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章：暴风将近（三更）
“你究竟干了些什么！”
“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对有些人，不能讲道理，得用皮鞭。”
“可我并没有同意！”
“但你也没反对，不是吗？”爱德华三世撑着桌面，挂上一脸无赖的笑，道：“你比你父亲差太多了，我们支持你，风险是很大的。你软弱，难道还不允许我们自己做点什么吗？而且现在的结果不是很好吗？格鲁格鲁家同意支持你了，这应该感谢我。”
依琳气得瑟瑟发抖了，却也无可奈何。
女性和年龄，是她最大的两个软肋。在这些他父亲的老部下面前，她没有多少威慑力。或许在他们面前，依琳从来都只是一个小女孩吧。即便是现在，也并不是打从心底认为她是合适的继承人。
攥紧了拳头，依琳一步步地后退。
爱德华三世缓缓坐了下去，靠着椅背笑嘻嘻地看着她。那态度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刚刚策动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事一样。
退出到走廊，依琳转身就走。守在门外的霍尔斯和麦克连忙跟上。
很快，依琳来到了另一个房间。
格雷、雪莱，还有格鲁格鲁伯爵都在房间里。还有一个医护官正小心翼翼地给格鲁格鲁伯爵的手上药。
仔细地观察着自己的伤口，格鲁格鲁伯爵连头都没抬，随口问道：“见过他了？”
“见，见过了。”依琳点了点头，支支吾吾地。
“见过了就好，总是得见一见的。”格鲁格鲁伯爵长长地叹了口气。
“格鲁格鲁叔叔不想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不想知道。”
“难道……格鲁格鲁叔叔不想我处理这件事，为您讨回公道吗？”
“公道？”格鲁格鲁伯爵冷哼一声，缓缓侧过脸来看着依琳说道：“我们可以支持你，但是有一个条件，菲尔德家的军队，不能和我们的军队部署在一起。侧翼也不行。你懂我的意思吗？”
依琳迟疑地问道：“格鲁格鲁叔叔怀疑爱德华三世是国王陛下的内应？”
“只是猜测而已，暂时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格鲁格鲁伯爵半眯着眼睛轻声说道：“听说拜尔德。夏普，我们的国王陛下拜尔德六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理政务了。在向你提出继承质疑之后，也没有任何动作。整个以撒都在讨论，没有人会支持他的决定……当年他统帅大军征讨艾伦王国的时候，可不是这么昏庸的。我一直在想，是什么原因让他做出这样的事情呢？难道只是因为老了吗？觉得他只要随时一声令下，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吞下整个贝希尔公国？”
格鲁格鲁伯爵注视着依琳。
依琳只能呆呆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其实之前我也不知道，但现在，我想，我可能知道了。只凭国王一个人的想法，没有其他任何人的支持想吞下贝希尔公国是不容易的。但是，如果你再给他一个合适的出兵理由，那就很容易了。例如……贝希尔公国发生内乱。”
听到这儿，依琳顿时倒吸了口凉气。
雪莱坐在一旁紧张地望着自己的爷爷。她听不太懂，但她觉得只要格雷在身边就安全了。正牵着格雷的手呢。
至于格雷，正梦游。反正这些事骑士是不用管的，依琳说踹谁他踹就是了。
深深吸了口气，格鲁格鲁伯爵长叹道：“我不喜欢做任何我搞不明白的事情。这件事，我原本是想尽力避免卷入的。但现在看来，由不得我了。让爱德华三世杀了我，再留下一封支持贝希尔家的信。里面没有暗语。这样一来，格鲁格鲁家的人一定会认定是你动的手，必定兴兵。然后，国王就有十足的理由出兵贝希尔公国平息纠纷了。他不是什么都不做，而是在等，等一个时机。到时候把公爵之位给谁，也不过是顺手一指而已。”
“可是……可是爱德华三世把唯一的儿子都带过来了。国王给了他什么好处可以让他冒这么大的风险？”
“你确定那是他的儿子吗？爱德华三世的儿子小吉米从小体弱多病，见过他的人并不多。”
“这……”依琳都恍惚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或者说，她不敢相信人心可以阴暗到这种程度。
“而且，他也有十足的把握。”顿了顿，格鲁格鲁伯爵又接着说道：“放心，我不会逼你处置他的，暂时没办法处置。这也是我答应袭击我的家伙不出兵征讨菲尔德家族的原因。你不能处置他，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他刺杀我，可以解释为帮国王挑起内乱，但更容易解释为帮你收服格鲁格鲁家。如果你这时候对他动手，那么其他小领主都会担忧。他们会忧心你是不是真的会确保他们的利益。到时候，好不容易集结起来的联军，也就散了。另外，如果你动手，那么菲尔德家族一样可以发难，到时候也一样是内乱。国王一样会出兵。”
依琳整个都怔住了。
格鲁格鲁伯爵撑着扶手缓缓地站了起来，道：“我会跟你共进退。这件事，暂时还没到没法解决的时候。但你最好听我的，否则，谁也帮不了你。现在，你就可以把爱德华三世和他的儿子监控起来了。”
“是！谢谢格鲁格鲁叔叔！”
“不用谢我，我是看在雪莱的面子上。”格鲁格鲁伯爵微笑着说。
……
已是凌晨时分，整个城堡还是灯火通明。大批的士兵往来不断地巡逻着。
不只是城堡，整个白城都是如此。城里设置了一个又一个的岗哨。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因为消息都被依琳封锁了。但每一个人都看得出来，局势非常紧张。
离开房间的时候，格雷转身就想往雪莱的反方向走，却被依琳一把扯住了。
“你送雪莱回房。”
“为什么？”格雷都惊了。他急着想回去检查《骑士成材指南》有没有破损。
“哪那么多为什么？让你送你就送！”依琳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
无奈，格雷只能朝着身旁的雪莱望了过去。
雪莱甜甜地笑着，挽着他的手。
“算了，送吧。反正也就在这里而已。服从依琳的命令也是誓言的一部分。”格雷无奈对自己说。
“还有。”正当格雷要离开的时候，依琳又把他叫住了，轻声说道：“今天晚上的事情谢谢你，如果你没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另外，白天的事情我在这里跟你道歉。我不该在那么多人面前斥责你。”
说完，依琳转身就走了。
格雷站在她的身后，呆愣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
壁炉里的火滋滋燃烧着。
依琳孤零零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客厅里，火光照着她的脸。一缕秀发从额头垂下，那神情，疲倦而无奈。
一杯清水被递到了她的面前。
“谢谢。”依琳轻轻接过，饮了一口，然后将杯子捧在手心。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壁炉里的火：“我是不是很没用？完全看不透他们的动作。就算知道了，也无可奈何。”
说这话的时候，依琳的眼眶微微地，发红了。
“怎么会呢？”艾比罗伯斯微笑着说道：“依琳小姐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女孩了。”
“但还是女孩对吗？”缓缓闭上眼睛，依琳苦笑着说道：“我的父亲曾经说过，如果我是男孩就好了。如果我是男孩就好了……呵，我也想知道，我为什么不是男孩。为什么我就不是个男孩呢？”
“就算是男孩，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吧。”艾比罗伯斯说道：“老公爵是忽然去世的，谁都没有心理准备，包括他自己。所以，也没有做出相应的安排。这种情况下，无论是谁来继承，都会有很多困难。绝大多数的男性继承人，在您这个年龄，做得都不如您。成长是需要时间的。”
“但如果我是男的，国王连借口都不会有。就算有私生子，也不可能拥有比我更优先的继承顺位。不是吗？”
艾比罗伯斯静静地注视着依琳，没有说话。
好一会，依琳又轻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动摇的。我只是……只是随意，说几句而已。就算我是女孩也一样，我一定会守住，守住我贝希尔家族的家业，谁也别想抢走。就算只剩下我一个人，也要向我的父亲证明，我并不比男孩差。”
大厅里静悄悄的，只剩下壁炉里的火滋滋燃烧的声音。
艾比罗伯斯静静地注视着依琳。
“而且。”仰起头，依琳望着艾比罗伯斯微笑道：“至少我还有你们，不是吗？还有你，还有霍尔斯，有麦克，还有格雷。现在又有格鲁格鲁叔叔肯帮我。”
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依琳轻轻拭去，睁大了眼睛道：“我并不孤单，我是新的贝希尔大公，谁也别想击败我！”
火光下，那眉宇之间透出的，是如同岩石一般坚定决心。
“是的，我的依琳小姐。”艾比罗伯斯微笑着答道。
31章：巫妖爱情故事第三季
在这个世界，贵族们的头等大事永远都是继承权问题，许多战争都是由此引发的。甚至以撒王国和隔壁艾伦王国千年的恩怨，也是由此而来。
而一旦见血，那就意味着**即将到来了。
一夜的风雨之后，第二天整个白城的局势明显紧张了不少。士兵们被编成五人一队开始四处巡查，每一个人都能清楚地感受到变化。倒是白城的小报，出奇地安静，报的都是些芝麻绿豆的小事。
不然呢？
领主的继承权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情，平时瞎报没事，刀已经出鞘了，再瞎报就是找死。听说感受到了气氛变化的报社主编们，早早地就守在城堡门口等着求见依琳了。没别的意思，就是探探领主的口风，看看领主喜欢在这时候听啥。
当然，这些都不关格雷的事。或者说，格雷暂时不关心这件事。因为他遇到了一个新的麻烦雪莱。
早上刚一开房门，他就发现雪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站在他房门口了。然后就一直跟着他。
他走一步，雪莱跟着走一步，他跑，雪莱也跟着跑。
最糟糕的是，雪莱一直看着他笑……
之前一直都是见到他就哭的来着。
其实哭也很烦人，但好在简单易懂。至少格雷清楚地知道雪莱哭，是因为她伤心。虽然格雷搞不清她究竟为了什么事情伤心，就好像什么事情都可以让她伤心似的。但至少知道她在伤心不是？
现在笑是怎么回事？而且是看着自己笑，一直笑……这就很毛骨悚然了。
“她不会是发现了我的秘密吧？”
“你还有秘密？啥秘密？”
“我这么大个‘秘密’站在这里你居然问我啥秘密？”
“哦，你说你是巫妖这件事呀？肯定不是。她要是知道了，保证笑不出来。”
“确定吗？”
“确定。”
不过，格雷还是不满意。因为他要出门去偶遇弘扬骑士精神的机会了，而雪莱要跟着。这使得他不得不让雪莱骑马，而自己牵马。
“她影响了我行动的速度，这会让我错过很多需要我弘扬骑士精神的机会，进而延后我成为伟大骑士的时间。也许是几年，甚至是永远！天哪！这想想实在太可怕了！”
“哦，这样你就受不了了？那你当初还求婚？还想着生很多小巫妖？”
“这跟求婚有什么关系？”
“结了婚，连睡觉都要在一起知道吗？”
“可我不用睡觉。”
“……”
黑猫忽然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你该不会以为，结了婚就一定会有孩子吧？”
“难道不是？”格雷反问道。
“难道是？”黑猫都震惊了。
格雷认真地说道：“我看《骑士成材指南》里都是只要结婚了，几年之后就会有孩子。《圣经》里也是。不过有点奇怪，为什么有些没结婚的，也会有孩子？难道结婚并不是必要条件？”
黑猫眼角顿时抽了抽。
也就是说这家伙从来没搞明白关于依琳关于“亲生女儿”和琼斯那个“私生子”之间的问题，究竟讲的是什么咯？
要现在跟一只巫妖普及一下人类的生理知识吗？
“呵，这种事谁爱干谁干去，反正我不干。”
“你说什么？”
“不，我只是打了个哈欠，什么也没说。”黑猫打着哈哈说。
大概因为随时会打仗的关系，一些商队选择了提早离开，白城一下萧条了不少。街道上盘查的士兵多了，行人就变少了。
这让格雷十分纠结。更糟糕的是，士兵大多都知道他，只要看到他想干点什么，都会出手帮忙。
于是，一个早上下来，他就扶了三个老人过马路。这还是好不容易抢来的。因为扶得急，其中一个不想过马路也给扶了过去，后面只能又扶回来。
这样能算两个吗？
好吧，不能。那扣除这个，实际上就扶了一个。
这让格雷感觉自己的骑士生涯都灰暗了。
“怎么办，我还能成为伟大骑士吗？”格雷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马上，撩着长发甜甜地笑着，一直盯着他的雪莱。
雪莱的目光真的一刻都没离开过格雷。
“爱情果然是盲目的。”黑猫啧啧感叹道：“她跟了你一个早上了，难道还没发现你是个傻子吗？”
“帮我想个办法摆脱她。”
“这太简单了。她不就一个人嘛。快中午了，一会送她回城堡吃午饭，然后趁她一个不注意偷偷溜走就行。”
“咦！这个办法听上去很不错！”
回过头，他猛地看到雪莱从侍女手中接过一个篮子。
“我想了一下，这里回城堡还挺远的。你走了一个早上也累了。所以我让他们在这边给我们准备了个地方，今天中午我们就这里野餐吧。”
说着，雪莱一指，远远地，格雷看到四个格鲁格鲁家的侍女已经在草地上铺好了垫子，摆好了丰盛的午餐。
“我得当着她的面吃东西？”格雷都呆住了。
“别问我怎么摆脱六个人，我也不知道。”黑猫小声嘀咕道。
……
河水轻轻地流淌着，一只蜻蜓落到了河边的芦苇上，轻轻抖了抖，又飞走了。
小小的河畔草皮上铺了一块垫子，格雷和雪莱靠坐着。
夹好了一块三明治，雪莱递到了格雷眼前。
“来，张嘴，啊~”
光四周就有五个侍女盯着格雷。
这还不只，更远处还有行人驻足观望。
“那不是格雷男爵和雪莱小姐吗？他们正在野餐吗？”
“看上去感情很好呢。”
“男的帅，女的美，真的好登对。”
“男的帅？你见过格雷男爵真容了。”
“没见过……嘻嘻，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在这里盯着呢？”说话的人窃笑了起来。
是的，一大帮少女，当中还混杂了一些大妈，就等着格雷掀起面罩看一下他的脸。
不只如此，就在距离格雷五米的地方，已经有三个画师架好了画架准备开始素描了。这是明天报纸头条的插画。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伸长了脖子。
格雷的脊背骨一阵拔凉。
“怎么办？”格雷小声问黑猫。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自己想办法。”黑猫已经麻木了。
想了想，格雷只能说了一句：“我自己来！”然后接过三明治，飞速将面罩掀开一条缝塞了进去。接着装作若无其事地左顾右盼。
一下子，所有人都沉默了。包括雪莱。
“你吃得好快。”
“是吗？我吃饭都这样的。”
“是饿坏了吗？没关系，我准备了很多！”雪莱又是甜甜地笑了起来，贤惠地又夹好下一块递了过去。
所有人又伸长了脖子。
格雷故技重施！没错！他已经不怕了！
然后第三块，第四块，一只鸡腿，一整条猪腿，青菜，各种各样的食物。
躲在盔甲里的黑猫都被食物埋了。
“你有想过这种天气盔甲里塞这么多食物，回头馊了是个什么味道吗？”
“吃光不就行了？”
“你觉得一只猫吃得完？”黑猫有气无力的说道。
等着看格雷真容的人们都已经失望地走了，雪莱却看上去更加开心了，她激动地说道：“你胃口这么好，我们以后生的孩子一定很健康！”
格雷忽然听到了一个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于是，他牵着雪莱的手说道：“雪莱，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
“你说。”
“我们以后生孩子，是要怎么生？”
听到这个问题，雪莱一下都羞涩了，脸刷的一下红得跟个苹果似的，那头越埋越低。
“你，你突然问我这个……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现在聊这个话题是不是太早了？”
“早吗？刚刚不是你开的头吗？”
“是我开的头？”
“当然，我听得很清楚。”
“嗯……额，就结婚，然后就生孩子了呀。”雪莱眨巴着眼睛望着格雷。
格雷认真地说道：“我想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我是想知道具体的。”
“你想多‘具体’？”雪莱都惊呆了。
“就，越具体越好！”
“越‘具体’越好？”
“是的！”格雷重重地点头。
雪莱心跳加快，呼吸急促，呆呆地望着格雷，那脸火辣火辣的，蹙眉头，咬嘴唇。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可格雷还在盯着她，期待着答案。不只如此，还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往下说。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
守在四周的五个侍女都尴尬得眼睛不知道该看哪里了，而巫妖依旧不知道尴尬是个什么玩意。
好一会，雪莱终于受不了了，她猛地站了起来，一脸痛苦地说了一句：“不行，我们现在还不能谈这个话题！我不是个轻浮的女孩！”
说完，转身就跑开了。
四周的侍女们连忙一个个追了上去。
转眼之间，草坪上就只剩下格雷一个人愣在原地了。
“她不想告诉我对吗？”
“是的。”
“她为什么不想告诉我？这不是很严肃的话题吗？怎么会跟轻浮扯上关系呢？”
“对，这确实是一个严肃的话题。相当地严肃。”早已经习惯了的黑猫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要落井下石。
32章：巫妖爱情故事第三季（2）（二更）
“他怎么能这样，问我这种问题。”雪莱愤愤不平地走在大街上自言自语。
后面紧跟着的五个侍女都不知所措了。
“如果我回答了，岂不是说明我是一个轻浮的女人了？”
“可是，我就这么走了，他会不会不开心呢？”
“我要不要现在回去？”雪莱停下脚步回头张望，脸红得像个苹果一样。
“要是回去了，他接着问我这种问题又该怎么办？这个问题我也不懂呀，我该怎么回答他？”说着，雪莱忽然愣了一下：“对哦，其实我也不懂。我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我不知道呢？”
于是乎，五个侍女又跟着她往回走了。
……
好奇心重的人，你懂的，你越是不想让他知道，他就越好奇，越是不惜一切代价想知道。
很显然，巫妖就是属于这样一个物种。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好奇心害死猫”。为什么不说“好奇心害死巫妖”呢？其实仅仅是因为巫妖已经死了，没办法再死一次而已。
雪莱走后，格雷蹲在原地一阵冥思苦想，全然忘记了自己还要继续偶遇可以弘扬骑士精神的事件。他试图通过空想的方式推导出关于人类“生育”的整个流程。
当然，他失败了。这种事对于除了如何保养骨头之外生理知识为零的巫妖来说，显然是个不可能的任务。
“我需要更多的信息。”
“额……”
“你没什么能告诉我的吗？只要有足够的信息，我相信就算没人告诉我，我也能自己想明白这个问题。请不要怀疑一只巫妖的智商。”
“是的，我从没怀疑过。”黑猫面无表情地说。
“然后呢？”
“我并没有什么想告诉你的。”
“你确定？”格雷的手都伸到盔甲里了。
“等等等等！我真的不知道呀！我活着的时候又没孩子，你们巫妖不也不是什么魔法都懂吗？我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
格雷想了想，觉得黑猫说得很有道理。自己确实还有不少魔法不懂。而“生孩子”，显然是人类“魔法”当中比较高端的。
不过，好像懂的人也不少呀。不然这么多人类是哪里冒出来的呢？
这么说的话，他们是不是有什么特殊途径可以学习？
牵着骨马一路走着，格雷一路冥思苦想，甚至连老人都忘了扶。
忽然间，他看到草地上有两个小孩铺着一块布，聚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
“老婆！我回来了！”小男孩喊了一声，然后坐到椅子上。
“工作一天辛苦了吧？”小女孩给小男孩揉了揉肩膀。
“还好，为了你和孩子，我必须要努力工作！”
“晚饭已经好了，我去端出来。”
“好。”
紧接着，小女孩转身端来了两个盘子，盘子里还放着两根野草。还有点泥。
“你先吃，我还要喂孩子。”
“好。”小男孩用两根木棍假装刀叉开始“吃”了起来。小女孩抱着娃娃一个劲地哄。
“我懂了！”格雷忽然恍然大悟！
已经麻木了的黑猫面无表情地看着。正常来说，每当格雷说出“我懂了”之后，总是要搞出点什么事情来。不过，有什么办法呢？谁拦得住一只巫妖呀。
掉转了身子，它钻回盔甲胸腔躺在食物上睡觉去了。准备天塌下来都不管。
于是乎，没有了黑猫劝阻的格雷开始放飞自我了。在跟两个小孩简单交流了几句取得一点“经验”之后，他急匆匆地骑上了马，直奔城堡。
……
“咦，格雷呢？”望着只剩下垫子和几个篮子的草坪，雪莱紧张地说道：“他不会是生我气了吧？快帮我找找！”
“是！”
……
午后，城堡中的依琳正忙着亲自检查刚刚打造好的新盔甲，十来件重甲在她的小厅堂里一字排开。
“现在每天能铸造十套步兵重甲，轻甲的话能有三十套。人手充足，速度还不错。”一旁的艾比罗伯斯握着本子介绍道：“如果战事发生在一个月后，我们有把握把军队所有需要更换的盔甲全部更换一遍，但是材料可能会不够。毕竟之前没有准备这么多的生铁，而采购的生铁应该还要十天才能运到。这方面我会派人加紧催促的。现在比较担心的是，如果国王陛下提早发兵，那么……”
“粮食呢？”
“粮食已经备齐了，去年丰收，粮食很充裕，面包房正在加紧磨制面粉。但是我们的军费可能不太够了。”
“不是有商队吗？盔甲用的材料如果实在不够的话，可以跟商队直接购买成品盔甲。”
“但是我们军费本来就已经不多了。”
“钱我会想办法，你按照最快的方式办就行了。”
一个侍卫匆匆推门走了进来，行礼道：“依琳小姐，格雷男爵说有急事求见。”
“急事？”依琳愣了一下，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
艾比罗伯斯和在场的几位骑士都离开了客厅，很快，格雷出现在了依琳面前。
“我想跟你借个人！”
“谁？”
“小吉米！”
“你找到爱德华三世和国王勾结的证据了？”依琳喜出望外。
“我想让小吉米陪我玩过家家！”
一瞬间，依琳的脸色的笑容凝固掉了，拼命咳嗽，差点没让自己的唾沫呛死。
“我，刚刚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我想让小吉米陪我玩过家家！”格雷认真地又说了一遍，生怕依琳没听明白，还比划着解释道：“就是我演爸爸，他演儿子，我准备让雪莱演妈妈……”
“停！我懂了！”依琳强压着怒火，好不容易才缓过来。
自己拼死拼活，没日没夜地在准备着即将到来的战争，而自己最强大的骑士急急忙忙赶来说有急事，自己还特意屏退左右了。结果居然是想玩“过家家”……这换了哪个领主不得吐血三升？
“你……是认真的？”
“当然。毕竟我之前让小吉米演恶龙，你很生气。所以这次我特意来找你说明一下。注意到我的用词了吗？是‘他陪我’，不是‘我陪他’。这样的话，我就可以让他演我的儿子了。你知道的，我从没当过父亲，这不利于婚后生活。在那之前，我想先体验一下，积累一点经验。你得承认，这会很有帮助。我知道你特别忙，所以不是这么重要的事情的话，我都不敢来打搅你。”
“你还真是体贴呀……”
“当然，你的骑士一直都很体贴！”
依琳笑得很艰难，嘴角都有点抽搐了，但还是努力地笑着。
“行！我答应你！就当是为之前的事情道歉！去吧！玩得开心点！”
“谢谢！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
此时此刻，雪莱正坐着马车急匆匆地进了城堡。
“你们确定他已经回城堡了吗？”
“确定，我的雪莱小姐。”
半个小时后……
小吉米跪坐在自己房间铺开的一块毯子上，气得嘴都鼓了。
因为他的左边坐着正在认真思考如何开始的格雷，右边坐着不知所措的雪莱，前面还放着一整套刚从厨房拿来的餐具。
“为什么我要演你儿子，陪你玩这么无聊的游戏？”
“因为依琳已经答应了。”
“她答应了我就必须陪你玩吗？”
“是的。”
“不行！我要见我父亲！我要见我父亲！”
“你的父亲就在这里了。”
“你不是！你不是你不是你不是！”小吉米开始撒泼打滚了，不断哭喊了起来。
这种情况，格雷显然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的。不过，雪莱知道。
“这个就是小吉米？”
“是的。”
“哦。”雪莱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不怀好意地说道：“一般来说，如果孩子不乖，就要揍。”
“啊！你敢！”小吉米猛地尖叫了起来。
“你猜？”雪莱缓缓地笑了出来，那笑容虽然稚嫩，但不得不说，还多少有点她爷爷格鲁格鲁伯爵的风范：“格雷，我们不是要体验婚后生活嘛？不如就先从揍孩子开始吧？”
“救命呀！”
“啪啪啪！”
“你们打我！我要告诉我父亲！我要我父亲杀了你们！”
“咣咣咣！”
“你想干什么！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咚咚咚！”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我，我是菲尔德家的继承人！我以后是菲尔德伯爵！呜呜呜……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城堡一楼的走廊里回荡着小吉米的惨叫，听得侍女们心惊胆战的。想做点什么，却又什么都做不了。因为帕斯就守在门外，而且是全副武装地守在门外。
“你们不用管，不会有事的。依琳小姐交代了，让他陪格雷男爵和雪莱小姐玩。”
“可是……不管的话会不会被打死呀。”
“不是还有哭声吗？那就说明没死。”
仔细一听，确实还有哭声，只不过那哭声越来越微弱了。
……
衣柜被砸烂了，桌子被砸烂了，连床也被砸了个粉碎。整个房间就好像发生过爆炸一样，一塌糊涂。大概在巫妖的眼中，这就是属于揍孩子程度的武力吧。
不过，小吉米的身上倒是一点伤都没有。格雷只是吓吓他而已，事实上，他也确实被吓傻了。
整个神情都呆滞掉了。
“来，啊，张嘴。”雪莱端着一碗泥沙拌野草，舀了一勺子递到小吉米嘴边。
小吉米乖乖地张开嘴，真的含在嘴里咀嚼了起来。一边咀嚼一边默默地流泪，还一边用模糊不清的口音说道：“你们给我记住。”
“记住什么？”雪莱问。
这一问，小吉米顿时又想哭了。
格雷“咣”的一声，一拳把旁边的椅子砸了个粉碎。
小吉米吓得把就要流出来的眼泪全憋了回去。
“咽下去。”雪莱把笑一收，面无表情地说道。
小吉米眼巴巴地望着雪莱，乖乖地把泥沙拌野草都咽了下去。
“乖~你刚刚说记住什么？”
“记住……记住父亲母亲对我的爱。”年仅十岁的孩子哽咽着说道。
“乖！”雪莱满意地点了点头。
33章：血族的烦恼
深夜，一只蝙蝠艰难地提着一个水壶从城堡的上空飞过。绕圈了一圈，它很快又飞回来了，落到了城堡的围墙上，左顾右盼，拖着水壶像老鼠一样地爬行。
在确定没有被注意之后，它从围墙跃下滑翔，直奔依琳的主宅。
就在距离它数十米外的塔楼上，两位天使正愣愣地看着它。
“送饭的来了。”男性天使如此评价。
很明显，这不是一只普通的蝙蝠。
在悄悄绕过两队巡逻的卫兵之后，它找到了一个窗户的缝隙钻进了主宅，接着又悄悄地顺着光线并不怎么好的走廊飞了一小段，下了楼梯，最终挂到了一楼一个房间的门前。
又是左顾右盼了一下，在最终确定安全之后，它从房门早已开出的缝隙悄悄挪了进去。
“琼斯大人！让您久等了！朵拉来了！”
“砰”的一声清脆的声响，在一阵淡淡的烟雾之中，它化做了一个身穿礼服的银发小女孩，只有十来岁的样子。
黑色的双眸英气而精致，仿佛利剑一般的眉毛，高挺的鼻梁，惨白得不像人类的肤色，穿着一身黑色的娃娃裙。虽然看上去只有十来岁的样子，但那动作却比久经沙场的战士更加老练。
稳稳落地后，她单膝跪了下去，双手呈上水壶。
崭新的衣柜，崭新的床，崭新的椅子、崭新的沙发，崭新的床头柜上放着崭新的烛台。事实上这整个房间里的东西都是崭新的。因为它刚被某人破坏过。
而坐在床上穿着睡衣裹着被子，气鼓鼓的，被朵拉称为“琼斯大人”的孩子，显然就是依琳眼中的“小吉米”了。
琼斯没有去接水壶，而是继续满是怨气地盯着前方，看上去非常地不开心。
“琼斯大人？”朵拉又喊了一遍，小声问道：“琼斯大人您怎么啦？”
琼斯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半天，才吐出两个字：“心累。”
说着，琼斯一脸委屈地从朵拉手里接过了水壶，拧开，猛喝了一口。
那里面装着的，是血。
“心累？”
放下水壶，琼斯连呼吸都在微微颤抖：“被两个傻子逼着，玩了一个下午的过家家。实在太羞耻了。”
“‘过家家’？这里还有其他孩子？”
“是两个大人。”
“两个大人？”朵拉都失笑了。
“你不相信我？”
琼斯一眼瞪了过去，吓得朵拉连忙捂住了嘴。
“不是不信……只是，只是感到奇怪。为什么大人会玩小孩子的游戏呢？”
“要不然怎么说是傻子？都怪爱德华三世，那个废物。连一点点事情都做不好。如果他成功杀了格鲁格鲁那个老家伙，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依琳只能仰仗我们。然后格鲁格鲁家发难，拜尔德六世出兵贝希尔公国，爱德华三世再阵前倒戈，一切圆满。结果他居然被一个傻子坏了事情！真是气人！以后等事情结束了，一定要好好收拾他！”
说着，琼斯还用稚嫩的手重重锤了一下被子以显示他的愤怒。
“可是，这跟您要玩‘过家家’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了！”琼斯愤愤不平地说道：“我们现在都被软禁了知道吗？如果不是被软禁，我好歹也是菲尔德家族的继承人，那两个傻子怎么敢这样对我吗？所以，都怪他！”
“哦，原来如此。不过，琼斯大人您现在的身份是人类的小孩，就算玩一下过家家，应该也不会有人觉得异常吧。”
“你！你不知道，他们……他们居然要当我父母！他们要当我父母！”
“可是，您不是也伪装成爱德华三世的儿子了吗？反正都是假的，有什么关系？”
“这一样吗？你被逼着喊父亲母亲，跟你主动喊，是一件事吗？而且喊的还是两个傻子！这涉及到一个尊严问题，尊严！他们居然还逼我吃土！吃土你懂吗？我到现在嘴里都是一股怪味！那个女的简直就是恶毒的后妈！那个男的，说后爹也不过分！他就知道砸东西，跟个傻子有什么区别？”
“噗嗤。”
“你在笑我！”琼斯都怒了！
“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
琼斯的表情都僵住了，瞪大了眼睛看着朵拉。
“你居然说，我胡说？”
朵拉吓得整个匍匐在地：“对不起，琼斯大人！朵拉不是故意的！朵拉的意思只是……只是朵拉真的没有笑您！这件事真的一点都不好笑，特别是喂您吃土，还有玩过家家居然还有后妈……”
“够了，不用再重复一遍。”琼斯缓缓地把脸侧回来，平视着前方一脸的呆滞。
“是！”想了想，朵拉又小声说道：“其实，琼斯大人完全可以让朵拉去杀格鲁格鲁伯爵的，甚至杀依琳都行。朵拉一定能完成任务，而且让他们死得不明不白。”
“那被教廷的人发现了怎么办？我们周围还可能潜藏着天使。”
“就一次。”朵拉伸出一只手指，眨巴着眼睛说道：“就一次，不会那么倒霉被发现的。”
“万一呢？为了一个爵位把命丢了不值得。如果我死了，还有谁能复兴血族？靠你吗？靠你血族都得去喝猪血。”
“哦……”
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水壶，琼斯狐疑地问道：“你，不会杀了人弄来的血吧？”
“不不！朵拉没有杀人！”朵拉连忙摇头摆手：“朵拉是趁着人睡着了弄来的！”
琼斯又闻了闻：“为什么还有股酒味？”
朵拉抿着唇，眨巴着眼睛不敢说话。
“一定是又是从酒鬼身上弄的血。算了。反正我嘴里的味道已经够糟糕的了，再来点别的什么味道也一样。”说着，琼斯又喝了一口。下午的气显然还没过去。再加上血里的酒味刺激，那表情就好像随时能哭出来一样。
朵拉这才松了口气，小声说道：“需要朵拉让国王陛下快点发兵吗？毕竟琼斯大人您现在处境似乎不太好。”
“不用。他们要算账，也是去找爱德华三世，不会关注到我这个小孩子身上的。这是小孩子身份的便利。”
“可是，今天……”
“只是个意外而已，傻子又不是天天有。你让拜尔德六世好好准备，不用着急。动手了就必须要成功，而且，要保证我位置坐得稳。不稳的位置我要来有什么用？”
深深吸了口气，仰起头，琼斯闭上眼睛蹙起眉头，“咕噜咕噜”地一口气将水壶里的血全喝了。喝完一脸的难受，还打了个冷颤，整个表情都扭曲了，似乎对带着酒味的血很不满意。
随手将水壶递给朵拉，琼斯轻声说道：“你先回去吧。现在他们每天晚上都会巡视我的房间，看到了就不好解释了。”
“是。”
伸手接过琼斯递回来的空水壶，朵拉小心翼翼地拧紧了盖子。
“还有，下次我别再在酒鬼身上弄血了。真的很难喝。”
“可是……琼斯大人，酒鬼是睡得最熟的，而且醒来之后又搞不清自己是在哪里受的伤。其他人我怕……”
琼斯又瞪了她一眼。无奈，她只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行了个礼，然后再次化做蝙蝠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微微仰起头，一脸稚嫩的琼斯凝视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为什么血族除了我之外，都是蠢货？不过，如果不都是蠢货，也不会沦落到进山里吸猴子的血吧？听说北边真的有血族开始吸猪血了，真是堕落啊。连血族的传统都不要了。也许就是因为吸多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血，才脑子坏掉的吧？”
想了想，琼斯又自言自语道：“算了，先睡吧。明天可能还要应对那个假姐姐呢。身为血族硬是要把自己的生物钟调到跟人类一样，真难受。希望再也不要遇见今天那种傻子了。”
……
朵拉扑腾着翅膀，提着水壶晃晃悠悠地越过了城墙。
远远地，两位天使还在看着。
“送饭的走了。”
“我们对这些异端力量的保护是不是太过头了？”女性天使问：“之前只是一只巫妖也就算了，现在又来了一个血族。不，是两个。关键我们还什么都不能做？”
“没办法的事情。如果我们也什么都不遵守，那跟他们有什么区别？”
“可是这样我们要跟着他们到什么时候？我怕他们永远都不违反禁令，特别是那只傻巫妖。我算看明白了，他不是疯，他是真傻。”
这个问题，男天使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过好在，天使嘛，跟巫妖一样无限寿命，时间，他们还是浪费得起的。
……
第二天一早，当琼斯微微睁开眼睛的时候，猛地看到格雷的脸。哦不，应该说看到格雷的面罩！
“啊！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就进来了？”琼斯都惊呆了！
“是的，我想过了。昨天我们的场景一直都在家庭，但是身为男孩，应该立志成为伟大的骑士！应该走出房间去！邂逅传奇的故事！”
说着，一套小孩子用的盔甲“咣当”一声丢在了琼斯面前。
“你不能晒太阳，那就跟我一样一起穿套盔甲吧！你果然是我的亲生儿子！”格雷认真地说道：“今天，就让身为父亲的我教你如何当一位伟大的骑士吧！或者我们一起学习也行！”
“你确定你知道‘亲生儿子’是什么意思吗？”黑猫面无表情地嘀咕。
沉默，短暂的沉默之后，琼斯尖叫道：“不！你不是我的父亲！我不要出去！”
34章：血族的烦恼（2）
“身为骑士的儿子！你怎么可以整天躲在房间里呢？你看！外面春光明媚！传奇的故事正在等着我们呢！”格雷穿着盔甲站在城堡大门口高声喊道。
“现在是夏天。”琼斯穿着小号的骑士盔甲站在他身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好吧，夏光明媚！身为骑士的儿子！你怎么可以……”
“不需要再重复一遍谢谢。”
“但是我希望我们今天的亲子活动有一个完美的开场。”
“谁跟你亲子活动了！”
格雷抬起手“咣”的一声把旁边的墙砸出了一个窟窿。
“行，你说亲子活动就亲子活动吧。”琼斯终于放弃抵抗了，乖乖地被提上马背。
骑上马，格雷载着小琼斯晃晃悠悠地朝着他也不知道在哪里的目的地进发了。
黑猫躺在阳台上远远地看着。
上一次，它只是离开一个小时，格雷就恋爱了。
这一次，它一觉醒来发现格雷多了一个十来岁的儿子。
呵，巫妖的世界真是充满了意外与惊喜啊。
下一次他会不会多个爹呢？
管他的呢？反正格雷终于同意它今天请假休息了。
这实在太棒了，想起昨天躺在食物堆里的滋味，哎，真是不堪回首。得好好舔舔毛才行。
咦，有个什么东西硬起来了。舔一下。
额……好像还有点舒服……
黑猫的表情渐渐产生了变化。
接着舔！
……
带着“儿子”上街，格雷觉得自己的整个状态都不同了。走路带风，心里说不出的兴奋！
琼斯则整个趴在马背上，死死地抱着马脖子，一动不动的，绷紧了神经。没办法，虽说盔甲已经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了，可眼睛的位置不是没封死嘛？这让他感觉阳光随时都会透进来。毕竟血族见了阳光，就好像老鼠遇见猫一样，那种恐惧，是刻在骨头里的。
“嗨，格雷男爵！”
“您好！”
“尊敬的格雷男爵早上好！”
“您也早上好！”
“格雷男爵，没想到这里遇见您。这想必是美好一天的开始。”
“圣灵祝福您。”
一路上，每一个遇见的人都会跟格雷打招呼，格雷也都一一回应。
“你跟每一个人都认识吗？”
“不，我一个都不认识，但他们都认识我。”
“还能这样？你不是才到这里来几天吗？”
还没等琼斯想明白，“哗”的一声，四周已经冒出来无数的小孩子，追着格雷跑。
“格雷男爵！格雷男爵！格雷男爵！”
一双双的小手朝着格雷伸了过去。
格雷连忙把手伸进盔甲里，发现自己一个铜板都没有。
“对不起，我身上没有钱。”
“我们不是要钱！”为首的孩子王高声喊道：“我们想跟格雷男爵您击掌！”
“这个可以！”格雷伸出手去挨个击掌。
“哇！我跟格雷男爵击掌了！这个月不洗手了！”
一大群的孩子欢天喜地的，琼斯目瞪口呆地看着。
“男爵大人，这个是谁呀，他怎么也穿着盔甲。”
“这是我刚收的儿子，他叫小吉米。”
“刚收的？你是说他是你的养子吗？”
“不，他是我的‘亲生儿子’。”
“哇，还能这样，我也要当格雷男爵的亲生儿子！”
“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
“好的！你们都是我的亲生儿子！回头我给你们每个人发一套盔甲！然后我们组成骑士团！”
“哇！谢谢格雷男爵！”
孩子们一下都沸腾了，纷纷欢呼了起来。
“那我们骑士团叫什么？得有一个响亮的名字。”
“格雷男爵是银月骑士，当然叫银月骑士团了！”
“不如叫超级无敌厉害的银月骑士团吧？”
“哇，这个名字好！”说出这句话的是格雷。
琼斯死死地抱着马脖子，心想这个家伙果然是个傻子。
说干就干，行动派的格雷马上就开始筹备自己的骑士团了。
首先是旗帜！一个伟大的骑士团没有一面威武的旗帜怎么行呢？
当裁缝店的大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高兴得要晕过去了。
“格雷男爵，您说的是真的吗？您要在我这里定制骑士团的旗帜？”
“当然！可是我没有钱，可能得过一段时间才能给你。”
“不用钱！你在我这里定制旗帜就是最好的广告了！说吧，你想要什么样的旗帜？”
骑士团的旗帜，当然是格雷的徽章了。不过格雷的徽章实在太简单了。事实上，也没哪个男爵会拥有自己的骑士团。在跟一帮孩子商量之后，他们决定在旗帜上再加一个爆炸图案作为背景，以表示他们骑士团非常牛逼。
可以，全世界最low的骑士团旗帜诞生了。
“额……格雷男爵，您确定要这样的旗帜吗？”大妈显得非常为难。
“确定！”
“确定！就要这个！”身后的孩子们也跟着附和了起来。
琼斯站在一旁简直想找个地洞钻下去。难道他没看出来大妈对这个图案非常嫌弃吗？
“您一定坚持的话也行的，不过……”压低了声音，大妈小声说道：“请不要告诉其他人旗帜是我这里做的。”
“好！”丝毫察觉不到异常的格雷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行，后天可以拿。”
紧接着，是盔甲！
“格雷男爵，您要在这里订购盔甲？当然可以，非常欢迎！”铁匠对格雷的到来也显得很兴奋。
“可是，我没有钱。需要过几天才能给你。毕竟酒馆早上没有营业。”
“钱跟酒馆有什么关系？哦不，我是说，不需要钱。我们这里是贝希尔家族名下的产业，您订购的盔甲，也是属于军需品。不只不用钱，我们还会优先安排。”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请问，您想定制什么样的盔甲。”
“是给他们的盔甲。”格雷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
“谁们？”
“他们。”
铁匠目光稍稍下移，这才注意到格雷身边围了一圈的孩子。
“额……你是说，你要给这些孩子们定制盔甲？”
“我们不是孩子！”其中一个孩子高声喊道：“我们是超级无敌厉害的银月骑士团成员！”
“就是就是！”孩子们纷纷附和了起来。
压低了声音，铁匠问道：“您是……认真的？”
“难道，不可以给孩子定制盔甲？”
“哦不，当然可以。只要是格雷男爵您的要求，我们通通都会满足。”说完，他回头尴尬地喊道：“来个人帮我量尺寸！”
一下子，孩子们都欢呼了起来。
锻造盔甲需要的时间可比旗帜长多了，即使是小孩子的盔甲也是如此。七天后才能取货。这还是在优先处理的情况下。
……
“你说格雷在铁匠铺定制了十五套盔甲用来组建骑士团？呵，这是个好消息呀。他终于开始做一个骑士应该做的事情了。”
“可他是给一帮城里的顽童定制的盔甲。”
“噗”依琳刚入口的茶全喷了出来。
“顽童？”愣了半天，依琳才说道：“他是不是觉得我铁匠铺的工匠闲得慌？”
此时此刻，睡到自然醒的雪莱刚刚起床，正满世界找格雷呢。
……
旗帜、盔甲都整完了，接下来是马。
“对不起，格雷男爵，我虽然很敬佩您。但是……马是不可能免费的。所以，还是请您准备好钱再来取马好吗？”
“好吧。”格雷无奈叹了口气。
白城并不是产马地，一匹战马的价格，顶得上三套精良的全身甲，相当于一个普通四口之家十年的开销。而贩马的商人显然是不可能接受赊账这种事的。
虽然马的问题暂时无法落实，但这无法阻挡格雷组建骑士团的热情。
他很快跳过了买马这一环节，进入了下一环节宣誓！
“谦恭，正直，怜悯，英勇，公正，牺牲，荣誉，信仰。”
“强敌当前，不畏不惧，果敢忠义，无愧圣灵，忠耿正直，宁死不屈，保护弱者，无违天理。”
“我们发誓，勇敢对抗强暴……”
“我们发誓，抗击一切错误……”
“我们发誓，为手无寸铁的人战斗……”
“我们发誓，帮助任何向我求助的人……”
“我们发誓，不伤害任何妇人……”
“我们发誓，帮助我的骑士兄弟……”
“我们发誓，真诚对待我的朋友……”
“我们发誓，对所爱至死不渝……”
“我们发誓，忠于格雷，所有与他为敌的，都将是我的敌人。所有伤害他的，都将与之势不两立……只要无违于誓言，我将遵从他的所有命令，为他的名誉而战，尊敬他，保护他，至死方休……”
十五个孩子站在拱桥桥头一起宣誓的场面，可谓是很壮观了。围观的人也是一大堆，都议论纷纷。
“格雷男爵这是在陪孩子玩骑士游戏吗？”这几乎是所有人统一的结论了。
接下来，轮到格雷了。
“我，银月骑士格雷。在此赐予你们骑士封号。接受你们的效忠。我发誓，只要你们不违反誓言，我将终生庇护你们，尊重你们，将你们的财产视为自己的财产一样施以保护，庇佑你们的妻儿，如若你们先于我离世，我将确保你们的封号与财产顺利传给你们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如若我先于你们离世……额，这个大概没什么可能。就跳过吧。”
说完，格雷用自己的剑挨个碰了碰他们的双肩。
孩子们全都欢呼了起来，琼斯却感觉自己快要晕了。
不是因为尴尬，而是因为……特么头顶的太阳！
35章：血族的烦恼（3）（二更）
星夜。
朵拉又来送饭了。
扑腾着翅膀晃晃悠悠地飞进了宅邸。
两个天使远远地看着她。
很快，她飞进了琼斯的房间，“砰”的一声化出了人形。
一片漆黑。
“咦？琼斯大人不在吗？”
她拿出火折子点亮了烛台，然后端着烛台转过身来。
“呀！”朵拉连忙捂住了嘴。因为她看到琼斯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琼斯大人！您怎么啦？”
瑟瑟发抖，面色惨白。额……话说吸血鬼的脸色还能更白？总之，瑟瑟发抖，面色惨白，满头大汗。那表情扭曲得，就像要死了一样。
“快……把血给我。”琼斯微微颤抖着伸出了双手。
朵拉连忙把装着血的水壶拿了出来，紧接着，她就看到琼斯好像瘾君子一样冲到她面前，抢夺了水壶，拔开盖子就“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喝完抹了一把嘴，回过头来问朵拉：“又是酒味。算了，不管了，还……还有吗？”
朵拉从未见琼斯呼吸这么急促过，只能连忙点了点头：“我现在去弄！”
……
两个小时后。
“这个太甜了，不只喝过酒，还有糖尿病……算了，不管了，快点！再去找！”
“好！”
两个天使默默地看着朵拉又飞走了。
……
又两个小时。
琼斯终于缓过劲来了，靠着墙壁坐着，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
“琼斯大人，您怎么啦？”朵拉小心翼翼地问。
“傻子。”琼斯有气无力地吐出了两个字。
“又有傻子？琼斯大人不是说傻子不是天天有吗？”
“但我发现傻子天天有时间！他今天陪孩子玩了一天的骑士游戏。你敢相信？他还给孩子做旗帜，订盔甲，十五个孩子！十五个！要组成骑士团！这什么鬼！现在的骑士都堕落到这种地步了吗？他拉着我，让我穿着盔甲在太阳底下晒了一天，还说明天要带我去教堂祷告！我的天哪！一个祷告的血族，你能想象吗？我长这么大就没进过教堂！”
“噗嗤。”
琼斯猛地抬起头，朵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刚刚干什么了？”
“朵拉什么都没干。”
“你笑了？”
“不，朵拉没有！”
“你居然笑了！这么悲惨的事情你居然笑了？你有没有同情心啊你！”一瞬间，琼斯哭了出来。憋了一天的眼泪，憋不住了：“实在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这样！我晒了一天，你居然还笑我！”
“琼斯大人乖，别哭。”
“别碰我！”
“乖~”
“别摸我的头！”
“琼斯大人抱抱，别伤心了。”
“滚！”
好不容易地，琼斯才缓过气来。
“琼斯大人，真的不用让国王陛下出兵吗？”朵拉小声问道。
琼斯哽咽着，咬牙切齿地说道：“不用，坐不稳的公爵之位有什么用？你放心，为了血族的复兴大业，我一定会忍耐的。今天历经的风雨，都是上天给予的恩赐，是为了让我更加茁壮成长！没有什么能阻止我成为血族君王！没有！”
……
第二天一早，格雷果然早早地就来敲琼斯的门了。
“儿子！我们出发去做礼拜了！”
贝希尔家族在城堡里就有自己的私人教堂，恢弘而气派，虽然平时也没什么人来就是了。似乎这个时代的人，信仰大多都是停留在嘴巴上而已。当然，除了格雷，如果格雷能被称之为“人”的话。
与之前的牧师不同，这一位牧师，对格雷的到来简直乐开了花。
“话说回来，我昨天放假一天，就一天，你就多了一整个骑士团？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是的，就在格雷的身后，不只坐着琼斯和雪莱，还坐着一整帮的顽童，哦，还有骨马也在，他们正虔诚地祷告着。牧师都笑开花了。这帮满世界捣乱的顽童，居然能安分守己地坐在教堂里，甚至连非人生物都来了！简直是神迹呀！
“也许在未来我要开启一段冒险旅程，为此，我需要英勇的伙伴。”格雷认真地说道。
“可他们还是孩子。”
“每一个大人都曾经是孩子，有一天他们会长大的。”
“那得多久？”
“一小会。”
好吧，十年？二十年？这对巫妖来说确实就是一小会。黑猫已经懒得说了。
“牧师先生牧师先生！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您！”有小孩子发问。
“说。”
“牧师先生，你能施展圣术吗？”
“额……应该能吧。事实上，每一位信徒都能够施展圣术，那是圣灵赋予权利。只要你足够虔诚，那么就可以施展。”
“可是为什么我从没见过有人施展？”
“因为圣灵的光辉已经照耀了每一片土地，这个世界上的邪恶，已经少之又少了。只有在对抗邪恶的时候，圣灵才会赋予人使用圣术的权利。”
“那什么时候才是对抗邪恶的时候？”
“这个就说不清了，必须用心去感受。”牧师神秘兮兮地说。
“我没有心怎么办？”格雷问黑猫。
“不要问我，我怎么知道。或许你可以用泥巴捏一个，反正差不多。”黑猫面无表情地答道：“而且你本身也会圣术，不是吗？”
至于琼斯……
本以为今天会好一点的，然而，现实是今天比昨天还糟！
好消息是今天星期天，他们到教堂做礼拜，不需要再穿着盔甲顶着太阳了。
坏消息是教会为了显示自己的光明属性，教堂里设置了大幅的落地窗玻璃，采光好到跟在室外也没啥区别了。另外，还有那一座座的雕塑，特别是挂在正中笑得很猥琐的那个！
那感觉就好像在说：“孩子，我已经看透你了，你是血族对吧？没事，一起来信仰圣灵，感受爱的温暖吧！”
这个世界真是疯狂，连神明看上去都那么猥琐。
格雷和黑猫叽叽喳喳地说着，按理来说，虽然血族只能算半个亡灵，没办法听懂黑猫的话，但猫叫肯定是听得到的。毕竟雪莱都能听到了不是？
然而，琼斯状态实在是不能再糟了，他浑身发冷，冒冷汗，连半点力气都没有。以至于完全没有心思管猫叫的问题。
他都已经要崩溃了。
哦不，也许是已经崩溃了。
走的时候，牧师把格雷拉到一旁小声说：“格雷男爵，对于您，我的敬佩仅次于对圣灵。我以为您只是一位英勇的骑士，没想到你还是虔诚的骑士。像你这么虔诚的骑士，应该受到教廷的认可。”
“你是说，你要帮我申请十字银边？”一想到自己的徽章上可以增添新的图案，格雷都激动了。他正发愁自己的徽章太简单了呢。
“是的，大概是这个意思。不过，我希望您可以多过来教堂走动，当当义工。您知道的，现在虔诚的人太少了，我们人手紧缺，特别需要您的帮助。就像今天这样，带着一帮孩子，为圣灵洒下信仰的种子。”
“我明白了，以后我每天都来！”
“不不不，也不用每天。每个星期就可以了。”牧师微笑着说。
格雷十分激动，琼斯却想死。
……
又是夜晚，两位天使远远地看着朵拉提着三个水壶摇摇欲坠地飞向宅邸。
“我跟你说，他是真的傻，脑子有问题！他居然给我准备了一个星期的日程你知道吗？星期天上教堂做礼拜，星期一学骑马，星期二练剑，星期三出门做好事，星期四研读骑士小说。我觉得他是真的想当我爹！”
琼斯重重地把已经喝完的水壶摔在地上，义愤填膺地说道：“还有那个女的，也有病！她居然说她想体验带女孩的感受，要我星期五学做家务，星期六学跳舞！关键是……要穿女装！天哪！他居然要我穿女装？星期天到星期四穿盔甲晒太阳，星期五到星期六穿女装做家务……现在的人类已经堕落到这种地步了吗？居然也没人来管管他们！”
说到最后，琼斯哭出了声。
他委屈，心酸，疲倦，痛苦，羞耻，身体严重不适，还有生命危险。
朵拉在一旁眨巴着眼睛，静静地听着。
“不能再等了，我会让他们折磨死的……你！你让国王那个死老头动作快点！我等不下去了！”
“可是，琼斯大人不是说要准备妥当才行动吗？坐不稳的公爵之位拿来也没用。”
“现在情况有变了，每天！你懂吗？他要每天折磨我！如果我死了！公爵之位还有什么意义！”
“好吧……”朵拉无奈点了点头。
……
次日一早，依琳收到了狮王都的急信。国王拜尔德六世行动了！他向他所有的臣属发出了信函，要求他们以最快的速度统领自己的部队赶赴狮王都集结。是的，所有。
“时间不多了，准备决战吧！格鲁格鲁家的军队一定会在国王之前赶到的！”
“谢谢格鲁格鲁叔叔！”
……
星夜。
两位天使远远地看着朵拉艰难地提着五个水壶飞进了宅邸。中途还掉了一个，匆匆忙忙地捡了起来。
琼斯哭得都要喘不过气了。
“呜呜呜……太过分了！他说学骑马，结果根本没有马！要我骑着‘人马’跟一帮孩子一起‘骑马打仗’。还要轮流当马！你知道那个太阳有多晒吗？我都这样了，他居然还不放过我！还是人吗？你让他再快点！”
“可是，他已经发出命令了，要等其他部队集结。”
“集结什么？集结来给我收尸吗？我说的是立即！没听懂吗？”
“好吧……”朵拉无奈说道。
……
很快，依琳又收到了狮王都的急信。国王拜尔德六世带着自己的直属部队，直接就出发了。给贵族们的命令也变成了直接到前线，也就是直接到贝希尔公国边境集结。
依琳和格鲁格鲁伯爵都懵了。
“他这是想干什么？”
……
“快点！他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到！”
“国王说保险的路线需要半个月。”
“那不保险的呢？那不保险的呢？他就没想过不保险的路线吗？”
“要走不保险的路线吗？”
……
“国王决定带着部队在雨季穿越沼泽地？”依琳惊得合不拢嘴。
……
“我快要不行了……真的。你让那个死老头等着给我收尸吧？”
“朵拉……朵拉让他再快点！”
……
“国王的部队连辎重都丢了？”依琳都惊呆了。
……
“我为什么要亲自过来，为什么？”琼斯躺在朵拉的怀里，木然地流下了悔恨交加的泪水：“就让我死吧，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朵拉都吓坏了。
……
星夜，就在白城的北面，遥远的沼泽地里，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苦苦挣扎着，带着狼狈不堪的军队一心向南。
“还要快？怎么快？”他呆呆地望着急得像热锅上蚂蚁的朵拉，开始怀疑自己会不会在获得永生之前，就先给折腾死了。
考虑了好一会，他才咬牙道：“好！”
……
“国王昼夜不停强行军……他是疯了吗？”握着密信，依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格鲁格鲁伯爵喃喃自语道：“一天一个命令，我觉得，有什么人在逼他。会是谁呢？难道这件事根本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还有幕后黑手？”
是的，真的有，但是即使狡诈如格鲁格鲁伯爵，也一定不会想到那个“幕后黑手”正忍受着后妈般的母爱，穿着女装，就在距离他们不到一百米的院子里洗衣服呢。
委屈、弱小、无助的身影和堆积如山的衣服。一边洗还一边擦眼泪，嘴里还一边骂着：“你们给我等着！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要你们好看！”
琼斯。德拉库拉，一个拥有高贵姓氏的未成年吸血鬼，嗯，这可能是史上最悲催的**oss了。
36章：战前
十天，整整走了十天，国王的军队终于走出了沼泽地望见了白城。
按照计划，其实应该七天他们就能到了，但走到半路国王病倒了，于是耽搁了好几天。
你能想象让一个七十岁的老头子日夜兼程地强行军吗？
这就是结果了。
消息传回狮王都，王室的成员们甚至觉得他可能没办法活着回去了。
“我为什么需要活着回去？我只需要活着拿下白城就可以了……”拜尔德六世用沙哑的声音如此说。
你得明白一个统治者，到了年老的时候那种求生欲不是吗？生命的长度是他唯一无法战胜的。为了这个，他已经可以不管不顾了。事实上，当他做出决定的一刻起，就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跟血族订立契约获得永恒的生命，一旦被揭穿，他将失去所有。
无论如何，他们总算是到了，虽然到的是白城的北面。
摊开地图，你会发现白城绝不属于易守难攻的地方。因为它本身就在平原上。除了北面。
是的，北面。那里有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过了河之后是泥泞的河滩。所谓的港口，距离白城只有三公里的距离，几乎可以说是同一座城市，完全在依琳的控制下。
控制了这个港口，就意味着控制了河上几乎所有船只，同时也掌握了所有适合登陆的地点。剩下的地方，就算能找到船只渡河，登陆后骑兵也一时半会上不了马。
跟其他种族不同，人类这个物种，个体与个体之间的战斗力差别并没有那么大。最主要击败对手的秘诀，是数量优势。而当数量大到一定程度，士气就成了重中之重。打击对方士气的方法，是给对方造成杀伤，越厉害越好。造成杀伤的最有效手段，则是骑兵冲锋。
骑兵无法上马，等于部队失去了最有效的进攻能力。更何况国王拜尔德六世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他的金甲骑士团。
“所以，他究竟是想干什么？”握着单目望远镜，依琳站在河防城墙上远远地眺望着对面的军营，一脸的不解。
“也许他有什么意想不到的策略也说不定。”一旁的格鲁格鲁伯爵抽了两下鼻子，轻声说道：“无论如何，他可是曾在劣势中击败过艾伦王国的拜尔德六世。我们还是应该小心比较好。”
“小心是必然的。即便是现在，他的兵力也比我们多。我们没有轻敌的理由。可我真的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用意。”
“依琳小姐。”艾比罗伯斯从外面走来，拿着本子道：“已经查清楚了，国王陛下现在手头上的人马，大概只有两万。不过，他还有其他部队在赶过来，预计几天之内就能到，最终会有三万多人。加上各地贵族支援的兵力，能有六万。不过，支援的军队现在都在找借口，似乎不可能很快到。”
“我们这边呢？”
“我们这边的话，包括我们自己、格鲁格鲁家族、菲尔德家族、卡斯帕家族支援的一千人马以及其他家族的部队总共现在有一万五千人。卡斯帕伯爵还带着两千部队在路上，应该今天或者明天就能到。再加上其他家族还没抵达的部队，我们最终能有一万九千人。”
稍稍沉默了一下，依琳问：“卡斯帕伯爵确定能今明两天之内到吗？他原本可是很拖拉的。说好了全力支持，结果也只拿出三分之一的兵力。”
“确定。”艾比罗伯斯翻了翻手里的本子道：“事实上，他正在着急地往这里赶，已经加速行军了。”
“他会这么积极？”依琳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淡淡叹了口气，格鲁格鲁伯爵望向对岸，轻声说：“这怕是要感谢我们的国王陛下了。这些天他的兵力调动所有人都在看着，大概卡斯帕伯爵也产生怀疑了吧。”
“但愿如此吧。”顿了顿，依琳接着说道：“所有，现在就是我们最佳的进攻时机对吗？一万五对两万，而且对方刚刚走过沼泽，物资也不足。等下去，就会变成一万九对六万。”
“对。”
“我明白了，下令所有人加紧准备，我要亲自出战！”
“是！”
……
此时此刻，霍尔斯正在部队中巡查。
一排排的士兵排成整齐的队列，举着各自的旗帜。阳光下，可谓是兵甲赫赫。
霍尔斯沿着方阵的最前排一边走，一边给士兵训话。
“都给我挺起胸膛！拿出你们的精神来！握剑的手，必须有力！步伐，必须坚定！就算你装得像个娘们一样，敌人也不会对你有任何的仁慈！装得像个孩子一样也不行！等等，孩子？”
霍尔斯愣了一下，往后退了两步，低下头，看到队伍之中有一个穿着盔甲的孩子。哦不，是一整条的队伍，都是穿着盔甲的孩子！
“传令官！谁特么把这些兔崽子放进来的？你以为军营是什么？脑子给驴踢了吗？”
传令官从远处匆匆跑来。
周围的士兵都在窃笑。
其中一个孩子仰起头振振有词地说道：“我们不是孩子，我们是超级无力的银月骑士团成员！”
“是无敌厉害！不是无力！”另一个孩子提醒道。
“哦，超级无敌厉害的银月骑士团成员。”
“这些是格雷男爵麾下骑士团的成员。”匆忙赶到的传令官连忙说道。
缓缓仰起头，霍尔斯看到了那面画风奇特的，带着爆炸图案的银月旗帜。眼角猛地抽了一下。
……
“依琳小姐，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我知道格雷男爵非常强悍，他的实力我亲眼见过。但是从另一个角度讲，他的其他方面，我们也是有目共睹的。您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吧？”霍尔斯伸手比划着。
依琳坐在自己代表统帅的高背椅上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
小小的营帐里，除了霍尔斯，依琳，还有艾比罗伯斯，格雷，还有被霍尔斯拉过来的银月骑士团的十五个成员。哦不，十六个，琼斯也在。
“您知道就好。”顿了顿，霍尔斯接着说道：“格雷，是个非常优秀的骑士，也受所有人欢迎，包括我。但是您得承认，他并不适合作为一名统帅，甚至将领都不行。他只适合骑着他那匹马，踹人。格雷，我这么说你不介意吧？”
“不，怎么会呢？谢谢你的夸奖。”
“你觉得我在夸奖你？”
“难道不是？”
“您听到了。”说完，霍尔斯扶着剑柄往后退了一步，站到一旁。
依琳无奈地扶着额头，想了想，说道：“格雷，你把他们带过来，他们的家长知道吗？”
还没等格雷说话，其中一个孩子已经举起了手，然后掏出一张纸递到依琳的手中。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的孩子掏出类似的纸片，递送到依琳手中。
当然，除了琼斯。
“我爸说了，能跟着格雷男爵，是我的光荣。我们愿意为格雷男爵冲锋陷阵。如果格雷男爵效忠你的话，我们也愿意为你做点什么。”
“我爸也是这么说的。”
“我妈说跟着格雷男爵就很安全了。”
“我妈也说打仗了哪都不安全，但跟着格雷男爵肯定安全。”
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说着。
看着自己手中的一张张同意书，依琳都无语了。
“其实我提议签家长同意书的时候，就是希望他们制止一下你愚蠢的行为的。”黑猫小声嘀咕道：“结果他们居然全部同意了……”
“难道跟着我不够安全吗？”格雷小声问道。
“我知道跟着你够安全，但得明白，别人不一定这么想。”
“难道安全不比别人怎么想重要？”
“好吧，你赢了。我说服不了你，让依琳来跟你说吧。”黑猫无奈叹了口气。
“停！”依琳伸出一只手来制止了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将手中的一叠纸放到一旁的小茶几上，然后侧过脸对霍尔斯说道：“你把他们都先带出去，我要跟格雷单独谈谈。”
“是！”
霍尔斯驱赶着一大帮的孩子出了帐外，临走的时候，他们还一个个恋恋不舍地望着格雷。
艾比罗伯斯也合上本子跟着走出了帐外。
营帐里只剩下格雷和依琳了。
格雷静静地看着依琳。
“格雷。”依琳轻声说道：“我承认我一开始看轻你了。当你问我怎么才可以授予你正式骑士头衔的时候，我其实一点都不想授予你。我觉得你就是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傻子。所以我说要你打赢五十个对手。那其实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好吧，只是对其他人来说不可能。我没想到你做到了。”
“我还可以打更多。”格雷强调道。
“我相信。”顿了顿，依琳微笑着，接着说道：“我也承认，我能走到今天，你至少有一半的功劳。如果不是你赢得比赛，我不可能获得卡斯帕伯爵的支持，哪怕是表面的。如果不是你救了格鲁格鲁叔叔，我现在肯定已经被爱德华三世裹挟了。但是，路还很远。这场战争，对我很重要。我不能输，你懂我的意思吗？”
格雷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懂。”
依琳翻了翻白眼，无奈叹了口气：“每次你都说懂，但我总觉得你根本就不懂。你给我的感觉……怎么说呢？你不傻，一点都不傻，你很聪明，但却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一样。你对这个世界毫无常识。如果我这么说伤到你的话，那么我在这里先向你道歉。”
“不用道歉，你说的都是实话。”
依琳无奈笑了笑，道：“你这点比绝大多数的人都强，你特别坦然，也特别愿意帮助别人。你的品德令人钦佩。我没见过任何一位骑士能做到你这个样子。如果你再有那么多一点点的常识，也许你会是整个大陆上最伟大的骑士。”
“也许多了那么一点点常识，品德就没那么令人钦佩了呢？”躲在格雷盔甲里的黑猫小声嘀咕了一句。
“为什么？”格雷问。
“别问，你以后就明白了。”黑猫面无表情地答道。
稍稍沉默了一下，依琳接着开口说道：“那些孩子……”
“他们是我的骑士团成员。”
“我知道，我想要求他们离开。”
“为什么？”
“打仗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不是玩骑士游戏。这其实你应该比我更懂才对。打仗会有人受伤，会有人死。我不想让他们受伤。”
“他们不会受伤。”
“他们没有上过战场的经验，我需要的是有经验的战士。”
“可，谁一开始就上过战场呢？我带他们来就是希望他们积累一些经验。”
“这不是一个概念好吗？格雷，他们还是孩子，我需要的是对战局有帮助的人。我想赢得战争。”
“我能帮你赢得战争。”格雷想也不想地答道。
这天……聊不下去了。
依琳无奈扶着额头，好一会才抬头道：“格雷，我知道你特别在乎骑士誓言，那么，现在我基于我们共同的誓约要求你，把他们一个个，都送回到他们父母手中。这样可以吗？”
37章：战前（2）
掀开帘子，依琳先从帐篷里走了出来，格雷跟在身后。
停下脚步，依琳环视了一圈站在外面的孩子们，轻声问道：“你说还是我说？”
格雷愣愣地站着，望着孩子们，没有说话。孩子们也都望着他。
“那还是我说吧。”干咳了两声，依琳轻声说道：“我，跟格雷男爵商量过了，鉴于战事紧急，我们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照顾你们，所以，现在我们需要送你们回家。”
“为什么呀？”
“我们是骑士，不需要人照顾！”
“我们可以照顾自己！”
一下子，孩子们哗然了。
“可以照顾自己也必须回去！”依琳的声音高了八度，不容辩驳。
“老大，是真的吗？你说句话呀。”
“老大，是你说我们已经是骑士，可以上战场的。”
孩子们的目光都望向了格雷，期待着。格雷只能木讷地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先回去吧，好吗？我已经答应依琳小姐了。”
穿着盔甲的孩子都沉默了，呆呆地望着格雷，一个个眼中都泛起了泪光。
“看吧，我早跟你说过了不要这么干了。搞得这么伤感，何必呢？”黑猫无奈叹了口气。
依琳回头静静地注视着垂头丧气的格雷。
有人小声说道：“你答应过我们的……”
“是呀，我都跟家里说好了。”
“住口！”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孩子站了出来，高声说道：“我们是格雷男爵的骑士，是银月骑士团的成员。按照誓约，我们必须遵从格雷男爵的一切要求。老大想我们回去，我们就应该回去！”
另一个孩子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轻轻敲了一下胸甲。哽咽着说道：“是！谨遵您的吩咐，我的男爵大人！”
“谨遵您的吩咐，我的男爵大人！”所有的孩子都齐声说道。
十五个人，十五张稚嫩的脸庞。
格雷不敢直视他们的眼睛，只能木讷地点头，不知道应该点几次。
他小声对黑猫说：“我有点想哭。”
“可你没有眼泪。”
“我的心好痛。”
“但你也没有心。”
“是呀，我什么都没有。”
“对不起。”他只能轻声对孩子们说。
“霍尔斯，派人把他们都送回去。”
“是！”
“我们可以自己回去。”为首的孩子青涩地说道。
“行，你们自己回去。”依琳只能无奈交代道：“那就派人跟着他们，一定要确保到家。”
“是！”
在霍尔斯的催促下，孩子们都走了，一步三回头，远远地还在跟格雷挥手道别，依依不舍。
有的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别哭，我们是骑士！”比较年长的孩子安慰道。
“嗯。”哭泣的孩子重重地点了点头，不哭了。
低下头，依琳发现还有留下了一个。
“这是小吉米吧？也送回去。”
“是！”一旁的麦克轻声说道。
离开的孩子中，大概只有小吉米是开心的吧。
“对不起。”轻轻拍了拍格雷的肩，依琳也走了，回到了自己的营帐里。
只剩下格雷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只剩下他一个人，灵魂之火极其微弱。这显示他的情绪极为低落。
就这么呆呆地站了好一会，他走到一旁的砖头上抱着膝坐下。一直坐着。旁边依琳的两个侍卫都在有意无意地看着他。
云朵在空中轻轻飘荡，阳光缓缓地改变了倾斜的角度。
“喂，你没事吧？”黑猫小声问。
“没事。我只是……不明白。”格雷小声答道。
“不明白什么？”
“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把他们送走。他们都是正直而善良的骑士，虽然还没成长起来，但在战场上我可以保护他们。我也可以帮依琳打赢战争，她不需要担心。”
无奈，黑猫只能说道：“因为没人信。”
“没人信，他们都不相信我了吗？”
“听着，格雷。这不是他们不信你……好吧，也是。但不是你想的那种不信。事实上，人类的世界很复杂，比巫妖的世界复杂多了。很多事情都不是表面上说的那样，都有个度。当然，我知道这个度对巫妖来说很难拿捏。不过事实就是这样的。就好像你的骑士精神，你理解的，跟别人理解的，也不是一样的。”
“你是说，我的骑士精神也错了？可我已经按照誓约一条一条地在做了。”
“是的，你按照誓约一条一条在做。但，骑士精神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至少在其他人，包括我的眼中，骑士精神不是你想的那样。”
“可是孩子们的理解就跟我一样，他们也相信我。”
“那是因为他们是孩子。”
“可他们会长大。”
“长大了就变了。”
“为什么要改变呢？每个人都正直而善良，难道不好吗？”格雷缓缓地站了起来，迈开蹒跚步伐，一步步地往前走。骨马在背后悄悄跟上。
四周的士兵们都在看着他，可他只看到自己的路。
现在，这条路都变得模糊了。
行动派的他，总是那么坚定，从未如此彷徨过。
“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真的。虽然我每天嘲讽你，但格雷，我也觉得你是个优秀的骑士。你比绝大多数的骑士都优秀，但你不可能成为一位伟大的骑士。”
“你不是在夸奖我对吗？”
“我很高兴你听出来了，至少没像对霍尔斯的话那样理解错误。是因为伟大的骑士比优秀的骑士重要，而统帅、将领远没有优秀的骑士重要对吗？”
“是的。我想当一个伟大的骑士。但我并不想当统帅，也不想当将领。骑士精神里没有它们。我就想……好好地当一位骑士。”
黑猫能想出一千一万句嘲讽的话语，但此时此刻，它不想说。是的，不想说。
一位骑士居然是一只巫妖，这简直糟透了。
但一只巫妖居然想当一位骑士，而且是一位伟大的骑士，恪守着骑士精神。这听上去……也许比教堂里那些冰冷而猥琐的雕塑更加让人振奋吧。
有那么一瞬间，黑猫甚至觉得，也许格雷的到来，会是上天赠予这个世界的礼物。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
明天的路，谁知道呢？
日暮西斜，夕阳下，一只穿着骑士盔甲的巫妖带着一只黑猫，牵着一匹骨马朝着白城缓缓走去。
“黑猫。如果我还想成为一位伟大的骑士，我应该怎么做？”
“从学会关注别人的感受，能准确听懂别人的话，听懂别人话背后的意思开始。”
“具体呢？”
“例如，你得先问我的名字，然后记住它。跟着你这么久了，你甚至都没问过我的名字。”
“好吧，那你叫什么名字？”
“伯来斯冬。艾比利斯。威尔斯比尔。伊比利。撒切尔比利。肯非德斯切尔姆斯。”
“……”
“你可以叫我伯来斯冬。肯非德斯切尔姆斯。”
“看来我恐怕当不了伟大的骑士了，还是叫你黑猫吧。”
“……”
38章：骑士的彷徨（二更）
“所有人集合！快！”
“不要点火把！听懂了没有？不要点火把！”
“声音尽量小一点！绕开居民区！到港口！”
星夜，与港口之间隔着一个居民区的军营里，所有的士兵都被动员了起来。
“我们的人太多了，必须分两次运输！骑兵先上船！从这个地点登陆，登陆之后先往左边撤，绕后！不要惊扰对方！”
“步兵必须在天亮之前抢占这两个高地，然后用弓箭压制！”
“今晚十一点之前集结完毕！十二点开始装船，凌晨两点之前必须装船完毕，三点开始登陆。天亮之前，必须把所有的部队都运到对岸去！第一缕阳光，就是我们决战的信号！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在场的骑士们都重重地一敲胸甲。
朝着人堆里晃了一眼，依琳犹豫道：“格雷呢？”
“不知道，已经派人去找了。”艾比罗伯斯说。
“他是不是不知道我们今晚要发动进攻？”
“应该是了。这件事我们严格保密，几乎没有告诉任何不需要参与筹备的人。当然也包括他。”
依琳望向了站在格鲁格鲁伯爵身后的雪莱。
“我，我也不知道。他说今天要呆在军营的，还不让我跟着。”雪莱眨巴着眼睛说道。
依琳无奈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隐隐地，有点不安。
……
此时此刻，格雷正在白城牵着马晃悠呢。
已经是晚上十点多，白城的街道静悄悄的。几乎所有的商店都已经关了门。
走在大街上，偶尔可以听到回到家中的居民们传出的声音，或是欢笑声，或是争吵声，或是打骂孩子的声音。
那一个个的声音遥远得就好像另一个世界传来的一样。
格雷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街上走着，张望着。
“我觉得我应该干点什么，可我又不知道现在应该干什么。”
“也许……你可以去看骑士剧？”
格雷低下头，从盔甲里摸出那本已经看过无数次，皱巴巴的《骑士成材指南》，握在手中，许久，却又重新放了回去，轻声说道：“我现在不想看骑士剧。”
“真难得，你居然不想看骑士剧。”
“我想找个人说说话，你说要关注别人的感受。我想知道，别人都是怎么看我的。如果可以，我还想再试一试。”
“试一试什么？”
“试一试成为伟大的骑士。”
“好吧，那你准备找谁呢？找雪莱吗？在她心目中，你应该已经是伟大的骑士了。”
仰起头，格雷发现自己已经走到城堡大门口了。
今天这么晚了，城堡大门还开着。但是守卫多了几倍。城墙上，一排排的火把不断往返。
透过大门，格雷远远地看见了宅邸，看见了雪莱的房间，灯已经熄了。
依琳的房间，灯也是熄着的。
还有格鲁格鲁伯爵的房间。整个宅邸静悄悄的，几乎所有的灯都熄灭了。看上去就好像一个人都没有似的。
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格雷轻声说道：“我想去酒馆。”
“又想去赢钱吗？”
“不是。”
“喝酒？你又不能喝酒。”
“也不是。我只是想着，到了那里，也许我的心情能好起来。忘记今天的事情，然后继续用原来的方法，当一位骑士。尽管可能没那么伟大。”
说着，格雷已经牵着骨马掉头了，开始在大街上搜寻着酒馆。
“我的天哪，你居然还想用原来的方法……好吧，巫妖的想法总是出人意料的。不过，其实你不用忘记今天的事情，也可以按照原来的方法的。这很容易做到，不是吗？”
“这不容易做到。”
“为什么？”
格雷没有回答，只是牵着骨马缓缓地走着，漫步在青岩石砖铺成的石道上。
……
“格雷还没找到吗？”依琳都怒了。
“还没找到。”麦克气喘吁吁地说道：“整个营地都找遍了，没找到。守卫说他傍晚的时候就离开了，之后不知道有没有回来。我派了快马去城里，城堡的守卫说好像有看到他。”
“好像？”
“黑漆漆的，看不太清。之后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依琳扶着额，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战当前，身为骑士，居然擅自离开军营。不只如此，连行踪都不明。
“还要派人接着找吗？”麦克小声问道。
“不用了。”一旁的霍尔斯说道：“难道要在这时候把整个白城翻过来找他吗？他只是一位骑士而已，不是统帅、也不是将领，少了他，对战局不会有什么影响的。他终究只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而已。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把握机会，趁着敌军各方面还没准备妥当的时候出击，一举取得胜利！”
想了想，依琳轻声答道：“行，那我们准备出发吧，不等他了。”
“是！”
……
格雷轻轻推开酒馆的门。
一下子，所有的目光都朝着他汇聚了过来。
“哟，是格雷男爵？”
“他怎么这个时候来酒馆？不是应该在军营里准备开战吗？”
“谁知道呢？”
酒客们都在议论纷纷的。
一个酒鬼醉醺醺地走到格雷面前：“格雷男爵，还记得我吗？我赏过你两个银币的，还记得吗？”
格雷愣了半天才想起来：“我记起来了，我给过你银币。”
“是的，你给了我一百个，然后我又赏了你两个。”酒鬼醉醺醺地拉着格雷的手呵呵笑了起来：“我的钱又输光了，都怪你，你给了我那么多钱，现在我不只输光了，还欠了人家不少钱。这是你的责任，你要赶紧补偿我，再给我一些钱。这次我要两百个。”
“可是我身上没有钱。”
“你没有钱？”酒鬼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嚷嚷道：“你骗谁呀？你是贵族，怎么可能没钱？你是不是不想给我了？”
格雷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快给我钱！你身上一定有钱！”说着，酒鬼伸出手就要搜格雷的身。
吧台的酒保看不下去了，小声交代道：“把这个家伙拖出去。”
很快，三个壮汉出现在格雷面前。他们将酒鬼和格雷分开，然后架着酒鬼就往门外走。
那酒鬼还在挣扎着呼喊：“你不给我钱！你算什么骑士！你的骑士精神呢？”
“闭嘴！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揍你？”
酒鬼被丢出去了。
回来的时候，壮汉对着格雷摊了摊手道：“实在抱歉，扫了您的雅兴。希望格雷男爵不要介意。”
“谢谢，谢谢你们！”格雷诚恳地朝着他们鞠了一躬。
“不用谢。”壮汉们吹着口哨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酒馆中一阵哄笑，场面又热闹了起来。
格雷也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男爵大人，需要来点什么吗？”酒保擦着杯子问道。
格雷左顾右盼了一下，发现酒馆今天没人赌钱。只能说：“我没有钱。”
“没有钱？哦，那需要我请你喝一杯吗？”
“不，不用了。你让我在这里坐一下就好。”
想了想，酒保说道：“行吧，反正今天客人不多。位置有空。希望您坐得愉快。”
“谢谢你。”
格雷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地坐着，安静得好像一套摆放在那里的盔甲一样。
四周的人也从一开始的注意他，到最后渐渐淡忘了。各自寻着自己的开心。
黑猫小声述说着：“人类的世界很复杂，你给了那个家伙钱，结果他却因此输了更多。到头来，只记住他赏了你两个银币。你确定你是在帮他吗？”
酒馆中，一个妓女和嫖客吵了起来，嫖客给了妓女一巴掌，骂骂咧咧的。
“你看那个女人，按照骑士精神，你应该出手帮她。可她是个妓女，也没有其他谋生手段。你帮她教训了嫖客，以后她会很麻烦。”
一个酒鬼因为没钱付账被打了出去。
“你看那个男人，按照骑士精神，你也应该出手帮他。可他嗜酒如命，如果你给了他钱，他就会喝更多酒。而酒对身体是不好的，他可能会在某个角落里猝死。然后留下可怜的孤儿寡母无依无靠。”
一个乐师被喝醉的酒客泼了一脸的酒，却还被逼着道歉。施暴者举着酒杯哈哈大笑。
“如果你帮他的话，他就再也不能在这里演出了。必须要背井离乡……他不但不会感激你，可能还会怨恨你。你希望这样吗？”
“我不希望，可是……我究竟应该怎么做？”
“我也不知道，毕竟我没有当过骑士。不过我想，也许没有人知道应该怎么做吧，所以这个世界上好骑士才那么少。大家都会只站在旁边看着，不会出手。这才是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理解的骑士精神。所有的，背后总是有原因的，不是某一个人能改变。”
“无法履行的誓约，那发誓还有什么意义呢？难道骑士誓言从一开始，就是用来违背的吗？”
“我知道这说法会让你很难受，不过这是事实，格雷。骑士精神已经凋零了，它并不像骑士剧里演的那样。你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相信骑士誓言的‘成年人’了。如果一百五十岁的巫妖能算‘成年人’的话。”
格雷缓缓地站了起来。
“你想干嘛？”
“我要离开这里。这里不但没有我想要的答案，还让我更加彷徨了。”格雷说道。
……
此时此刻，依琳已经站在港口准备登船了。
大批士兵已经开始排着队，摸黑上船。
“小心点，别急！弄出太大声响会让对岸发现的！”
“嘘！嘘！”
侧过脸，依琳迎着风望向了对岸。
对岸的营地看上去一切如常，应该还没有发现吧。
河面大概有两公里宽。这样的距离之下，这边即使有什么动静，那边也是不容易察觉到的。除非点起火把，或者一整支军队闹闹腾腾的。
当然，即使发现了也不怕，依琳有办法解决。虽然她实在不明白国王为什么以这种方式进攻贝希尔公国，但，眼下无疑是最佳的机会。
只要击败国王，一次就好，那么，她就成功守住贝希尔家了。
“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吧。”她咬了咬牙，对自己说道：“可以的，我一定可以守住贝希尔家的！”
“依琳小姐！格雷男爵找到了！”麦克气喘吁吁地赶来。
依琳猛地回过头，却又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连忙收了收神，道：“在哪里找到的？”
“就在营地外面。”
“他在哪，快带来见我。”
“是！”
“依琳小姐……”爱比罗伯斯欲言又止。
依琳轻叹道：“格雷是我的幸运骑士，有他在，我放心一点。”
很快，格雷被带到了她面前。是被推着走过来的，似乎还有些慌乱。
“你们干什么？”依琳喝退了那些推着格雷的士兵。
格雷静静地注视着她。
“回来就好，准备上船吧。你跟着我就行。”说着，依琳转身就要走上栈桥。
正当此时，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格雷”忽然咆哮一声，抽出一把匕首，猛地往前一步一把从身后抱住了依琳，用匕首顶住依琳的咽喉，并勒着依琳往栈桥上退。
一下子，整个场面都混乱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一把把的长剑迅速出鞘。
“格雷！你要干什么！”霍尔斯首先咆哮了出来。
“你不是格雷。”依琳重重地喘息着，用眼角死死地盯着挟持她的人。
“我可没说我是。”一个沙哑难听的声音响起了，穿着和格雷一模一样盔甲的人咯咯地笑着，说道：“你是怎么想到在军队里留一个没有任何人见过他真容的人的？还是可以轻易靠近你的人。假冒他，简直不要太容易呀。哈哈哈哈。”
依琳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对方。
……
此时此刻，真正的格雷还躺在他和雪莱野餐的草坪上望着天空发呆呢。
39章：骑士的彷徨（2）
夜风轻轻地吹着，格雷轻轻翻转了身子，借着月光仔细地观察着身旁落到叶片上的七星瓢虫。
今天，是血色的月。
为什么月亮都要有三种颜色呢？
这个世界实在太难懂了。格雷想。
……
“放火！”
“什么？”
“我说放火！把船全烧了！听懂了没有？！”
依琳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挟持自己的人，咬着牙，从嘴里吐出来三个字：“你休想！”
“不同意，我就杀你！”
“杀了我也不会同意！国王怕了对吗？他没有准备好，怕我们过对岸！”
“你！我杀了你！”
那人歇斯底里地咆哮着，用匕首用力地顶着依琳的咽喉，一滴鲜血已经顺着光洁刃口流淌而下了。
“烧！我们烧！”霍尔斯高声呼喊道：“快！让所有人从船上撤下来！烧船！”
幡然醒悟过来的传令兵们纷纷四散开去，嘴里嘶吼着：“都下船！快下船！”
大军一片骚动。
“霍尔斯！你说在什么？谁给你的权利！”
“依琳小姐！你活着，贝希尔家才在！我们守住你，才是守住贝希尔家族！才是兑现诺言！”
依琳望向了麦克：“麦克！给我把他拿下！你来领兵！”
然而，麦克没有任何行动。不只如此，他还伸手制止了准备拿下霍尔斯的，他身边的护卫。只是握着剑，睁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地望着依琳，屏住了呼吸。
“艾比罗伯斯！格鲁格鲁叔叔！”
没有人行动，所有人都只是看着她。原本已经登船的士兵正从船上下来。
那是一只脚踩进地狱的感觉。谁能想到呢？依琳尽了全力，几乎堵住了所有可能的漏洞。结果国王利用了所有人都知道，却又所有人都没在意的，格雷永远不摘面具这一点。
“你们！啊！”依琳气得尖叫了，眼眶渐渐湿润了。
霍尔斯丢下武器，举起了双手一点一点地试探性靠近：“我们可以满足你的要求，但你一定要确保依琳小姐的安全！”
“回去！”那人歇斯底里地咆哮了一声，更加用力地用匕首顶着依琳的咽喉。
霍尔斯吓得连忙缩了回去，周围全副武装的侍卫们也纷纷后撤。
“你们放心，只要你们满足我的要求，我保证她没事。不用说你们都应该知道是谁让我来的吧？他的命令里还有一条，尽量只烧船，不伤你们的依琳小姐。毕竟，她要是死了，即使赢了你们，也会有很多后患。这不是我们想要的。”
“好！别激动！我们听你的！放火！下了船就放火！”
依琳无助地环顾四周，眼泪不争气地开始滑落。
毫无疑问地，这是一个极佳的机会，只要能过到对岸，他们就赢了。不然国王不会用这样的计策。
可是……这个机会，再也没有了。
人群之中，紧跟着格鲁格鲁伯爵的雪莱紧张地望着依琳。
……
格雷翻转了身子，托着腮，看着跳到自己面前的青蛙。青蛙也看着他。
“呱！”青蛙叫了出来。
“呱！”格雷也跟着叫了一声。
“呱！”青蛙又叫。
“呱！”格雷继续回应。
“你能跟青蛙说话？”
“不能。”
“那你在呱什么？”
“我只是觉得有趣。”
“心情好多了？”
“没有。怎么办？”
“如果是人类的话，我会建议他洗个澡，睡一觉。也许明天起来就不一样了呢？”
“巫妖你也可以这样建议。行，我谁一觉试试看。”说着，格雷又将身子翻转了过来，望着天空中血红的月道：“休眠……五个，不，六个小时好了。”
说完，他的手轻轻下垂，没有了任何动静。
黑猫挣扎着打开面罩，从里面钻了出来，又将面罩盖了回去。
无奈地叹了口气，守着。
……
火光冲天，熊熊的烈火终于燃遍了每一艘船。
挟持依琳的人满意地点了点头，松开制住依琳的手，一个转身跳入水里。
“追！”
“快救火！救火呀！”
雪莱匆忙上前用毛毯将瑟瑟发抖的依琳裹住。
依琳无助地抽泣着，哽咽着问道：“格雷呢？”
“嗯？”围过来的人都愣了一下。
“去把他找出来！”依琳歇斯底里地咆哮道。
火光照亮了半边的天空，将所有的一切都映成了红色。飘荡的火星甚至飞到了对岸敌军的头顶上。
裹着厚厚的衣裳，面色惨白的国王拜尔德六世拄着拐杖站在岸边静静地眺望着。
朵拉就站在她的身后。
“看来，琼斯亲自潜伏到白城还真有点用。如果不是他亲自过去，我们肯定没办法对白城的事情知道得那么清楚，这么顺利地烧毁他们的船。行了，只要把他们的船都烧了，延迟个几天，等我自己船到了，这场仗，也就基本结束了。”
“确定能赢吗？”朵拉问。
“当然，我是老了，但还不至于对付不了一个小姑娘。别说她的部队里还有不少我的人，就算全都是她自己的人马，她也没可能赢。不过垂死挣扎而已。”
“既然这样的话，那请派人去营救琼斯大人吧。”
“营救？就在对岸而已，他不能自己飞回来吗？”
“不能。琼斯大人一直很小心翼翼地，不使用任何魔法。毕竟他是即将继承公爵之位的人，让人看见他使用魔法，会有问题。”
“行吧。不过，得等几天，而且也不能接到军营里来。主教很快就要到了。虽然他并不认可更改继承权的事情，但这场战争终究需要他见证。必须保证是在公平而公正的情况下打赢的，这样多少可以挽回一点教会的支持。”
“明白了。”朵拉轻轻点了点头。
……
天灰蒙蒙亮的时候，格雷才苏醒过来。
醒来的一瞬间，他就感觉到四周围满了人。准确地说，是围了一大圈的士兵，一个个手中的剑都已经出鞘了。
格雷连忙坐了起来，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些是依琳的士兵。
“怎么办？这个是不是真的？”
“谁知道呢？没人见过他的脸，看盔甲怎么认？”
“要不要让依琳小姐亲自来认？依琳小姐应该能认得出来。”
“你疯了，依琳小姐才刚刚被挟持过！万一这个又是假的呢？在确定他是真的之前，不能让他靠近依琳小姐！”
拨开人群，灰头土脸的麦克走了出来。他看见格雷，稍稍犹豫了一下，无奈说道：“把他拿下。”
“是！”
“你们要干什么？”格雷惊呼了起来。
“别反抗！”被赶到远处的黑猫高声呼喊道。
“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事了！你们要干什么！”
“格雷男爵，对不起了。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大街上，无数围观的人都在好奇地看着他。
……
半个小时之后，格雷被关到了城堡的地牢里。
空荡荡的地牢，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人。还有几只乱窜的老鼠。
黑猫好不容易从角落的下水道栏杆挤了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
“你自己看看。”
格雷回过头，顺着身后地牢半露出地面的窗望见了远处天空中弥漫的黑烟。
“这是什么？”
“昨晚有人冒充你，挟持了依琳小姐，然后逼着他们烧毁了所有船只。现在依琳小姐已经几乎没有船了。白城里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呢。”
“冒充我？他是怎么做到的？”
“冒充你很难吗？盔甲一套，谁认得出来呢？”
“哦不，我是说，既然知道是冒充我，那他们为什么要抓我呢？”
黑猫无奈翻了翻白眼：“他们怎么知道现在的这个你，是不是也是冒充的呢？不管怎么样，先抓起来总是对的吧？”
格雷都懵了。
“好吧，我本来昨天劝你睡一觉，说不定今天起来心情会好点的。结果现在看上去好像更糟了。”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就待在这里就行了，依琳应该很快就会来。或者雪莱会来了。”
果然，仅仅过了十几分钟，地牢的大门就打开了。依琳带着雪莱从外面走了进来。跟着她们的，还有一大批全副武装的士兵。
隔着木质的栏杆，她们远远地看着格雷。那目光期待而忐忑。
“你有什么办法证明你就是格雷男爵吗？”依琳轻声问道。
格雷想了想，摇摇头：“没有。”
“你怎么能说没有呢？真是气死我了！这种时候你说没有，你是想被揭开面罩吗？”黑猫气得哇哇叫。
然而，依琳却缓缓松了口气：“他是格雷男爵没错了。”
四周的士兵也跟着松了口气。
“咦？她怎么看出来了？”这下轮到黑猫懵了。
牢门被打开了，雪莱飞扑进格雷怀里：“格雷！我就知道昨晚的是假的，有猫叫的才是真的！”
从牢门外走了进来，依琳轻声道：“雪莱，你就陪着他吧。这段时间，你们都待在城堡里，别出去。”
“为什么？”格雷急切地说道：“不是在打仗吗？我可以……”
“你什么都不可以！”还没等他说完，依琳已经打断了他的话：“你留在城堡里，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帮助了。昨晚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虽然大家都知道那不是你，但是，你出现在军营里会造成恐慌的。甚至你走在白城里，都可能会造成恐慌。我们刚刚莫名其妙吃了一场败仗，现在大家心情都不好。本来也不是多团结的联军，我不想再出现任何意外。答应我，格雷。就算委屈你也只能这样了。在战争结束之前，都呆在城堡里。战后我会补偿你的，如果我真能赢的话。”
“可我还想在战场上弘扬骑士精神……”格雷还想辩驳。
然而，依琳的决定没有任何人能更改。她再次打断了格雷的话，轻声说道：“我现在需要的不是骑士精神，骑士精神不能帮我取得胜利。没有胜利，骑士精神一文不值。我需要的就是你在城堡里呆着，哪也别去。行吗？”
没有等待格雷的回答，依琳已经缓缓后退了一步，转身便走，带着自己的一帮侍卫。
格雷呆呆地站着，望着依琳离去的身影。
牢房里只留下他、雪莱，还有洞开的牢房大门。
40章：骑士的彷徨（3）（二更）
“战事瞬息万变。”
这句话用来形容这场战争真的再合适不过了。
第一天，依琳还占据攻势，但当天晚上港口的船全部被烧了。依琳彻底丧失了进攻的可能性。还有船吗？当然有，但不够，运起来非常慢。而国王显然是不会给依琳机会将整支军队送过去，然后再开战的。防守是依琳唯一的出路。
第二天，卡斯帕伯爵的部队终于如约抵达了，两千兵力。但对面抵达了四千兵力，连带的还有大批的物资。
第三天，依琳这一方所有的，一万九千大军已经全部集结完毕。然而国王那边的军力集结似乎才刚刚开始。双方实力开始越拉越大了。
一个巨大的泥潭已经在依琳的面前展开。队伍之中人心浮动，这才刚刚抵达了两天的卡斯帕伯爵已经开始搞小动作了。
这让她焦头烂额。
开战，她没有足够的船只一口气将部队运到对岸去。分批过去，只能落得被国王分批解决的下场。
不开战，那么她就只能等着国王把所有的部队全部集结完毕，然后跨过河来。到时候，她将全无抵挡之力。
至于格雷……
他已经彻底消沉了。
依琳甚至下了命令，将整个城堡都封锁了起来，不仅仅是格雷，所有人进出都必须要检查，必须要说明理由。
看着城堡大门口摆放的拒马桩，往来不断巡逻的士兵，从来都只希望格雷少惹点事的黑猫都开始愤愤不平了：“我的天哪，这种时候，她居然把最强大的战力锁在城堡里，她究竟在想什么。”
“她只是不相信我而已。”格雷轻声回答道。
“额……这句话平时不是该我说的吗？”
“我觉得我也开始懂了，可是懂了，却又迷茫了。”托着腮，格雷靠着阳台的围栏说道：“我真不敢相信，我会在‘她只是不相信我’后面加上‘而已’。‘而已’，就等于说这并不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它明明该是一件很大的事情。”
“老实说，你这么多愁善感我有点不太习惯。”
“我想帮助依琳，履行誓约，可她却不相信我。我想帮助每一个人，可我也无法确保自己的行为真正帮助了他们。也许我还害了他们。我想带着我的小骑士们上战场去弘扬骑士精神，可是，他们甚至不被准许进入军营。如果骑士精神并不是他字面上写的那样，那骑士誓约还有什么意义呢？这比深奥的魔法图腾还让人难以理解。”
“停！”黑猫连忙举起了它的爪子：“你这样我比之前还难受，我觉得我应该说服你回到原来的状态。虽然那个状态也很糟糕，但一只二货骑士巫妖总比一只哲人巫妖能让我耳根清净。”
格雷侧过脸静静地看着黑猫。
想了想，黑猫却又泄气了：“可是我又好像无法说服你。天哪，我到底干了什么？我的话实在太有说服力了，连我自己都无法辩驳！”
格雷缓缓地，又将脸朝向了城堡大门。看着士兵们一个个地检查进出的人员。隔着面罩也能让人感受到迷茫。
“也许只有行动才能解决问题了！来吧！让我们出去看骑士剧吧！今天应该有新剧上映！这个世界没什么事情是一场骑士剧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看两场！”
“不想去。”
“那我们在这里自己演？我们自己来演！我可喜欢演反派了，真的！你看我倒下的姿势！哎呀！我中招了！你看！我要倒了！我倒了！”黑猫在阳台围栏上躺直了，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嚷嚷道：“你看！我是不是有进步！有没有给你带来击败幕后黑手的快感！”
格雷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愣愣地望着城堡大门。
黑猫无奈，只能挣扎着又爬了起来。
“我们去帮依琳吧？她现在局势很不妙，她需要你！你跟她有誓约，你得帮助她不是吗？”
“是她让我待在这里的，服从命令，这也是我们誓约的一部分。”
“那我们上街扶老奶奶！现在这个时候外面可多老奶奶需要过马路了，她们需要你！”
“也许我的帮助并不会带来她们想要的。”
“那我们去召集超级无敌厉害的银月骑士团？骑士怎么可以不训练呢？你还要向他们讲解骑士精神的奥义呢，不是吗？”
“可我自己都不懂。”
黑猫彻底丧气了，“啪嗒”一声整个脑袋都垂了下去。
“我到底干了什么？我把一位优秀的骑士给说服了，却把他变成了彻底懒散，毫无闪光点的骑士吗？”
“可你说得很对，连你自己都无法辩驳不是吗？”
“是的。有时候我也讨厌我自己，为什么在不该聪明的地方那么聪明呢？这真是一件令人绝望的事情呀。”
黑猫只能无奈地，跟着格雷一起盯着城堡大门看。
“格雷！”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了。是雪莱的声音。
格雷回头看了一眼。
黑猫连忙说道：“我去开门！”
说着，它已经跳下了围栏朝着房门跑了过去，又一个飞扑，利用身体的重量拉动了房门的扶手。
雪莱推开门，用餐盘端着一些糕点走了进来。
“格雷，我亲手做了一些糕点，你想尝尝吗？咦？你真的有一只猫！”
“我不想吃东西。”格雷扭转头继续盯着城堡大门看。
“那……我放在这里，你想吃的时候吃一点。尝尝我做的好不好吃。这也是婚后生**验的一部分哟！”把餐盘放到桌面上，雪莱犹豫了一下，又说道：“格雷，其实你不用伤心的。我们都知道不是你的错。但，现实有很多事情，也是没有办法的。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心目中最伟大的骑士。”
沉默了许久，格雷轻声问道：“雪莱，当你迷茫的时候，你会怎么做？”
“迷茫？”雪莱盘起手来努力地想，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自己什么时候迷茫过。只能说道：“教堂的牧师跟我说，如果我做了什么坏事的话，可以去忏悔，祈求圣灵的原谅。如果我迷茫也可以去。忏悔我倒是去了几次，但没因为迷茫去过。”
“嗯。”
格雷简单地‘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了。继续一味地盯着城堡大门看。
大概是气氛实在尴尬吧，雪莱只能轻声说道：“我……我先下楼去了，你自己一个人呆会吧。”
雪莱走了，顺便带上了门。房间又回复了原本的安静。
“教堂？”格雷伸长了颈骨朝着一旁望。
不远处就是教堂了，贝希尔家的私人教堂。
“你不会真想去教堂吧？”黑猫问。
格雷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将头又扭了回来，盯着城堡大门看。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着。
太阳在天空中往复地划出一道与往日相同的弧线。
整个世界对格雷来说都仿佛静止了一般。
……
第四天的夜里……
“依琳小姐！国王的人马开始渡河了！”
“什么？”依琳猛地睁大了眼睛。
“刚刚发现的！”
那是一处距离依琳的军营十公里外的河滩。
依琳快速召集了人马，奔赴第一线。
很快，她站在山丘上看到大批的船已经汇聚在河岸。
是的，不只在渡河，而且已经渡了一半了。绵延数里的河滩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国王的军队。
国王没有选择强攻港口，甚至没有选择从依琳所控制的，可以很好登陆的河滩。而是选择了一个遍布暗礁的地点。
许多船都已经搁浅了，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们本来也没打算用这些船回去。或者说，他们还有更多的船，根本就不在乎。
重步兵已经在河滩上筑起了拒马，摆开了阵型。许多的民兵则正在从搁浅的船上用吊轮卸装货物。
“依琳小姐！”一名士兵匆匆赶来，单膝跪地道：“另一个地方也发现国王的军队了！”
“还有其他地方？”依琳毫不犹豫地抽出了腰间的剑：“所有人听着，我们不能让他们登陆成功！必须把他们全部赶回河里去！这是个机会！”
话音未落，后方却已经发生了骚动。
依琳都懵了。
“怎么回事？”
“不好了！”又一个士兵冲到了依琳面前：“依琳小姐，菲尔德家族的两千人马发动叛乱了！他们正在向国王陛下那边靠拢！”
“怎么可能？爱德华三世还被我软禁着！”
“不好了！卡斯帕家族的军队也发动叛乱了！他们已经拿下了港口！”
一步踉跄，站在依琳身旁的格鲁格鲁伯爵差点跌坐了下去。
一瞬间，依琳仿佛被抽离了所有力气一般，睁大了眼睛，高举过头的剑却缓缓地放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所以，卡斯帕伯爵不是赶来献功的，而是赶来发动叛乱的？”
“后撤吧。”格鲁格鲁伯爵不断深呼吸着，咬牙说道：“现在后撤，我们还有谈判的可能。发动进攻的话，我们今天晚上就会全军覆没。”
“他会跟我们谈判吗？”依琳反问道。
……
此时此刻，河面上，第三支国王麾下的部队正坐着船，朝着已经被卡斯帕伯爵控制的港口而去。
国王拄着长剑站在舰首。他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的月亮。
“又是绯色之月。嗯……明天中午前结束战斗吧。”说着，回头看了一眼。
站在他身后的，是穿着庄严白袍，戴着高帽，面容苍老的主教大人。
布满皱纹的眼睛浑浊，却又深邃。
41章：骑士的彷徨（4）
此时此刻，正当十几公里之外，依琳面临着生死一线的时候，白城的城堡，却是静悄悄的，一片祥和。
当然，也可能不太祥和。
侍卫们依旧在城墙上往来不断地巡逻着，在城堡大门口仔细地检查，无聊得都开始打哈欠了。
另一方面，有两拨人已经开始行动了起来。
城堡内部，一个肥胖，穿着白色衣服的身影背着包裹鬼鬼祟祟地在观察着侍卫们的动向，来来回回地倒腾着，试图出城。
而城堡的围墙外，则有一群来历不明的雇佣兵聚集在角落里，一次又一次地朝着城墙上扔飞爪。不过，每一次都在“叮”的一声之后就掉了下来。
“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城墙上，一位士兵问另一位士兵。
“好像有，也可能没有。”另一个士兵回答。
“什么叫好像有也可能没有？”
“就是，应该没有吧。”
两个士兵在城墙上并排站着，不过，目光却是朝里的。毕竟他们接到的任务主要是盯着格雷，别让他溜出城堡去。至于城墙外……
会有人这时候进攻城堡吗？应该不可能吧？他们想。
“怎么办？绳子太短了。要不你直接大摇大摆从城门走进去吧？就像上次那样。听说他们把格雷男爵软禁了，如果看到你穿着盔甲站在门口，肯定会带你进去的。”
“哦，这主意可真好。真货就在里面，我大摇大摆从城门走进去？你是怕我死得不够快吗？”穿着盔甲的家伙嗤之以鼻。
是的，躲在城墙外的佣兵当中，就有假冒格雷挟持依琳那家伙，他还穿着和格雷一模一样的盔甲。
至于真格雷，真格雷正站在教堂前抬头仰望着钟楼呢。
深夜，整个教堂黑漆漆的，连一盏灯都没有。
风轻轻吹过，摇曳了教堂门前的两棵大树，发出沙沙的声音。这是此时此刻四周唯一的声响。
“我该进去吗？”格雷问。
“你首先得确定牧师在不在。”黑猫面无表情地答道。
“牧师难道会不在吗？”
“至少应该已经睡觉了。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你就不能等到明天早上吗？”
“我怕我等不到明天早上了，感觉都要窒息了。真的很难受。我急需他的开导。可他能开导得了我吗？”
“虽然我也很希望你快点振作起来，但……你确定巫妖有呼吸？”
“我只是比喻！比喻！比喻一下还不行吗？”
“好吧，那就快点行动起来吧！把牧师从床上挖起来，然后看看他能做点什么！”
“好！”
格雷缓缓地抬起腿，正当他准备朝着教堂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忽然一个声音传来了。
“格雷男爵！您有看到一个打算出城的可疑人吗？”
一队侍卫举着火把匆匆跑到格雷身旁。
“我没打算出城！”
“我们知道您没打算出城，我们是问您有没有看到可疑人影。”
“我不可疑！”格雷高声喊道。
侍卫都无奈了，只能匆匆给格雷行了个礼，然后离开。
教堂前又只剩下格雷了。
“他们在怀疑我，怀疑我要偷偷出城……”
“我的天哪。我讨厌多愁善感的巫妖，真的。”黑猫无奈翻了翻白眼：“你是怎么看出来他们怀疑你要出城的？”
“难道不是吗？整个城堡里只有我一个人想出城，至少他们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们说这些话肯定是怀疑我了，暗示我不要轻举妄动的。一定是这个意思！我不去教堂了！”
说着，格雷转身就要走。
“停！”黑猫连忙惊叫了起来：“以前你的脑子就一根筋，啥都不想。现在又弯弯绕绕想太多了。我真的受不了了……你就没想过也许城里还有另一个人想出去的吗？这么多人，总有一个不是吗？”
“怎么可能，就我一个而已。”
“也许就真有另外一个呢？”
话音未落，只听身后不远处“咣当”一声，有什么东西从树上掉了下来。
回过头，格雷看到一个肥胖的男人躺在地上，一包裹的东西撒了一地。在几声压低了的哀嚎之后，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
“牧师先生？”
是的，这个人就是贝希尔家族私人教堂的牧师。
他吓得仰起头来，呆呆地望着格雷。
“牧……”
“嘘！”
牧师快速起身，一把拽着格雷的手就把他往教堂里拉。
教堂的大门没锁，他们轻易地就进去了。把格雷挡在身后，牧师透过门的缝隙小心地往外望。
刚刚走过的士兵又匆匆回来了。
“刚刚好像有什么声音，应该是这里！”
“格雷男爵刚刚就在这里，会不会是他？”
“应该不是。”
“咦，地上有东西？”
“好像是牧师的。”
“咚咚咚！”敲门声传来了。
“牧师先生，您在吗？麻烦开一下门好吗？”
牧师回过头，朝着身后的格雷又“嘘”了一声，然后整了整衣冠，将门开出一条缝。
士兵手中的火把透过门缝照了进来，照亮了牧师的脸。
“牧师先生，这些东西是您的吗？我们在外面捡到了，散了一地。”
“哦！是我的是我的！真是不好意思，我刚刚在二楼整理东西不小心掉出去了！谢谢你！”
“一次掉这么多？”
“额……也许是两次？总之，谢谢你！”说着，牧师一把抢过东西，然后“咣”的一声把门关了，然后背靠着大门缓缓地纾了一口气。
“牧师先生……”
“格雷男爵，您是虔诚的骑士，一定不会出卖身为神的仆人的牧师的对吗？”说着，牧师摊了摊手，从格雷面前走过。
“看，另一个。”黑猫小声嘀咕道。
……
琼斯站在黑漆漆一片的客厅，透过窗户面无表情地往外看。
红色的月光透过玻璃挥洒在他的脸上，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
好不容易地，城墙外的佣兵终于把飞爪挂到了城墙上，开始一点一点地往上爬。
“慢点！小心！这里面很多侍卫的！万一被发现了，我们就完了！特别是上去之后才被发现，那更惨，逃都没地方逃！”
“所以究竟是谁特么主张接下这种任务的？”
……
带着格雷，牧师来到了教堂里小而杂乱的客厅，将东西都放到了桌面上，然后点起了油灯。
“请坐。格雷男爵。”
格雷呆愣地坐到了沙发上，好奇地四下张望。
牧师倒了一杯水放到格雷的面前，然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所以牧师您刚刚是打算溜出城堡吗？”
“噗！”牧师的水喷了满地，眨巴着眼睛看着格雷，抹了把嘴尴尬地笑道：“额……我们换个话题好吗？我注意到你在教堂前站了很久了，是来祷告的吗？或者，需要忏悔？”
“我是来找您开导的。”格雷说。
“哦，是吗？你需要开导，我觉得你的信仰可能比我还坚定。不过，我尽量试试吧。”牧师深深吸了口气，坐到了格雷的对面：“请说。”
“我很迷惘。”
“哪一方面？”
“关于骑士精神。”
“嗯，然后呢？”
“我曾经对它深信不疑，可是，我这几天，我不知道我还该不该继续相信它了。”
“具体呢？”牧师翻了翻白眼。
“就是……依琳现在很艰难，我每天在城堡里都能听到这方面的消息，我跟她有誓约，我觉得我应该去帮助她。可是，她让我在城堡里呆着，哪也别去。这也是誓约的一部分。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无论我怎么做，都好像违背了誓约。”
“哦。”
“还有，我愿意帮助每一个人，只要他们向我求助。但我不确定帮助他人，是否真的帮了他们。我严格地按照骑士誓言，可是……我好像把一切都搞砸了。事情根本不是我想象的那样。我应该去关注每一个人的想法，可是我并没有办法完全明白他们的想法，他们甚至不相信我。而且更糟糕的是，骑士誓言似乎也并不是字面写的那样。这让我迷惘、彷徨、痛苦，我甚至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每一件事都好像可以做，每一件事又都好像是一个错误。”
“嗯……还有吗？”
“没有了。”
牧师蹙着眉头想了想，说道：“让我来猜猜，你试图成为一位伟大的骑士，并且试图让所有人都接受你是一位伟大的骑士，对吗？”
“是的。”格雷点了点头。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听着，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是能够让所有人都接受的，包括圣灵也不行。是的，你没听错，我也没说错。圣灵也不行。我遇到过一大堆的人，他们嘴里说着信仰圣灵，祈求圣灵的庇佑。但其实我知道，在他们心里圣灵屁都不是。曾经我天天捧着一本《圣经》，但捧久了，我却觉得里面也许没有一个字是对的。但这不是信仰的迷茫，这是人生的迷茫。因为你看不清‘真实’。”
“‘真实’是什么？”
牧师用手轻轻点了点自己心脏的位置，微笑着说道：“‘真实’，就是你自己的心。”
格雷都愣住了，呆呆地望着牧师。
“厉害了，这神棍果然是专业的。”黑猫微笑着叹了口气。
42章：骑士精神！（二更）
“无论如何，你的‘心’才是最重要的，才是‘真实’。”顿了顿，牧师接着说道：“这跟信仰没有关系。即使你什么都不相信，也会碰到类似的问题。我的孩子，您介意我这么称呼您吗？格雷男爵。”
“不介意。”格雷摇了摇头。
“那行，我就接着说了。我的孩子。我们很容易就可以从谁的口中知道什么是黑，什么是白，这太简单了。可是，这个世界却是灰色的。有时候我们甚至无法判断什么更‘灰’一点。这是一个‘度’的问题。”
“是的，我就想知道这个！”格雷都激动了。
“很好，那我们继续。”牧师耸了耸肩，接着说道：“‘度’，一开始，我觉得它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复杂到我无法理解的地步。我曾经也和你一样迷茫。但后来，我发现它其实是最简单的。因为，你只需要顺从你自己就行了。”
“顺从自己？”
“是的，顺从自己的心，跟随自己的心。所以我刚刚就说了，‘真实’，你的心。这个世界是灰色的，朦朦胧一片。也许有很多人可以告诉我们应该怎么做，但我们终究需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心去判断。为什么我们需要‘精神’，需要‘信仰’，因为世界是灰暗的，如果我们没有‘精神’，没有‘信仰’，就会很容易迷失。所以我们需要它们。”
“原来如此……”
“但是，它们却又不是完美的。毕竟，这个世界也是复杂的。就像你说的，你不知道你帮助他人的举动，是否真正帮助了他们。我也不知道我劝说别人的举动，是否真正帮助到别人。甚至，我的情况比你更糟。你知道吗？当孩子们问我关于‘神迹’的事情的时候，我其实是心虚的。”
“‘神迹’？”
“就是圣术。”牧师比划着说道：“‘在某个时刻，当你需要对抗黑暗的时候，圣灵将赐予你属于他的力量。’，书上是这么写的，但我从来没见过。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身为一个牧师，我从来没见过，然后我还要信誓旦旦的去向别人宣扬。宣扬一件连我自己都怀疑的事情。这简直再糟糕不过了。但是，我的孩子……”
牧师深深吸了口气，仰起头，一脸的落寞。
烛光照耀着他的脸颊。
格雷认真地听着，静静地等待着。
顿了好一会，牧师才接着说道：“但是，我的孩子，如果我们不这么去做，那么，当像你一样迷惘的年轻人来到教堂的时候，就没办法得到开导了。也许不是每一个我们帮助的人都真正受益，但总会有受益人的。也许我们做的事情并不总是对的，但总会有对的，不是吗？如果人们都无法得到别人的帮助，我们又怎么能希望他们去帮助别人呢？”
“信仰和精神，是我们心中的光明。你说得对，骑士精神并不是字面上写着的那样。因为写在纸上的文字只是打开通往你心灵通道的钥匙而已。它需要的，并不是你把它当成一个框，把你自己束缚在里面。而是要你信仰它，理解它。或许每一个人对它的理解可能都不同，事实上，没有任何两个人对骑士精神的看法是完全一样的，正如不会有任何两个人对圣灵的敬仰是完全一致的。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每一个人都信仰它，那么这个世界该有多么美好？设想一下，如果我们不是我们自己故事里的那个‘我’，而是那个‘别人’，难道你不会期望得到帮助吗？”
“我们不只要拥有信仰，要拥有精神，要照亮自己周围的黑暗，更要把信仰与精神，通过自己的行为传递给其他人，让其他人不用在黑暗中沉沦。当你热切地信仰着骑士精神，顺从自己的心意，照着自己的理解去做的时候，无论对与错，这本身，就已经是骑士精神最好的诠释了。”
说完，牧师摊了摊手，挺直了腰杆靠着椅背，笑了笑，静静地注视着格雷。
格雷也注视着他，久久的，没有任何动作。
“你没事吧？”黑猫小声问道。
片刻之后，格雷猛地向前，单膝跪在牧师面前，一把握住了牧师的手。吓得牧师脸色都变了。
“谢谢你！牧师先生！你说的这些，是我听过最有意义的话！”
“哦，是嘛？谢天谢地，我的开导并不总是成功。”牧师心中一块石头总算落地，吹了个口哨道：“那你现在醒悟了吗？”
“醒悟了！”
“不再迷茫了？”
“不再迷茫了！”
“恭喜你。”牧师亲切地拍了拍格雷的肩，然后端起了自己的杯子。
“我有不祥的预感。”黑猫小声嘀咕道。
“所以，牧师先生，你是想偷偷溜出城堡去吗？”
“噗！”刚入口的水又喷出来了，呛得牧师满脸：“你这话题……转得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我就想问问。”
“好吧，我告诉你。”牧师无奈放下杯子，道：“是的，我是想溜出去。这件事让我很纠结。主教大人给我来信了，说今天晚上国王的军队会发动进攻。依琳小姐的军队会惨败，他们有可能攻入城堡来。让我赶紧离开。我知道，按道理我不能丢下这里的人，可是，如果我告诉其他人了，那就违反了教廷与国王之间的协议。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导致一场灾难。这也是一个两难的抉择。所以我……你懂的，我顺从了自己的心。”
“依琳会惨败？”格雷都惊呆了。
……
此时此刻，十公里之外，依琳的军队已经陷入了苦战之中。
漫天的火矢呼啸而来，一波接着一波的敌军涌上山丘。
“后撤！后撤！”依琳亲自挥舞着长剑呼喊着，身上沾满了鲜血。霍尔斯和麦克在身旁高举着盾牌。身旁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她自己也已经中了一箭，却连止血都顾不上。
军队已经开始溃散了。
远处，重重敌军拱卫之中，国王穿着厚厚铠甲，骑着战马高高地仰着头，轻蔑地笑着：“你以为后撤就有用了吗？”
穿着白袍的主教骑着马，站在国王的身后静静地看着，
轻轻摆了摆手，国王高声喊道：“追！”
“是！”马蹄扬起沙尘，传说中国王最精锐的部队金甲骑士团已经开始包抄了。
……
“是的，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牧师摊了摊手道：“她的情况非常糟，主教大人说她甚至可能坚持不到明天中午。”
“我跟她有誓约……”格雷呆呆地说道：“不行，我得去帮她。”
下一刻，他已经刷地一下站了起来。
牧师连忙一把拽住格雷：“把我也带上！”
“你也要去帮她吗？”
“不，我只是想离开城堡而已！城墙太高，我爬不出去！”
“行！特内达斯！”
……
马厩中的骨马猛地仰起头来，“咣”的一声踹飞了马栏，撒腿就跑。吓得不远处的侍卫跌坐在地。
“快！”冲出教堂的时候，骨马已在眼前，格雷毫不犹豫地一把拽住还慢吞吞的牧师，将他一把丢上了马背，然后自己翻身上马。
“不怕违背誓约了？”
“要‘顺从自己的心’，这是圣灵给我的启示。”格雷坚定地说道。
驾着骨马，格雷朝着城门直冲而去。
“是格雷男爵！他要出城！”
“快关城门！”
侍卫们纷纷尖叫了起来，夺路而逃。
格雷驾着骨马用厚重的马甲硬生生撞飞了拒马，压低身姿以极快的速度从关了一半的城门下冲了出去。
正站在阳台上的雪莱看到这一幕，都整个呆住了。手中的糕点“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怎么办？”
“追呀！还能怎么办？”
大批的侍卫纷纷上马，冲出了城。
……
猫在角落里的佣兵们都看傻眼了。
“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反正侍卫跑了一大半。哈哈哈哈！我们的机会来了！”
“闭嘴！小声点！”
……
跑到午夜里空荡荡的大街上，格雷将像货物一样趴在马背上的牧师放了下来。
“国王有多少人？”
“至少三万。”随口答了一句，牧师已经连滚带爬地跑开了。
“行，我明白了。”
哗啦啦地，身后很快跟上来一大帮全副武装的侍卫。
“格雷男爵！请跟我们回去，不然我们可就使用武力了！”
“你准备怎么对付他们呢？”黑猫问。
格雷缓缓调转马头，“锵”的一声抽出了腰间的长剑，用冰冷的声音问道：“你们想阻止我？”
一瞬间，那些侍卫表情全都凝固了。
能单挑四十八名骑士的格雷！
为首的侍卫长嘴角直抽，只能尴尬地说道：“不，我意思是……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跟我们回去……大概是这个意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完，压低声音回头对着自己的手下嚷嚷道：“快！我们跟着他！你去禀报依琳小姐！”
“是！”
调转马头，格雷在大街上缓缓前行，身后跟着一大帮的侍卫。
“要击败三万以上的军队，我还需要一点帮手。”
“可以，你进化了，从‘傻得浑浑噩噩’进化成‘傻得果断’了！哈哈哈哈！”黑猫笑得从未有过的开心。
是的，久违的骑士剧又开演，它已经等不及要看大**了！
43章：骑士精神！（2）
黑漆漆的夜晚，格雷蹑手蹑脚地溜进了一个小巷子里，躬身捡起了一块石头丢了出去，砸到了二楼的窗户上。
一个孩子迷迷糊糊地推开窗户。
“呀！”他惊得连忙捂住了嘴，压低了声音：“老大！是你！”
“是的，是我！我需要你们！”格雷伸出了双手。
“可是，妈妈说有人假冒你，不让我跟你玩了。”
格雷失望地把手缩了回来。
孩子又说：“不过，如果你答应带我上战场！我就相信你是真的！”
“我答应你！”
孩子高兴得欢呼了起来，然后回头迅速穿好盔甲，从二楼的窗户跳了下来。
格雷一把将他接住。
黑猫小声问道：“你说的帮手……是他们？”
“是的。”
“天哪……其实如果你需要帮手的话，那帮侍卫或许比他们更合适。”
“不，我就要他们，他们是银月骑士团的成员。伙伴之间相互信任才是最重要的！”
格雷像个拐卖儿童的怪蜀黍一样，从一条小巷走向另一条小巷，把一个又一个的孩子都带了出来。
很快，一大帮穿着骑士盔甲的孩子已经聚集在他身边了。
“一、二、三、四……十五个！正好！”
“我们真的不阻止吗？”远处，更加鬼祟的侍卫问他们的侍卫长。
“用什么阻止？用拳头？还是给他跪下来求他不要这么干？”侍卫长面无表情地说道。显然已经麻木了。
“好了，带齐东西了吗？”
“都带齐了！”孩子们挥舞着拳头说。
正当此时，城堡的方向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有人呼喊道：“格雷男爵又跑了！”
“什么叫‘又’？”侍卫长一头雾水。
一个穿着和格雷一模一样盔甲的人，带着一大帮的佣兵骑着马，从他们的身边呼啸而过。
格雷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那人身后紧紧抱着他的小吉米……哦，不，应该说琼斯。
格雷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当然，也可能不太明白。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说着，他已经翻身上马，以极快的速度追了出去。还没等侍卫们反应过来已经消失在街角处。
“现在怎么办？”侍卫问。
侍卫长都慌了神了，只能说道：“现在……盯着这些孩子吧，他说了会回来的。”
“哦。”
……
壮硕的马匹一路狂奔。
转眼之间，“挟持”琼斯的佣兵团已经冲出了白城，奔过田野，冲入了树林。
“有人在追我们！”
“我知道！”
“不是城堡的守卫！”
回过头，他们看到格雷孤身一人，正骑着马在追赶他们。
“是那个傻子？”琼斯脱口而出：“杀了他！”
佣兵们看了看追击者，又看了看领头人的盔甲，瞬间明白来者是什么人了。
又跑了一段，佣兵们才纷纷下马。为首穿着骑士盔甲的家伙把琼斯从马上抱了下来，脱下头盔丢到一旁，露出了一头棕色长发和一张凶神恶煞的脸。
“这个算是额外任务了，得加钱。”
“加吧，国王陛下会付给你们的。”
“嘿嘿。会就好，能一个人单挑四十八名骑士的格雷男爵，可不便宜啊。”
琼斯面无表情地站着，注视着格雷来的方向。
很快，格雷已经赶到了他们前面。骨马原地踏步，环视着四周。
与格雷目光交汇的瞬间，琼斯的嘴角缓缓上扬：“你是来救我的吗？我亲爱的父亲大人。”
“小心，这孩子有问题！”黑猫在格雷的盔甲里呼喊道。
棕发男从别人的手里接过一柄战斧，往前一步道：“能一个人单挑四十八名骑士的格雷男爵，呵呵呵呵，你猜我们为什么选这里等你？”
话音刚落，刷刷刷地，周围的草丛里一下冒出一大堆人，全都是凶神恶煞的佣兵，一个个浑身肌肉，拿着各种各样的重兵器。
棕发男缓缓仰起头，微笑着说道：“四十八个骑士你打得过，那两百个佣兵呢？”
佣兵们迅速拿出专门对付骑兵的套马杆、长枪、飞爪！
“拿下他！”
无数的飞爪朝着格雷招呼了过去！
一下子，飞爪卡在盔甲上，格雷连人带马被铁链死死缠住了。
“怎么样，听说你的马很厉害，现在你还有什么办法吗？”
格雷静静地注视他，开始默念起了咒语。
是的，三重巨力术，三重护盾术。
就在佣兵们的注视下，骨马动了，硬生生拽着十几个拉扯他的佣兵，一步步地往前走。一步一步地走，就好像身上什么都没有一样。逼急了的佣兵把铁链捆到树上，铁链直接被崩断。
在场的人，包括琼斯在内，瞬间都懵了。
“这是什么鬼？”棕发男猛地后退了一步，大批的佣兵迅速在他身前用长枪筑起了一道墙。
然而，什么都没有用。
长枪阵能对付骑兵，能对付很多东西，但显然，无法对付巫妖。
骨马疯狂加速，毫无顾忌地撞了上去。长枪刺在它的盔甲上纷纷折断。
惨叫声中，前一刻还整齐无比的长枪阵被踩了个稀巴烂，佣兵们一个接一个地被踢飞出去，或者栽倒在地，哀嚎连连，或者重重撞在树干上，直接失去了意识。
棕发男都已经亲自握着战斧冲上前了，然而，局势依旧是一边倒。
一匹加持了三重巨力术和三重护盾术的骨马绝对是人类冷兵器战场上的噩梦，如果这匹骨马还能做出托马斯回旋这种神奇的动作的话，那就是噩梦中的噩梦了。
琼斯咬紧了牙，看着，眼角猛抽，猛抽。
骨马在人群之中左冲右突，横扫一切。所到之处，没有人可以在它的铁蹄下坚持超过一回合。
“怪物啊！”
转眼之间，两百人的佣兵团已经被格雷击败了大半，剩下的一半转身就跑，跑得无影无踪。
战斗已经结束了，一如以往的无数次，速战速决。
四周躺了一大圈的佣兵，有的甚至被挂到树上。流窜的，被遗弃的战马四处走动，唯独正中，干干净净的。只剩下格雷骑着骨马，还站着。
哦不，还有棕发男。
棕发男也想跑，但他被格雷盯上了，两条腿拼命地抖都已经不听使唤了。缓缓仰起头望着近在咫尺的格雷，他手一松，战斧掉落在地。
坐在马上，格雷用剑尖轻轻挑起他的下巴，轻声问道：“是你假冒我，挟持了依琳对吗？”
“是……是的。但我是被逼的，是国王逼我的！”
也不知道是没骨气，还是实在腿软，棕发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嗷嗷大哭了起来：“求求你，别杀我！别杀我啊……我们是以撒王国最大的佣兵团，以后……以后我们都听你差遣！只要你别杀我！”
“我不杀任何人，但你必须向依琳道歉才行。”格雷骑着马与他擦肩而过，朝着琼斯一步步走去。
“我道歉！我道歉！哈哈哈哈！我愿意道歉！”棕发男高兴得都开始磕头了，喜极而泣。
“都是废物。”琼斯伸出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一瞬间，正在拼命磕头的棕发男僵住了，整个栽了下去，没了声息。
格雷缓缓回头望向倒在身后的尸体。
不只是棕发男，四周被遗弃的战马也一匹匹地栽倒了，就连原本只是昏迷的佣兵也全都没了声息。
“你每次战斗都不杀人的吗？居然逼得要我亲自动手。不管怎么样，我受够了。今天你必须死在这里。”
仿佛没有听到一样，格雷下了马，背对着琼斯双膝跪在棕发男的尸体前，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然后好像当初依琳那样，双手交握，默默地开始为死者祈祷。
一缕缕的黑气从死者的身上溢出，在天空中汇聚，然后一点一点地注入琼斯的身体。
“你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呀，居然还有心思为你的敌人祈祷？呵呵呵呵。”琼斯缓缓地笑了起来，露出了獠牙道：“为什么你们就没想过，查查所谓的公爵私生子琼斯长什么样子呢？是因为他年纪实在太小了，太不起眼了吗？难道你们就没觉得，我的银发跟依琳很像吗？你们真以为想吞并贝希尔公国的，是国王那个蠢货吗？你们错了，你们都错了。哈哈哈哈。我，才是战局的关键，就与你们近在咫尺！结果你们居然让我穿着盔甲去晒太阳！居然让我穿着女装洗衣服！”
所有的黑气都已经注入琼斯的身体，魔力在涌动。
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地暴起，披风在风中飞扬，空气形成旋涡朝着四周扫了出去。
“真正想要贝希尔公国的，是我！也没别的原因，就是我觉得，一位血族，应该拥有自己的领地！而贝希尔家族的特征刚好就是和我一样的银发！你很强，真的很强，比我见过的任何人类都强。可惜，我是血族，尊贵的血族！”
琼斯歇斯底里地咆哮着，缓缓伸出一只手，掌心处燃起了一抹拇指大小的，红色的火焰。
“哈哈哈哈！我已经把所有人都杀了，没有人会知道今天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无论如何，你终究只是人类，渺小的人类，是不可能赢得了尊贵血族的！你应该为自己能逼到一位血族亲自动手而感到荣幸！”咬紧了牙，琼斯一字一顿地说道：“现在，你还想当我的父亲吗？”
“你说没有人会知道今天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是认真的吗？”格雷轻声问道。
“额？”琼斯愣了一下。
松开双手，格雷缓缓地站了起来，转过身，摘下了自己的头盔，轻轻丢到一旁。
琼斯的表情整个僵住了，瞪大了眼睛，浑身上下不自觉地开始哆嗦。
乌云缓缓移动，血色的月光从天而降。照亮了格雷的身躯，照亮了骨马，也照亮了那光秃秃的头盖骨。空洞的眼眶中，两朵暗红色的灵魂之火在熊熊燃烧着。
风从他的身旁刮过，瞬间沾染一缕缕的黑暗气息。
看清楚眼前一切的瞬间，琼斯的表情整个都已经扭曲了。
格雷缓缓伸出一只手，手掌上燃起了青色的火焰。是的，覆盖整个手掌的青色火焰！
在他的身后，已经死亡的佣兵、战马，纷纷挣扎着撕裂血肉站了起来，那画面血腥而恐怖，儿童不宜。
一支亡灵军团已经悄然成型！
“巫……巫妖！”片刻之后，琼斯尖叫了出来。
“不好意思，你爹终究是你爹！”黑猫狡黠地笑道。
44章：骑士精神！（3）
黎明时分，当第一缕阳光照耀大地的时候，依琳已经经历了好几次的惨败，溃散，仅存的两千部队被迫后撤到了白城的边缘。
每一个士兵都已经负伤。一整夜的鏖战，有的骑士甚至连马都丢了。
依琳胳膊中了一箭，肩上被砍了一刀。霍尔斯腹部中箭，麦克满脸都是血。就连在重重保护之中的格鲁格鲁伯爵，都已经狼狈不堪。
每一个人都已经精疲力竭。
出发时精神抖擞的部队，如今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而他们对面，是整整四万几乎毫发无伤，队列整齐的，国王的军队。数不清的旗帜在风中飞扬。
正对着依琳一方的斜坡上，军阵的正中，国王骑着高头大马高高仰着头，俯视着他们，骄傲得天神一般。
在他的左右两边站着的，分别是主教，以及身材臃肿肥胖，此战居功至伟的卡斯帕伯爵。
“进城吧，再退只能进城了。”霍尔斯在依琳身边小声说道。
“进城做什么呢？”依琳无奈苦笑着：“进城，也不过是让居民给我陪葬而已。他们跟我没有誓约，没有这个义务。”
一旁的格鲁格鲁伯爵小心翼翼地看着依琳，头发已经乱了，身上沾满了泥沙，那神色疲惫得仿佛随时会睡过去一样。
在他们身后，无数的白城居民聚在边缘地带远远地看着，一个个脸上都写满了恐惧。
一旦战争蔓延到城镇里，就等于准许士兵合法抢掠。这意味着，他们所有人都得遭殃。事实上在战争中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
一辆马车从远离依琳一方的拱桥驾出了白城，朝着国王的军阵狂奔而去。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很快，马车在士兵的拱卫下来到了国王的身边，车门打开了，走下来的，是爱德华三世。
国王满意地点了点头。
爱德华三世默默地行了个礼，然后恭敬地站到一旁。
“这是怎么回事？城堡也被攻陷了吗？”
“这怎么可能？我们后方并没有他们的部队呀。”
一下子，依琳周围的人都议论了起来。
“不。这个车夫我见过。城堡没有被攻陷，只是背叛了。”风轻轻吹拂着鬓发，依琳轻声叹道。
“城堡背叛了，那雪莱呢？”格鲁格鲁伯爵一惊，连忙爬上了身旁的石头回头张望。
“格鲁格鲁伯爵在那里！”有人高声喊道。
远远地，格鲁格鲁伯爵看到雪莱焦急地提着裙摆，在几个士兵的引领下正穿越散乱的军阵朝他赶来。
“爷爷！”奔到到格鲁格鲁伯爵面前，雪莱一把抱住站在石头上的，格鲁格鲁伯爵的腿。
“你没事就好。”格鲁格鲁伯爵躬下身子微笑着，轻轻抚摸着雪莱的脑袋说道：“我们已经输了，但爷爷会设法保住你的。”
“可是，格雷不见了。”雪莱哽咽道。
“现在这种情况，谁不见了都有可能。爷爷唯一不希望的，就是不见的那个是你。”
雪莱转过身，踮起脚尖张望着，期盼着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可她甚至不知道应该往哪里望，也没有任何人能给予她答案。
大批手持巨盾的士兵汇聚到了国王身旁，护卫着国王、主教、卡斯帕伯爵，还有爱德华三世一点一点地往前移动，直到最前线停下了脚步。
遥望着同样处于军阵之中，狼狈不堪的依琳，国王高声喊道：“依琳！你已经输了！现在我给你一个选择，放弃贝希尔家族爵位的继承权，嫁给卡斯帕伯爵的儿子，如果你同意，就立即当着所有人的面起誓。这样的话，我可以考虑赦免那些追随你的人，当然，有几个是一定不会被赦免的。希望你能理解。”
“誓言有用吗？”依琳高声回应道。
士兵让开了一条过道，依琳捂着肩上的伤，一步步向前。雪莱搀扶着已经随时会昏厥过去的格鲁格鲁伯爵紧紧地跟着她。还有霍尔斯、麦克、艾比罗伯斯、帕斯，支持依琳的，最坚定的人一个个地都出现在了最前线，与国王遥遥相望。
“誓言当然有用！”国王斩钉截铁地说道。
“是吗？”依琳笑了：“说这句话你不觉得很可笑吗？我们贝希尔家族与王室的誓约是什么？王室不是应该确保贝希尔家族第一顺位继承人的权益吗？可是你，瞧瞧你都做了什么！”
“你并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你的弟弟才是！”
“我没有弟弟！真相是怎么样，你我心里都清楚！不只是你，还有爱德华三世！菲尔德家族跟贝希尔家族的誓约是什么？”
“他需要效忠的，是贝希尔公爵，而你还没继承爵位！”
“那卡斯帕伯爵呢？卡斯帕伯爵当着咸鱼港居民的面向我本人宣誓效忠！卡斯帕叔叔！你来告诉我们你背叛的理由又是基于什么！”
侧过脸，国王淡淡看了卡斯帕伯爵一眼。
卡斯帕伯爵都有点慌乱了，但也只是稍稍左顾右盼了一下，便又挺直了腰杆装作气定神闲的样子。
鼓足了气，依琳接着高声喊道：“如果誓言就是用来背叛的，那誓言究竟有什么用？你告诉我！”
主教大人的目光微微低垂了。
注意到这个细节，国王只能硬着头皮喊道：“无论如何，你已经没有选择了！为了你自己，为了追随你的人，你都应该投降！接受我的安排！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不！”风轻轻掠过，扬起了秀发，依琳重重地把剑插在身前，歇斯底里地吼道：“我不会投降！为了贝希尔家族，我会坚守到最后一刻！”
阳光透过云层，照耀在她的身上，一身戎装，那是一个女孩最后的勇气，最后的坚定，最后的执著。
所有人都在看着，看着这个年仅十七岁的女孩，最后的疯狂。
所有人都沉默了。
侧过脸，她却又轻声对自己周围的士兵说道：“但是，我不会介意你们妥协。你们都是最优秀的战士……”
已经疲惫到了极点的士兵们一个个强撑着，都在望着她。
低垂着脸庞，依琳重重喘息着，轻声道：“谢谢你们，谢谢你们陪我战斗到现在。但你们还有父母，有妻儿，不应该因为我的固执而战死在这里。我依琳。贝贝拉。贝希尔，从这一刻起，解除与你们之间的誓约。咳咳……这场战争现在，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了。”
那四周的士兵都看得呆住了。
贵族的权与义，就是由一道道的誓约构成的，效忠与被效忠。当一个贵族声称自己放弃所有誓约的时候，实际上他是在放弃所有。
依琳握着剑柄轻声说道：“这是，最后的命令，离开这里。”
“依琳小姐……”麦克还想辩驳。
“没有必要了，真的。”依琳怔怔地说道：“我再重复一遍，离开这里。”
沉默，许久的沉默。
终于，一位士兵丢弃了自己手中的武器，缓缓走到依琳面前单膝跪下，郑重地行了个礼。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第四个……
依琳缓缓仰起头，茫然地望着对面黑压压一片的军阵。
国王的嘴角微微上扬。笑了。
在雪莱的搀扶下，格鲁格鲁伯爵也来到依琳的面前，艰难地跪了下去。
“爷爷，我们也要……”
“已经没有意义了。”
“可是，可是格雷还没来。”
“他不会来的。”
雪莱茫然地环顾四周，她不相信，不相信她最爱的骑士会在这一刻退缩。
然而，现实无情地扇了她一巴掌，她只能无奈地低下头。
越来越多的人丢下武器，包括帕斯以及他的佣兵团，直到……所有人，麦克、霍尔斯、艾比罗伯斯。
他们或者不甘，或者不愿，但无一例外地，都遵从了依琳的命令丢下武器。
士兵纷纷四散，依琳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了，直到最后，平原之上，只剩下她一个人还站着，孤零零一个人背靠着她祖辈留下的白城，面对着国王的四万大军。
“很好，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作为一位领主的荣耀。”国王轻轻摆了摆手。
金甲骑士团迅速出列，在最前线展开了阵型。
依琳紧紧地握着剑柄，瑟瑟发抖。剧痛，失血，精力的严重透支已经让她的神智都开始有点不清楚了。可她还必须咬着牙，站着，尽管已经一无所有。
哦不，还有。她还剩下一条誓约没有解除，跟格雷的誓约。因为格雷没有在这里。
“如果他在这里，会怎么样呢？好像……也不能怎么样。”她无奈地想着，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国王的手高高举起了，这是准备冲锋的信号。
号角吹响了，金甲骑士团的铁骑纷纷整顿阵型。整整三千精锐的刀锋，指向了一个女子。
主教缓缓闭上了眼睛。
雪莱掩住了唇。
格鲁格鲁伯爵别过脸去。
麦克默默地流着泪。
霍尔斯嚎啕大哭。
艾比罗伯斯仿佛失了魂一般，跌坐在地。
白城里的每一个居民都在看着。
然而，正当国王准备挥下手的时候，一个声音同时在所有人的耳边响起了。
“谦恭！”
国王的手顿住了。
“正直！”
雪莱缓缓睁大了眼睛。
“怜悯！”
霍尔斯不可思议地四下张望。
“英勇！”
格鲁格鲁伯爵都怔住了。
“公正！”
艾比罗伯斯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牺牲！”
双目紧闭的主教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荣誉!”
整个金甲骑士团都慌了神了。
“信仰!”
“这是谁的声音？”
“好像是格雷男爵的！格雷男爵来了！”
“可他在哪里？”
白城的居民们议论纷纷。
“强敌当前！不畏不惧！果敢忠义！无愧圣灵！忠耿正直！宁死不屈！保护弱者！无违天理！”
每一个字都带着来自灵魂的咆哮，振聋发聩！
“他在那里！”
顺着所指，很快，所有人都发现了那个在东面山丘上的身影。
他孤零零地站着，手中握着那柄带着爆炸图案的银月旗帜！背后是刺目的朝阳！
银月的标记在风中招展。
“我格雷。格鲁格鲁发誓！效忠于依琳。贝贝拉。贝希尔！所有与她为敌的，都将是我的敌人！所有伤害她的，都将与之势不两立！”
听到格雷给自己冠以“格鲁格鲁”这个姓氏的时候，雪莱忍不住掩着唇，笑了出来。
所有人都呆住了，是的，所有。包括国王在内。
依琳呆呆地看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要无违于誓言！我将遵从她的所有命令！为她的名誉而战！尊敬她！保护她！至死方休！”
最后的坚强仿佛在顷刻间被击穿了一般，依琳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她掩着唇，哭得像个普通的女孩。
“嘶！”骨马出现在格雷的身后，高高地扬起马蹄，发出了有生以来最洪亮的嘶鸣。
紧接着，是孩子。是的，孩子，穿着盔甲，骑着格雷同款骨马的孩子！一个接着一个地出现！
“真是个傻子。”依琳一边流泪，一边笑，笑得是那么地不可思议。
可如果这个世界上的人，都这么傻，又该多好？
整整十五个孩子，无一遗漏，他们排成一列，“锵”地一声抽出了长剑！齐声高呼道：“银月骑士团前来，履行誓约！”
那声音在空气中回荡，那剑在阳光下放射着璀璨的光芒，耀眼而夺目。
誓约，是用来遵守的！
什么叫勇气？
那些他们觉得不值一文的，有那么一个人，他决定要坚决地执行下去。
此时此刻，天地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人类都放弃了，巫妖却还坚守着。不觉得讽刺吗？”潜伏在远处的女性天使无语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