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我不懂艺术
周一的早晨，王小六为首的六个年轻人穿戴整齐，各自夹着一个包，手里拿着夹着彩印图案和价格表的文件夹，站一排仿佛在接受检阅。
方蛰缓缓的从六人面前走过，他们的装束都是西裤加衬衫的组合，脚下是擦的油光锃亮的皮靴。站在队列的正中对面，方蛰大声道：“我相信，你们是最棒的，所以，一个星期的时间，你们的任务就是走遍全市所有的批发市场，最终检验你们能力的是成绩。”
“是，我们是最棒的。”六个人昂首挺胸的回答，这段时间的培（洗）训（脑），给了这帮年轻人迷之自信。接下来他们要经受的是市场的毒打，能不能经受住考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方蛰相信，多年以后他们会感激方蛰。
配汽车是不可能的，一人一辆自行车还是自带的。六人信心满满的出发了。
看着站路边相送的方蛰，方丽华很不理解的低声问一句：“都是一群没有任何销售经验的愣头青啊，方总就这么放心他们？”
“一张白纸好作画，没经验是好事。我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培养他们。那些有经验的老江湖，他们的思维已经成了定式，遇见他们认为很难的情况，老江湖会放弃。而王正他们六个管你是谁，不管不顾的冲上去，绝对不会轻易放弃。”
方丽华听了忍不住笑了出来：“是啊，还真是这个情况。这段时间方总可没少给他们几个打鸡血。”方蛰呵呵一笑道：“那是，还是双份的鸡血。”
白莉最近盯着门面房的装修，方蛰这个老总还得干秘书的活。想想真是不爽啊！
处理文案的时候，方蛰有点怀念电脑了，想想现在286都是先进设备，并且价格非常感人，性能对于现在办公没多少提升。方蛰死了这条心，耐心的用纸笔来处理。
尽管现在的公司只是个草台班子，但是方蛰一开始就强调正规化的企业模式。企业要发展壮大，必须走正规化的发展道路。好吧，这并不是方蛰最初的想法。他最初的想法就是习惯，上一辈子开公司的习惯。
这一辈子再次开公司，强调正规化的本能带来的好处该走的程序带来效率有所下降的同时，可以钻的空子也大大的减少。等到言自香这个法律顾问对方蛰企业规章制服的严格表示赞许时，方蛰才发现有利于发展壮大的好处。
这是一个野蛮生长的年代，很多家族企业发展到一定的程度就开始走下坡路，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其中一个主要原因就是企业的管理问题。家族企业之中，多数亲戚朋友并不会感激那个带他们致富的人，而是会不断的挖企业的墙角。
白莉一个电话打来，方蛰拿着车钥匙出门，赶到江海路的时候，白莉指着玻璃墙上的照片和布局，颇有点邀功请赏的意思：“你看看，怎么样？”
“这是按照你的想法布置的？”方蛰看一眼就被惊着了，不是说照片的布局有多么的精彩，而是龙钢这家伙真没吹牛，在这个没有ps的时代，照片的效果几乎可说是完美。
当然方蛰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夸龙钢的，那也太白痴了。
“白姐的审美，真是无可挑剔。就凭这一组照片的摆设，这条街根本没对手。”好听的话不要钱的，所以方蛰一点都不吝啬。加上白莉在布局方面，确实没有多大的毛病。怎么说呢，也没什么亮点。这主要还是当代人比较保守的缘故，居中最大的照片居然是长裤照。
按照方蛰的构想，居中的照片，白莉的包臀裙丝袜+衬衣，下面两张是分别是白莉的另外一套七分裤加衬衣，龚月的青春吊带。三张照片成品字形，吊打整条街的服装店。
其他照片根本就不用贴玻璃墙上，应该用相框装起来，在墙上挂着做装饰。
方蛰总归是很会体量白姐姐的，所以摸着下巴看了一会之后：“白姐，我是个俗人啊，艺术方面没有太多的见解。总之觉得很好了，但是有点怎么说呢？”
白莉翻了翻白眼，你个松江大学毕业的家伙，说自己是俗人，你可是学过美学课的。
“行了，别遮遮掩掩的，我没有那么脆弱，有什么不足之处你直接指出来，我改正就是。”
方蛰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把自己的想法那么一说，白莉最初错愕，随即点点头：“就按照你的想法来，做出来看看效果再说。”
方蛰道：“三张照片要大，越接近真人大小越好。我们要不就不做，做就与众不同。”
白莉看了一眼自己弄的玻璃墙，上面的照片都是一般大小，摆了个心形。看看居中那张照片，怎么有点感觉自己太臭美了？
这年月的放大冲洗水平，方蛰还真的不是很懂。不像后来，直接打印出来就ok。
不管了，技术方面的事情，还是交给龙钢，尽量放大吧。
室内装修已经接近尾声了，还有三五个工人在里面。方蛰进来看看，基础格调还真没什么可挑剔的，看着一面墙上的原木色调构成的中间一段墙，方蛰赞许的点点头。
设计师很有想法，并且去做了。这钱花的值得。
白莉跟在身边，发现方蛰满意的笑容便放心的低声道：“设计加装修，一共是五万多。”
方蛰知道她的意思，不就是将近六万么？笑着摆手：“这活干的不错，值这个价钱。”
白莉再次感受到了方蛰的信任，或者说是方蛰从来不会让她有为难和不好意思的感觉。
这份信任的价值，白莉很清楚。六万块在偏一点的地方，能买一个小套了。
黄欢那边因为这笔生意的缘故，她丈夫的公司也算是活过来了。尤其是设计效果做出来之后，带着其他人来看过，当场就定了好几个活。
黄欢再三表示，要请方蛰吃饭，这事情白莉还没答应，要征求方蛰的意见才行。但是在这个事情之前，白莉还有一件事情，需要问一问方蛰。白莉没有为难方蛰的意思，只是真的希望这一次，方蛰能再包容她一次。
第九十二章 嫩草
“有个事，你要为难就不用陪我去了。”白莉的表情挣扎的很明显，方蛰不免心疼的笑问：“啥事情这么不好意思？”
“有个聚会，言自香也去，就是当年读研的时候，导师六十大寿。”白莉总算是说出来了，方蛰一听便露出戏谑的微笑道：“这事情令你如此为难？难道说我的情敌出现了？”
白莉不说话，方蛰的表情瞬间变冷，带着一丝杀气：“时间？”
白莉看着他瞬间狰狞的表情，好像最后时刻的冲锋，抖了一下，夹紧了腿，飞快的回答：“晚上，今天晚上八点半。”方蛰无语的看着她，好几秒之后：“那还等什么？”
说着抓着白莉的手就走，白莉费解的问：“去哪？”方蛰：“先去做头发啊。”
“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场合，有必要搞的那么正式么？”
“别装了，你心里早就憋着一口气，要叫他们（她们）看看你的日子过的有多好。”
“你怎么知道的？”
“谁让你长那么漂亮，女的嫉妒，男的暗恋或者表白失败，哼哼。你要过的不好，幸灾乐祸的有之，觉得有机可乘的有之，你觉得我会给他们（她们）机会么？”
本市最贵的美发店，白莉还从来没进来过，方蛰毫不犹豫的拉着她进门。
“有纸笔么？”发型师过来的时候，方蛰先开口了。
“好像有的，我去找找。”说着转身去了，兰花指一捏，小腰扭的让方蛰很放心，这是女装大佬的男装版本，好，很好。
没一会发型师回来了，方蛰一伸手，挡住他靠的太近，接过纸笔在一旁刷刷刷的开始画。这一下把店里的其他人都吸引过来了。不到五分钟，一长快速素描完成了。
白莉在表上看着，这不就是自己么？方蛰指着素描：“看见没有，就照着这个样子整。”
丸子头高发髻，线条柔和，脸部两侧拉出几许发丝，气势中带着性gan。
发型师看完之后倒吸一口凉气，飞快的瞄了一眼方蛰，这是行业大佬么？
方蛰又拿着纸笔，刷刷刷的画了起来，没一会又一张画好了，递给等在一边的发型师：“看见没有，照这个样子整。”发型师接过一看，这发型有点故意弄乱的效果，但是看着就是舒服，整体吐出了两个字，显嫩。
石锤了，行业打倒，给跪吧。
没一会功夫，方蛰这边才开始洗头呢，一个仪态雍容的女子出场了，看样子方蛰觉得叫一声大姐是不会有错的。
“英姐好。”店内的工作人员纷纷问好，英姐走到一边，拿起方蛰的作品仔细的看了起来。看完了走到方蛰身后站着，仔细的镜子里的帅脸，对发型师道：“我来吧，你不够格。”
这位男发型师一点脾气都眉头，谄媚的笑着退开。英姐站在方蛰的身后，抱着手看了一会道：“请允许我提个问题，您这张脸需要的是一种成熟感，按照您的造型，太嫩了。”
“嫩就对了，要的就是嫩的效果。”方蛰淡定的回答，英姐展颜一笑：“我说呢，了解。”
一个小时后，方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微微叹息一声：“其实我并不喜欢这样的形象。”镜子里活脱脱的一个小鲜肉，方蛰比较排斥的形象之一。
英姐在后面甜甜的一笑：“你这样子，年纪大点的女人恨不得一口吞进肚子里呢。”
“嗯，你这么想，就说明达到效果了。”方蛰站起来，看看白莉那边还只有一个开头。走过去在耳边低声道：“我出去办点事情，很快就回来。”
白莉现在整个人就是木偶，跟着方蛰的提线走：“嗯，你去吧，我这还有一会。”
“何止一会，没三四个小时完不了。晚饭只能随便吃点了。”方蛰一脸的苦笑。
白莉做个抱歉的表情，她应该提前跟方蛰说的，这不是一直担心方蛰的反应么？现在看来，所有的不安，都是多余的。方蛰对自己的放纵，有种没底线的趋势。
拿起店里的电话，方蛰拨了一个号，接通后笑嘻嘻道：“梅老头，你那有腕表么？”
“有啊，就是贵点。”电话的声音懒洋洋的，方蛰立刻道：“马上过来，你别出门了。”
梅老头叫啥方蛰不知道，他是陈院长那个圈子里的朋友，一次偶然的机会，跟着陈院长认识了他。梅老头手里有一些老玩意，别的都好说，就是价格对于现在的人而言，不友好。
对于重生者方蛰而言，价格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梅老头那里不会有假货。给妹妹那块玉佛，就是梅老头那里买来的，花了五百块。2019年那会，你做梦去吧，玻璃种的玉坠啊。
老头手里好东西不少，就是不好弄出来。不过这老头有软肋，好酒好色。
因为好色，弄了个小女朋友，子女不答应了。你找个老伴就算了，你弄一个比我们还小的女的做后妈，算什么事情？
这老头跟子女关系弄的挺僵，认识方蛰后，有次一块喝酒，老头喝高了一通倒苦水。
方蛰两辈子的经验啊，很成功的扮演了一个倾听者的角色。打那以后，方蛰跟他的关系就一直挺不错的，虽然来往不算很多，但也从他那里弄了不少小玩意，算是熟客了。
这不，方蛰后尾箱里正好装着一坛子女儿红，白莉生日那天弄来的没用上，这会算是派上用场了。开着车到了老头的住所，还是栋很有历史的小洋楼。可见这老头以前的黑历史。
看见方蛰老头就不乐意了：“怎么空着手来呢？滚蛋！”
边上的小女朋友也就是三十出头，赶紧拉老头的手：“老梅，这是客人。”
方蛰笑道：“别劝他，回头我要走，老头拉都拉不住。”
“什么意思？你小子还能憋什么好屁？”这老头的嘴是真毒，当年没让人整死真是老天爷不开眼。方蛰呵呵呵的冷笑三声，打开后尾箱：“我就让你看一眼。”
老头一看那坛子上的泥封就不淡定了，哧溜一下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蹿跟前，仔细打量一番之后：“看这泥封，怎么也得二十年往上走啊。”
“换你两块表，够不够？”方蛰气势十足，梅老头撇嘴，准备要拒绝的时候，非常舍不得的看一眼坛子：“你得加钱。”费老鼻子劲，眼珠子拔出来了。
“那得先看看货。”方蛰把后尾箱盖上了，老头悻悻道：“进来等着。”
第九十三章 B格
老头进里头去了，小女盆友端茶待客，客气两句，放下茶杯也告退了。这点细节方蛰就看的出来，老头被这小女盆友捏的死死的，那是有原因的。
老头出来时手里多了两个锦盒，看盒子的样子有点旧。
“你小子识货么？别买椟还珠啊。”老头一脸的不舍，两盒子递过来。
方蛰接过之后没着急打开，放在茶几上，先看这两盒子，凑近了鼻子吸一口，然后才坐直了身子，打开一个盒子，一块手表安静的躺在暗红色的锦缎之中。
手表保养的很好，岁月没有在表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光泽依旧，就是这款式有点老。
“盒子是沉香木的材料，这表我就不看了，我不懂这个，你告诉我是啥情况吧。”
方蛰不会做不懂装懂的事情，所以干脆的承认自己不懂这些。
“宝玑，知道么？这两块表不是一对，是我后来给凑的一对，一款男士一款女士。”
老头傲娇的用鼻孔看人，在其专业的领域，确实他有这个资本。
“你要真牛，弄一块普希金用过的同款来。”方蛰在他最得意的时候，狠狠的怼一刀。
“普希金那会能有腕表么？你这臭小子，还想不想要了？你说我攒这一对表容易么？这都是太平洋战争那会，松江租界的洋鬼子日子不好过拿来换物资，才有机会留在国内。我也开放之后偶然才弄到的一块，后来寻摸很久才凑一对。本来……，算了。”老头怒了。
“要不是古董，你说我能找你？多新鲜啊，我有钱去友谊商场转一圈，直接用外汇买两块表多省事啊，我何必来这看你的脸色？”
“呵呵，你在友谊商场最多能买到飞亚达、西铁城，顶天买到劳力士，你能买到宝玑？”
“呵呵，我明天就去办手续，最多半个月，我就能到港城去，你觉得我能买到么？再说了，你凭什么看不起劳力士？人也是世界顶尖的品牌。”
这年月劳力士还没烂大街呢，香港电影的锅还没彻底的丢出来。不过老头动不动就喜欢讲究什么文化底蕴，宝玑表深受各国皇室喜欢，在巴尔扎克、普希金等文豪的作品中出现过，他们也是宝玑表的用户，所以才显得颇有b格，深受老头的垂青。
这现象其实跟当时法国是欧洲文化中心有关，那会欧洲贵族有一个必备的技能，就是要会**语。不会**语，你说你是贵族要被人打死的。欧洲贵族相互之间公众场合的交流，那都是必须说法语的，不然你就是乡下人。
小女盆在一旁看着掩嘴浅笑，这两人每次遇见都要斗嘴，老头还乐此不疲。
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有仇的，知道的明白，老头没啥靠得住的朋友，方蛰跟他算是忘年交。这几年，方蛰买的东西不算多，但每次买的都是好货色，每次来也从不空手。
斗嘴其实也要看人的，如果你说的东西别人听不懂，那还有啥斗嘴的乐趣呢？
“少废话，都是普通的款子，就是有那么点历史，也不是什么限量版，你开个价。”
“我一巴掌呼死你，宝玑能有普通的款式？这是三十年代的宝玑，阿猫阿狗能买的到？”
“你怎么不说是英国王室流出来的货呢？”方蛰冷笑反诘。
“这还真的说不准，你怎么知道就不是呢？”老头在这里嘴硬，方蛰站起来道：“那行，我走了，劳力士就劳力士，反正国内名气更大。”
老头绷不住了，怒道：“算你狠，两万块你拿走。”
方蛰露出胜利的微笑：“没问题，要我说你这老头不厚道，每次都想宰我一刀。”
老头也乐了：“臭小子，哪次你不是跟老头斗到最后？”
“说的像你没赚钱似得？我敢打赌，你这两块表收的时候，不会超过一千块。”
“那又怎么样？老头子靠眼力吃饭，你羡慕吧？”
“羡慕，我羡慕嫉妒恨啊！”方蛰说着话，转身出门，回来时手里一坛子酒放下，还有一个挎包，往桌子上一丢：“数数。”
老头看都没看，挥手道：“滚滚滚！”
“走就走！不过走之前别说我没关照你，大桥快通车了，有钱赶紧过江去买房子卖地，免得你的存款贬值赶不上cpi指数。”
方蛰笑嘻嘻的告辞走人，小女盆友才拿起挎包看一眼：“二十摞工农兵，他不是算准了吧？”老头笑道：“没算准也差不多了，这钱你拿上，明天就过江去买房子，放你名下。”
“你还真信他说的啊？”小女盆友诧异的看着老头，梅老头淡淡道：“听他的没错，这小子有一套。这几年跟他喝几次酒，回头他吹牛都应验了。”
“这么厉害？”小女朋友这次真的惊讶了。
要说这古董表，方蛰是真不懂，上辈子也接触不多。但不妨碍方蛰相信梅老头，宝玑这个牌子只要是真货，这会一万块在国内都不算高价，出国去上拍卖会，更不得了。具体多少不得而知，如果真的跟某个贵族搭上边，那价格就不好说了。
这玩意怎么说呢，其实没也多少年历史。但架不住就是有人要追捧，你真没法子。
回到美发店，白莉这边正在收尾，看一眼对效果很满意。
结账的时候，方蛰拿出一摞工农兵：“够么？”美发店的老板娘笑语盈盈，眼神带钩子：“够了，先生欢迎常来。”方蛰啧了一声：“你手艺不错，就是不会做生意。”
“还请先生不吝赐教。”老板娘表情变得认真了起来。
“这个服务就跟不上，花多少钱就应该有相应的服务水准。今天我时间紧，回头有机会再聊。”方蛰看看白莉那眼神里的刀子，赶紧自我抢救。
“那留个联系方式吧。”老板娘这回没放电了，方蛰摆摆手：“走了，走了。”
出门先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好险。看见美女就管不住嘴的毛病，真是要命。问题是，想改它改不了，算了，就这样吧。以后注意，别在另外一个美女跟前与别的美女多话。
第九十四章 恩恩怨怨冷餐会
晚上八点十五分，方蛰把车停在一处法式风格的两层洋楼前，这一片过去是租界，近代华夏屈辱史的一部分。白莉的这位硕士导师的父亲是华裔归国学者，五十年代初放弃国外优渥的生活回国。留在国外和回国这两种选择，见仁见智吧。
在路上方蛰听白莉说起导师的家史时，心情很复杂。年少的时候，他跟随父亲归国，那会已经拿到米国哥伦比亚大学的学士学位。听白莉的意思，这位学者现在对米国颇为推崇。这种推崇是全方位的，只能说人都是会变的。
白莉下车后还是不放心的强调一句：“等一下，千万别跟他们吵起来。”
白莉很清楚，方蛰对米国这个国家，并不像白莉圈子里多数人那样的认同。每每提到米国的时候，方蛰更多的是用“流氓头子”来形容。
有一次白莉还不客气的问方蛰，“你去过米国么？眼见为实懂不懂？”
当时方蛰的答案很坚定，“帝国主义忘我之心不死”，前车之鉴过去也没几年。
其实道理很简单，只是方蛰不想跟白莉多说。这个世界别说什么体制、文化是否相互认同，世界老大只能有一个，白宫是谁烧的？扯那么多有的没的干啥？
“我还是讲道理的。”方蛰笑眯眯的，看上去心平气和。白莉这才放心的点点头。
“看看我，没问题吧？”白莉让方蛰检查一下她的装束，方蛰仔细打量一番，满意的笑：“没问题，美绝人寰。”
“嗯！去敲门吧。”白莉像一只高傲的白天鹅，扬了一下下巴。
“喳！”方蛰打个千，勾着腰装腔作势的往前小跑了三步，白莉忍不住又乐了。这就是方蛰，无时不刻都在让她开心的小男人。
屋内气氛正热烈，居中的沙发上，坐着红光满面的导师冯锷，左手边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头发用摩丝梳理的油光可鉴。边上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陪着。
客厅的墙边临时摆了一排桌子，桌上有十几个盘子，里面摆满了菜，都是肉类。最后一张小桌子上，摆着几瓶打开的红酒和杯子，还有热气腾腾的咖啡壶。
“马师兄搞这个冷餐会的模式，倒是头一次见过。为了爸爸的生辰，师兄费心了。”冯锷身边的女子二十五六，有七分姿色，眼睛对着马师兄一直放电。
马师兄笑着客气：“小师妹过誉了，这都是应该做的。不是我客气，冷餐会这种模式在米国很常见，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老师在米国长大，应该比我清楚的多。”
冯锷微笑摇头：“你也不用太谦虚，我在米国长大不假，那会物资还没这么丰富，普通华人想弄个冷餐会，还是需要费一点事情的，再说我们华人以前也没这个习惯。现在国内的情况虽然比你走的时候好了一些，但是要弄这么一堆冷菜，你也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这个我真的没法承认，我叔叔在西郊饭店后厨管事，我拜托他弄的菜。在那边只要肯花美元，想弄一个冷餐会还是很轻松的。唯一遗憾的就是酒了，只有张裕葡萄酒。”
马师兄一番客气之后，突然一转话锋：“言自香，怎么没见白莉，她说不来么？”
站在角落里眯着眼睛品酒的言自香，错愕的抬头看过来：“白莉？她说要来的。”
提到白莉，冯锷不免露出痛惜之色道：“白莉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耿志超这个白眼狼，害白莉不浅。等下你们不要提起他，免得白莉伤心。这孩子，离开松江大学都没跟我说一声，唉，离开伤心地也好。社科院老蔡那边，我打了个招呼，不会有人为难她的。”
马师兄听了笑道：“老师恐怕还不知道，白莉停薪留职了。”
冯锷非常意外的样子：“怎么？她不做学问，她能干啥？”
“外面有车来了，应该是白莉，我去开门。”言自香赶紧走开，逃出这个漩涡。马师兄当年苦苦追求白莉不得，伤心之余远渡大洋留学米国。其中恩恩怨怨，言自香也不是很清楚。
看见门口的方蛰，再看看白莉，言自香表情呆滞吐出三字经：“xxx。你们真是绝配。”
言自香表示不想在面对这对奸夫**了，太伤自尊了，转身就走。
“是白莉。”走到导师面前汇报后，同情的看了一眼飞快起身整理衣服的马师兄，扫过眼神里嫉妒的冒火的小师妹，言自香悄悄的溜角落里躲避战火。
客厅里的人看见门口两人进来时，面带激动的马师兄表情变化的很明显，原本是一脸的期待，变成了愕然。不是说白莉现在混的很惨么？怎么门口进来的这个女人如此的艳光四射？新奇的发型，无袖衬衣，衬托身材的贴身长裤，一黑一白，相映成趣。
白莉现在的服装款式，马师兄这个从米国回来的人都没见过，更不要说其他人了。方蛰都市丽人系列里头，唯一的长裤款式。尽显白莉的好身段，妩媚不失端庄。
最重要的是，白莉身边那个小白脸是谁？她带他来是啥意思，这小白脸帅的让人想打他是怎么一回事？小白脸手里拎着的一瓶红酒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次见面之前，马师兄幻想过很多次他与白莉想见的场合，总体上都是落难公主和白马王子相遇的桥段。最终都是白马王子抱得美人归的大团圆解决，现在戏还开场呢，剧本居然换了？这让马师兄情何以堪？
白莉对马师兄没有太多的感觉，不就是当年对自己表白过被拒绝的失败者之一么？
今天的重点是导师的生日，所以白莉像一只在水面浮游的白天鹅，昂着下巴走上前，站在导师面前，转身接过方蛰手里的酒瓶，双手奉上：“老师，长命百岁，龙马精神。”
冯锷人老成精，看了一眼还在呆滞状态的得意大弟子，心头暗暗叹息。学生的感情恩怨，他是不会多说一句的。倒是身边的小女儿，让冯锷有点头疼。
“有心了，白莉。”冯锷笑着接过酒瓶，看都没看，转身递给女儿。
没想到嫉妒的眼睛冒火的冯倩，接过酒瓶后来了一句：“这什么酒啊？配的上师兄精心准备的冷餐会么？”
现场气温瞬间降低好几度，视线聚焦冯倩手里的那瓶酒。
第九十五章 很刺激哦，你要不要试试？
冯倩嫉妒的根源在于白莉光彩夺目的出场，人漂亮，衣服得体，现场女性们直接被碾压。
原本在这里的三个女的，冯倩还能跟身材火爆的言自香打个平手，现在……。
对于幺女的任性，冯锷没有太多的办法，甚至重话都没有一句，只是朝白莉送去一个抱歉的眼神。方蛰的嘴角露出要搞事的微笑时，白莉轻轻的捏住他的手，拉上前。
“介绍一下，方蛰。”没说关系，但是大家又不傻，不难猜到两人之间的微妙。
“这是儿子啊，还是弟弟啊？”冯倩又来了一刀，刚才那一句没人接茬。
这一次冯锷还是没出言制止女儿继续挑衅，寄望于学生们的包容。
方蛰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击，而是先看看这位寿星公的反应，没想到他把头低下了。
这个就不能忍了，方蛰微微一笑，朝冯倩道：“阿姨好！”说着转头笑道：“白姐，我这么称呼没错吧？”
“噗嗤！”言自香躲在角落里都没能忍住笑，这厮的毒舌她可是见识过的。
“你……。”冯倩脸都气白了，手里的酒瓶抬起就要扔过来，方蛰一抬手：“你当心点，这是玛格酒庄出品的红酒。”
人长的帅就是有优势，冯倩被方蛰的笑容晃了一下，本能的问一句：“很贵？”
方蛰知道这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笑道：“也没多贵。”
冯锷一伸手就把酒瓶拿过去了，对女儿道：“好了，别闹。”
“哼！”冯倩对老爹还是了解的，看他的动作，这酒不差。冯倩转身走开了，这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没让父亲没台阶可下。
“白莉，破费了，这孩子被我惯坏了。”冯锷总算是代表女儿致歉了，方蛰对此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没有说话同样选择走开。不礼貌就不礼貌吧，反正方蛰就是这样，冯倩要是对自己不客气，方蛰不在意，要是针对白莉，方蛰就必须亮獠牙。
“他脾气不好！”白莉连歉意都欠奉，冯锷不免心里不快，但他的度量还是有的，笑了笑没评价，也没给自己找台阶说什么“年轻人如何”之类的话。
“你怎么弄一瓶洋酒来？”言自香低声问正在给倒咖啡的方蛰。
“一朋友送的，我不收还不行，他吹牛说什么大酒庄出品，我又不喜欢喝红酒，顺水人情咯。总不能让我拿铁盖茅台来送礼吧，那可亏不起。”方蛰还算客气，声音压低了。
其实这酒是刘世铎赚了钱之后，死活往后尾箱里塞了一木箱。他也是别人送的，只不过眼下国内没有喝红酒的习惯，眉眼抛给瞎子看了。方蛰倒是识货的，所以也就没拦着他。但嘴上却是不肯承认红酒比起白酒，确实有一些独到的优势。
马师兄总算是从呆滞之中走出来了，方蛰走开，正好给了他机会。
“白莉，这次从国外回来，最想见的人就是你了。听说你在国内呆的不如意。”马师兄以前就比较奔放的表白过一次，只不过那时候白莉跟高中时期就偷偷好上的耿志超证都领过了。当然白莉对马师兄没感觉，这也是真的。
白莉冲马师兄淡淡的撇了一眼：“你是不是见过耿志超了？”
马师兄本想否认，但还是点点头：“国外留学生就那么多，圈子不大，一点风吹草动传的人尽皆知。耿志超跟一个华裔混血结婚，我自然也听说了。”
马师兄言犹未尽之处，没说的话如下“我当时很开心，恨不得立刻回国”。当然这话不敢说出来，白莉一准扇他个耳光。
白莉嗤的一声笑了：“你觉得我像混的不如意的样子么？”
马师兄摇摇头：“看见你挺好的，我就放心了。那个方蛰，是你什么人？”
白莉又笑了：“你说呢？”这话问的太没水平了，今天是什么场合？能把方蛰带来，还不说明问题么？马师兄只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才问的，结果白莉连答案都不带给一个的。
马师兄还要说话时，白莉抢先道：“我去那边找朋友，抱歉。”说着走方蛰那边去了。
马师兄正要跟过去，手被突然出现的冯倩抓住了：“马师兄，我有话跟你说。”
马师兄只得作罢，冯倩拉着说了一会的话，明里暗里的示意他，冯倩也要出国了，到时候两人可以在一起。可惜，马师兄一颗心全在白莉身上，别说一个承诺了，连敷衍一下都没有。“嗯，到时候再说吧，我先过去那边。”
冯倩气的跺脚，但是也没办法，今天是老爹的寿辰，再闹就是丢老爹的脸，丢大家的脸。
“白莉，这身衣服哪里买的？”
言自香在一边评头论足的，白莉连连白眼也不在意。言自香一看马师兄走过来了，笑了笑低声道：“又来了，今天你惨了。”
马师兄走近的时候，白莉拉住方蛰的手，掏出手绢给他擦了擦头上不存在的汗：“看你，热咖啡喝的一头汗。”方蛰很配合的笑道：“我也不想啊，这不是没冰块么？”
马师兄好像被杨教授治疗过一样，呆呆的看着两人的互动。
白莉的手上那块表，此刻倒是显眼的很，跟着马师兄过来的冯倩酸溜溜的开口挖苦：“唉哟，穿的倒是很得体，手上的表看着很旧了哦。”
白莉倒是不在意，还按住要还击的方蛰：“新旧不重要，重要的是表是方蛰送我的。”
“啧啧，你还真别说啊，白师姐看着好年轻，一点都不像三十岁的人。方先生不知道多大了？比师姐小不少吧？”冯倩没想到白莉不迎战，又挖苦了一句。
白莉这次没拦住，方蛰开口笑道：“阿姨看的真准，我刚从松江大学毕业。”
冯倩气的不行，觉得有机会反击就忍住了，一手捂着嘴笑道：“哎呀，那不是师生……。”
方蛰一点都不生气，反而笑眯眯的回答：“对啊，阿姨说的真对，很刺激哦，你要不要试试？我跟你说啊，还有更刺激的。”
白莉这时候也不说话了，微笑着站一边看着方蛰为她出头。
“年龄差那么多，丢人！”冯倩咬着白莉不放，马师兄在一边想开口时，方蛰先怼过去：“男的可以找一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女的，女的怎么就不能找一个比她小几岁的男人？还是说，有的女人天生犯贱，死活要抱着比他大很多的男人不放？”
战火越发的激烈！
第九十六章 再帅就犯罪了
马师兄的勇气在唇枪舌剑的战斗场面中烟消云散，尤其是看到白莉始终面带微笑，用他从没感受过的温柔眼神在关注方蛰，仿佛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值得她去注意的人和事。
这就是根本不给机会啊。马师兄怅然了，出国五年，一边读书一边洗碗打黑工。每次累的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的时候，马师兄就想白莉，第二天又元气满满的继续。
在国外遭遇耿志超的时候，马师兄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了解了那边的事情，然后杀回国内。没想到一切都没有开始呢，又已经结束了。
是我问题呢？还是这个女人的问题？马师兄脑子里这个问好越来越大，最终进入了一个牛角尖，不是我的问题，我怎么会有问题呢？一定是这女人离不开男人！
“够了！”方蛰反击最为犀利的时候，马师兄爆发了。
气急败坏的冯倩，被马师兄一吼，眼泪都下来了。
“白莉，方蛰，你们走吧。”马师兄下了逐客令，本打算过来缓和气愤的冯锷，缓缓的坐了回去。年轻人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他很欣赏白莉，但冯倩是自己的女儿，马元又的得意高徒。人心总是偏着长的，心在正中那叫有病。
一直苟着的言自香听到这话，立刻挡在白莉的身前，盯着马师兄冷冷的问：“你说什么？有种你在说一遍？”
白莉赶紧拉住她，生怕她一激动，再来一击崩拳又弄一个进医院。
“行了，为这点事情生气不值得，我们走吧。”白莉笑着环顾四周，马师兄把头低下了，冯倩扭头四顾，冯锷意外的不在客厅，悄然离开了。
其他人没有一个站出来缓和气氛，人都是趋利避害的，没好处的事情，年轻气盛的时候会做。等待被社会收拾之后，聪明人往往会根据厉害关系来做决定。
在场的这些人，虽然都是同学，但是对他们来说，开口会得罪马师兄甚至是冯锷，得不偿失。刚才吵的激烈的时候，冯锷没有出来说话，而是选择离开。这就很说明问题了。这已经不是冯家的家教问题了，而是立场问题。
不管这些人心里多么的鄙夷冯家父女，脸上和嘴上是不会有任何表示的。
白莉按住了方蛰，拉着他离开。
“鬼知道她没离婚之前有没有搞破鞋！”
“啪!”话音刚落，言自香给了冯倩一记响亮的耳光，并且在众人注视中，死死的瞪着一脸不敢置信眼神的冯倩：“再不管好你这张臭嘴，我就撕烂它。”
方蛰在一边叹息道：“言姐，你这样不行啊。”
言自香知道这孙子的德性，扭头笑问：“怎么，你还打算找人泼硫酸啊？”
方蛰笑了笑，默认了这说话，现场温度降低到令人起鸡皮疙瘩的程度。每个人再看方蛰时，眼神里充满了畏惧。大家似乎都认可了一个事实，方蛰确实有那么干的打算，真是太可怕了。同时大家也羡慕的看着白莉，哪找的这么一个为她可以不顾一切的小男人。
“你刚才的样子很帅！”出门之后白莉就夸上了。
方蛰很认真的表示：“我知道，再帅就犯罪了！”
言自香捂着胸口表示正在恶心，三人都笑了起来，上车走人。
之前消失的冯锷出现了，看见女儿脸上的巴掌印，不但没生气，反而欣慰的点点头：“谁打的，打的很好啊。”冯倩眼泪都下来了：“爸，你怎么……。”
“啪！”当着一群学生的面，冯锷又一个巴掌扇冯倩的脸上，然后才不紧不慢的淡淡道：“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这一巴掌是提醒你，以后管住自己的嘴，免得哪天真被人泼硫酸。”
一巴掌加一句话，学生们瞬间就觉得老师的品格得到了升华。没有人去计较，为何之前没有闹起来之前，冯锷没有出手教训女儿。所有人反而坚定了疏远白莉的想法。
冯倩眼泪蓄满眼眶的时候，冯锷继续道：“那瓶玛格酒庄的酒，至少值五百英镑。白莉手上的腕表是宝玑的牌子，而且有相当的收藏价值。”
众人惊愕之余，马师兄接过冯锷的话：“宝玑这个牌子我听说过，深受欧洲王室的追捧。国内还真的没见过，没想到白莉戴着一块。”
尽管言犹未尽，大家都明白了冯锷和马师兄的潜台词，白莉和方蛰，惹不起，敬而远之吧。师徒二人合作演了一出戏，目的在于彻底的孤立白莉。冯倩的脸可定又疼了，但是两人也顾不上了，目前两人的立场是一致的。一个是记恨女儿被打，一个因爱生恨。
至于是非对错，小孩子才会去较真，成年人不会在意。所以，师徒二人一番话，对于某些人而言，其实是起反效果的。
先给言自香送到家，一路上大家都没说话，意外的安静。
言自香下车的时候，白莉在副驾驶位子上开口：“等一下。”
开门下车，白莉冲上去紧紧的抱着言自香，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是那份浓浓的情义。
“干啥呢？去抱你的小白脸去。”言自香一脸的嫌弃，推开白莉。
白莉笑着抹了抹眼泪，会车上摇下车窗，挥手告别：“走了。”
“滚吧，你们这对奸夫**。”言自香没好话，一直没开口的方蛰这时候念了一句诗：“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车子开远了，言自香在原地还在想这首诗的意思，想不明白。家门口开门的时候，想起赖在医院不敢回家的丈夫，突然咬牙切齿：“方蛰这个混蛋，老娘诅咒你有枪无弹。”
车子开出去好一阵，白莉才突然哈哈哈的大笑起来，停下来瞄着方蛰的时候，眼神不善。
“你别胡思乱想，我就是听不得她说我们才反击的。”方蛰赶紧解释，免得被友军误伤。
“缺德玩意，你真会找人泼硫酸啊？”白莉总算是理智了。
“怎么可能？那种只有一张嘴的怂货，吓不死她。”方蛰不屑的笑了笑，这种人见多了。
“方蛰，答应我，一定不要因为的冲动做错事情。”白莉正色敬告。
方蛰点点头：“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啊。只不过这个世界上，总是会有人莫名其妙的对你释放恶意。就像野狗一样，你不打断它的腿，它一直对你狂吠。”
第九十七章 死党驾到
方蛰说他不会犯法，白莉肯定是信的，这时候就算方蛰说他能登上太阳，白莉也是信的。
但是别人则不会这么想啊，又是玛格酒庄，又是宝玑的，这么有钱的人肯定是不好惹的。冯倩那种作死的行为，方蛰花钱找人泼她一脸硫酸可能不会，泼你一脸屎尿也够受的。
方蛰其实挺遗憾的，当时被言自香抢了先，不然动手的就是自己了。
可惜了，那一下没爽到。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把自己洗白白的白莉，让方蛰知道什么叫百炼钢化绕指柔。
早晨起来是给呼机给闹醒的，一看号码陌生，这年月可没有垃圾电话搞咋骗，因为电话费交不起啊。得，爬起来回电话吧。
“方蛰，没吵醒你吧？”电话里是魏晋的声音，方蛰看了一眼窗外，蒙蒙亮的天。
“你说呢？”方蛰的起床气不小，魏晋在电话那边笑出猪叫声：“这就对了，我特么的坐夜班车，你在家里睡觉，我不吵醒你我良心不安。别废话，赶紧来火车站接我。”
死党这种东西，有时候真的能把你起的想打死他。
“你慢慢等吧。”方蛰啪嗒挂了电话，飞快的起身梳洗，肚子饿的咕咕叫也没管，留下一张纸条出去了。嘴上说慢慢的等着，行动上却是争分夺秒。
出站口处的魏晋看起来就两个字“沧桑”，方蛰停好车时，站在远处先瞄他一眼。这家伙上次说要来，拖这些天才到，肯定不容易。
“md，下次再这么早吵醒我，打死你丢去喂狗。”方蛰上来就先怼人，魏晋笑眯眯的张开双臂，一个熊抱，使劲的拍着方蛰的背后：“兄弟，不容易啊，真不容易。”
方蛰推开他，嫌弃道：“身上一股怪味，死开点。”嘴上不好听，手却摸出烟来塞过去。
“绿皮车啊，一晚上挤的我差点窒息。你说这也不是春运啊，哪来这么多人啊？早知道我就坐汽车来了。”魏晋点着烟，口中吐槽。
方蛰打量一番他之后才笑道：“先找地方吃点东西，然后再说话。”
看见桑塔纳，魏晋转了一圈才上车：“这车是你的？上次电话里你说的都是真的？”
方蛰不无得意的点点头：“废话，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魏晋冷笑道：“你说这话你就不亏心？你骗我骗的少了？初一的暑假，你骗我说去打台球，结果你带着我走街串巷的卖冰棍。我攒了三块钱要凑齐一百零八将，你骗我说肚子疼要买药，结果拿着钱去吃汤包，吃了也不知道给我带一份。还有，上晚自习……。”
魏晋提起往事，真是一把辛酸泪，这两人友谊的小船一直没翻，真是很神奇。
“陈谷子烂芝麻，你就这点出息？”方蛰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的感觉，还挖苦他。
魏晋深深的吸一口烟，然后茫然的看着前方：“家里出了点事情，耽误了。”
方蛰没有追问，扶着方向盘淡淡道：“抓紧学张驾照，过年回家，这车你开。”
魏晋笑了：“我一定能混出个样子回去的，一定。”
上一辈子，魏晋最终还是去了特区省，混乱三年多一事无成，最终回家上班去了。方蛰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就是了，甚至还不如魏晋呢。好歹他还敢出去闯一闯。
“一起好好干吧，人这一辈子，总得搏一把死那天才肯闭眼。”方蛰想到了自己，最初只是想咸鱼，后来才发现，内心身处的骄傲，才是驱动他往前走的根源。
小区附近找个店吃了早饭，给魏晋领到家门口：“等下看见什么都别吃惊啊。”预防针先打一下，魏晋露出猥琐的笑容：“了解！”
不等方蛰开门呢，门从里面开了，白莉站在门口微笑相迎：“回来了，这就是方蛰的死党魏晋吧？我是白莉，方蛰的朋友。”
面对白莉的魏晋完全没有了混不吝的气质，紧张的先把手在裤子上擦几下，才握住手：“我是魏晋，嫂子好。”白莉笑的更热情了：“赶紧进来，我给你拿拖鞋。”
魏晋跟着进门，白莉笑问：“吃了么？”
方蛰道：“吃过了，你去忙你的，别管我们。”
白莉笑道：“中午在家吃还是出去吃？需要我提前去买菜么？”
方蛰道：“出去吃吧，回头我带他过去，安顿好了我去接你。对了，等下你去买个呼机吧，不然联系也不方便。”
“行，你们坐，我去收拾一下。”白莉转身进屋去收拾后，魏晋才扑向方蛰，双手掐住他的脖子：“禽兽啊，禽兽！说好一起单身下去，你却偷偷的在家里藏一个大美女。”
“等会再说，先说说你的安排。”方蛰按住魏晋，让他先冷静。
“好吧，我这一百多斤就交给你了。”
“先住下来，了解一下我现在做点事情，然后抽空去报个驾校学驾照。等你把情况都熟悉了，再做安排。你知道的，我一个人在外地，绝对相信的人除了她，就是你了。所以，你可能一开始得到的位置不高，但你要记住，你是我的眼睛。”
方蛰压低了声音，魏晋点头不语，表示明白。两人之间还是很有默契的，知道该干点啥。
白莉换了一身衣服就出来了，魏晋眼睛都看直了，赶紧起身招呼：“嫂子出去啊？”
“嗯，中午一起吃饭，给你接风。方蛰，我先走了。”
方蛰送到门口，白莉扭头啃一口才满意的离去。回头看见魏晋使劲的用手搓胳膊，方蛰忍不住抬脚就踹。魏晋灵巧的躲开，口中还在吐槽：“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太腻了。”
“对了，单位里女的不少，不过都是年龄三十以上的，你注意点啊，别弄出事情来不好收拾。”方蛰提醒一句，魏晋肯定的回答：“你放心，我喜欢比我小点的。”
“那容易，公司边上就是棉纺六厂，女工不下五千。”
“看来，我有机会谈一场恋爱了。”魏晋一副向往的样子，方蛰歪歪嘴表示鄙视。
“走了，先去住下来，我在小区里还有一套房子。”
两人到了新居，发现比方蛰住的还大，魏晋理解错误，表情严肃的拍拍方蛰的肩膀：“兄弟，有的话我就不说了。”方蛰一脸懵圈，心里一丝关于云珏的记忆顽强的爬了起来。
第九十八章 在异乡
“搬家很麻烦的，你想多了。”方蛰随口解释，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顽强的呐喊，不是这样，不是这样，不是这样。
一开始方蛰并不喜欢云珏，相处长了才发现，她顶着一个坚硬的外壳。当脱去外壳后，露出柔软，才是真实的云珏。
相比之下，外表柔软的吴明珠，却有一颗坚硬的心。
方蛰安顿魏晋的时候，洛杉矶的夜晚在某个庭院内热闹了起来。
云珏本不想参加这次聚会，但是架不住同居室友王秋的再三相劝，这才跟着出来。
party的形式都差不多，一群年轻人凑一起喝酒跳舞，有人会尝试抽一些404的玩意。当然还有更加404的玩意，五十克在国内可以判死刑的那种东西。
拒绝了几次邀请之后，云珏一个人站在角落里，看着室友王秋和一个白人男青年搂在一起，一开始是跳舞，后来转到角落里亲热去了。
人有从众心里，一个外来者肯定很想融入陌生的环境，这种心态容易为人所趁。拿到驾照的云珏开车来的，所以没有喝酒，也没打算呆太久。
来这里就是来感受一下气氛的，云珏没打算醉生梦死。方蛰不知道的是，如果没有他的出现，上一辈子的云珏后来没有出现，是因为她在大洋彼岸这个国家失踪了。那天她也是参加了一次party，失踪案后来成了无头案。
米国每年类似的案子很多，这个国家的犯罪率居高不下，破案率一直非常感人。
“你走开。”云珏即将离开的时候，看见了一个熟人。
吴明珠神情恍惚的时候，使劲的推开身边的男子。云珏果断的走上去，扶着吴明珠，瞪着面前那个华裔男子，目露凶光：“你对她做了些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想帮助她。”男子一脸的慌张，做贼心虚的样子。
“滚，不然我就打999。”云珏发出威胁，男子摊手做无辜状：“嘿，别激动，你这样会毁掉这场party的。”这时候王秋也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情，推开身边的男人冲过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关心的问一句，云珏看了面色通红，不停扭动身躯的吴明珠，怒道：“我怀疑他给我同学下了药。”
王秋早来一年，多读了一年预科，知道这种事情在米国很常见。
“狗屎！报警吧！”王秋很果断的要去打电话，华裔男子赶紧拦住她：“嘿，别激动！听着，我是这位吴女士表哥的朋友，她的表哥是这次party的组织者。”
“杰森、郭？”王秋犹豫了一下，这位杰森、郭在圈子里比较有名，主要是他的养母在华人圈子地位很高。这栋别墅，就是他养母名下的产业。
“我不管什么杰森、郭，我要带她走，谁拦着我就报警，说有人蓄意性、侵。”云珏看吴明珠的状态很糟糕，不想多留一步。
王秋也看出来了，恶狠狠的瞪着华裔男子，厉声道：“滚！让开。”
两人扶着吴明珠出门，找到云珏的车上去后，开车把吴明珠送往医院。路上云珏笑着问王秋：“你的男朋友呢？就这么丢下他了？”
“屁的男朋友，逢场作戏罢了。不然一个人在国外的日子，太寂寞了。”王秋坦然的很。
“寂寞么？是啊，寂寞，寂寞难耐。”云珏自言自语，心里默默的补一句，再难也要坚持下去。路是自己选的，现在就这么回去，要被人笑死的，尤其是那个混蛋。
吴明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看见床头的云珏，使劲的甩头，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吴明珠才坐起来准备下床。云珏靠着床睡的并不沉，一点动静就醒了：“你起来了？”
“嗯，我先上洗手间。”吴明珠快速的进了洗手间，坐在马桶上努力的回忆。昨天是姨妈的养子杰森，邀请她参加聚会，认识了几个同为华人的男人，然后喝了几杯香槟。再然后，就没有记忆了，怎么醒来会遭遇云珏呢？昨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看四周的环境，吴明珠明白了。出了卫生间，吴明珠愁眉苦脸的看着云珏：“我医保没办下来的。”
云珏明显的抽了几下腮帮子：“来都来了，这一刀也只能认宰。”
吴明珠深呼吸后点点头：“我还有一千美元的储蓄。”
如果在国内，云珏不会收这个钱，但这是在美国，没医保看病真的很惨。
“这事情我也有责任，医生说你的问题不严重，多喝点水稀释一下就行了。就算不管你，丢在床上睡一天也能代谢掉那些药物。所以，这钱我出一半吧。”云珏还不是彻底的米国思维，吴明珠明显比她适应的更快：“没这个道理，我还要多谢你救我呢。”
“我去办出院手续。”云珏起身出门，吴明珠挣扎着起来，找到衣服穿上。
病房外王秋拎着保温饭盒进来，看一眼便笑道：“你好了？我是王秋，云珏的室友。昨晚上我们一起去的聚会。”
“吴明珠，认识你很高兴。”
最终这笔数百美元的开支，吴明珠还是自己承担下来了。于情于理都应该她来出。
“我真是没想到……。”吴明珠言犹未尽，云珏和王秋都明白她的意思。
“在国外，最需要防备的就是无事献殷勤的同胞。他们真的能把你坑死。你的情况我了解了一下，那个表哥应该是盯上了继承权的事情才对你下毒手。他倒是狡猾的很，出钱让别人搞你，然后去你姨妈那里再上点眼药。”王秋消息灵通，很快就把事情给理顺了。
“这样么？”吴明珠不敢置信，王秋补充一句：“他是收养的，你是直系。亲疏关系一目了然，国人的习惯当然是把继承权交给有血缘关系的亲属。你阿姨没有子女，把你接过来，当然成了他唯一的竞争对手，你在他开的聚会上出了事情，一目了然。”
“这种事情在国内，真的不敢想象啊。”吴明珠感慨不已，云珏噗嗤一笑：“那是你没见过，京城里一些没落家族的子女，为了点遗产狗脑子都打出来了。”
“还有这种事情，说说。”吴明珠来了兴致，三人在云珏的车上，一路走一路聊着。
同在异乡，同类之间的抱团取暖。
第九十九章 市场调查
督察员，这是魏晋的职位，第二天方蛰就带着魏晋去上班，并且郑重介绍给诸位同事。
这个职位本没有的，是方蛰特设的一个职务。其实在国企里也有类似的部门存在，方蛰的庙小，魏晋现在只是一个光杆司令，但是他的存在没有任何人敢无视。
“怎么样，感觉如何？”方蛰笑眯眯的看着他，魏晋显得很严肃：“虫子，我知道我是来干啥的，以后得罪人的活交给我就好。”
“你不会怪我吧？”方蛰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魏晋嗤的一声笑了笑：“扯呢，我要是跟其他人关系搞好了，这兄弟还怎么做？”
方蛰笑了笑：“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月薪一千，没问题吧？”
魏晋龇牙咧嘴的笑了：“没问题，我老爹干了几十年才拿一千出头呢。”
方丽华敲门，魏晋开门后主动告辞，方蛰看看对面：“督察员的设置，大家没意见吧？”
方丽华诧异的看了方蛰一眼，随即笑了笑：“方总，您真是……。这样不行的，现在公司小，人不多，您可以顾忌大家的感受。以后发展起来，顾不过来的。”
方蛰一阵懵圈，我这是想看看谁有意见，回头我好打击报复他。现在的人思维真的这么简单么？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仔细一琢磨还真是啊，方蛰给下面一种威严不足的感觉。
“以后我一定注意。”方蛰接受批评，不管怎么说，方丽华的建议是正确的。
“方总，按照您的要求，仓库已经腾出来了，车间后面隔间做仓库也弄完了。具体到仓库今后的用途，您有什么交代没有？”方丽华进入工作状态，方蛰非常欣赏她这一点。
“仓库那边我打算弄个食堂，以后大家吃食堂会方便的一点，价格上也能有优惠。后来我发现仓库的位子很好，单纯的弄食堂太可惜了，所以考虑是不是可以这么弄。对外卖点快餐盒饭，对内承包单位食堂。”
这地段的运用，方蛰仔细的考虑过，等个五六年，这一片的工厂全都得搬迁。方蛰这个小公司，肯定也要搬走。到时候在重新规划商业用途，比现在自己搞别的要好很多。
“方总真不亏是个生意人，不过有个问题需要重视一下，现在单单用车间后面的隔间做仓库，地方是不是小了点。以后真需要扩大生产，也是个麻烦。”
“我这个办公楼，楼下空了两个房间，一个做小车间，专门制衣，一个做仓库。还需要租一辆车才行，不然送货是个麻烦。”方蛰没打算买车，现在钱可不宽松。
“棉纺六厂车队现在闲置了好些货车，可以低价购入一辆。”方丽华真是个好管家。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不对，我还是没想周到。”方蛰说着拍脑门。
方丽华直接糊涂了，疑惑道：“方总能说明白点么？”
方蛰道：“搞运输啊，那么大一个车队，闲置了多可惜。你去建议胡厂长，把车队单独弄一个部门，财务上独立核算。现在搞运输，绝对亏不了。”
方丽华叹息道：“方总是好心，但是您还是不了解国企的情况。哪怕是对外承包，这车队也搞不好的，最后还得落到私人的手里，才有活路。”
方蛰琢磨了一下露出苦笑，很简单，不患寡而患不均。
“算了，我不操这心了。你抓紧点，看看车况好的，买两辆货车。”方蛰苦笑连连。
方丽华退了下去，方蛰这边事情还多着呢，销售小组那边，王小六还等着汇报呢。
这两天方蛰有事没来，一时半会的没顾上他们几个，现在该关心一下了。
出门来到隔壁的大办公室，销售小组个人都在呢。看见方蛰都站起问候。
“坐下吧，一个一个的说说你们遇到的情况。”
六人互相看看，最后还是王小六站起道：“我来汇报吧。”
方蛰满意的点点头，王小六确实是可造之材。
“这两天我们跑了不少地方，经过了解，市场上的四件套已经有别的厂家在做了。从走访的商家反馈的情况看，该产品目前都是运往南方销售。看了我们的样品后，市场反响很好，我们的花色好看，型号全面，已经有商家要求送货。”
“我问过库管，目前库存全部都能发出去，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一些需求量大的商家，要求压货。这个权利我们都没有，我们尝试和商家谈现款，目前一个都没谈下来。”
方蛰很耐心的听王小六说完了，看看众人：“又没有人要补充？”
结果让方蛰失望了，其他人一个都没站起来。看来他们对于产品的认知还不够。
“价格，市场对我们产品的价格有什么反应？”方蛰淡淡的问一句，做销售的对价格不敏感，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这是方蛰比较失望的地方。
“价格？还行吧？都说我们的价格跟其他产品的价格要贵一些。”还是王小六站起来说话，方蛰平静的看着他，久久不语。
王小六被看的浑身发毛，浑然不觉自己错在哪里。其他人也不是很明白的样子。
方蛰拿起电话，呼叫白莉，等白莉回电话后问一句：“你那边的情况弄清楚了没有？”
“我跟言自香在一起呢，我们走了大概五家，一米二的平均价格在二十五元左右，一米五平均价格的三十五元左右，一米八的市场上目前没货。”
“行了，我知道了，差不多你们就回吧。”方蛰挂了电话。
按照现在这个市场批发价，卖出去一条四件套的毛利，较之成本是百分二百。方蛰现在用的原料，本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棉纺六厂为了清库存，坯布是亏本在卖。
搞价格战这种事情，现在根本没必要，因为市场足够大。等个三五年的，市场被做的半死了，再搞价格战都来得及。不过到时候，方蛰对这一块已经不会太重视了，肯定转产了。
“这样吧，你们等下出去见商家，现款是肯定的，根据销量来决定打折。折扣在最低八折，你们自己灵活掌握。切记，不要单纯的为了把东西卖出去，直接给商家八折。另外告诉商家，现在是开拓市场期间，所以才有折扣，为期三个月，过了就没折扣了。”
第一百章 无耻之徒
了解市场的情况后，方蛰的底气很足。对于这几位销售人员，方蛰也没有苛求的意思。他们都还年轻，可以慢慢的成长。
不过该有的提醒，还是很有必要的：“你们的成绩值得肯定，但是有一个不小的失误，你们为什么把其他产品的价格搞清楚呢？别人说什么你们就信了？为什么不详细的搞清楚呢？我从另外一条渠道得知，我们的价格跟别的产品价格确实相当，但这不是理由。”
一群年轻人被与他们年龄相当的方蛰训斥，却一个一个都老实的听着。别看方蛰平时很随和，真遇见事情了，也是能拉下脸来的。
“方总说的对，我们今天一定把事情都落实下来。”王小六还是代表大家说话了，方蛰看看他道：“作为销售人员，时刻都应该关注市场的动静。每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以后每周一早上，销售部门都要开个会，每个人都要发言，就这样吧。”
打发了王小六等人，方蛰回到办公室，这次的事情多亏让白莉去走一趟，这帮年轻人做事还是不够周密，这是没经验，以后慢慢的积累经验吧。新人不好带，说的就是这个情况。
现在方蛰也只能自己带，让别的人来带，没准又带成国企那帮人的路子。以后想改都难。
这次方蛰推出的四件套，一共有四种花色，都是他设（抄）计（袭）来的。因为花色新鲜，就算不料谈不上高档，就是一般的棉布不料，也能获得市场的青睐，如果要打价格战，方蛰就更不怕了。他的成本主要就是印染这一块，棉布这一块成本比别人低不少。
棉纺六厂最近的日子还算过的不错，主要是方蛰这边拿走不少的不料，按季度结账，清理了相当一部分库存。现在胡硕就盼着方蛰的买卖兴隆，他好跟着沾光。
一个电话进来，胡硕拿起就问：“我胡硕，哪位？”
“红星厂老王，老胡最近还好吧？”电话里的声音让胡硕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可是太了解这位老王了，主动电话打过来，那一准的没好事。
“还行吧，你那又出啥事情了？”胡硕心里往下一沉，先了解情况吧。
“就是你托红星厂印的步，我这里买了一些。这不是有违反协议的地方么，我特意电话请你多多包涵。”老王有点心虚，胡硕这边却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呆住了。
“你是说，远大公司定制的那批布料，你们给卖掉了？”胡硕真是不敢相信，再次确定一句。老王那边也察觉到不对劲了，低声解释：“这不是对方拿着现钱找来了么？我这里日子也不好过，所以才动了歪念头。”
胡硕顿时就急了：“老王啊，老王，要我怎么说你好？你眼皮怎么就这么浅呢？不对，这特么的就是白眼狼啊。人家说的好好的，一年以后这设计你们可以免费用，写进协议里的白纸黑字，你就当手纸给扔一边了？”
“我这不是……。”
“你别这个那个的，我告诉你，市局领导一直盯着这个项目，你去跟领导解释吧？还有，方蛰要是闹起来，倒霉的不止是你，还有我这个牵线人。你别解释吧，等着看人家怎么个态度吧。不行，我这就给孙主任打电话，他一直在盯着这个事情。”
胡硕气的把电话给按了，心头一阵恼火，起身搓手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电话铃声又来了，胡硕想想没接，可这电话一直在坚持响，胡硕拿起电话：“还有什么可说的？”电话那边老王道：“我这就过来，一起去见方总。”
方蛰没指望这几种花色能吃独食，只希望能在一定的时间内，让方蛰比别人先走一步，把牌子打出来。面对胡硕和老王的时候，方蛰才明白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方丽华端茶进来的时候，方蛰抬手道：“茶水端走吧，这两位领导不渴。”
方总管惊的手一抖，茶杯直接砸地上了。胡硕和老王的脸色极为难看，方丽华赶紧拿扫帚来打扫，心里跟打鼓似得，这是出什么大事了？方总这么冷静的人都失态了。
“你们走吧，我不想看见你们了。”方蛰有气无力的挥挥手，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了。
“不是，小方，不方总，我们来还是想解决问题嘛。你看，我们可以免掉您的印染费。”老王拿出这么一个解决办法的时候，方蛰都气乐了。
“你免了我的印染费，然后我得去跟其他商家打价格战？我本来好好的百分之百的利润，变成了百分之十？这就是你的解决方法？但凡有一点诚意，都说不出这个话来吧？”
老王并不觉得自己理亏：“这不是没办法么？厂里一直停工，工人等着米下锅呢。”
方蛰使劲的搓了搓脸，深呼吸后保持风度：“然后你就坑我这个给你活干的人？”说着方蛰对正在打扫卫生的方丽华道：“方主任，记录一下，红星印染厂从此列入不受欢迎企业的黑名单，这位王厂长，列入企业管理人黑名单，老死不相往来那种。”
两位厂长没想到方蛰的反应如此的剧烈，面面相觑之余，真的不敢走。传说中方蛰跟局领导的关系不错，万一他告状，自己就成了破坏领导改革尝试，这是要出大问题的。
“方总，冷静。”胡硕硬着头皮开口，方蛰瞪着他：“要我怎么冷静？我投入几百万来搞这个公司，就指望这个布料快速的占据市场，白纸黑只一年之期都不能等，还有什么好说的？胡厂长，这事情跟你没关系，你就别扯进来了。我会另外找厂家来印布，花色也会重新设计。”
胡硕无话可说，站在原地发呆。方蛰横了两人一眼：“二位，好走，我就不送客了。”
这一下胡硕和老王真没脸留下了，两人尴尬的退了出去，门还没关上呢，就听到“砰”的一声，还有方蛰气急败坏的骂声：“无耻！无耻！无耻之徒！”
第一百零一章 不想被人利用
方丽华低声劝了一句：“方总，我们是有合约的。”
“合约有个屁用，他是国企，不说官司能不能打赢了，他肯定会拖你个一年半载的。就算你打赢官司，法院判决了，他拒不执行你能如何？红星长两千多人呢，他要不让你连门都进不去。要不是打着这个算盘，他敢来这照面？也就是杀人犯法，不然我当场弄死他。”
方丽华又来一句：“要不，向上面反应一下？再有，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官司还是要打的，不能就这么便宜了红星厂。”
“官司当然要打的，不但要打，还要大张旗鼓的打。”方蛰想了想，觉得大官司是个变坏事为好事的举措。说着方蛰拿起电话，接通后道：“言姐，麻烦你来公司一趟。”
老王和胡硕上了车，坐在后面的老王面色阴沉，没想到方蛰根本就不按他熟悉的套路来，直接就翻脸了。想到他年纪轻轻的，就有这么多本钱办这个公司，还能得到局领导的重视，老王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鲁莽了一点。
“老胡啊，帮帮想个办法。”老王挤出笑容来，寄希望于胡硕。
“我有个屁的办法。”胡硕没好气的怼过去的时候，一个下属跑的气喘吁吁的过来了：“厂长，王厂长，二轻局的孙主任来了。”
胡硕惊的从车上蹿下来：“这么快？”下属喘息着道：“没到呢，在路上，已经出门了。”
胡硕听着面色发白，抬手指着老王道：“你啊你，真是把大家都害苦了。”
王厂长知道事情不妙了，皱着眉头：“还真是啊。”
胡硕急道：“别这个那个了，你那些布卖出去多少？”
王厂长倒是冷静下来了，笑道：“老胡，别着急。我们红星厂也不是后娘养的，再说了，我们用量大了，你们厂也跟着收益。现在那几种花色的料子，别人拿现金来进货。一下救活两个厂，我觉得孙主任也未必会怎么样我们。”
胡硕淡淡道：“你心里有数就好办了。”心里默默补一句，他是不会把我怎么样，但是你就不好说了，呵呵。还指望能在这个厂长的位子上干下去？这事情为什么不早汇报？
想着胡硕突然冒出一句：“老王，是不是二轻局……。”话说一半，看着老王淡定的表情，胡硕直接不说了，看着他久久不语，最后叹息一声：“唉……！”
楼上办公室里的方丽华还在劝一句：“要不向领导反应一下吧？毕竟上面一直很关注。”
方蛰摇摇头：“方主任，你也是老国企了，这事情你难道看不明白么？”
方丽华脸色一暗，她怎么会看不出来？“接下来的生产怎么办？”
“另外找厂家印布吧，不要找国企。”方蛰想了想，做出这么个决定。
方丽华犹豫道：“民营企业不是没有，只是他们未必有那个制版技术。红星长的设备是从德国引进的，质量还是有保证的。”
“就找民营企业，就这么定了。你抓紧联系看看，我们的库存还有一些，足够一个月生产的。一个月能找到合适的厂家就行，我建议你往姑苏那边去了解一下。”
这事情虽然麻烦，而且还增加成本，方蛰也没太好的选择了。反正红星厂是不会合作了，太恶心人了。打官司是为了宣传需要，这年头民营企业告国企，真是好新闻呢。
“好吧，我这就去安排。”方丽华退下去，方蛰坐在位子上，摸着下巴在琢磨这个事情。其实方丽华的建议是有一定道理的，向上面反应情况可能会得到帮助，至少以后会得到补偿。但是方蛰拒绝了这个建议，原因很简单，不想掺和进二轻局内部的倾轧之中。
正常的走法律途径，事情闹大了，该有的补偿也少不了。而且还不会被卷入纷争之中。
自从创业以来，波折不断。像苏健那种，其实没啥大不了的。方蛰想报复他很容易，甚至都不用自己动手，那种没多少社会经验的蠢货，就会自己把自己玩死。
今天这个事情则不然，对方蛰的企业来说，伤害巨大。
走出办公室，来到外面的大办公室，方蛰看一眼，里面只有吴龙斌在忙碌，他的事情也不少，培训员工，组织生产，热情很高呢。
“老吴，跟你说个事情。”方蛰进来一番话说完，吴龙斌气的浑身发抖，方蛰反倒要安抚他：“别激动，这种事情吃一堑长一智好了。对了，回头销售组的人回来了，你告诉他们，就说我的意思，所有四件套打五折，只要给现金就行。”
吴龙斌很是吃惊：“真的要这样？”方蛰点点头：“没时间了，一个月内，我要让别的产品一件都卖不掉。对了，我们库存有多少套？”
吴龙斌查了一下数据：“三千多套。”方蛰摇摇头：“少了，抓紧生产吧。把库存的料子全部用光，我们上新花色，我看他们还怎么跟我争。”
正说着呢，方丽华从外面进来了：“方总，好消息，我刚了解了一下，姑苏下面确实有个乡镇印染厂，他们也进口了一套德国设备。没想到啊，这家民营企业很有实力。”
方蛰想了想：“那还等这么，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出发。对了老吴，不管谁来找我，都说我不在，去哪了不知道，联系不上。”
方丽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作罢。方蛰转身道：“我回去收拾行礼，你也抓紧点吧。”
“这么急么？”方丽华还是问一句，方蛰淡淡的看她一眼：“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就是不想让他们找到我。我没有给别人当枪的义务。”
这话说的就很透了，方丽华果断的点头：“好的，我们火车站见吧。”
方蛰摇摇头：“不，开车去。这样，我送你回家，免得等下被人堵到。”
两人很快下楼上车，方蛰的话不幸言中，没走半个小时呢，孙主任的车就到楼下了，下车之后对随后而来的老王和胡硕道：“等下你们一定要注意态度，不能让小方总寒心。”
三人上楼来，只看见一个吴龙斌，胡硕赶紧问：“方总人呢？”
“不知道啊，刚才还在的，对了，方主任跟着一起走的，好像有什么急事。”
“赶紧打他呼机。”孙主任脸色一沉，吴龙斌赶紧打呼机，等了半个小时都没回电话。吴龙斌不用招呼就赶紧再打，还是没有回电话的意思。
孙主任的心往下一沉，这是不打算接受调停的意思么？
第一百零二章 决不罢休
孙主任的的想法很简单，让方蛰和红星厂握手言和，红星厂那边停止对外出售，原来说是一年的，现在改个半个月吧，一人让一步。没法子，孙主任接到胡硕的汇报，立刻向上级反应，得到的回答有点模糊。
这个就麻烦了，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事情看起来吃亏的只有一个方蛰，两个国企落了好处。局长们心里肯定会有偏向的，孟庭芝那边，她都调走了。
政策上给点补偿，以和为贵，这是两个主要领导的意见。
“还联系不上？”孙主任的脸色有点难看了，胡硕在一旁来了一句：“方总是怕了吧？”
一句话似乎道明了真相，孙主任听了恍然大悟。联系之前方蛰说的话，不就是这意思么？
这是躲起来不见自己，甚至更高一级的领导来了，方蛰也躲着不见。
这事情真是啊，那边红星厂有活干，棉纺六厂的库存有出路，局领导不动心太难了。现在就是孟副司长那边，想法子好好解释一下，让她理解自己的难处吧。
“嗯，那回去吧。”孙主任背着手离开了，两位厂长赶紧跟上，孙主任上车的时候，老王追上来问：“主任，那个布还卖不卖？”
孙主任面无表情看他一眼：“你看着办吧。”说着钻上车，一溜烟车子走了。
“看着办？我哪知道怎么办？”老王一头的黑线，这不给明确指示太讨厌了。
胡硕嘴上不说，心里冷笑，暗道：你说这话也不怕亏良心。之前你向人家分管这个事情的孙主任汇报了么？你直接越级汇报，孙主任没给你脸色看就是对得起你了。现在你让人家做主？将来出了问题，孙主任替你背锅？真是机关算尽！你得罪人了都不知道吧？
车上的孙主任气的脸都白了，好一阵还平稳了呼吸。这个老王真有本事，连我都算计。
方蛰开车带着方丽华已经快出市区了，沿着公路西行。
方丽华总归是心里不舒服，还在边上抱怨：“呼机响半天，都是办公室的号码。这一看就是局领导到了公司。回头找个有电话的地方听着，我打个电话回去问问。”
方蛰想了想，点点头：“问问也好，不过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路边有公用电话，方蛰停车，方丽华哧溜一下，冲到电话边打电话。再往前就是长途了，这是最后一丝希望。方丽华还是对局领导抱有希望的，总不能不讲理吧？
一个电话打回去，吴龙斌接的电话，把事情详细的说了一下，方丽华的心到谷底了。
不甘心啊，挂了电话，又给胡硕打过去，接通胡硕这边先开口：“是丽华吧？”
“嗯，是我。方总不想见人，我偷偷打的电话。”方丽华也留了个心眼。
胡硕听了皱眉道：“老王事情办的不地道，但总归是兄弟单位。市局领导又要考虑大局，孙主任之前表示，可以让红星厂展缓三个月。你跟方总说明白，上面压力也很大啊。”
方丽华肺都快气炸了，还是忍着嗯嗯两声，头一回主动表示：“没事我先挂了。”
以前主动挂电话这事情，那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胡硕这边有点懵圈，以前都是他交代完了，先挂电话。现在方丽华主动挂电话了，这说明什么？
方蛰叼着烟，看了一眼方丽华的表情就知道结果了，笑眯眯的等着她上车，心道：这人妥了，到手了。打死她都不会再回棉纺六厂。这么一看，还不算亏的太多。
车子继续开动，方蛰不说话，方丽华也不说话。
“你不生气了？”方丽华还是开口了，方蛰平静的开着车，淡淡道：“生气有用么？”
“他们怎么能这样？红星厂不按合同办事，局领导还护着。”方丽华咬牙切齿。
“规则是他们制定的，所以，规则对他们来说，可以遵守，也可以不遵守。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做事，只要是对自己有利的东西，拿过来再说。”
方丽华彻底的无语了，低头不知道再想什么。方蛰固然很愤怒，但是冷静下来发现，愤怒毫无作用。没有用的事情，生气有意思么？
“你觉得，是哪里走漏了风声？”方丽华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方蛰笑了笑：“当然是销售组那些年轻人，他们没经验嘛。对上那些老江湖，三两句话一套，什么都交代了。”
“这群蠢货，回去好好收拾他们。”方丽华握紧拳头，好像要打人的样子。
“吃亏不是坏事，而且这事情也会就那么算了。应该是商户那边想出来的套路，拿到布之后，悄悄的找别的厂家生产，然后跟着赚一笔。我会让这些人空欢喜的。当然关键还是红星厂，别看他现在卖的很爽，回头印多少就压多少。”
方丽华听了陡然一惊：“方总，那棉纺六厂不是被连累了？难怪刚才电话里胡厂长情绪不高，他是不是想到了这一步。”
方蛰摇摇头：“我们的安排他肯定想不到，他想到的是我不会善罢甘休，不然我就不会躲着不见了，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我都不会躲着不见。”
“红星厂得意一时，回头有他们哭的。到时候找回来，千万别心软。”方丽华狠狠的说。
方蛰叹息道：“说到底，我的钱还是少了，不然红星厂买下来就没这些事情了。”
方丽华听了翻白眼：“你这话说的不怕被人打死么？你都钱少了，我还活不活？”
方蛰呵呵一笑，脚下一脚油门，车子飞速前进。心里琢磨起另外一个念头来，私营企业这样下去肯定是困难重重，得想法子改变这个局面。
如果资金是来自外面呢？哪怕是港城和大员，都比现在受到的待遇要好啊。
这一路方蛰一直没法子下决心，要不要出去弄个皮包公司回来冒充一下。
金水镇外，方蛰的车子开始减速时，看见路边有人举着牌子：迎接方丽华女士。
路边仔细一看，站的人还不是一个，而是三个。两男一女，穿戴整齐。
方蛰把车靠过去，停下来招呼一声：“你们好，是来接松江远大公司的人么？”
为首一男子见状，立刻上前说话：“没错，我们是金鑫印染厂的，我是厂长秦大河。”
第一百零三章 共赢
“我是方丽华，这是我们公司总经理方蛰。”方丽华先下车，然后方蛰下车时做介绍。
握手认识后，秦大河带着两个属下也上了车，印染厂也有一辆车，还是奔驰。
方蛰的车跟在后面，感慨道：“姑苏这边的乡镇企业起步早，实力很强啊。”
“三角洲这一带，明清以来都是华夏经济发达地区。”方丽华直接奔着历史去了。
方蛰笑了笑，车子跟着进了一家企业，心里想的是，明明是一家很有实力的企业，方丽华一个电话，这边立刻做出这么高规格的迎接。可见人家的企业办的好是有原因的。
下车的时候，秦大河站在一边等着，方蛰锁车后才笑问：“方总是不是很意外？”
“是啊，非常的意外，明明是一家实力强劲的公司，为何对这个小公司如此热情？”
方蛰微微一笑：“刚才确实比较迷惑，现在似乎猜到答案了。”
秦大河听了露出惊讶：“哦，方总不妨直说。”
方蛰苦笑摇头：“秦厂长真是，一个厂无非就是两个问题，一个是产能不足，一个是产能过剩。贵厂应该不存在产能不足的问题，剩下的……。”方蛰说着一摊手，秦大河哈哈大笑，竖起大拇指：“方总年少有为啊。”
“我们就不必商业互吹了，秦厂长也就三十五六吧？这个年龄，能做到这样规模的企业，可真不简单啊。”方蛰笑着做个收拾，秦大河前面带路，其他人随后跟上。
“其实这厂一开始我就是个跑销售的小青年，早先就是一个小厂。给本地产的丝绸做印染的活，那时候还是计划经济，我们这里产的丝绸每年有一定的出口量。等我们厂发展起来了，上面又做了调整，把本地丝绸的印染交给了一家外地国企来做。理由是我们设备差。”
“这厂眼看就要倒闭，村里领导找到我这里，我就提了一个要求十年内我说了算。”
“你们这还是个村办企业？”这一次轮到方蛰惊讶了。
秦大河笑道：“不奇怪，我们这村办企业多了。怎么，方总看不上我们这小庙？”
方蛰摇摇头：“绝对没有，我只是感慨一下，村办企业都能红红火火，松江很多大型国企却办不下去了。真是令人嘘嘘不已。”
秦大河再次好爽的哈哈大笑：“不一样的，我们是做生意，他们是做官，怎么能一样呢？”
方蛰微微一愣，然后竖起大拇指：“精辟！”
两人年龄差不多十岁的差距，聊起来却有惺惺相惜之感。究其原因，不外是国企再烂，政府也不能撒手不管，民企再好，这个民营企业时代的政府也不会关注太多。
“先喝茶休息，晚宴正在准备。”秦大河落座之后客气一句。
方蛰很干脆的摇头：“实话实话，我公司的业务本来是一家国企在做，出了点变故，临时更换印染企业。所以时间对我公司来说很紧。休息的事情以后有的是时间，现在就下车间看看设备吧，晚上随便对付一顿，争取今天把业务上的事情都搞定。”
秦大河顿时肃然起敬，原本他对方蛰这个小年轻还真不太放在心上。聊了几句觉得这人不俗，可以一交。现在看法却发生了根本的转变，年少多金还这么拼，成功果然没有侥幸。
“好。”秦大河非常干脆的答应下来，起身招呼下楼去车间。边走边介绍：“我们的设备是三手的，从一家国企转卖而来。其实还是二手，因为这套设备买回来之后就放仓库里吃灰。”
方蛰对此毫不意外，只是笑了笑没有评价。
进车间走了一圈，这会设备正在保养，七八个工人在忙碌，方蛰跟着走了一圈一直没表态。秦大河多少有点忐忑的时候，方蛰才开口道：“我们的活可以交给你们来干，具体情况方主任电话里都交代了吧？”
“方主任大概说了一下，但是我这里有个条件，印染的量不能太小了，不然连制版费都赚不会来，做生意没人想亏本吧？”秦大河瞬间变身一个精明的商人，之前的豪爽像假的。
“秦厂长，我们提供设计，一共八套设计，其中四套为我方定制，另外四套免费给贵厂使用。还有一点，我们有个小要求，这次的活坯布需要从松江棉纺六厂进货。如果你们怕麻烦，我公司可以代劳。”方蛰根本不上套，笑着开出条件。
“方总，设计才值几个钱？”秦大河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方蛰笑眯眯的看着他不说话。
“方总，要不这样，制版费两家一人一半。”秦大河还在坚持，方蛰摇摇头：“四套定制，半年后贵厂也可以免费使用。我要求不高，就半年的时间差。还有，另外四套设计，你们可以去松江各个市场兜售嘛。还可以去南方市场兜售。”
秦大河眯着眼睛看着方蛰，好一阵才笑了笑：“方总，给个明白话吧。”
方蛰点点头：“我们都是民企，合作的基础是共赢，我也不拿什么商业机密的话来对付你。其实就是我被一家国企坑了，不得不提前拿出下一阶段才用上的设计。”
“能具体说说么？”秦大河真不是八卦，准确的情报才能有准备的针对市场。
方蛰也没有瞒着，把事情大概说了一下，红星印染厂违约，撕毁保密条款，造成了方蛰在市场上的被动，原本想用来打开市场的拳头产品，利润大幅降低不说，还造成了别的损失。
“这么说来，方总的诚意真的很足了。虽然只是方总的一面之词，但我相信方总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现在我们可以谈协议了。”秦大河又恢复了好爽。
方蛰笑着伸出手：“合作愉快。”
秦大河握手笑道：“合作愉快。”
这年月的企业家还是比较好打交道的，两家都没打算宰对方的时候，合约签署的很快。
晚饭真的就是简单的对付了一点，就在办公室里吃的盒饭。
“有个事情想麻烦一下秦厂长。”方蛰放下盒饭擦嘴的时候，冒出这么一句话。
第一百零四章 自主品牌
“方总说吧，我能帮忙一定尽力。”秦大河没把话说死，方蛰也没着急，而是笑道：“听说姑苏这边有一些企业给欧洲名牌代工面料，我想从这边进一点面料，不知道秦厂长有没有什么好的推荐。”
“方总，我不是很明白，同样的面料，如果没有贴牌，那可不算进口面料。方总如果要做面料生意，有的钱还是别赚的好。”秦大河说的很客气了，你不能做假面料生意啊，犯法的。这就是他的怀疑，担心年轻人胆子大，为挣钱敢作假。
同样的东西，贴牌后就是外国的名牌产品，没贴牌就是大路货。有人铤而走险很正常。
“我不需要贴牌那种，可以的话，有自主品牌的面料最好。”方蛰一句话，秦大河直接站起来了：“此话当真？”
“秦厂长别激动啊，坐下说呗。”方蛰笑了笑，秦大河却没坐下，而是盯着方蛰问：“方总，能说的明白一点么？”
“秦厂长，很简单的事情，我旗下还有个时装品牌，还没有正式开业那种。不过我有信心，把该品牌做大做强。”
“这个不重要，只要方总原因推销本土自主品牌的面料就行。”秦大河显得有点激动。
“秦厂长，我不正在这么做么？”方蛰笑着反问，秦大河突然楞一下，随即笑了。
什么意思呢？方蛰这次定制的布料，不就是秦大河所谓的自主品牌么？
“呵呵，抱歉，失态了。”秦大河笑着坐下了，脸上有点悔意。
方蛰呵呵一笑：“秦厂长不必担心，我不会坐地起价的。我一直认为，每一个坚持国产自主品牌的企业家，都是值得尊敬的。再说了，我也没打算进军纺织印染行业，倒是秦厂长，如果有机会，应该整合一家纺织企业才是啊。”
“方总的战略眼光，真是少有的高瞻远瞩。”秦大河现在冷静了，说话反而没那么干脆。
方蛰只是淡淡的一笑，看破没说破：“时间不早，面料的事情明天再说吧。”
秦大河稍稍沉吟，起身道：“好，我送方总去酒店休息。”
去酒店的路上，方蛰坐在了秦大河的车上，距离不远，五分钟的样子就到地方了。这小镇看着不大，居然还有一家看起来还算不差的酒店。
“这里原来是镇政府的招待所，后来被私人承包，政府取消了招待所的编制后，这里就成了私人的企业。”秦大河看见方蛰抬头看招牌，特意解释了一下。
“这几年还算好的，等几年国内一些知名品牌被外企并购，最终慢慢的消亡，国人才会被刺疼。”方蛰站在酒店门口，很突然的来这么一句。
秦大河深有同感的点头：“资本家哪有好心帮助本土品牌发展壮大的？换成我是境外大品牌，我也会把本土的品牌扼扼杀在摇篮的。这么简单的道理，是个人都能想明白。”
方蛰笑了笑没说话，这个话题实在不好深入评价，不然会被404。
其实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地方政客思维。
当然这个企业野蛮生长的时代，国家发展经济的大方针是正确的。正确的政策延续一两年是看不出太多成果的，延续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上辈子作为一个普通人的方蛰，感觉是这样的，突然就发现身边的有钱人真多。
其实，有钱人还是少数，只不过人们的眼神习惯性的盯着那些比自己有钱的人。
安排方蛰住下，秦大河没有多留便告辞了，回去的路上坐在后排闭目养神，前排的秘书回头问一句：“厂长，回家么？”
秦大河摇摇头：“回厂里。”秘书不再说话，司机专心开车到了厂里，回到办公室，秘书端来一杯茶放在面前时，低声问：“那个方总很特别么？”
秦大河的手轻车熟路的从领口钻进去，眼睛都没睁开，似乎在自言自语：“看着年轻，实则沉稳，进退有度。如果不是酒店登记的身份张是假的，这年轻人将来不是大企业家，就是牢底坐穿。”
“牢底坐穿？”秘书不解的反问一句，秦大河睁眼一笑：“方蛰这种人注定是特殊的，要不功成名就，要不下半辈子坐牢。他这种人，是不可能接受做一个普通人过一生的。”
方蛰要知道秦大河这么评价他，一定会凄厉的喊一声“冤枉”，我特么其实就想做一条咸鱼啊，问题是投胎技术太潮，只好自己朝着一条咸鱼的方向去努力。做一条咸鱼其实很简单，但是做条活的很舒服的咸鱼，就得有钱。
方蛰的思维中是这么解释的，没钱有什么资格做咸鱼？
“那个品牌的事情，就这么重要么？”秘书低声问一句，身子扭动，方便秦大河的手。
“人这一辈子，总得有点追求吧？之前我还怀疑，这小子调查过我呢？后来才反应过来，人家说的是真心话。只是从我的反应中，看出我正在做的一些事情。以他的智商，不难猜到我肯定在谋求收购纺织企业，降低成本，做大做强。只不过这个自主品牌在他心中的地位之高，我是没有想到的。”
“现在国内什么东西不和进口挂钩，价格都买不起来吧？”
“是啊，国人现在什么都是国外进口的好。”
方蛰这边也没早早睡下的意思，方丽华拿着合约进来，坐在方蛰对面笑道：“方总，和那个秦厂长聊的如何？”
“中原鹿正肥，秦厂长鹰视狼顾，枭雄之辈。”方蛰的眼睛盯着电视上正在放的广告，耳边传来广告词“中原之行哪里去，zz亚细亚。”
“方总，看广告也这么投入么？”方丽华随口调侃，方蛰却指着电视说：“这家企业，现在看着如日中天，最多五年时间就得完蛋。”
方丽华露出惊讶的表情，但是没反驳的意思，尽管她不敢相信方蛰说的话。
“不早了，休息吧。”方丽华起身告辞，方蛰送门口，转身时自嘲的笑了笑：“我有什么资格评价人家？至少现在我还没那个资格。”
第一百零五章 报仇不隔夜
第二天一早，秦大河先一步到酒店，方蛰还在梳洗时，秦大河就到了。
进门时方蛰看了一眼秦大河的黑眼圈，忍不住笑了笑：“秦厂长，要注意身体啊。”
秦大河的脸微微一红，随即心虚道：“我身体很好，多谢关心。”
方蛰没再说话，继续梳洗完毕，出来招呼秦大河一起下去早餐。方丽华在秘书的陪同下，从另外一个房间出来，方蛰对秦大河的评价有加了三分。
“方总对自主品牌，是不是有一些想法？”秦大河主动挑起这个话题。
“秦厂长，国内市场很大的，我们不去占领，必将被国外品牌占领。现在国外的很多品牌，还没看到国内市场的潜力，我们必须抓住这个有利的时机，用最快的速度把自主品牌打造好，并且深入人心。”方蛰非常诚恳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秦大河听着点点头：“我没有想那么远，只是想着将来我要死了，人们提起某某品牌时，能够稍带一句秦大河三个字就行。”这个时代的文人也好，企业家也罢，都是有家国情怀的。
方蛰笑了笑，觉得秦大河有点言不由衷，但还是没说破。
“我正在创立一个时装品牌，第一家专卖店即将开业。采购的面料，就是为这家企业做准备的。”方蛰没有遮遮掩掩，直奔主题。
秦大河略显尴尬的笑了笑，相比之下，他不如方蛰坦诚。
“金鑫印染厂正在谋求收购一家本地的纺织企业，今后讲是纺织印染一条龙。”
“秦厂长的整体构思里，是不是还有上游和下游企业的发展构想？”方蛰的话显得很突兀，秦大河根本没想到他的思维如此跳跃。面对方蛰询问的眼神，秦大河还是老实的点点头。
方蛰笑了笑：“我建议秦厂长，如果真要把整条生产链都做起来的话，一定要注意一点，不管哪个企业，都应该是独立核算自负盈亏。就算是同一家集团旗下的产业，也不要搞的分不清你我，至少在财务、人事方面，必须分清楚。”
“方总是什么意思？”秦大河变得严肃了起来，方蛰放下筷子，表情随意：“秦厂长放眼看看我们的国企，哪一家不是大而全？再往上看，我们的国家企业发展战略，大不大强不强不敢说，全是一定的。这种自上而下的发展思维，对于民营企业来说，合适么？”
“不管方总想说点什么，我都愿意洗耳恭听。”秦大河的态度真的很好。
“我们国家够大，所以从国家的战略安全角度来说，我们有必要全。否则必将很容易受制于人？但一家民营企业，想要做大做强，不一定非要全吧？我觉得专注对于民营企业而言，是一种更好的发展丝路。”
秦大河陷入了沉思之中，方蛰也不催他，等了一会秦大河才自嘲的笑了笑：“抱歉，走神了。”方蛰摆摆手：“没事，这样吧，关于面料的事情，我另外派人来跟秦厂长谈，只要质量上达到我们正在使用的面料质量的八成水平，我方就确定采购。合作的好，长期采购。”
秦大河颇为诧异：“怎么，方总都来了，不看看货再走么？”
方蛰摆摆手：“我其实不懂面料，这次来的急，面料的事情都是临时起意。我先回去了，回去就安排人过来具体看货谈判。”
秦大河知道方蛰肯定不会太清闲的，所以没有坚持：“这样吧，我让人回去取样品，然后我亲自走一趟松江，反正是要从棉纺六厂进货的，去一趟看看心里也踏实。”
话是很含蓄，但是意思也很明白。方蛰只是笑了笑，还是没有点破。
两辆车前后出了金鑫印染厂，然后沿着国道往松江去。这一路三个多小时，开车当然很辛苦。秦大河有专门的司机，方蛰是自己开车，沿途还得停下休息两次。
回到公司已经是午饭时间，下车时就看见胡硕站在公司楼下等着。
“方总，大人大量，不计前嫌，胡硕惭愧。”胡硕提前得到了消息，这点方蛰毫不意外。方丽华要是个无情无义之辈，也入不了方蛰的法眼。
“胡厂长不必吹捧，我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才这么做，你不欠我什么。”说着转身给秦大河介绍，其实秦大河已经看端倪来了，心里不禁给方蛰的评分倍增。胡硕是棉纺六厂的厂长，级别是正处，这个时代的民营企业负责人，对待国企负责人都是仰望的，别看棉纺六厂快倒闭了，人家胡硕的级别摆在那的。人是流动的，谁知道这片云彩将来会不会下雨。
胡硕心里也很舒服，当着秦大河的面，方蛰算是给自己留足了面子。但是心里也是有点失落的，方蛰说“不欠”的时候，意味这关系分的很清楚，大家连朋友都不是了。本来就不是朋友，只是有机会做朋友的。
真的见到了秦大河跟在电话里听方丽华汇报是两回事，秦大河亲自来，说明事情基本确定。心里踏实之余，不禁感慨，为红星印染厂的未来感慨。同时牢牢的记住一件事情，方蛰这个人心眼很小。这报仇都不带隔夜的，昨天就找到了秦大河，确定了印染渠道。将来秦大河的货杀到松江市场，红星厂拿什么跟人家拼？
这不是胡硕胡思乱想，现在的市场明摆着的，同样的产品，国企就是干不过民营企业。
拒绝了胡硕请客吃午饭的要求，方蛰却没有留下秦大河，而是让胡硕请秦大河吃饭。自己则留在公司吃盒饭，拿着秦大河带来的面料，交给老裁缝顾福生，让这个专业人士验货。
公司里事情很多，方蛰不可能一直躲着，昨天不得不躲，那是因为孙主任驾到。明白方蛰的意思后，孙主任自然不会来自讨没趣。说起来，方蛰还算不轻不重的得罪了一下孙主任。但是从方蛰的角度看，这个问题不重要了。从二轻局的领导做出偏袒的决策时，一切都不重要了。方蛰不可能做出任何退让妥协的决定，那样这家公司的发展必将陷入泥沼之中。
电话铃声打断了方蛰的工作状态，接听之后听到一个意外的声音。
“是我，孟庭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