上，声音更低了，“孩子太小，不适宜跟着大人关押，镇调查所让张家将孩子领回去，张家不肯，还说的很难听。”
李元甲说到这里顿了顿，有些含糊其辞，周念念心里了然，定然是张家还用了很难听的话咒骂了小欣。
第580章 可以
张家不肯将小欣带回去，张佩兰也死活不同意让张家带走自己的孩子，小欣只能跟着张佩兰被带到了县城。
今天孟三秋和李元甲来县公安局配合调查，张佩兰知道了这件事，便托警察将小欣交给了孟三秋，拜托孟三秋帮忙照顾小欣。
“她来到孟匠村五年多了，娘家那边也联系不上了，张家又不肯要这孩子，”孟三秋慈爱的看了一眼小欣，“这孩子经常跟着她妈在厂里，是个招人疼的孩子。”
小欣朝着孟三秋笑了笑，低下头继续吃饭。
周念念笑了笑，张佩兰之所以不同意让张家将小欣带走，定然也明白张家不会善待她。
按常理来说，张佩兰被关了起来，张立贤两口子是小欣的爷爷奶奶，理应将小欣叫给他们。
可看张立贤两口子如今的架势，小欣跟着他们还不如跟着孟三秋，孟三秋两口子年龄大了，孙子孙女也大了，老两口为人善良，膝下若有个小孩子，他们定然会照顾的。
张佩兰定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将小欣托付给了孟三秋。
“调查局的人怎么说？”她接着问道。
“调查局说会重新审讯张佩兰，不过张东的尸体已经发还张家，听说张家一口咬定是张佩兰杀的，不肯再让法医检验，所以事情并不好办。”李元甲低声说。
“那张佩兰那边....?”
李元甲摇摇头，“我们也没见到她，并不太清楚她和张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也帮不了什么忙，除了......”
他的眼神落在了小欣身上，言下之意除了能帮忙照顾小欣之外，他们可能帮不上张佩兰别的忙了。
孟三秋吃了两口菜，放下了筷子，“丫头，我问你件事。”
周念念跟着放下了筷子，“孟伯伯，您说。”
孟三秋咂了咂嘴，想了下，“你现在不是在做律师吗？从你的角度看，这件事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好？”
周念念认真想了想，才开口：“我没见到张佩兰，也不知道案发之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从律师的角度讲，如果张佩兰真的是无辜的，她可以请律师为她做辩护。”
“法律讲究的是证据，调查局定案同样要讲究证据，如果她有证据证明自己是无辜的，调查局就可以释放她。”
孟三秋有些听不太懂这些东西，但关键词他听懂了，那就是证据两个字。
“如果没有证据呢？”他追问道。
“没有直接证据的话，可以根据既定事实和搜集到的佐证进行辩证。”周念念进一步解释，“比如说她如果真的没有杀人，但有没有人证能证明，我们就可以搜集其他的间接证据进行辩证，为她做无罪辩护。”
孟三秋和李元甲对视一眼，都有些茫然，显然还是没听太懂周念念的意思。
“意思就是如果她真的是无辜的，你就能帮到她是不是？”孟三秋问。
周念念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问孟三秋，“孟伯伯觉得张佩兰是无辜的吗？”
孟三秋看着小欣吃完了碗里的最后一口饭，用袖子擦了擦嘴，乖巧的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他轻轻叹了口气，才说：“说实话，她自从回到村里这两年，过的挺安分的，人也比过去懂分寸知礼数了。”
“平日里她除了上班就是在家里照顾孩子，就算是有些不怀好意的人想着她从前的事，半夜去爬她的院墙，也都被她打骂了出来。”
李元甲点头附和，“是的，她在厂里也是话少，只埋头干活，和男同事都保持着距离，有人调笑她就会黑着脸骂回来。”
“因为她一直在男人面前表现的很泼辣，所以回到村里两年，愣是一点不好的流言没传出来。”
周念念暗自思忖，看来孟三秋和李元甲对张佩兰的印象改观了不少。
她是凭着那天见到张佩兰的直觉所以想接触这个案子，孟三秋和李元甲是凭着这两年对张佩兰的观察和相处来判断的，他们也觉得张佩兰可能是无辜的。
“我是看着小欣这孩子可怜，念念，能不能请你想办法帮帮张佩兰。”孟三秋恳求道，“不为别的，就为小欣这孩子，若她被关起来了，小欣这孩子以后怎么办啊？”
“外人待她再好，终究取代不了妈妈。”
听到妈妈两个字，小欣忍了许久的泪水啪哒啪哒的流了出来，孩子想哭又怕被人呵斥，咬着嘴唇压抑的小声的哭着，看得人十分不忍。
不管怎么样，孩子都是无辜的。
周念念心里涩然，将小欣抱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哄着她，“乖，小欣别怕，别怕。”
或许是感受到她身上的温暖，小欣窝在她怀里小声的抽泣着。
“您想我怎么帮她？孟伯伯。”她抬头看向孟三秋。
孟三秋犹豫了下，“你.....可不可以帮她辩护？”
说到这里，他怕周念念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摆摆手解释道：“我的意思不是说让你救她出来，如果她真的杀人了，那我们也救不了，可如果她是冤枉的呢，你能不能试着.....”
周念念明白她的意思，“可以。”
孟三秋还准备了一堆说词准备恳求周念念，听到这两个字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周念念答应了。
他高兴的和李元甲对视一眼，然后小心翼翼的看着周念念，“也....也不要太为难你，如果她真的动手了，那我们也不能帮她辩护。”
周念念笑了笑，“嗯，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是孟伯伯，律师要为人辩护，首先得由当事人自己提出申请。”
“您看能不能想办法给张佩兰递个消息，让她提出申请律师为她辩护。”
“我接受了她的辩护申请，才可以名正言顺的去收集证据。”
孟三秋有些为难，他们到现在还没见过张佩兰呢。
“我们想想办法吧。”李元甲说。
周念念点头，“嗯，我这边也想想办法，如果我有消息了，就打电话告诉你们。”
吃完饭，周念念将他们送回招待所。
小欣紧紧拽着周念念的衣袖不松手，周念念轻声问她：“小欣，你是想和阿姨说什么话吗？”
小欣点点头，歪着头想了想，才用稚嫩的声音说：“帮...妈妈，谢谢！”
第581章 规则
周念念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小欣是在对她表示感谢之意。
她心里不由有些动容，小欣才不过三岁却这么懂事，可见平日里张佩兰教的不错。
周念念的心情有些复杂，她想起刚来孟匠大队插队的时候，张佩兰那个泼辣的嗓门，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
这样的性格竟然也在世事的变迁中被磨去了棱角。
能把孩子教的这么懂事的张佩兰会杀人吗？
她笑了笑，伸手抱了下小欣，“乖孩子。”
晚上回去，周念念有些睡不着觉，反复在推测张佩兰这件事。
她既然答应了孟三秋的请求，就真心想看看能不能帮上张佩兰。
但前提是她必须得见到张佩兰才行，只有见到张佩兰，她才能向她了解案发那天晚上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
孟三秋和李元甲也不知道能不能想到办法给张佩兰递消息。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周念念都没有再收到孟三秋的任何消息，倒是报纸和广播上经常能听到张佩兰案的一些新闻。
张立贤带着张家的亲戚朋友在县调查局门口闹了两场，又是哭又是跪的，要求严惩凶手。
听说调查局的人也被弄的焦头烂额，因为张佩兰始终不承认她杀害了张东。
这个星期内，陆续有人来法律顾问所报名，周念念已经制订好了考试试题，定在了三月十六号进行考试。
报名的一共二十四人，按照泽州县法律顾问所的建制，一共招收十名律师。
考试当天，向三叔和向景山一同来了。
周念念和高志勇负责监考，向附近的技校借了一间教室作为考试地点。
向三叔一进门就冲周念念乐呵呵的摆手，“小周同志，又见面了啊，今天的天气真是秋高气爽啊。”
周念念：“......”
大春天的，哪里来的秋高气爽。
果然向三叔一句话，屋子里已经来的考生噗嗤都乐了。
向景山满脸崩溃的扯了他一把，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的时候都告诉你了，不许乱用成语。”
向三叔不以为然的撇撇嘴，“意思表达的差不多就行了，为什么非要去纠正我？”
向景山懒得搭理他，找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率先坐了下来。
向三叔还想同周念念说话，高志勇黑着脸冷哼一声，“肃静，考场之内不得喧哗。”
向三叔转头睨了他一眼，“说句话怎么能叫喧哗呢？你这个同志用词也不准确。”
高志勇眉头皱的紧紧的，瞪了向三叔一眼，又不满的看向周念念，仿佛在问周念念从哪儿找来这么一个二缺？
周念念耸耸肩，这还真不是他找来的，是主动上门来的。
“向伟同志，你的座位在这边，先坐下吧，考试马上就要开始了。”她指了下自己右前方的位置，示意向伟先坐下。
“多谢小周同志了。”向伟嘿嘿笑了下，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总算没再秀他那令人忍俊不禁的成语功底。
试卷发了下来，周念念特别注意了下，向伟和向景山并没有像其他人那般埋头就开始答题，反而先拿着试卷浏览一遍，然后才开始不紧不慢的答题。
周念念悄悄走到向伟身后，惊讶的挑了挑眉毛。
向伟外表看起来虽然粗犷，却写的一手好字，字迹工整有力，更让人惊奇的是他对于案例的分析，可以说分析的丝丝入扣，十分到位。
呃.....除了卷面上时不时蹦出的成语让人有些无法忍受之外，其他真的是十分完美了。
看来向伟是个粗中有细的人。
她往后转了转，又去看向景山的试卷。
大概是因为年轻的原因，向景山对于案例的分析没有向伟那么深刻，却也算得上可圈可点。
考试结束后，考生立场，高志勇宣布录取名单会在两日后张贴在法律顾问所门口欧以及泽州日报上。
周念念和高志勇负责批改试卷，第二天上午就将试卷批改完成了。
二十四个人中录取十个人，按照成绩排列前十名的人就是初步录取名单，这些人会来法律顾问所实习三个月，实习合格后方能转正。
周念念按照成绩高低将拟录取的人员名单列好，给了高志勇。
这份名单还要报到县里去审批。
高志勇看了看名单，眉头皱了起来，“这个向伟，我认为不应该录取。”
周念念翻出向伟的试卷，“为什么？他对于案例的分析丝丝入扣，十分精彩，而且他的成绩排在第二名啊。”
高志勇哼了一声，指着试卷上的内容，“这也叫精彩？语句写的都不通顺的人，怎么指望他做一个好律师？”
周念念撇了一眼高志勇指的一方，嘴角抽了抽，都是成语惹的祸，这个向伟也是，怎么就那么爱用成语呢？
“高同志，我的意见和你不同，他虽然成语用的欠妥，但不妨碍他对于问题的分析，这说明他是一个逻辑思维很强的人。”
“另外，他对于咱们国家的法律条款也很熟悉，咱们法律顾问所缺的不就是这样的人吗？他来了可以很快上手接案子。”
高志勇嗤笑一声，“拉倒吧，我可不认为他能接案子，就他这样话都讲不明白的人，说不定都没办法和当事人沟通。”
显然高志勇对向伟没什么好印象。
周念念想了想，坚持道：“我觉得既然咱们已经事先定好了规则，按照成绩录取，就应该遵守这个规则，不然制订规则的意义在哪里？”
“按照咱们的录取规则，向伟应该获得实习的机会，希望高同志可以遵守规则，给他一个机会。”
“至于乱用成语这个问题嘛，我觉得这一点可以纠正。”
周念念是真的觉得向伟有能力，所以据理力争。
高志勇面色有些发沉，不悦的道：“看来小周同志对这个向伟印象很好啊，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好像是认识的吧？”
“高同志这是话里有话啊，我以前是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但和录取这件事没有关系。”周念念抿了抿嘴。
高志勇冷笑一声，面露狐疑，“是这样吗？我看他和你说话的熟络劲，不像是只有一面之缘。”
“小周同志这么为他据理力争，也不像是只有一面之缘。”
周念念被他气乐了，“我只是想请高同志遵守规则，并不是只为向伟，换成是成绩在前十的任何一个人，我也会如此。”
第582章 不能苟同
最终高志勇还是将向伟放在了录取人员名单中，送到了县里去审批。
因为周念念告诉他，如果他不能遵守规则，自己就拿着向伟的试卷和招工规则一块去找郑主任看看。
高志勇想起了刚来报道那天，郑主任对于周念念的推崇，最终还是没有将向伟的名字拿掉。
录取名单很快批了下来，第二天张贴出去，第三天所招收的十名律师统一来法律顾问所报道了。
高志勇这天意气风发，十名律师到齐，他的顾问所所长的任命也在这一天正式下达。
他特地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一大早将十名律师全部都集中在院子里，背着手来了好一通训话。
训话的大抵内容是他是这里的所长，以后大家要听他的安排好好工作，另外如果有谁在三个月的实习期中表现不好，他会毫不犹豫的给予无法转正的批注，请他们哪儿来回哪儿去。
讲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特地多看了向伟两眼。
向伟被他看得莫名其貌，不解的看了一眼办公室门口倚门而站的周念念。
周念念冲他耸耸肩，转身进了办公室。
她的建制不属于泽州县法律顾问所，所以高志勇没有权力对她训话，当然，她也很识趣的没出去打扰高志勇的新官上任的三把火仪式。
她在琢磨张佩兰的案子。
今天早上她听说由于案件进展缓慢，由于张家人在调查局门口一直不肯走，影响不好，听说县里的领导已经给调查局下了命令，要求调查局限期一周内破案。
张佩兰已经被关押，所谓的限期破案，也不过就是要求调查局将证据链补充完整。
周念念还是没等到孟三秋的消息，便琢磨着自己再去调查所碰碰运气。
她往外瞅了瞅，见高志勇还在背着手长篇大论的讲话，大有一副演讲的气派，琢磨着自己就这么从他面前出去是不是不太好。
正思考呢，院门外响起了说话声，“请问周念念周律师在不在？”
周念念起身往外看去，看到两名身穿制服的年轻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是调查局的人。
正在训话的高志勇见调查局的人来了，连忙停止了对话，笑呵呵的迎了上去，“两位同志你们好，我是法律顾问所的所长高志勇，不知两位过来有什么事吗？有事的话你们告诉我就好，我可以安排下去。”
调查局的人客气的说：“哦，我们找周念念周律师。”
身后站着的人中有人忍不住噗嗤笑了。
高志勇脸上有些挂不住，转头怒瞪了众人一眼，“还愣着干什么啊，都去办公室学习去。”
是个实习律师顿时做鸟兽散。
周念念从屋里走出来，“我是周念念，请问你们是?”
调查局的人出示了他们的工作证件，“是这样的，我们最近在查的一个案子，嫌疑人不肯认罪，指名要你做她的辩护律师。”
“这是她写的委托申请书。”旁边的人递过来一张纸，“你如果愿意接受她的委托，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周念念接过来一看，正是张佩兰写的委托申请书，底下的落款是张佩兰的名字。
“我答应，两位稍等一下，我收拾些东西这就随你们过去。”周念念朗声道。
调查局的人点点头，站在院子里等周念念。
周念念回办公室拿了笔记本和笔，转身要往外走，却被高志勇伸胳膊拦住了。
“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那个张佩兰是谁？就是前两天新闻里报道的那个女杀人犯，你竟然答应为个女杀人犯辩护？”高志勇压低了声音，不可思议的瞪着她。
周念念皱眉，“高同志说话是不是有些过于武断了？你既没在案发现场，又没见过当事人，怎么就这么肯定人家是女杀人犯？”
高志勇被她的反问噎住了，顿了下，烦躁的甩了下胳膊，声音忍不住高了起来。
“调查局都抓了，而且新闻报道里也说了，案发现场只有她和一个三岁的孩子，不是她杀的，难道还是那个三岁的孩子不成？”
他越说忍不住声音越高，“我们法律顾问所才刚成立，第一个案子很重要，你为一个女杀人犯辩护，这不是砸咱们法律顾问所的招牌吗？”
“你让领导和老百姓怎么看我们法律顾问所？”
他的声音太高，办公室里的实习生自然都听到了，忍不住转头看过来，甚至还有人交头接耳起来。
向伟忍不住站起来说：“所长，我觉得周律师说的对啊，法律是用证据说话的，我们不了解事实，直接叫人家女杀人犯不好吧？你这样就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若不是场合不对，周念念都要被向伟逗乐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乱用成语的功力还真的是令人佩服。
高志勇气得额头的青筋都凸出来了，他狠狠的瞪了向伟一眼，“闭嘴，我和周律师说话，还轮不到你插嘴。”
向伟撇撇嘴，直接拿起了笔记本，“周律师，你需不需要助理什么的?来，来，我为你拎包，拿着笔记本吧。”
他说着上前接过周念念的笔记本。
“你.....”高志勇气得脸如锅底，向伟却哈哈一笑，“小周律师啊，我在外面等你啊。”
向景山犹豫了下，也抱着笔记本冲了出来，“三叔，等等我啊。”
高志勇眼睁睁的看着叔侄俩都冲了出去，气得手都哆嗦了，“反了，反了，你们太过分了。”
“高所长！”周念念高声打断了他，“恕我不能苟同您的意见，咱们国家整顿律师队伍，成了法律顾问所的目的就是更好的推行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人人都应该平等的享有法律所赋予的权利，同时承担义务。”
“所以在受到法律保护这方面来说，所有人的权利都是一样的，即使是已经被收押的嫌疑人，她也应该享有申请法律保护的权利。”
“我不认为我为张佩兰辩护就会影响我们法律顾问所的名誉。”
她神情淡淡的说完，转身走了出去，跟站在外面的向家叔侄以及调查局的人径直出了院子。
高志勇望着她的背影，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出不来下不去，只得转头朝面面相觑的实习生吼道：“都看什么看，没事情做了吗？”
第583章 见面
走出顾问所好远，周念念才转头问向伟，“你们这样有些冲动啊，不怕高志勇报复你们？”
“顾问所毕竟还是高志勇说了算，我只是过来出差的，等时间到了，我就要回京都了。”
向伟抓了下自己的络腮胡子，不以为然的道：“我十分认同小周律师说的那几句话，法律面前就应该人人平等。”
“被收押的嫌疑犯同样也应该享有被辩护的权利，万一他是被冤枉的呢？别人可以用感性的眼光看他们，可律师不用。”
“律师应该更理性，更客观才对，嗯，这样的律师才更老成持重。”
周念念本来听前半段，十分欣赏他的话，等最后听到他说老成持重这个词，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果然不用成语的向伟说话还是十分在点上的，一用成语就乱套了。
不过向伟说的确实更有道理，华国经过多年的动荡，司法系统近乎瘫痪，如今重整司法队伍，但人们传统的观念却并不是一时半刻能改过来的。
最初创立法制时刻的目的也是为了提高人们的法律观念和意识。
但在大多数人的眼中，还是觉得已经被调查局收押的嫌疑人基本上就能确定是犯罪分子，不应该替他们辩护。
就好像人们普遍认为一个人是坏人，律师就不应该为坏人辩护，如果为坏人辩护，律师也就成了坏人一般。
周念念转头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的向景山，“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向景山呵呵一笑，“我没三叔想的那么多，我就是觉得小周律师是好人，所以说的一定不会错。”
周念念莞尔，向家叔侄两人，向伟外表粗犷内心却理智细腻，向景山外表粗壮内心却憨厚。
三人到了调查局，登记了相关的手续，顺利的见到了张佩兰。
被关押了近两个礼拜，张佩兰瘦了许多。
周念念几乎没办法将眼前黑瘦的女人与四年前她刚来下乡的时候，遇到的那个身材丰满，性格泼辣的张佩兰联系在一起。
看到周念念，一直垂着脑袋坐在椅子上的张佩兰激动的站了起来，瘦削的脸上一双眼睛亮的惊人。
周念念对她笑了笑，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张佩兰苍白的脸上有些怔忡，片刻才抿了抿干裂的嘴唇，“你.....为什么愿意帮我？”
大概是这些日子哭了不少回，她的声音哑的厉害。
周念念认真想了想，坦然的道：“我是一个律师，任何需要法律帮助的人我都愿意帮，不是因为同情或者怜悯你。”
张佩兰嘴唇颤了下，怔怔的坐了下来，眼底的犹疑和仓惶渐渐淡去。
周念念在孟匠大队插队的时候，她没少挤兑周念念，甚至后来还偷了彩虹厂的包装袋给张东用。
她做了这么多事，没想到周念念竟然还愿意帮她。
接到孟三秋托人递进来的消息时，她愣了许久，怎么也想不明白周念念为什么愿意帮助自己。
难道是因为自己那天的哀求吗？
她向调查局提出了请周念念辩护的申请，内心忐忑了许久，既怕周念念拒绝只是耍弄自己，又怕周念念见了她嘲笑自己。
她的内心深处甚至已经做好了迎接周念念奚落她或者怜悯她的准备，却没想到周念念会如此的坦然。
“谢谢！”她抬起头看着周念念，认真的说。
周念念勾了勾嘴唇，“等你从这里出去再说感谢吧。”
张佩兰眼中骤然迸发出强烈的光亮，她还能从这里出去吗？
“你相信我没有杀张东？”她激动的往前倾了下身子。
周念念耸耸肩，“我相不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法庭上让法官相信你。”
左边坐着的向伟激动的拍了下桌子，“小周律师说的太好了，简直是夸夸其谈！”
周念念头疼的揉了揉额头。
“三叔！”向景山崩溃的看了一眼向伟，有一种此生都不想看听到他用成语的冲动。
周念念神色严肃的看着张佩兰，“我既然答应了做你的辩护律师，我就会全力以赴，希望你能相信我并告诉我全部的真相。”
张佩兰眼神闪了闪，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周念念神色坦然的看着她。
张佩兰抖了下嘴唇，眼神在向伟和向景山之间转了转，垂下了脑袋，声音很低但很坚持，“能不能请他们先出去，我.....我只和你说这件事。”
周念念看了看向伟和向景山，轻轻点了下头。
“好吧，看来我们要无功而返了。”向伟耸耸肩，拉着向景山出去了。
门关上的一瞬间，周念念还听到向景山沉重的声音，“三叔，求你了，别用成语了好吗？”
周念念失笑着摇摇头，转头看向张佩兰，“现在你能告诉我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张佩兰点点头，大概是想到了那天发生的事情，她的脸色有些发白，片刻才低声道：“张东出狱后，每隔两三天就过来骚扰我和小欣。”
“我恨他当初不顾一切的将所有罪名都推脱到我身上，并不让他进门。”
“那天晚上，张东爬墙进了院子，撬开了我家的房门。”说到这里，张佩兰的身子抖了下，情绪有些激动。
“别激动，慢慢说。”周念念安抚她。
张佩兰捂着脸平静了一会儿，才接着往下说。
张东潜入屋里的时候，她正搂着女儿小欣睡的正沉，张东猛然扑到了张佩兰身上，一把撤烂了她身上的衣裳。
张佩兰惊醒，拼命的挣扎，对着张东又抓又挠，张东气愤之下打了一巴掌，恶狠狠的道：“女儿都跟我生了一个，装什么贞洁烈女？”
“若不是老子在里面素了三年，老子能看上你这样的女人？”
“你乖乖的从了我，我保证以后能让你吃香的喝辣的，不然的话，老子就天天上门来弄你。”
张佩兰又惊又怕，拼了命的挣扎。
就在这个时候，小欣被吵醒了。
她看着一个男人压在自己妈妈身上，妈妈又哭又喊，小欣吓的哇哇大哭起来。
小欣骤然而起的哭声吓了张东一跳，也让他没了兴致，怒火中烧的张东反手给了小欣一巴掌，“死丫头，嚎什么丧？你老子又没死。”
第584章 对不起
张东在监狱参加劳动改造三年，性格脾气虽然没改，但却练就一把子力气，他用足了力道，一巴掌将小欣从床上掀了下去，摔在了地上，头碰在了床角上。
看到闺女被张东打了，张佩兰彻底失去了理智，摸到什么都往张东拼命的砸。
混乱中她摸到了家里的椅子，一把砸在了张东头上。
张佩兰说到这里，嘴唇抖了抖，“我....我拿椅子砸了他后，屋里太黑了，我看不到他出没出血，只听到他骂我骂的更凶了。”
“我拼了命的打砸他，推着他，将他推到了门外，我又惊又怕，赶紧将门关死，死死的抵着门。”
周念念蹙了蹙眉头，“张东被你赶出去后做了什么？”
张佩兰擦了擦眼泪，低声说：“起初他一直砸门，在门外骂我，骂的很难听，让我开门，后来动静就渐渐小了，我听到他倚着门坐了下来。”
“我害怕他再闯进来，所以不敢开门去看，便抱着小欣倚着门坐着，一晚上都没睡。”
“既然你一晚上没睡，你后来有没有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
张佩兰摇摇头，“小欣受了惊吓，一直哭，哭闹的厉害，我把她抱在怀里哄，没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
周念念皱眉，“张东坐下后再没有了任何动静？”
张佩兰道：“起初他还一直骂我，后来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的听不到了，我在哄小欣，又怕他是故意假装沉默引我出去，所以一直没敢开门。”
“直到早上我听到了外面的尖叫声，我才开了门，发....发现....发现他已经死了。”
周念念没有说话，沉默的用手轻轻敲着桌子。
张佩兰以为她是不相信自己，激动的站了起来，双手摁着桌子，急切的看着周念念。
“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事情真的就是这样，我....我真的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屋里太黑了，我为了省钱，天黑就带着孩子睡了，家里油灯也没点。”
“我真的不知道我用椅子砸中了他的头，我也不知道他出血多不多。”
她越说越急切，越说越有些语无伦次，最后忍不住掩面哭泣起来。
“我....我真的没有杀他，我是恨他，恨他毁了我一辈子，恨不得他去死，可....可我不敢杀人。”
“要是没有小欣，我也恨不得杀了他，可我不能，我知道杀人得偿命，我要是有事了，我的小欣怎么办？”
“我的小欣是个好孩子，也是个苦孩子，她除了我没有任何亲人疼她，所以我得好好活着，我得把小欣养大。”
“为了小欣，我也不能去杀人，我得好好的活着，我得活着.....”
张佩兰情绪十分激动，说到最后，也不知道是在说服周念念，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周念念听了心里忍不住有些酸涩，为张佩兰那句我的小欣怎么办。
她从这句话里感觉到了张佩兰对于小欣的那份深深的母爱，她相信张佩兰确实恨极了张东。
“我没说不相信你，你先别这么激动，”她叹了口气，轻声说。
张佩兰怔怔的抬起头看着她，似乎半晌才反应出来周念念这句话的含义。
“你真的愿意相信我？”她双眼直直的看着周念念。
周念念轻轻点了点头。
张佩兰嘴唇抖的厉害，眼中的泪簌簌落下，先是无声的落泪，随后声音越来越大。
最后她干脆蹲在了地上放声大哭起来，哭声中包含着无限的委屈，愤恨以及强烈的不甘。
这么多天她一直面对的都是审讯问话，或者让她交代杀人经过，第一次有人当面说愿意相信她。
这个人还是她曾经对不起的周念念。
复杂的情感冲击着张佩兰，让她哭的一时不能自己。
周念念静静的看着她哭泣，许久，见她的声音渐渐减小才将自己的手绢递了过去。
张佩兰看着递到眼前的手绢，手颤了颤，下意识的在自己的衣服上搓了下才接过手绢，擦干了眼泪，喃喃的道：“谢谢，谢谢！”
周念念见她情绪稳定下来，才接着问：“你仔细想想你打开门后看到张东的情形，越详细越好。”
张佩兰握着帕子点点头，想了想才接着说：“我开门的时候，看到他仰面躺在门口，双眼瞪的直直的，嗯，他的额头下面有血，脑袋下面也有血。”
周念念拿着笔边记录边问：“他的手呢？手在什么方向？”
大概没有人问过这个问题，张佩兰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才说：“他的一只手放在心口处，另外一只手.....”
她顿了顿才接着说：“我想起来了，他另外一只手身在脑袋后面，指着我的房门的方向。”
说到这里，她神色大变，“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告诉别人是我害了他？”
“不一定，你不要自己吓自己。”周念念看她神色发白，摇摇头出言安慰她，“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其它的?”
张佩兰摇摇头，“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么多了。”
周念念收起笔记本，站起身来，“好，那先这样，我回去整理材料，再去帮你收集一些证据。”
“这段时间你记住，调查局的人问你，你就按照和我说的这般回答，如果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你就不要回答，明白吗？”
张佩兰茫然的看着她，还可以不回答吗？
周念念隔着桌子，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说：“小欣在外面等你，你要坚持住。”
听到小欣的名字，张佩兰的眼神猛然迸发出强烈的光亮。
周念念见状放下心来，转身走了。
“对不起！”身后忽然传来张佩兰低低的道歉声。
周念念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看着她。
张佩兰认真的看着她，又说了一遍，“对不起，为我曾经做过的所有事，虽然现在说有点晚，但我还是得说一声：对不起。”
说罢她对着周念念深深的鞠了一躬。
周念念笑了笑，重生回来，张佩兰虽然做了一些错事，但还没有到伤害到她的地步，只是那个时候觉得张佩兰让人讨厌而已。
她没有说什么原谅的话，转过身摆摆手往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丢下一句话：“人活着还是要往前看。”
张佩兰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怔怔的落下泪来。
第585章 调查
周念念走出调查局，春日的暖阳照的她有些睁不开眼睛。
她下意识的用手遮了下眼，只觉得刚才在里面产生的压抑感在这温暖的阳光下，消散了不少。
“谈完了？”
周念念转头，看到向伟和向景山在旁边的柳树下站着。
她点点头，“咱们走吧。”
向伟和向景山连忙走过来，向景山不解的问：“咱们要去哪里啊？小周律师，是要去收集证据了吗？”
向伟眼睛一亮，激动的说：“真的吗？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一展身手了。”
周念念莞尔，难得他这次的一展身手这个成语用的还算不错。
“你们想好了吗？真的决定要跟我一起负责这个案子？”她想了想，认真的问道，“即使高所长不同意我们接这个案子？”
向伟嗤笑一声，“还考虑什么啊？我跟着小周律师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啊。”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一定跟着小周律师，”向景山上前一步，拍拍胸脯，神情有些憨厚，“我感觉跟着小周律师肯定能学好多东西。”
周念念歪着头打量了下叔侄俩，“你们就不怕我走后，高所长不能让你们俩转正？”
向景山嘿嘿一笑，挠挠头，“我三叔说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们只要坚持本心，总能.....”
向伟忍不住接话：“总能柳暗花明又一村的。”
周念念噗嗤被逗乐了，这句诗引用的虽然不太恰当，但也不会让人忍俊不禁。
“那好，既然你们想好了，那咱们就一起合作，努力将事情的真相还原出来。”周念念伸出手来，笑盈盈的看着叔侄二人。
向伟哈哈一笑，立刻伸出手来握了下周念念的手，“合作愉快啊，小周律师。”
三个人边说边往外走，向景山不解的问：“小周律师，你相信张佩兰没有杀人吗？”
虽然周念念直觉张佩兰没有骗她，但还是认真的告诉向景山，“我们作为律师，应该只相信证据，不是我们相不相信张佩兰，而是我们能不能找到完整的证据链证明她没有杀人。”
向景山愣了下，挠挠头，似乎在努力消化周念念的话。
“周律师真的是巧舌如簧，说的太好了。”向伟鼓掌，“那咱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啊？”
周念念嘴角抽了抽，知道向伟乱用成语的毛病，也懒得纠正他，就当向伟在夸他了。
“咱们先去趟孟匠村。”
去孟匠村的路上，周念念将张佩兰所说的事情转述给了两个人听，“.....我们现在去孟匠村再勘察一遍现场，印证一下张佩兰所说的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另外看看能不能发现新的证据。”
向景山若有所思的点头，一边听一边在自己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记录着。
向伟却一直没有说话。
三人到了孟匠村，周念念带人直接去了孟三秋家，表明了自己想去张佩兰住的地方查探一番，并给孟三秋看了张佩兰写的委托申请书。
孟老三家出了人命案，调查局的人来查探过几次，为了方便调查，也为了不被人破坏证据，调查局让孟老三将钥匙交给了孟三秋这个村长保管。
“我托了好几层的亲戚，好不容易给她带了一句话，没想到她真的听了进去，希望你们真的能帮道她。”孟三秋感慨的抽了一口旱烟，然后从腰间摸出一串钥匙，“走吧，我带你们过去。”
从孟三秋家出去的时候，孟三秋婆娘领着小欣从外面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小把猪尾巴草，应该是跟着孟三秋婆娘打猪草去了。
孟三秋将背上的筐放在了地上，笑呵呵的和念念打招呼，“念念来了。”
周念念回应着，感觉裤子被人扯了下，她低下头，对上了小欣黑黝黝如小鹿般的眼睛。
小欣的脸色有些苍白，神情看着蔫蔫的，唯有一双眼睛晶亮的看着周念念。
她忍不住蹲了下去，摸了下小欣的头发，柔声问：“小欣是去打猪草了吗？”
小欣点点头，细声细气的说：“嗯，喂猪，吃饭，等妈妈。”
周念念不明白这句话的逻辑关系，不解的看向孟三秋婆娘。
孟三秋婆娘叹了口气，疼惜的将小欣抱起来，“这孩子想她妈妈，晚上躲在被窝里偷偷的哭，就生了场病，也不爱吃饭，你孟伯伯就让她跟着我出去打猪草，告诉她打猪草，喂猪，等猪长大了妈妈就回来了。”
周念念眼睛有些酸涩。
“姨姨，妈妈....能回来吗？”小欣眼巴巴的看着周念念，神情十分忐忑。
周念念弯了弯唇，握着她沾满了青草汁的手，肯定的道：“小欣好好吃饭，妈妈一定能出来，等妈妈出来的时候，要让她看到一个白白胖胖，漂漂亮亮的小欣，好不好？”
小欣眼睛亮了下，急切的点头，“小欣吃饭，吃饭。”
“小欣真乖！”周念念拍了拍她的小手，看到这么懂事的孩子，她心里有些难受，也更加坚定了尽快收集证据的决心。
“孟伯伯，我们走吧。”
张佩兰住的地方自从出了人命案，村民们都有些打怵，很少从这边路过，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宅子周围就显得有些荒凉。
推开远门，院子里四周已经冒出了不少青青的草芽，可以想象，如果没有人居住，这院子很快就会荒草丛生，破败不堪。
孟三秋在大门口的墩子上坐了下来，“你们进去看吧，我就在这里等你们。”
“嗯，”周念念点头，视线落在了大门上，看了一眼上面的锁，蹙了蹙眉，“孟伯伯，这门上的心锁是你新换的？”
大门上挂着的是一把崭新的锁。
孟三秋点头，“那天出事的时候，大门的锁就坏了，锁不上，所以我给换了一把新锁。”
“那原来的锁呢？还在不在？”向伟激动的问。
孟三秋不明白他激动什么，但还是回答了他的话，“在呢，我给收起来了，在我家里呢。”
向伟和周念念对视了一眼，周念念点了点头，向伟果然是个心细的人，也善于进行细节的推敲。
周念念忽然觉得有了向家叔侄这对搭档，这个案子她应该不会太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