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皇子
此刻手握阳武剑,站在会武台上的安三平,被众人这一声“拜见离魂谷主”叫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目光越过人群,注视那些依然沉默着的人们,那是他的师兄常月,他的父亲楚焕生,他的姐姐楚问心,他的堂兄楚庭雪。
虽然只隔了区区数百人群,却觉得山重水远。
安三平很快让自己回神,也十分恭谨地还了一礼:“林小平谢过各位前辈,方才仗义执言,为在下解围。”
正在此时,一名暮苍峰弟子来报:“小师尊,刺客抓到了!”
众人急忙问道“如何?”
那弟子回道:“…服毒自杀,死了!”
风起斯不语。
那弟子向后说道:“带上来!”
于是众人让开,四名弟子抬了一具尸体上来。
其中一人禀报风起斯:“弟子追到他时,他说了一句’我为东平侯而死,虽死不悔!’,便服毒而亡。弟子粗心,缚住了他,却不曾料到他口中藏毒,弟子查验了,确实是凡人。”
众人立刻议论纷纷。
风起斯起身说道:“将此人带下。束发之礼已成,暮苍峰今晚子时闭山。风某还有要事,便不一一相送。诸位,请自便吧~”
安三平目送常月等人也起身一一离去,便穿过人群,走到林小唐身边,见流云又在发呆,说道:“什么都不要说,先回飞鸾院收拾一下吧。”
【2】
飞鸾院里,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
流云坐在石桌边说道:“我讨厌这个院子!我来暮苍峰四年,最糟糕的回忆,都在这个院子里!”
林小唐笑道:“多看看吧!以后你想回来也是不能了!听见没?闭山!立山道人一闭关就是十几年,这闭山,少说也要几十年吧?”
安三平见林小唐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笑道:“闭山,就是关闭山门而已,什么时候开,看情况罢了!许是这几日风道长觉得太嘈杂了,想要清净几天而已!不过呢,这暮苍峰未收学之前,的确也不是说来就能来的。跟…那个出云峰其实也差不多,寻常不见客,也不下山的。”
流云懊恼道:“若不是为了怕祖母担心,我便不回去了!谷姐姐,我也跟你们回离魂谷可好。”
谷花音似乎在发呆,被流云一叫,回过神来,说道:“你随时可以来离魂谷,此时还是先回去看看的好,我问你,东平侯是何人?”
流云摇摇头说道:“那刺客一定不是东平侯的人!哪有暗杀自报家门的?哄三岁孩子么?东平侯是我四哥,文韬武略,我父亲最器重的儿子!”
林小唐夸张地“哇!”了一声,赶紧搬个凳子坐好,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只差面前一碟瓜子了,:“流云,我们都是自家人了,你就不要卖关子了!王侯将相,东平侯是你四哥?那你其实…是……”
他眼睛一亮——
“你是彭越国的皇子?!”
流云挠了挠头:“我…是父皇第六子。这山上不止我一个凡人弟子,身份自然是遮掩一些比较好。要不,怕连个交心的朋友也没有了,那多没趣!”
林小唐不以为然地使劲儿摇了摇头说道:“乖乖!这要是换了我,我得使劲嘚瑟得瑟啊,要我说,这朋友最起码得多一倍不止啊!唉可我怎么没这命!”
谷花音不依不饶:“若东平侯是被人陷害,那最有可能是谁?”
流云迟疑片刻,说道:“我们凡人兄弟之间,亲密无间的并不多,听说小户人家分家分田地就有间隙,大户人家就更厉害了,更别说,我们皇家。自我记事起,大哥二哥都是皇后嫡子,就矛盾不断,三哥文雅风流,置身事外,父皇也不太喜欢!四哥最得人望,父亲最喜欢他了!五哥自小意外,夭折了。我生母…不在了,我从小跟着姨娘,倒也自在,父亲若说疼我,也算得上,只是不大看重吧?还有一个七弟,年纪尚小,今年不过七岁。依我看来,最有可能的,便是大哥,流深,也只有他和四哥一样,早早封了侯。人称忠勇侯~”
安三平听得有些不明白,便问林小唐,林小唐对他说:“等会跟你解释!”便对流云说:“若只是凡人,那我们此去可大大的放心了,一定没事的!”
谷花音冷哼了一声问道:“那妖灵之事,怎么解释?凡人?”
安三平不禁点了点头,“一定没有这么简单,还是小心为上!”
“此话不错!”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将他们吓了一跳!
只见走进院子的是风起斯和常月。
安三平注意到,谷花音立刻将手里一直把玩的一只茶杯收了起来。
流云十分开心地站起身来“小师尊!您是不是舍不得我,我可以不走吗?”
风起斯:“解铃还须系铃人,凡间之事为师管不了,只是,这里有一个锦囊赠予你,紧要时再打开,或许可助你渡劫。”
流云立刻哭丧了脸:“渡劫?我才不要渡什么劫!小师尊你别吓我了!”
风起斯微微一笑:“那刺客是凡人不假,所服毒药,却不是凡人能炼制的,半柱香前,他的尸身已化为血水,痕迹全无!你要他为你作证已是不可能了!如林谷主所说,此事不简单,流云,你记住,别人不会因为你善良忍让,就放过你。但愿好风凭借力,送你上青云!”
流云听了,再不做声,跪下接过那锦囊。
【3】
风起斯进来时,安三平见到常月,很是欣喜,施了个礼说道:“谷姐姐那日去我房间见了手书,以为是我留的,便去见了上仙。今日得见,喜不自胜。”
常月道:“既然答应了替你诊脉,今日便做了吧”!
于是二人撇下院子众人,进了屋子,安三平见常月设了结界,方才痛痛快快喊出一句:“师兄!”
他师兄便真的替他把脉,问道:“最近可否感觉不同?”
安三平说道:“并没有异样,聚灵芝应该是在我体内,所以我学得了离魂谷的术法武功。”
常月淡淡说道:“离魂谷主?威风八面啊!”
安三平急忙解释:“这还是在暮苍峰遇见付欢儿之前,林小唐给取的…师兄!我当时若知道这么麻烦,一定不答应!我本也不在乎什么离魂谷主的名头,只是如今,却…”
常月叹了口气说道:“看来真是冥冥注定,离魂谷本出自出云峰,当年灭门已成了悬案,更有可能与你父母当年之命案息息相关,或许你来做这个离魂谷主,也是最好的选择。”
安三平点了点头:“嗯!至少,那人,注意的只是我这个离魂谷主,再也不会是出云峰和宣正堂了!我一直想告诉师兄,我决定做这个离魂谷主,谁知今天,萧子衿来了这么一出!”
常月起身,看向窗外云雾缭绕的山岭,问道:“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你可知何意?”
安三平点点头:“自然知道。”
常月回头看着他:“无论何时,无论什么身份,你的初心,莫失莫忘。为兄便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第三十二章 楚问心设局风起斯
枫林苑
风起斯如今十分头疼!
本来,已经快到子时,弟子来报过,已经闭山。
暮苍峰终于清净了!
他正入定,忽觉有人潜入,睁眼一看,斯人已到眼前!他未细看,直接一掌推出!
只听“哎哟”一声,竟是个女子!
他起身定睛一看,正是昨天那个戴面纱闯进来的女子!束发礼时站在楚焕生身后的人,必定也是楚家的人。
他顺手一个八卦印打过去,形成一个结界将她团团围住:
“报上名来!”
若不是先闻到暗香,十分熟悉,他可不止用这少许内力,来人不死也要重伤。
那戴着烟紫面纱的女子站起身来,眼睛弯弯的,似乎在笑:
“我叫楚楚!”
“你不知道突然出现在别人面前很危险吗?”
只见那楚楚出掌转身一挥,竟然轻松地化了他的结界!笑盈盈的大眼睛在烛光下亮晶晶地看着风起斯,用很夸张的语气说道:
“我还知道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呢,就更加危险!”
“你!…竟敢私自滞留暮苍峰?我立刻传信给宣正堂,来领人。”说些便要拂袖而去。
“风道长!”楚楚背后叫住他。
风起斯转身,面无表情:“若不想被本尊捆得太难看,便不要乱走动。”
楚楚一直笑嘻嘻地:“你就不想知道我此来,所为何事嘛?”
“何事?”
“小女子听说,风道长傲世红尘,清贵无匹,世人很难入得你眼中,也唯有出云峰的人能让你高看一眼,还有…听说风道长爱独自饮酒,而且还千杯不醉!”
风起斯没听见重点:“那又如何?”
只见楚楚拿出一个乾坤袋,“咚!”地放在桌子上,桌子晃了两下,她的大眼睛水精灵一般,闪闪发光——
“我要跟风道长你拼酒!”
【2】
风起斯无语地看着闯进他房间的这位楚楚姑娘,一瓶瓶地将乾坤袋中的酒坛子掏出来,足足堆了一张床榻…
他惊诧莫名地摇摇头:“你们宣正堂的人平常都在干什么?喝酒?~听说宣正堂的酒最是香醇浓烈,男人哪怕喝一坛也是要醉的。何况你?若是让你醉在我房中,我恐怕也要被师兄赶下山了!酒我收下了,你还是回去吧!”
楚楚急了:“那可不行!这样,我们出去院子里喝,只要你看我有醉意,我便认输,如何?你要是觉得寡淡,我这还带了小菜…”
风起斯笑了:“有意思,准备得这么充足,就为了赢一个酒仙的名头不成?这对姑娘家而言,怕也不是什么好听的称呼吧?说吧,赌什么?”
楚楚拍手笑道:“痛快!若是我赢了,你带我去找林小唐他们!若是我输了,我立刻跟您赔罪,马上回家再拉一车酒到山门,赔给你,还保证,以后再也不上暮苍峰!”
风起斯听了,觉得这个买卖划算,这姑娘也甚是有趣,既然姓楚,必定不是去找离魂谷他们麻烦的,再说自己的酒量,迄今为止未逢敌手,难得这姑娘这么有自信,便让她输一回又何妨?
当下便对她说道:“如你所愿。”
二人便将酒挪到院中,石桌上铺开小菜,当真是一人一坛拼起酒来!
枫叶醉红,月明风微。
几坛下去,风起斯暗暗纳罕,真有这么厉害的小姑娘吗?虽然有面纱遮住脸,可还是看得出,她是真的十分清醒,就像没喝一般!这酒,他是看着她喝的,甚至,一滴也没漏下来!难道是…这面纱有异?
风起斯说道:“我见姑娘透过面纱喝酒,这面纱竟也没有湿,很是奇怪啊,莫不是其中有玄机,吸收了酒?”
楚楚笑道:“道长果然磊落,有什么便说什么。只是这面纱是母亲所赠,自小便佩戴,从未取下过。”
风起斯点了点头:“哦~那,这酒我便留着以后慢慢再喝,今日到此,就算平手吧!”
楚楚听他这样说,急忙说道:“道长是怕输给我?”
风起斯笑道:“是不想浪费了好酒,姑娘若真想分出胜负,恐怕,你得再想个别的主意了。”
楚楚笑道:“你怎么知道?我的确还有一个!”
话音刚落,她跃身至空地,从袖中挥出一根紫色长绫直向风起斯!
风起斯两指便夹住,笑道:“打架就算了,我还是用它把你绑起来,送回宣正堂吧!”
楚楚拉着另一头紫绫,巧笑倩兮,说道:“咱们各用内力,若你把我手中的紫菱拉过去了,我便输了!如何?”
风起斯:“那你输定了!”
院内突然像是起了大风,那紫绫顿时被二人各自拉紧,风起斯心想不过是个小姑娘,能有什么力气可言,便只用了一只手。
谁知,那姑娘似乎没用什么力气,那紫绫便慢慢向她去了!
风起斯觉得不对,立刻多用了几分力气,他问道:“莫非是姑娘的法器!它若认主,便不公了!”
那一头少女嘻嘻笑着说道:“我以宣正堂发誓,绝对只是一块普通的纱巾而已!”
说话间,风起斯见那楚楚又使劲收了收紫绫,眼看已经扯去一半,风起斯便拿出一贯速战速决的作风,运全力一拉!
只听一声撕裂的声音,长绫竟断了!
而那头楚楚来不及撤力,一个不稳就要栽倒!风起斯一看后面正是一个石凳,若头撞上…!他立刻飞身过去接住她!
一阵刚风带起,他怀里少女的面纱也被吹向一边,风起斯低头时,恰好看了个正着。
愣了一会儿,他说“…楚楚~”
那少女听见他的声音如此近地响起,方才从他的眼神里回过神来,连忙从他手臂里起身站好,理好面纱。
谁也没有说话,一时间,气氛微妙,有些尴尬。
还是楚楚先清了清嗓子,:“咳…咳…那个,还是你输了!”
风起斯面不改色地答道
:“不错~”
楚楚伸出手掌:“那我们,一言为定!”
风起斯没有跟她击掌,他转身边走边说道:“今晚你不能出这院子,各处已戒严,你就在此处厢房下榻,明早,我们出发。”
第三十三章 打劫
“啊啊啊啊啊啊啊站住!”
官道一旁的山坡上冲下一群人,为首的那个高大壮喊到:“此山是我栽!此路是我开!…”
林小唐见状,累得“嗐~!”了一声,十分不耐烦地转身,对安三平他们说道:“这!都今天第几拨了啊?我说流云你爹皇帝怎么当的啊?现在是没人种田了,全都落草为寇了是吗?”
说完又抱怨安三平:“叫你御剑,非说什么浪费灵力,要等山路难行再御剑,说什么官道好走用走的,你看看,这世道!”
林小唐不干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为首的山贼见喊了半天竟然没人理他,气得举起大刀又
一遍:“此山是我栽!…”
林小唐打了个哈欠纠正他:“错~了~!是,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这做土匪你最起码的台词儿都背不会,也真够丢人的!”
这边流云招呼谷花音安三平:“要不,就在这歇歇脚吧!喝口水,吃个果子!”
那高大壮挥起大刀喊道:“兄弟们杀啊!”
只见他们五人举刀张牙舞爪地冲过来,一阵灰尘卷起,林小唐只好站起来伸个懒腰,跟安三平他们说“去了!”
瞬间身影没入到那灰尘中!
流云他们啃了一口果子再看时,那尾随的四人已经俩俩一对地被绑了个结实,用的,是其中一人的腰带,裤子也就落到了脚下,十分狼狈。
此时林小唐手里拿着那高大壮的大刀,已架在这匪首自己的脖子上,高大壮磕磕巴巴问道:“你…你你想怎样!”
林小唐坏坏一笑:“打劫!”
高大壮:“啊?……”
林小唐让他把四人都摸了一遍,只摸出几个铜板,他接过铜板,十分奇怪地问高大壮
“你们好歹也是土匪,怎么就这么点钱?是不是在山寨里?”
“好汉饶命!我们没有山寨,我们要是有钱,干嘛还要劫道儿啊?不就是没饭吃了才干的吗!”
林小唐:“前面那么多山匪,跟你不是一伙儿的?他们可比你有钱多了!我看你啊,当山匪也是最没出息的那一个!”
“是是是,我们其实是一家子的兄弟五个,实在过不下去了,家里没粮,父母妻儿都要吃饭,我看他们干这个,勉强能过活,就在他们后面捡点挂了彩的漏网之鱼,偶尔也能凑几顿饭钱!我本来,就是农户,我真没杀过人,抢了,我就跑!”
后面几个人连声求饶道:“我大哥说的都是真的,我们就想抢点饭钱,能活下去!饶了我们吧!”
流云听到,走了过来,看了看他们,果然个个衣衫褴褛,除了为首的这个还壮一些,那四人都面有菜色。
“此处是哪一州县?管辖者是谁?”
“这里属梁州,太守换了好几任,谁记得他叫什么!”
正说话时,只见前方远处又是一波尘土飞扬,一群人“嘚…!!不许跑!啊啊啊啊!”举着刀奔跑过来!
这群人冲到近处,看到被绑的一团团的高大壮他们,跟他们面面相觑,赶紧刹住了。带头的反应快,回头就跑!
林小唐噗嗤一声笑了:“这后面,还真有比你更没出息的土匪啊!”
【2】
片刻后,林小唐数了数,一共十一个人。
安三平让他把土匪们拎到旁边山坡上说话,毕竟这里是官道,在路上多有不便。
流云问他们:“我四年前应该走过这里,一路十分平安,如今这里发生了什么,让你们如此贫穷。按说,如今是盛夏,收成刚过,不该如此才是!”
那高大壮说道:“你不知道,前两年开始,忠勇侯说什么屯兵积粮,我们每家每户,要么就出壮丁,要么就出粮,我弟兄几个每个都是有家室的,老的老,小的小,我们若是走了,他们没有牛,耕不动田,如何过活?只好按人头交粮,这地头一打粮食,旁边就有兵吏们来盯着收走了,说不给就要抓人,满十三岁的就要抓。家里本来人多田薄,这下可好,喝稀饭的粮食也没有了。我们弟兄开始结伴打猎,可打猎的人太多,猎物也渐渐都没有了,再下去,恐怕连老鼠也没得吃了!”
流云奇怪道:“你们收粮食,便有人知道,怎么反而这路上如此多的山匪,却无人来管?”
有一个面目干净些的说道:“只要我们不打劫官家子弟,贡品镖局,便不会有人来管。一向如此!”
流云听到这里,思忖片刻,十分寒心,他心想,林小唐幼年之悲惨,或许追根究底,也是因为这种苛政吧?
流云从怀里掏出钱袋,却一同带出了一块玉佩,落在了地上。
有人看清了玉佩上的字,立时吓得匍匐在地,泪流满面地一前一后轮流把头磕得砰砰直响,口中说道:“殿下饶命!我们不是故意的!请饶了我们一家老小!”
流云被他们突如其来的举动吓退了两步,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玉佩掉在了地上。
他捡起来,旁边林小唐靠过来一看,原来玉佩上是个“流”字,盘着龙纹。
彭越有此玉佩的,不是王爷,便是皇子,再无他人。流云的年纪,他们猜是殿下,也没错了!
流云尴尬地笑了笑:“你们不要这样,都别磕头了!身为皇子,看见百姓们过的是这样的日子,我十分汗颜,若还要迁怒于你们,我就更不配为你们的殿下了。”
说着,他便给这些人松了绑,将手里的银锭每人分了一块,说道:“拿回家先买些吃的吧!”
说完,便要离开。
“殿下!”高大壮的声音。
他们回头,见那些人拿着银锭不可置信的样子,高大壮则有些不好意思的搓着手,说道:“殿下有所不知,这一路…恐怕还有许多我们这样的,不如…我们带着殿下过去,他们见到我们,自然不会为难的,到快进城的时候,就安全了。”
流云看着其他人,只见安三平笑着点了点头。
那十一人见状,十分开心地揣起银子,规规矩矩地列成两队,簇拥着流云一行人,继续前行。
第三十四章 绝处逢生
一路上,有了这十一人领路,果然太平许多,城外这几里地,那么几个村庄,村民之间也差不多都认识,偶然有个埋伏的,见是他们,也就罢了。
原来这个高大壮的真姓名叫做魏大,带着家里亲堂兄弟,而那个文静干净些的叫做卢闻,带着的是他同村伙伴。
远远似乎要看见城楼时,忽然有一军帐出现在路边林中,帐前旗帜飘的正是龙纹!
流云大喜:“莫不是如祖母信中所说,有人来接?”
魏大眨巴着眼睛疑惑道:“似乎并未听说此处有军队驻扎…”
林小唐也点头:“还是小心为妙!”
安三平:“我们一路行来,除了今日遇见山匪,并没有遇到任何危险,这已经快到城里,若真的是你祖母派人来等候,我们不进去,岂不是错过了?”
流云:“那我们去看看是谁领兵。”
众人四处看了看,并未看见兵勇,便掀了帐门,进去看时,桌椅俱全,却空无一人。
谷花音觉得不对,嘱咐道:“这里不对劲,大家退出去!”
话音未落,只见周围景象变得虚幻起来,空间物品似乎都扭曲了,安三平只觉得脚下一空,所有人都跌落了下去!
顿时一片惊呼之声!
安三平心道:“中计了!”
唯恐还有利刃来袭,他无法多想,立刻结出常安结界,那是最可靠的结界!
只见结界托住众人,跟自己一起快速下坠!结界里林小唐喊了一句什么,他听不见。
先时还有些亮光,渐渐的,黑暗一片,什么看不见了,只觉得越来越冷,他们…还在下坠!
安三平想,为今之计,只能把所有灵力大部分用在结界上,保众人平安,另外一些发动体内乾坤图,万一摔下去时有尖刀,或许,还能渡自己一命!
他突然想起“猫还在怀里!”
此时心下一动,大声喊道:“灵~斗~!”
一道蓝光从怀里氤氲出来,安三平突然觉得自己下坠的速度慢了一些,他凝神转脸一看,蓝光里一只巨大的猫,正驮住自己,它前后爪分别抵着双壁,利爪深入石壁擦行,正在缓解下坠速度!
安三平不敢放松,依然奋力维持着结界。
那猫说话了!
“安三平,我讨厌你!”
安三平一慌,想到隔着结界他们听不见,方急忙说道:
“灵斗,叫我林小平”
“哼!本尊不会说谎!”
“那你别喊我的名字了!灵斗,停下来了,你带我们上去!”
“上不去了,先下来吧!”
安三平向下一看,心惊胆战:“灵斗,有尖刃!快停下!”
谁知这猫不听他的,直接落地了!
“噗”地一声巨大的闷响,那猫站起来,身下是一堆粉末!
它抖了抖身体,于这黑暗中渐渐缩小身体,化为一个发着蓝光的人形——正是那位银发蓝眸的美少年,灵斗没错了!
安三平也顺势落地,缓缓放下结界,化去。
众人出了结界,虽然没有受伤,却受惊不小!齐齐出冷汗,却发现冷汗刚出来,便挂了霜!那十一人已经腿软,瘫倒在地,瑟瑟发抖!流云也是扶着膝盖,勉强站着。
“好冷!我觉得我很快就要被冻死了!”流云打着冷战说道。
只见谷花音结了个印,单手托出一团火焰,放到空中漂浮着。
那十一人见到灵斗,又见到她如此,已是吓得说不出话来。只听见牙齿冻得吱吱作响!
谷花音打量周围,看见灵斗,问安三平:“圣兽?”
安三平点点头:“他叫灵斗”。
谷花音问道:“这里像是一处冰窖,却比寻常冰窖冷得多,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灵斗:“可能是任何地方,这里是人作法联通的一个空间,你们掉下来的洞口,必定已被人封闭了,很快这个空间会被摧毁,届时我们所有人都会被困在这里!”
流云颤抖着说道:“很快会…先被…冻死!”
灵斗一笑:“确实如此!凡人也就一刻钟吧!”
好狠的阴谋!
不被摔死,便是利刃穿身,或者冻死,最后困死在此处。
安三平急了,将流云他们接掌排在一列,欲渡灵力给他们!
灵斗摇摇头:“凡人没有内丹,你的灵力支持不了多时便会散去,白白浪费!”
那魏大说道:“不够…用…就…救殿下一人~”
流云急道:“不要说话!”
谷花音接话道:“谷主,你做你的,其他的交给我!”
只见她站到另一头,也出掌抵住末尾那人的丹田,对安三平说道:“开始吧!”
灵斗说道:“默数一百下,我可就要开门了,开门前不做好结界,可别后悔,可能,会死的哦!”
林小唐生气地问:“你这是哪门子的圣兽,不是说好会救他于危难吗?!”
灵斗:“是会救他,不过别人嘛,就不一定了…”
林小唐:“真是个妖猫!还大言不惭说自己是圣兽!”
灵斗:“我可没说过自己是圣兽。对了,你可知道,我会怎么破了这空间?”
林小唐:“我怎么知道?”
灵斗扬起一边嘴角一笑:“此空间,需要五行妖兽的血来结印,方能使出这术法!要破了这术法,五行妖兽,缺一不可!若没有,只好取出他体内聚灵芝,和我的元神一起,正好湊得一个五行,不过那样必定会伤了他,所以呢…”
林小唐愣了一下:“所以什么?!”
“所以只好用你了!”
那笑容绝美的灵斗一个法印打来,林小唐大惊失色,反应过来要躲避时,发现不知何时已经被束缚住动弹不得!那边安三平谷花音还在凝神救人,顾不了他。
林小唐紧闭双眼,心想:“完了!”
一阵疼痛之感,林小唐只觉得飘然,身体已被腾在半空,体内有什么正翻腾不已,一种力量伴随着血腥味散到四肢百骸,终于“嘭!”的炸裂开!
他渐渐没有了意识!觉得自己一定是死了!
【2】
安三平正在渡灵力,忽觉眼前十分刺眼,心里觉得也差不多一百个数了,便缓缓撤了掌,睁开眼看时,已经出来了?!
自己和众人都在一个结界中,这应该是灵斗所为。
谷花音还没有撤掌,流云他们,明显的已经不再发抖了,本来冻得乌紫的双唇也已经恢复正常。
灵斗呢?
他喊道:“灵斗?”
“别叫了,我在你身后。”
“这里是哪里?”
安三平转身一看,灵斗还是灵斗,但似乎,变得很透明…
“别用这副觉得我要死的眼神看着本尊!我是灵体,夜晚比较容易看得清而已,本体那只猫,不是还在你怀里么!这里是极地雪山,还有问题吗”
安三平看见地上带血的林小唐:“他…怎么了?”
“他太弱了,血起不了什么作用,就给他一部分我的元神,用他的血冲开了法阵,死不了!”
灵斗说道:“看来暂时你们没有危险了,我要休息了!没有肉吃别叫我。”
一道蓝光入怀,那猫呼呼大睡起来。
安三平扁了扁嘴,他还有很多问题没来得及问呢!
此时只见谷花音慢慢撤了掌,平息了片刻,说道:“可以了!”
安三平问道:“你怎么样?”
谷花音摇摇头:“我没事,你渡灵力,我没有,我只是帮他们把灵力固在体内,化为他们自己的力量。”
安三平惊讶道:“可以这样的吗?”
谷花音更加惊讶:“离魂谷萧氏修斩魂剑法,谷氏一族有离魂之刃,以魂养魄之术,你不知道吗?”
安三平点点头:“只是,未曾了解还可以给凡人固灵力,那,他们有内丹了吗?”
“没有。只是比常人更强壮一些,更能抵御寒冷,一时没事,但是这等地方,谁都不能耽搁太久。”
“嗯!灵斗说这里是极地雪山,是北方。流云,彭越在东,是吗?”
流云答道:“正是!”他看了看不知所措的魏大他们,“只是,若我们直接去了彭越,他们的家人怎么办,还等着他们回去。”
魏大卢闻听到,拉着众人走到流云面前:“今日才知道,原来我彭越还有如此重情义重百姓的殿下,我等一介草民,在别人眼里,命如蝼蚁,不值一提,不想殿下如此善待,我等没念过什么书,不晓得怎么表达此时的心情!只是从今以后,我这条命便是殿下的了!愿从此跟随殿下,无怨无悔!”
众人也纷纷跪下说道:“愿从此跟随殿下,无怨无悔!”
流云见他们如此,赶紧着手去扶,说道:“你们言重了!换了谁,我都是要救的!”
他们见流云不允,都没有起身。
安三平抱着林小唐,谷花音对流云说道
:“流云,随他们吧,他们回去过的日子,也很艰难,不如从此跟着你,代替你故去的家仆也好,你回去以后,派人将他的家人一并接来安置于城中即可。”
流云眼前一亮:“果然谷姐姐最有见识,就听姐姐的。”
安三平让众人抬着林小唐,说道:“等一会儿你们不要害怕,我将你们通过我的身体放入我的乾坤袋,那里有一个空间,安静呆着就好,我御剑带你们回去!谷姐姐,还要劳烦你同我一起,我很少入世,请姐姐替我认清方向!
第三十五章 三卦定乾坤
抵达彭越京都郊外时,安三平把众人放了出来,休整片刻。
此时他们都缓了过来,且面色红润许多,原地蹦跳一番查看自己好像强壮一些的身体。
林小唐还没醒来。安三平仔细看了看,只有两个手掌心划了两道很深的口子,只能算是皮肉伤,灵斗那么轻描淡写,应该没事。
安三平心想:这一路他辛苦了,又受了惊吓,让他睡一会儿吧。
流云笑对魏大他们说道:“我遇见你们也算是因祸得福,短短一天一夜,如今也算得上,生死之交了!马上就要进城,京都不比别处,有一样请各位注意,耳听四路眼观八方,但千万不要多言多动,自进城起,一切都要听我的了!”
魏大他们拱手说道:“那是自然!”
说罢又觉得不足,他们竟也割破手掌对天立了个血誓,以表忠心。
流云见此处偏僻无人,便简单把自己处境说了一番。
原来这个六皇子尚在母亲腹中时,皇后被巫蛊之术差点害死,四皇子流润,也就是如今的东平侯之生母,胡良人被视为最大嫌犯被杀,而流云生母慧美人当时与她交好,事发时常一同出入皇后宫中,便被连累获罪下狱。
狱中她发现自己怀胎三月,怕惹来杀身之祸,不敢声张,当时的廷尉监玉冰来狱中调查巫蛊之祸,发现慧美人怀孕,便有心帮她,将她转移到条件更好,保密更好的官狱中,并且在要生产时用一个死婴换下了他,交给府中侍女郭真卿抚养。慧美人生产后不久,因病故去了。
直到流云四岁时,方才翻案找出真凶,三皇子流蘅的生母袁美人畏罪自杀,承认了一切罪行。皇帝才悔恨不已,此时玉冰便上书说六皇子尚在,宜接回宫中。
太后听说此事,也十分心疼,忙命人接去自己宫中抚养,并着令皇帝擢升玉冰为太尉,纳郭真卿为夫人。便是如今流云名义上的母亲。
郭真卿本是佳人,颇有才情,在后宫却只是中人之姿,虽有夫人之名位,但并不得宠,不知是皇帝有意为之,还是私下也有玉冰嘱咐,郭夫人便不予其他,一心一意对待流云如亲生。
安三平听到这里,已觉得凡间事竟然如此琐碎复杂且凶险,不禁说道:“流云你身在其中,可曾觉得辛苦?”
流云笑道:“我运气好,虽没了母亲,却没吃过苦头,便是吃了苦头,年纪太小也记不得了。都是听郭夫人所说而已。等我有了感触时,已经身在祖母怀中,无人敢小瞧的,玩到十二岁上,被大哥绊了一跤,皇祖母便以此为借口,非要送我出来,上暮苍峰。对了,我上暮苍峰时,还是太尉大人亲自送的我,所以我小师尊以为我是官家的儿子。说起来,太尉大人待我有救命之恩,十分亲厚,此次回来,也是非拜见不可的!”
谷花音问道:“这么说来,这后宫一下子就折进去三个母亲?”
流云低头摸着剑鞘说道:“三百人都有。听说当时连坐,诛杀了不少,各家都十分惨烈。”
安三平听到这里,便对流云说道:“流云,这里不好,若你哪天不想在这里了,你就来离魂谷找我。我们在一处,定比你家自在。”
卢闻跟魏大对视一眼,说道:“原来殿下虽然不缺吃穿,可这处境不同,难处也与我们大大的不同。”
流云笑着问道:“是否有些害怕?”
魏大不屑地笑道:“跟着殿下怎么也比当土匪强!如果非要有一死,为殿下死了,那也是光宗耀祖!”
谷花音悠悠说道:“你也不笨,这倒是一句大实话。”
【2】
一行人已看到城门时,只见城门大开,却不让百姓通过。左右各站了一排士兵,城门前一群衣着整齐的官员,簇拥着骑在马上的一人,身后是黑压压的护城军。
安三平见这阵势,问流云:“这总该是来接你的人了吧?”
岂料流云也很震惊:“这马上的…似乎是…是父皇!旁边还有朝廷三公(丞相,太尉,御史)啊!”
流云咽了咽口水结巴着说道:
“这…么强大的阵势,肯定是哪一邻国国主来了才能这样啊,便是…太后她进香归来,也不会有三公丢下国事在此等候啊!”
安三平见他如此紧张,也被带的有些不知所谓
“那…我们现在究竟要不要走上去?”
此时已有一名将领发现了他们,喊道:“百姓靠边等候,不得近前!”
流云听到,便就地跪下大声喊道:“父皇,孩儿在此!”
那十一人见状也赶紧跪下。
唯有安三平谷花音二人,不为所动。
修仙之人,跪天跪地跪父母师父,不跪凡人。
安三平看见那将领立刻退回去回话,似乎那马上之人也颇为惊讶。
片刻,那将领带着一队士兵跑过来,在他们面前停下。
安三平见那将领士兵们皆全副武装,头顶脖子全是汗珠,显然是大日头底下等了很久。
那将领把他们从头至脚打量一番,又下力气死盯了安三平谷花音两眼,见一个戴面具,另一个美貌无比,气场都不似常人。
听他问道:“是你自称皇子?”
只见流云递上玉佩,那将领接过一见,忙低头抱拳:“不知六皇子归来,末将失礼!请六皇子前去拜见陛下!”
于是安三平一干人等快速走上前去,到距离皇辇约莫十步地的时候,流云再次跪下:“儿臣归来,拜见父皇!父皇安康!”
安三平谷花音站在一旁,听得底下一名官员厉声呵斥道:“何人如此大胆,见我国主不跪?”
流云连忙回道:“他们乃方外之人,不属凡尘,儿臣途中遇险,差点丧命,多亏他二人相救,方才能再见到父皇!”
安三平打量着流云的父亲,五官端正,留着胡须,微微发福,身着龙袍,珠冠玉带,十分威严,坐在马上也看着他们。
安三平便小声对谷花音说道:“我是流云的义兄,他也算是长辈,如此说来,便行个礼也无妨”
于是二人微微抱拳弯腰施了个礼,就算是拜见了。
那官员还想说什么时,皇帝开口了:“既如此,不必多礼。云儿,走近前来,让父皇看看。”
流云便起身笑着走上前去,在他父亲马前站住。
他父亲点了点头,说道:“去时还是孩童,没想到,我的云儿也长成大好男儿了!”
皇帝又指着那跪着的十一人问道:“那一群破破烂烂的,究竟是何人?你祖母派去接你的近侍们在何处?幸亏父皇此时遇到了你,你变了模样,没有随从,若不是有这一块玉佩,恐怕,想回宫也不容易了!”
流云笑道:“有父皇在,儿臣一向运气好。只是父皇,今日如此大的阵仗,是谁要来?”
他父亲长长叹了一口气,指着身边一人说道:“你告诉他!等了这半日也不见人影,若到午时再不来,我便治你个欺君大不敬之罪,诛你三族!”
那官员擦着汗回道:“回殿下,昨夜城外皇家浣葛别苑,寻燕楼顶,突然出现一颗飞来之石,金光四射,笼罩整个皇城,直到半夜时,才收敛了光芒,只照着浣葛别苑一处了。陛下急召下官,下官接连卜了三卦,皆是大吉,卦象说,今日午时前,安世之主降临南城门,陛下便坚持要来亲迎。”
流云迟疑道:“飞来之石?安世之主?”他醒悟过来,吃惊地看向安三平。
起魂石跟来了!
安三平已经听到,他跟谷花音一样不动声色。
流云问道:“卦象怎么说?”
那星官说道:“卦象甚为奇怪,虽是大吉,却各不相同。这第一卦乃是六十四卦的首卦,飞龙在天,利见大人……飞龙在天,上治也……飞龙在天,乃位乎天德。”
他擦了擦汗,继续说道“这…是九五至尊的卦象!”
流云问道:“第二卦又如何?”
星官回道:“第二卦,谦卦初六爻辞“谦谦君子,用涉大川,吉”。此人定是位人中君子,皎皎如月。”
“第三卦…更是上上大吉,只是,恕微臣不能言说…”
流云奇怪:“怎么还有不能说的卦吗?”
“凡人之命数为天定,可神之命数,若说了,便有变动,或者殃及池鱼,天下大乱!殿下恕罪!”
流云大吃一惊:“莫非…你的意思是,第三卦,为神之卦象!!!”
正在震惊之时,前方一骑飞马来报:“陛下!五百里内,没有见到任何队伍踪迹!!午时之前,不可能有任何人到达!”
安三平心道:“这星官,怕是性命不保了?”
此时见那太尉迟疑地对皇帝说道:“等了一上午,也只见到了六皇子,不如,陛下且回宫吧?我等在此继续等便是了!”
皇帝却猛然抬头,冠珠乱摇,他看向流云——
“莫非是你?!”
第三十六章 宫变
流云本来有些心虚,闻听此言吓得立刻跪下说道:“绝不是儿臣,或者是哪一位世外高人,刚才星官大人说了,此卦为神卦,儿臣天资愚笨,虽学成归来,却依旧是凡人之身。”
安三平见状脚步挪了挪,却被谷花音拉住了胳膊,说道:“莫问红尘之事,特别是政事。我们送他到此处,已经完成了承诺,他在这里以后怎样,看他自己的造化。”
此时只听皇帝对流云说道:“你跟我去寻燕楼!”
安三平听了便说:“谷姐姐,那毕竟是起魂石,我们便去看看吧?”
谷花音说道:“也好,只是你不可轻举妄动,这里可不是清心寡欲的暮苍峰。”
一众人浩浩荡荡地到了重兵戒严的涫葛别苑,原来这涫葛别苑是皇家狩猎时所住的地方,寻燕楼正是一座用来远眺的高楼。
安三平抬头看时,果然是那颗起魂石。
那皇帝便问道:“众将领,可有谁能将这宝石取下?”
立刻出来一人回话:“陛下,莫说是取这宝石,便是这金光笼罩下的别苑,现在卑职等也进去不得了!”
说罢便挥手示意,便有一名士兵小跑撞向那金光,立刻被重重弹了回去。
皇帝见状,十分吃惊,命人扶他下马,上手试了试,那金光如同实体,竟然一根手指也伸不过去!
他看向流云,命道:“云儿你过去试试!”
安三平悄悄问谷花音:“姐姐,若帮了他,会如何?”
谷花音没有看他,缓缓说道:“他拿到了,从此卧不安枕;他拿不到,星官性命不保,他也一样会受猜疑。”
安三平听了,气愤道:“这究竟是个什么道理!”
这边流云已经慢慢走上去,似乎是学着当日龙岩塔下安三平的动作,向着那起魂石伸出手掌。
那起魂石却立刻起了反应,“唰”地飞到流云掌上,停住了,那结界也随之消失了!不仅如此,还凭空化出了第二朵灵芝,正是祥瑞化身了。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只有那星官,偷偷松了一口气!拼命擦着汗,他这条命可算是保住了!
安三平和谷花音也吃惊地对望,“怎么会?!”
起魂石不是历代世尊的证物吗?原先林小唐接下了,安三平以为只是个意外罢了,如今看来,另有蹊跷?
他其实刚才想站在流云身后,用内力吸引起魂石下来,假装是流云的作用,可是他毕竟没有这么做。或者是这起魂石与自己心意相通?
整个场面静悄悄,无人敢说话。
那太尉大人非比寻常,率先跪下说道:“臣恭喜陛下,天降祥瑞,国运吉祥,后继有人!”
众人赶紧都跪下重复了一遍。
皇帝冷笑了一声:“你们这是要让朕立太子了吗?”
那丞相说道:“陛下正当壮年,立太子不急于一时。只是天降祥瑞,百姓惶恐,议论纷纷,未知吉凶,如今星官占卜三卦,皆是上上大吉,若百姓得知今日之事,人心所向,大大有益于陛下开疆拓土,则事半而功倍啊!臣请陛下三思!”
皇帝沉吟半晌,看着眼前拿着起魂石惊愕不已愣在原地的流云说道:“好好好!一向丞相与太尉主张不同,文武不对,如今却是同一个想法,实属不易啊!”
他深呼吸一下,说道:“六皇子流云听封…”
突然见一肩膀中箭,浑身是泥污鲜血的士兵被人架着,跌跌撞撞扑到脚下来报:“陛下!陛下!大…大皇子起兵造反了!”
皇帝不可置信,瞪圆了眼睛,一把抓住那人衣领怒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是谁谋反??”
那人哭着说到:“陛下!是大皇子!大皇子流深啊陛下!”
旁边一将领立刻下令:“保护陛下,布阵!一队人上寻燕楼查看情况!”
片刻那一队士兵下来,禀报道:“皇城内硝烟四起,确有祸乱!”
太尉急道:“不好!此地距离皇城不过七里,这里护城军不过三千,倘若杀来,上将军弘光的军队远水救不了近火,如何是好?!”
安三平见流云才见到父亲,先受猜忌又受惊吓,急得只想带流云一走了之。
谷花音说道:“流云你过来!”
流云过来,谷花音附耳说了几句话。只见流云笑逐颜开,高兴地点了点头!
流云走开去,安三平问道:“姐姐你说了什么?”
谷花音笑道:“你马上就知道了!”
“不是说不能插手政事嘛?”
“谷主,生死攸关,要对你三弟见死不救吗?”
“……姐姐说的,都对。”
【2】
只见流云对他父皇和众官员说道:“事从权宜,儿臣恳请父皇,信儿臣一次!”
他父亲从震惊悲愤中回过神来,问他:“你要朕如何信你?”
流云:“请父皇和诸位大人到别苑中暂时躲避,外面的事情,就放心交给儿臣!”
“你?”
此时丞相说道:“陛下,此时已无他法!流深此时谋反,必定是蓄势已久,臣上个月已接到不少弹劾,说忠勇侯私自养兵,臣派人调查,都有去无回!今天陛下出宫是他最好的时机,他怎会轻易放过?”
皇帝终于下了决心:“众爱卿随我进麒麟阁!庭卫将军带百人一起进来护卫,其余人,听六皇子调遣!不得怠慢!”
流云随着他们一同入了别苑,将手一松,那起魂石飞回寻燕楼,依旧撒下结界。
流云握住他父亲的手温言道:“这里固若金汤,谁都进不了,可保父皇无虞,父皇不要心急,待儿臣归来!”
他父亲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眼前已跟他一般高的儿子,无言点了点头。
流云转向太尉说道:“还请太尉大人虎符一用!或者太尉大人亲自与我同去?”
皇帝忍不住问道:“你去哪里调兵?”
“去请弘光大将军!”
太尉惊讶道:“大将军在千里之外,快马加鞭一口气赶到这里最少也要三天三夜!”
流云跪下道:“流云立下军令状,若日落前请不来,军法处置!”
太尉与皇帝对望一眼,皇帝说道:“用人不疑,我便信了这天降祥瑞,给他虎符!”
流云双手接过虎符,出了结界时,那十一人围上来问道:“殿下去哪?我等愿生死与共!”
卢闻说道:“早知道忠勇侯要出事,没想到这么快!”
流云:“里面的是我父皇,还有国家重臣,你们都有武器,如今身体又强于常人,便留下来,守在结界外,一同保护他们,就等同保护我了!我去请大将军,不会有事的!”
“报…!流深已占领皇宫,有一对大军正在往此地而来!”
“事不宜迟!我父皇交给你们了!”
流云向结界内再三叮嘱不可出结界半步,其余人暂时隐藏周围,伺机而动。
此时谷花音朝他点了点头,跃身而去!
安三平不由问道:“谷姐姐你去哪里?!”
谷花音人已消失,空中留下一句:“困住叛军!”
流云拉着安三平说道:“我们去诸城!请大将军”!
安三平急忙摆手说道:“御剑去请将军固然可以,可如何将他兵马武器带来,结界做不了那么大,乾坤袋也装不了那么多啊!”
流云没有想到这一茬,也懵了!突然他一拍脑袋,想起一事!
风起斯给的锦囊!
急忙打开锦囊看时,只有两道符咒,一个字条。道是:“移山填海术,方圆一里范围内地面物体瞬移,一道贴来处,一道贴去处!”
果然两道符咒分别标记了来去!
安三平笑了,拿起“去”之一帖,说道:“先去皇城!”
第三十七章 迷路的风起斯
话说那日清晨,风起斯带着楚楚下山。
山门童子见状:“小师尊,您是要下山嘛?”
“嗯,守好这里。”
“小师尊…这位姑娘是…?”
“她不认路,我送她走。”
“啊…”
风起斯见已出了山门,便带着楚楚一同御剑而起。
那童子憋了半天,方隐约喊出:“可是小师尊…您也不认路啊!”
已经走了快一个时辰,身边少女似乎吃不消了,说道:“风道长,下来歇一歇吧!”
二人便落地休整,楚楚问他:“你这年纪,也就三十岁吧,灵力如此深厚,御剑这么久竟然毫不费力!前途一片光明啊!”
风起斯笑着答道:“昨天不也是输给姑娘你了?”
楚楚一下子哑口无言,默默地喝了一口水,假装打量四周。
“这里是,是快要到地方了吗?”
“…快了吧?你找林小唐他们做什么?”
“…我…是关心他们的朋友嘛!”
突然一群人出现,高声喊道:“是谁敢闯我禁地?!”
说罢人已到跟前,为首那人一身灰袍,拿着剑气势汹汹指着一头雾水的他俩。
风起斯问道:“这里是哪里?”
那人十分惊讶:“这是巨风山庄禁地!报上名来!”
楚楚气急败坏且不可置信看着风起斯:“巨风山庄?”
话音刚落,就被风起斯拉着御剑而起了,顺手结了一个什么印丢了下去!
楚楚问:“你扔了什么?那人不会追上来吗?”
“扔了个禁制,他没法御剑。”
“我…你下次逃跑前能不能说一声?我还没来得及御剑呢!”
“我没有逃跑。”
“也对,我看,你是更怕丢人!”
“所以你在前面站稳了!风太大了,帮我挡着点儿。”
“……风起斯!你是不是其实不辨方向?!巨风山庄是北方!我明明听闻他们是往东去了!”
“你不是也不认识路吗?”
“我…这十七年,除了这次去暮苍峰,我…这还是头一回出家门!再说,女人不辨方向有什么好奇怪的?!”
“哦!这一百年,除了去出云峰,和路过你们宣正堂,我也是头一回出家门。”
楚楚惊讶地一个转身,没把持住,一头正撞去他怀里,被风起斯一臂兜住,楚楚结结巴巴地仰头说:“你…都一百岁啦?!”
“暮苍峰不时兴磕头拜寿,不过你要送酒,我也是收的。”
“那…你口口声声喊的常月兄,他…多大?”
“一百三十二岁。”
楚楚觉得脚有点软,她们宣正堂怎么没有修仙修得个长生不老的?她这如花似玉好年华,一副好面容,要是能像风起斯这样,一百岁还如此年轻,想想都兴奋啊!
想到这儿,她仰头捏了捏风起斯的脸,踮起脚仔细参详片刻:“你这脸不是幻化出来的吧,是真的长成这样的吧?”
“…楚楚,我看不见路了。要不,先下去问问”
片刻后——
“小师尊,你这么快就回来啦?!”
又一个时辰后:
“这里是眉山派!”
再一个时辰后
“这里是尼斯国。”
“………风起斯!!!!”
“这次方向肯定对了!”
“还好意思说,八个方向你已经是走了七个!照你这种走法,一天环游三界六世!你这一百年是不是都活在酒坛子里了?”
正嘟囔着,楚楚机灵,突见下方灵力涌动不安,扯了扯风起斯的衣袖,风起斯心中有数,说道:“站稳了!我们要下去了!”
【2】
眼前是一片焦土,在苍翠环山拥抱里这一大片寸草不生的空旷地方,看起来很是诡异。
“这…里是?”楚楚问道。
“这里一定就是离魂谷了。往东过了出云峰,再走约莫一个时辰,便是彭越。”
“我…林小平他们,将来就要在这里发展家业了么?”
风起斯点点头:“打斗声就在前面了,你带上吃的躲起来,一切小心!”
“……风起斯你!我能保护我自己!”
二人透过薄薄山雾,只见一栋木屋前,一群少年背对背拿着剑,正对峙一众黑衣蒙面人。
风起斯看着那一群少年面熟,楚楚认出来了一个,惊声说道:“那不是你们暮苍峰刚下山不久的弟子嘛?!此时已有人受伤,看这架势,恐怕坏人已占上风!”
话音刚落一个飞身,紫色身影便腾空而起!
黑衣人正欲举刀时,忽觉一阵强大吸引力,手中刀剑纷纷脱手,不知所踪!
回头一看,是一个伶俐的紫衫少女,一手举掌,一手出剑!
众少年一看他们没了兵器,又燃起斗志,分散各个攻击。
楚楚这里围上来三人,她用剑勉强打个平手,正打得酣畅时,只觉眼前一花,再看时自己已被捞了出来,手中长剑已到了风起斯手里。
听得风起斯说道:“打得太难看。”
反手一剑凌厉,楚楚回头,只见那三人手臂尽断!一地鲜血,倒地惨叫不已!
楚楚吓得赶紧回头,一副恶心要吐的样子!
风起斯见状:“你没见过杀人?…是我大意了”
他上前除去一人蒙面,有点面熟?
“楚楚,你记性好,这个人你见过吗?”
楚楚正犹豫要不要回头看时,正在打斗中的一个却看清了,惊呼道:“小师尊,是明王台的人!”
此言一出,所有黑衣人都停了一瞬,有两人突然跃身而起,扔出一把什么东西,风起斯拉起楚楚,大袖一挥,一阵罡风将那些东西打散,只见那暗器瞬间炸裂燃出熊熊大火!
“火流弹!”
抬头看时,那些黑衣人皆已遁逃,留下一群受伤的少年!
楚楚急了:“怎么不追?”
风起斯说道:“已经知道是谁,穷寇莫追。先看看他们的伤势!”
那一群少年都正要跪拜风起斯,却听他说道:“你们以后不用跪我了!”
一名少年说道:“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弟子们拜见小师尊!”
少年们纷纷:“拜见小师尊!”
风起斯无奈:“罢了。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那一名少年说道:“弟子会兰院司考,回小师尊,在山上时,我们便跟林小唐说好了,下山后若得家人同意,便要拜离魂谷门下修行,后来林小唐说,他们还有事,若真心要拜,便来离魂谷等候两日,先打扫打扫什么的。大家正忙着呢,这群人就出现了,也不说话,上来就打,幸亏小师尊来得快!否则我们可真的打不过,就都要死在这里了!”
楚楚上前查看各人伤势,从锦囊里拿出一瓶药丸,每人给了一颗,说道:“快吃了!”
少年们闻着药丸,纷纷说道:“好香的药丸!”
风起斯沉吟片刻,对司考说道:“你们留在此地不妥,换身干净衣裳,帮我带个路。”
“不知,小师尊要去哪里?”
“去彭越国,把你们送给林小唐。”
司考惊喜:“弟子遵命!”
第三十八章 明王对战不动尊
一群小辈刚刚受了伤,虽然服了药,还是走走停停。
歇下来的功夫,天已经黑了。
所幸刚好抵达方甲镇附近,眼看着镇子就在眼前,少年们很开心,想着不用露宿,可以住进客栈了。
风起斯说道:“我记得应该还有一段路才到方甲镇吧?这里仙凡相接,鱼龙混杂,大家留心。”
正要犹豫要不要带大家进镇子,忽见前方有一人笑嘻嘻迎面而来,快要走近时,楚楚看清了:“是常月上仙!”
白衣红绫,言念君子,温其如玉,果然是常月。
只见常月边走边笑道:“这么巧,竟在这里遇见你…”
风起斯也笑道:“这么快就相见了!阁下真是…用心良苦!!”
说罢动作风驰电掣,一手拔过楚楚的剑,一掌拍出一个结界将楚楚他们推开,口中说道:“护好他们!”
少年们反应过来时,他们的小师尊已经以剑刺血画了一道符冲向常月,伴随风起斯一声“破!”
霎那间身边景象变化,感觉空气都不一样了!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眼前人间灯火的方甲镇已经不见了,他们在一片林子里!
而眼前这人,也根本不是常月!
所有人都认出他来,练百堂!
前方地上插了五色小旗,看来,若刚才他们再往前走上几步,便直接掉入了他布的阵法中!
此时练百堂见幻术被破,不甘心地问道:“你怎么发现的?我这幻术,全部复制原样,从来无人识破!”
风起斯根本不理他,趁他说话时一个掌风将那地上的旗子震的消失无踪!先解决威胁再说!
练百堂见自己被他如此藐视,怒了,一声口哨,周围窜出十余人,纷纷扔出手中缚灵索!
风起斯没躲,就地挥出一剑,凌冽剑气带着灵力呼啸,竟发出很大的声音来,楚楚他们觉得这声音胀脑袋,都不由得捂上了耳朵。
那围上来的人,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就全部散落一地,瞬间夜色中充斥了浓重的血腥味!
风起斯看都没看他们一眼,飞身扑向练百堂而去!
楚楚看得头皮发麻,手脚发凉,愣神说道:“幸亏不是与他为敌,风起斯可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道士!”
少年们也看呆了,附和道:“我们之前觉得,大师父们已经是顶尖的了,谁知不及小师尊万一,若是大师尊立山道人,…当真是无法想象了!若暮苍峰入世,还有我们什么事啊?”
楚楚笑道:“暮苍峰和出云峰可都是方外仙境,对名利这种事情不屑一顾的,反而受尊重。真正是无欲则刚。有的门派,不过是欺世盗名的江湖罢了!怎么好比?不过你们觉得,出云峰和暮苍峰,哪个厉害?”
那少年思索着说道:“这个问题,在修学时我们也讨论过,其实两家道不同,出云峰受达摩菩提点化,是佛道。而暮苍峰却都是黄帝都信奉的法道,说起来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是他们两家,却是不谋而合的地方有很多,比如都轻易不涉世,却又关心世道,历史上拨乱反正必少不了他们,信奉缓缓而治,度化世人。都懂长生之术,门人又都不多。据我们看来,恶人当然是害怕暮苍峰多一点…毕竟他们是卫道士,见有**害苍生,那可是不留情面,说杀就杀的!”
【2】
但,练百堂也不是能被秒杀的主。
他长鞭嚯嚯,所及之处,树断土崩,不可小瞧。
楚楚心想,他如此着急,这是被撞破了,决心来斩草除根,杀人灭口吧?
只见风起斯连破他几个招式,动作越来越快,逼得练百堂节节后退。
他的鞭子若是远距离倒是优势,可他遇到的是风起斯,风起斯似乎根本不怕他的鞭子,一边避让一边欺身向前靠近。
太近了,鞭子根本没有优势。
感觉到可怕的剑气袭来,练百堂索性丢开鞭子,双掌打出一堆灵力符。
那符咒形状甚为奇怪,看来风起斯也不曾见过,连忙避让一边,但是这些符咒也紧盯着他不放,像是活了一样。
练百堂正得意,举掌欲找风起斯破绽攻之。
此时忽见一紫衫面纱少女腾空挥出一掌,那符咒竟然全都被吸引过去,悉数钻入她掌心!
练百堂哈哈大笑:“万毒符一中必死,无药可救,无可轮回!”
风起斯听闻大骇,飞身过去一掌抵在楚楚背后,源源不断地输入灵力,想要救她。
楚楚动弹不得,口中说道:“你给我灵力干嘛,我没事!”她突然一笑说道:“你收点力,我借你的灵力用用!”
风起斯本来心急如焚,听她说没事,大喜过望,便都听她的,微微撤力,让她得以活动自如,灵力照样渡给她。
只见练百堂还在惊讶中,大概是觉得今天打架太仓促没选好日子,幻术不灵,万毒符怎么也不灵了?
楚楚解下腰中锦囊,微微松口,一掌拍出锦囊内东西,说道:“本姑娘的私房钱,都赏给你!”
只见锦囊中应声击飞而出直向练百堂的,正是他刚才的万毒符!除了万毒符以外,还有十几把刀剑飞去,一截紫绫,还伴随着…很多酒…
风起斯见此,恍然大悟。
楚楚觉他撤了掌力,在背后幽幽说道:“拼酒?拼内力?”
楚楚也不回头,笑道:“你管我怎么赢,反正赢了就行!还不快打那个老鬼!”
练百堂此时被自己的万毒符缠住,显然十分焦躁,他腾空而起,从头上拔出那金铃发簪,摇了几摇,金光中便唤出一头妖兽挡在身前!
那妖兽受了那些万毒符,大吼一声,表示愤怒,练百堂令它:“吃了他们!”
妖兽闻声而动,闻着血腥味,张开大嘴竟向结界中的少年们而去!
它速度太快,楚楚急道:“快开业灵咒!”
那少年们举着剑哭丧着脸说:“我们灵力低微做不了业灵咒啊!”
眼见那边野兽要吃人,这里练百堂要趁虚而入!
楚楚咬牙飞身而起说道:“风起斯你去把那个老头打趴下!妖怪交给我了!”
她赶上去结业灵咒是来不及了!楚楚迅速祭出一把剑,“去!”
那把神剑便带着楚楚直刺向妖兽。
少年们冷汗直冒,喃喃说道:“刺中了!”
妖兽大怒,回头一看到那把神剑,迅速长大身体,摇头摆尾张开血盆大口咬将过去!
楚楚见到妖兽一下子变得一座小山一样,吓了一大跳,连剑带人不由得向后跃去,眼看不稳,背后有人环住她,拿着她的手使剑借力,向着那妖兽一剑挥去!
庞大的剑气汹涌,妖兽体积庞大躲避不及,轰然受伤倒下!
这时听到耳边风起斯微怒的声音:
“不许逞强。”
第三十九章 狭路相逢智者胜
夜风微凉。
经历了一天惊吓恶斗,司考那一群少年,见练百堂败走,妖兽也跟着消失了。又有小师尊和一个厉害的姑娘在一旁守着他们。便都放松瘫软下来,抱着剑靠在树干上歇息。
楚楚此时坐在火堆前,有点不自在。
因为风起斯直截了当地看着她。
他的眼神瞥过那些累得睡着的少年们,缓缓移到她身上低声地问:“楚问心?”
她的脚不自觉地挪了挪——
“…嗯。你…猜出来了?”
这自称楚楚的女子,自然就是楚问心。
“不用猜。你能祭出常安剑,自然就是楚问心。当年你出生,我刚好在场。我也知道安辞为了护着你们,将常安剑留给了你。你手掌上的乾坤图,也是安辞的新作吧?很精妙!”
楚问心被他揭了老底,又听他说看着自己出生,不由得低头不语,羞红了脸。
常安剑是那日下山前,安三平交还给他的。说他的身份将是林小平,不能再用常安剑,还是由姐姐保管。若不是今日救人心急,她也不敢随便亮出来,若是有个不妥,出云峰难免脱不了关系。
此时风起斯一边心不在焉地丢着柴火,一边问道:“你出来,你爹不知道吧?为何一定要去找离魂谷。”
楚问心闻言,立刻抬起头来求他:
“我都被我爹关了十七年了,绣花都快要学会了!再关下去,没准就要给我抛绣球招亲了,我才不要那种一眼看到头的日子。我好不容易溜出来,风…道长,你行行好,可千万别…带我回去啊!”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哦,你问为什么去找离魂谷啊!我其实…”
风起斯想到了什么:“不对,你其实是去找林小平,第一次见你找去枫林苑,林小唐就在场。”
“我…就是觉得他那个谷主挺惨的,名头大,听着响亮,可一共就三个人,一张饭桌都凑不齐,萧子衿对他的态度又那样,我…就是可怜他,想去帮帮他。”
“你要改投离魂谷门下?宣正堂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派,堂主千金改投师门,传出去,你爹的脸面,你也不顾了么?”
“不不不,我不拜离魂谷”,楚问心此时一心沉浸在即将姐弟重逢的喜悦中,继续说道:“我就是,想在他身边,陪着他而已。”
风起斯没有说话,停了一瞬,又无言地将火堆拨了一拨,让火更旺一些,然后自己飞身上了树躺着,闭目养神。
楚问心觉得气氛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好像有点凝重,呼吸都要小心似的。
她心想:“风起斯活了一百岁,不聪明也活聪明了,不能再让他问东问西,不如,我来问他点什么。”
想到这里,她便问道:“今日之事,你怎么看?要不要告知各家?”
“已经传讯出去了。本来他们在离魂谷遇袭,我还猜想是不是因为练百堂在暮苍峰输给了谷花音,所以挟私报复。可他竟然亲自现身精心布置陷进,企图杀人灭口,这就不由得我不多想了。或许,就是要陷害林小平,如今行事败露,各家皆知,就交给他们各家商量,自己去决定吧,相信很快便有人出来说话了。”
楚问心:“那说起来,我也很奇怪,当时你究竟是怎么看破他的幻术的?”
她听到风起斯鼻子里笑了一声,:“常月?若有机会跟他相处几天,你自然也就知道了。”
楚问心听的一头雾水,明明那个假的常月就连走路的姿势都扮得一模一样,什么破绽也没有嘛!
【2】
第二天上午,风起斯一行竟然赶上了安三平他们。
不过这件事情,安三平他们并不知道。
话说那时,风起斯楚问心御剑飞行,远远看见安三平一行在路边休息,林小唐似乎躺在地上,身边还跟着一群衣衫褴褛的人。
楚问心欲要落下前去汇合时,突然被风起斯拦住了。
风起斯说道:“你看!”
楚问心他们定睛一看,原来一队士兵模样的人正偷偷摸摸埋伏在他们身后一处山坡上,个个拿着武器,像是要等着伏击流云他们。
楚问心急忙要去告知,风起斯笑着拉住她:“不着急。”
楚问心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想那士兵不过是凡人,也奈何不了他们,便听风起斯的。
他俩且先丢下司考他们原地休息,御剑悄悄的飞到那一群士兵上方,风起斯笑着说道:“楚楚,今日给你看一出好戏。”
楚问心听见他还是叫自己楚楚,也不纠正,反正听着也挺顺耳的。
只见风起斯不知施了个什么法术,那些士兵就像被风卷起,向着远处一个草丛丢飞过去!
楚问心嘟囔道:“你把他们扔的也太近了吧?要扔就再扔远一点!”
风起斯满脸笑容不说话。
下一刻,楚问心恍然大悟!
原来那草丛里藏身了一堆蒙面黑衣人,突然被士兵一砸,以为遇袭,便跟那一队士兵打了起来!场面一度十分惨烈,士兵们不敌,但黑衣人也死伤了不少。不一会儿,士兵们全部倒地,黑衣人只剩下几人,也抱伤而走。
风起斯这才带着楚问心下去查看。
他解开蒙面人的面巾,问道:“楚楚你可认识?”
楚问心仔细看了又看:“这几人并未见过,不能确定是不是明王台的人。”她正观察着,突然一阵刺鼻的臭味,将她熏得不由得退了两步,等她看清楚,捂着鼻子惊呼道:“这些士兵的兵器上有毒!”
果然那伤口处,开始慢慢溃烂,如同暮苍峰上那个刺客一样,身体渐渐溶化成一摊血水!
“这队兵究竟受谁支使,如此狠毒!”楚问心后怕地说道:“看来,只要是被毒剑刺伤,必将死无全尸。”
“我猜,这队兵是来刺杀流云,而这黑衣人嘛!应该是冲着离魂谷来的。”
“所以你就把军队引过来攻击他们,黑衣人以为是保护流云他们的军队,那一边亦是如此。于是就狗咬狗,省得我们动手了?”
风起斯默认。
楚问心暗暗地发誓,将来就算有把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与风起斯为敌,她也不干。
这是什么心狠手辣又诡计多端的人啊?!
明明是块大魔头的好材料,怎么偏偏做了道士。
风起斯蹲下仔细搜了搜,这些士兵身上什么多余之物也没有。他心想:看来,这也是一队训练有素的死士,以普通能力的士兵,绝不会将那些似乎不是凡人的黑衣人伤去一半。
他起身说道:“走吧!”
片刻,二人目送一无所知的安三平他们,渐行渐远。
风起斯淡淡地说道:“其实算起来,他们提前一天下山,应该早就到了才是,估计这一路也遇到了麻烦,才耽搁了。现在,你要去汇合吗?”
楚问心看着安三平的背影,轻轻说道:
“要不,就先远远跟着他们吧!”
第四十章 天降神兵
彭越,京都。
城中一派百废待兴的样子,空气中恍惚还有血腥之气,街上很多人忙碌着,将倒下的牌匾扶好,将坏了的窗台钉好,还有人在捡起地上“忠”字样的旗子放到炉膛里烧掉,以免造成误会惹祸上身。
风起斯一行在一家完好无损的茶楼慢慢喝茶,听那说书的说的惊心动魄,听的人也兴奋异常,茶也忘了喝,那倒茶的伙计也不干活了,拎着茶壶愣在一旁偷听。
只听那先生说道:“…当时全城封锁戒严,是谁都不敢出来看一眼呀,不仅皇宫被围,就是那三公九卿的府宅,都被忠勇侯的人围得铁桶一般!”
有人问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呀?”
那先生冷笑一声说道:“这皇宫脚下你可莫要随便瞧不起人,我妹夫家的表侄子便是丞相家的门客,事发前还是他第一个发现了异常,是连忙的派人出去送信!要说起来,他可算是救了陛下的功臣!”
“那你可知道别的?那天兵天将是怎么一回事儿?”
众人一听可都来了劲儿,议论纷纷,
“是啊,那时我娘子看到街上都是兵,她一个妇道人家都知道说要变天了,可谁知一阵闪电雷鸣,风云变色,沙尘滚滚,小碎石子儿打得我家窗户纸啪啪直响,是吓坏了我们!我胆子大,扒窗户缝里眯眼一看,街上突然黑压压地,变戏法儿一样!全是弘光大将军的人马!那大旗,大马,真的是从天而降啊!忠勇侯的兵一见,当时就都直接吓瘫了!是束手就擒!要换了是我,我也得瘫!谁见过这场面?!莫非这弘光大将军,竟不是凡人,是神仙?知道陛下有难,就立刻飞过来护驾啦!我这一辈子,见了这个,也算活的值了!”
说书的老先生拿着扇子,斜眼看着眼前一堆人,不屑地说道:“你懂什么?你要是什么都知道,你就不是个卖鱼的了!还是我来告诉你们,那天降祥瑞,陛下问了三卦,全都是上上大吉!听说陛下亲自出门迎接圣人,却接到了自己的亲儿子!便是六皇子!原来那六皇子出门是修仙去了!如今大成归来,肯定是有了仙法,这忠勇侯那也是运道不济,造反挑了个这么个时候,被六皇子用法术请来弘光大将军,三两下,就拨乱反正,造反不成,贬为庶民,锒铛入狱了!”
底下有人接话:“是啊是啊,听说皇后也受了牵连,虽未废黜,也名存实亡了!这么一来,二皇子也要受影响啊!”
一人摆摆手道:“你说错了,要我说,这忠勇侯一定是看到天降祥瑞,恐怕夜长梦多,便趁着陛下出宫,仓促起兵!你不知道,我听说他的兵都是抓来的壮丁,人心不齐,就连布阵都还没练好,也就是仗着人多,对付宫中那些宫女内官也就罢了,对上弘光的精锐军,简直就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也不是!他倒也有精锐部队,当时全部派了杀去狩猎山庄,结果才出城不一会儿,就见了鬼!有胆小的被当场吓晕了!”
客人们纷纷放下茶杯,好奇地问道:“这个又从何说起?你快说快说!不许卖关子!”
那人受到关注,甚为得意,口中说着,手中还比划着,:“我们打猎的时候,突然见到浩浩荡荡骑着马的数千将士,速度很快,杀气腾腾的,吓得我们不敢靠近,我们就躲在一旁,只见这时突然一阵大风,起了大雾,周围什么也看不见了,我们吓得不敢动,就听见有人惊呼声,马嘶声,似乎有四下逃窜的,有拔剑乱砍的,还有弓箭手在射箭!我们怕被误伤,贴在地上趴着,过了很久,有足足小半天吧?我才敢抬起头来,雾散去了,再一看,那军队已经不成样子,那些兵也好像不知道自己打的是谁,反正都是伤,还有马惊了摔下来的!有连人带马跑得不见踪迹的!有个词儿叫什么…什么…”
“溃不成军!”角落里有个女子喊道。
“对对对,就是溃不成军!你说,都没看见敌人,一场大雾说来就来,这雾里能有什么,那肯定是有鬼啊!有人隐约叫了一声,我听的真真儿的,是个女鬼!”
那女子噗嗤笑了。
风起斯慢条斯理地说道:“楚楚,你在笑谷花音?”
楚问心撅着嘴,嘟囔道:“她整天板着脸,又只穿白的,她不像谁像。”
楚问心知道自己有点羡慕嫉妒谷花音,他的弟弟那么可爱,她自己都还没机会陪陪他,竟让一个谷花音占去了位置。暮苍峰听安三平天天喊人家谷姐姐,真叫她沮丧!随便认哥哥弟弟都行,认姐姐,她就是有点酸。
风起斯站起身来:“我送你到了这里,完成承诺,也该回去了!”
楚问心笑眯眯地撑着下巴说:“好啊!等我回去送酒给你,当做你的一百岁贺寿礼!”
风起斯眯了眯眼睛,缓缓说道:“好得很。”
司考他们便站起身来小声说道:“恭送小师尊”!
风起斯便踱着步子,真的出门离去了。
这边说书先生还在说着:“要我说,这天降祥瑞,就是预示着六皇子,即将是我朝的太子无疑了!看来,我朝,要兴旺啦!”
“那可不见得,我还听见一种说法,说也有可能是四皇子流润,逼宫时,他刚好就在宫里,就是他组织了宫里的庭卫军们,抵挡了好一阵子,还豁出性命,跟忠勇侯单打独斗,这才拖延了时间,等到了弘光大军,保住了不少人的命,现在很多人感激不已,都推崇四皇子,说他才是天降祥瑞!”
“是啊,说起来,四皇子经常舍粥施饭,又在京城里这么久,人缘名声一直很好。六皇子就不一样了,从小生活在后宫,又去了外面那么久,这人心所向,恐怕跟四皇子比起来,有所不及啊!”
那人说着说着,还神秘的叫别人凑近一些,讲了些耳语,旁边的都大吃一惊的样子:“真的?不得了,要这么说来,将来还有大事要发生啊!”
那人赶紧大量了一下周围,摆摆手:“小声!不可说不可说,小心杀头!”
楚问心都听见了,心道:“这个地步了,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第四十一章 觉醒
林小唐醒来时,只见自己已经身在一处富丽堂皇的房间里,他一时想不起自己怎么了,又见旁边站了一个陌生女子,梳着双髻,穿着整齐,一看他醒了,便立刻跑出去喊道:“他醒了!”
于是门外立刻挤进来一群身着铠甲的兵士,跑过来瞪着他看,说道:“你可算是醒了!再不醒,殿下可要去请御医了!”
林小唐仔细一看,原来是魏大他们,他一边坐起来,一边伸手去摸他们的铠甲笑道:“不错啊,一夜之间,都够威风的啊!”
魏大瞪着眼睛说道:“一夜?你都已经睡了三天啦!”
卢闻笑道:“还错过了很多好戏!”
正说话时,只见安三平疾步走了进来,见他无恙,十分欣慰地坐在床边,一手切脉,一手搭着他的肩膀关切地说道:“兄长可觉得身体有什么不妥之处?”
此时林小唐一双眼睛正对上安三平怀里那双眯着的猫眼,极地雪山晕倒之前那段回忆,一下子全部涌了上来!他气愤地坐直身体,指着那只猫叫道:“死猫!敢暗算我!爷爷我今天不扒了你的皮踩在脚下做鞋垫!我就不叫林小唐!”
说着便伸手去抓它,林小唐速度极快,安三平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那猫先轻轻一跳,如同没有重量一般就飘上了房梁。
林小唐只穿着中衣,跃身而起,一心想着要抓它,没留意底下众人的咋舌。
等到自己发现时,原来自己已经单脚倒挂在梁上,他自己也觉得惊讶,竟然毫不费力。
那猫毫不示弱,一爪子拍在他脸上,使劲一蹬便出了窗户,林小唐气的哇哇叫,一个飞身跟了出去!
远远看见那只骄傲的猫站在外面的莲花湖水中央,蓝眸不屑地看着他。
林小唐牙痒痒:“死猫,你爷爷我来了!”
过去一掌推向水面,那猫就站在他掌风带起的波浪上,悠然自得地说道:“不错的身体啊,竟能驱动本尊的元神,炼化你自己的内丹,孺子可教!”
林小唐叉着腰喊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少唬我!有种别跑别用法术,我们打一架!”
此时只听身后岸上安三平很是惊讶的声音响起:“大哥!”
林小唐反射性地回头答道:“干嘛!”
这一回头不要紧,自己也吓了一大跳,原来自己已经稳稳地站在湖中心水面上,距离岸边已有半射之地了!
此时水面已平静,只听那猫慢条斯理地说道:“不如,你再照照这水面的镜子!”
林小唐闻言,忙低头看时,水面曲曲折折映出他自己的影子,这脸?这身体?并无不妥啊!突然,他看到了身后阴影,“啊!”地大叫出声,那是一对巨大的鸟类翅膀!
他心神不稳,只觉得脚下一空,一下子掉进水里!待到进了水里,林小唐才觉得更不可思议了,背上的翅膀瞬间收进了身体里,而且他没呛水…他甚至…好像可以在水里呼吸!
想着反正自己会凫水,林小唐便潜入水下又试了几次,这…是真的!他不仅可以再在水下视物,呼吸,而且动作跟岸上一样迅捷有力!
【2】
此时安三平站在岸上,看着水中央一跃而起的林小唐踏浪而来,心中十分忐忑。
这短短一刻,他见到了林小唐的速度更快,身体更轻,他甚至看见林小唐…在飞出窗外的瞬间长出了一对绚烂五彩的翅膀!
跟他一同目睹了此奇事的,还有这涫葛别苑的侍女内官,魏大等人听了卢闻的话,已经把吓得到处乱跑的几个人拦住,暂时都禁在了麒麟阁。
此时只见林小唐稳稳的飞身上岸,湿衣服紧贴皮肤,露出身体的轮廓。…这身体,仿佛健硕了许多,比起安三平在芦州初次见到的那个瘦小精干的滑头林小唐,现在的他,已经彻彻底底,脱胎换骨成另外一个人了。
安三平听见身后卢闻悄悄说道:“这气概身姿,实在诱惑,我要是个女人,此刻一定已经爱上他了!”
眼前的林小唐眼神亮亮的,完全没看见安三平眼底的担忧,他哈哈大笑地摇着安三平的肩膀说道:“看见没看见没!你大哥我平日里拜了那么多神仙,要自己无所不能,竟然终于灵验了!”一边又笑着拜了拜四面八方,“阿弥陀佛无量天尊,你们太看得起我林小唐了!谢谢各路神仙谢谢啊!”
安三平见他心性不改,也不由得笑了,暂且把担心的话咽了回去,他说道:“大哥如今的身手已经在我之上了,今后真的都要仰仗大哥!”
林小唐哈哈笑着说道:“这才对了,大哥就一定更厉害,要罩着贤弟的!”
安三平:“说起来,应该要谢谢灵斗,是他在雪山给了你一部分元神,才得以帮我们冲开法阵。如今他自己,倒还不能完全恢复人身。”
林小唐听了,大大地不好意思起来,左顾右盼地找:“死猫?”
只见两只猫爪应声搭在了他肩膀上,一个魅惑的少年声音响起:“再叫我死猫,本尊就吃了你哦~!”
安三平触景生情,想起当日明王台,付红莲也说要吃了林小唐,不由得灿烂地笑了起来,说道:“大哥你少说几句话,或许能免了不少杀身之祸。”
林小唐大概也是想到了,扮个鬼脸说道:“你们圣兽灵狐一类的,是不是都喜欢这么一本正经地吓唬人?人肉没有,我猜,这么有钱的地方,一定是流云的家了,我饿了,为了答谢你救命之恩,不如,我让我三弟请你吃肉!”
于是他们回到房间,林小唐换了件干净衣裳,听安三平跟他说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顿足不已,说自己没有清醒着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一展身手名震天下光宗耀祖,实在太遗憾了!
他突然想起,问道:“你谷姐姐人呢?我醒来这么久,也没有看见她。”
安三平经他一提醒,也觉得有些不对:“是啊,晨起时听说流云被他父亲召唤到未央宫问话了,谷姐姐说来传唤的人心神不宁,眼光闪烁,便有些不放心,也偷偷跟着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确实有异。”
第四十二章 人言可畏
未央宫,漪澜殿。
流云见他父皇放下手中的笔,抬头问道:“去见过太后了?”
流云尤自红着鼻子,显然是哭过一场,他嗡声答道:“见祖母身体康泰,儿臣心里十分欢喜,只是方才仓促一见,未能得以多叙,盼望能得父皇恩典,今后多去看望祖母,以尽孝道。”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丢下笔,起身叹道:“你已经长大,后宫旧居是住不了了,暂时便住在涫葛别苑,待王府修葺一新,再搬进去。经此一事,众臣已都对你寄予厚望,朕望你,今后多留心政事大局,为王之道,成功容易守功难,守先祖江山,拓边疆新土,乃帝王必备之功。过些日子,朕便要昭告天下,封你为太子,你可莫要因这小儿女心肠,误了身上的责任大事。如今你多为父皇分忧解难,便也等同对太后尽了孝道。”
流云心想,如今大家都以为那天降祥瑞是他的荣耀,可毕竟不是,再者自己其实根本不想做这个辛苦的皇帝,若被立了太子,再反悔可就来不及了!
思虑及此,他小心翼翼地回他父皇:
“其实,四哥文武兼备,颇有人望,儿臣私下以为,自己并不及他,太子之位…儿臣从未妄想,可否请父皇再做思量?”
他父皇神色一变,流云吓得立刻跪下,他父皇指着他,正欲说话时,听内官来报说:“夏夫人求见。”
皇帝听了,面色稍安,便抬手示意让她进来。
流云心想:“是那位夏夫人,难得五哥流衍夭折后,这夏夫人不仅没有失宠,如今看来,反而更受怜爱了。”
流云先闻一阵清幽香味,似乎山中百合的味道,后听得一轻轻的脚步声,瞥见身边一袭秋香色的衣裙,一个柔软温和的声音响起:“臣妾给陛下请安,愿陛下长乐未央。”
“夫人起身吧,你这是,为何而来?”
“妾身见这大暑天气,陛下最近却伤心伤神,实在担心,便亲手炖了些莲子红枣,给陛下送来。”
流云不敢抬眼,听他父皇说道:“辛苦夫人,这么多年,幸亏有你在朕身边真心相待,放在案上吧。今日下朝,朕定去朝露殿陪你,此时有事,你先行回宫吧!”
“是~”那夏夫人答应着,放下手中汤羹,转身顿了顿,柔声问道:“这便是…那位六皇子殿下吧?”
“正是了,哦…你们尚未见过面,流云,这是夏夫人。”
流云这才站起身来,低头躬身礼问:“流云见过夏夫人”
那夏夫人嫣然一笑,仪态万方,也回了一礼:“果然如传闻所说,清俊不凡,臣妾放肆一句,竟比妾身初见时的陛下还要英朗几分。只是怎么好像哭过似的,可怜的孩子,必然是也见过太后了。其实若能让太后在别苑住上几日,倒也没有什么。”
他父皇似乎回忆起当年,声音也软了好些:“好了,浮生,汤也送了,人也看了,你且回宫歇着吧,不要太辛苦了。”
流云听见她为自己说话,心里便有好感。抬头看了两眼,这夏夫人果然人如其声,照说已经有三十多了,样貌却十分年轻,举止温婉大方,又不似一般宫人那样拘谨,笑眼吟吟,别有风情。
此时夏夫人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回过身来说道:“陛下,妾身刚才过来时,只见前殿跪了一群大臣,还有人陆续赶来加入,十分焦急的样子,不知所为何事,妾身不能置喙询问,只希望陛下多保重龙体才好…妾身告退了!”
流云只见父皇问那内官:“前殿何事?”
那内官便上前附耳说了几句,皇帝脸色渐渐发白,汗珠也渗了出来,眼神直直看向流云。
流云有种不祥的预感,出事了!
此时他父皇命令:“流云,你随我去大殿!”
【2】
流云来到大殿时,大殿上已森森而立一大群人。
有他三哥流蘅,四哥流润,三公九卿,皇亲国戚,一向不上朝的宗族遗老,还有大将军弘光也在。
其余三品以下,皆跪在门外。
虽有这么多人在,却鸦雀无声,安静得奇怪。
接受跪拜后,皇帝问道:“还未到上朝的时间,众爱卿何事如此心急?”
众臣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回答他。
皇帝突然发怒,拿起案上的一个铜香炉便掷了下去,正砸在御史大人的脚边,吓得所有人又都跪下了。只听他字字说道:“经此一役,朕还有什么听不得的?丞相!你说!”
众人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丞相说道:“从昨日起,宫外便有各种传言。说…”
他擦擦汗,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继续说道:“说六皇子,未必是陛下亲生…身世不明,血统有疑!”
“大胆!”皇帝呵斥道,“谁敢在京都散播谣言?给朕彻查此事!将传播谣言者全都斩首示众!”
“是!此事一定严查!”
这时一位王爷模样的人走出来奏道:“陛下,虽是谣言,却已传得世所皆知,若不能借此机会,还六殿下一个清白,只怕来日,更为不妥啊!”
一个武官便出来说道:“王爷,当年六殿下在官狱出生,乃是太尉大人亲眼所见,狱卒们也都有证实,出生的月份日子,也已查验过,的确是慧夫人在宫中怀孕,怎会有假?!”
另一个又出来接话冷笑道:“郎中令大人,你可别忘了,太尉大人之所以是太尉大人,还不是因为六殿下的存在?有人透露,当年的玉冰大人,曾经用一个死婴换下了慧夫人的孩子,方才掩人耳目,保六殿下平安。可如今想来,这究竟是谁替换了谁,又有谁能真正知晓呢?”
流云脑袋一嗡!心知不好!如果他被冤枉,或者真的不是皇子,太子之位他毫不可惜,这条命也自有他义兄来救,可是…太后,会很难过吧?还有太尉大人…必然性命不保!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此时所有人都看着太尉,只见他字字沁血地说道:“陛下明鉴!微臣自为人臣,披肝沥胆,从无半点私心!此心可昭日月!若有半点不臣之心,便叫我五雷轰顶,不得善终!”
又有一人幽幽说道:“发誓算得了什么,当年的事,恐怕除了你自己,无人知晓。此时就算你一颗心剖出来看了也是无用!皇家血统,至高无上,若有错漏,如何了得!!”
那太尉无话可说,五体投地,拜了一拜,站起身突然去拔弘光将军的剑,搁在脖子上欲自杀明志!
弘光反应快,一把夺下,痛心疾首地说道:“万万不可!若不留命洗清冤屈,你的家族要一起陪葬!你怎能甘心?!”
太尉愣在了当场。
此时他四哥流润说话了:“父皇,儿臣记得六弟有几个从小便在一起的随从,不如诏来一问,或许能知道什么。”
流云黯然回答道:“他们…在接我的时候遇到截杀,无一生还。”
众臣听了小声议论起来,隐约听到说“这很可能就是杀人灭口啊!”
皇帝冷哼一声,木然开口:“若依你们所言,该如何是好?”
御史上前一步说道:“方才未上朝时,我等都觉得,此时此事,已经无法佐证,唯一的办法,就是改立四殿下为太子,以正国祚,六殿下不知者无罪…应贬为庶民,太尉大人…由陛下亲自定夺!”
弘光大将军斥道:“御史大人好大的威风!这就是宁可杀错也不放过了!杀伐决断未免太过了!贬为庶民?若是冤枉了六殿下,误了我朝,你阖族上下的人头捆在一起也赔不起!!”
那位郎中令又附和道:“正是正是!再说,星官大人也说了,天降祥瑞是为大吉!六皇子当日归来,正应了卦象,安世之主,又怎么会不是皇家血统!”
三皇子流蘅便出来说道:“父皇,此事非同小可,六弟自小受苦,可不能再受这样的不白之冤,请父皇明察!”
皇帝听他一说,更生气了:“你看看你,满身酒气!倒不忘为别人说话!…这里不用你!滚回去!”
流蘅尴尬地应了一声,便出去了。流云注意到他偷偷示意自己,指了指天上,便晃着步子走了。
流云突然领悟,上前说道:“儿臣听父皇说起,本朝星官卜卦极准,万无一失从无错漏,不如请来星官,当众为儿臣卜卦,定能有所得!”
那王爷便驳道:“星官若是算出你非龙裔,岂不是证明他当日南城门欺君?如今他的卦,岂能当真?!”
“他的卦做不得数,本尊的卦,或许可以!”
大殿里突然响起一个如洪钟般振聋发聩的声音!
一旁的庭卫军们也慌了,拿起长矛警惕道:“保护陛下!”
流云也立刻站在他父皇身前,双臂张开,保护他。
众臣找不到声音出处,纷纷吓得不敢作声!
只有皇帝沉声问道:“什么妖魔鬼怪,竟敢在此兴风作浪,朕是天子,岂会怕你?还不现身?!”
大殿上空,文武大臣之间,突然旋起一阵风,闪出一个人影,流云定神一看,那人…怎么可能?!
是风起斯!
当下心中大惊大喜,什么也不怕了,立刻跪下喊道:“见过小师尊!”
风起斯站在空中,周围的大臣有偷偷看清楚了的,纷纷惊讶不已,此时令流云他们更加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这在场官员中,文武不论,包括郎中令在内,竟有小半的大臣近百人,全都面露喜色,不管不顾地排开众人,走上前对着风起斯躬身作礼,只听这近百人一齐呼道:
“弟子拜见小师尊!!”
第四十三章 天之骄子
只听这近百人一齐呼的声音响彻大殿:
“弟子拜见小师尊!!”
此时虽然大家一齐行礼,但有几个心思活络的悄悄抬头察看了一番——
有平常就交好的官员,对上了眼神,彼此恍然大悟,会心一笑;
而那些平日里政见不和,互相不对付的,竟然当场捉到彼此都出师于暮苍峰,也尴尬的笑一笑,颇有些一笑泯恩仇的意思。
风起斯笑而不语,徐徐落下来,才朗朗说道:“十八年不见,元乐君,别来无恙。”
一边说着一边拂了拂衣袖,那些向他行礼的官员们都感觉似被一阵强风生生推得直起腰来,有瘦弱一些的还退了两步,被身后的人扶住了。
瞬时大殿的气氛就全变了。
开始有人窃喜,有人小声地拉着谁开始叙话。
风起斯稍稍侧了侧脸,后面群臣赶紧地噤了声。
流云见状,甚是担心,他父皇在众人面前的尊崇光彩都被他小师尊夺了去,回头他自然不能拿小师尊怎么样,可这些徒子徒孙们很有可能被降黜吧?这么多文武同窗,哪天一抱团,还得了?
还有,风起斯口中的“元乐君”又是谁?
此时他背后的父皇愣了半晌,竟站起身来,轻轻推开兵士们,来到风起斯面前,看清了之后,不无惊喜地说道:“原来是上仙亲临!何其幸哉!”
流云这才明白,元乐君,大概是他父皇十八年前曾用的号。
此时他父皇竟然毫不避讳地躬身对风起斯施了个礼,众臣一见,又慌忙都跪下了。
皇帝命道:“快在朕身旁加座,上仙请!”
风起斯笑道:“国主无需客气,本尊也是寻友路过,不经意间就到了这里,竟然听到了徒儿的声音,便下来看看。并不打算久留。”
皇帝便对丞相使了个眼色,那丞相便像拜神似的跪向风起斯,恭恭敬敬说道:“得见上仙,此生荣幸!不料上仙竟与我彭越国有如此缘分,眼下我国主正有一难题,无法可解,上仙就到了,真是天意!”
风起斯笑道:“你们的难题,我已知道了!我暮苍峰本处方外,不便干预凡间之事。只是如今看来,该有此机缘。刚才说到问卦,凡人每日可卜三卦,修仙之人,每日只得一卦,便是我师兄也是一样。今日我便赠国主一卦。国主请说。”
大殿内立刻肃静下来,太尉尤其殷切地看着皇帝。
沉吟了一会儿,皇帝指着流云说道:“就看看这孩子的命数吧!”
风起斯早已料到了,说道:“他的生辰八字尔等并不确定,如今只能从面相骨相来看了。流云,你过来。”
流云恭谨地走过去,以为风起斯是不是帮他摸骨,结果才到跟前,只见他小师尊一手按向他的印堂,流云不自觉的闭了眼睛。只听他耳边是风起斯铿锵有力的声音:“流云,抑制兼并,轻徭薄赋!则天下大同。”
待他睁眼时,他小师尊已不在眼前了。
内官在龙椅旁惊呼一声:“陛下!有字!”
他父皇还在诧异,风起斯怎么什么都没说便消失不见,听他这么一叫,回过神来,急忙回去看龙案上的布帛。
然后众臣看着他,缓缓亮出那张绢帛。
赫然四字:天之骄子。
【2】
太尉热泪盈眶,弘光大将军直接说道:“果然天赐奇缘于我彭越,兴邦强国,明日可追!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此时皆是心潮澎湃,便一齐高呼一遍。
流润有些不解地问道:“这位上仙,是什么来头,父皇何以如此信任他?”
皇帝斥道:“不可妄议上仙。如今你们总算知道,什么叫举头三尺有神明。十八年前,先帝为立嫡还是立贤伤透了脑筋,朝堂上争执不断,宫里宫外争斗不歇,险些内乱伤了国本,幸亏老丞相请来了暮苍峰的立山道人师兄弟,才解了此局。那时,朕还是元乐侯。朕,了解他们,若不想说,一定不说,只要说了,就必定是真言!”
流润又问:“他们竟如此强大,恕儿臣斗胆,万一哪天…”
“住口!”他父皇怒了:“平日你谨言慎行,今日怎么这样不知轻重?!他们仙人的高度境界,岂是你可以比得了的?”
说罢又问百官:“众卿,可还有什么要说的了?”
此时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陛下!妾身夏氏,有要事求见陛下!”
大殿里顿时嘈杂起来,说的都是:这后宫女子怎么也敢跑到前殿来了?还直言要进殿?
皇帝也十分奇怪,有什么事这么着急,不可以等到晚上再说?
这一阵子怪事太多,已是见怪不怪了,他便说道:“传~!”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只见那夏夫人领着几个内侍,抬着一个重伤之人,另有一个被五花大绑的黑衣人,嘴里都塞了布条。
大臣们惊讶不已,纷纷让开。
皇帝问道:“夏氏,你这是何意?”
只见夏夫人跪下回话:“此事妾身也受了不小的惊吓,妾身方才回宫路上,只见突然有个人从天而降,扑倒在地,然后这个黑衣人出现,举刀便向我们砍来,幸亏妾身的侍女舍身相救,拼死抱住了他,这恶人才被当场拿下!只是这重伤之人,说他命不久矣,一定要见陛下,妾身这才斗胆带他来了!”
旁边有人上前仔细看了看那受伤之人,惊讶地说道:“陛下!是星官大人!”
又看了看那被绑之人,有些迟疑地说道:“这…似乎是…”
皇帝冷冷下令:“说!”
“是东平侯府的府兵教头!”
殿内一片哗然,流云眼见着他四哥面色惨白,跪下说道:“看来,是有人想冤枉儿臣。”
说罢,便看向流云。
流云意会过来,吓得直摆手:“四哥,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只听他父皇长叹了一口气:“是不是冤枉,还未可知,先让这教头自己说!”
这时夏夫人开口了:“陛下,不如,先听听星官大人的话吧!只怕,他快要撑不住了~”
有几个内官一同走过去,附耳在星官嘴边,说道:“大人,陛下听着呢!”
须臾,那几人回去禀报皇帝,又耳语了一番。
皇帝直直看着流润,口中对身旁内官说道:“你把刚才对朕说的,重复一遍!”
大殿里的气氛重新紧张起来。
那内官说道:“星官大人去了。他刚才说的是:
“流润府兵截杀我,逼我构陷六殿下和太尉,我一人死不足惜,但请陛下彻查此事,看在老臣一生忠于天道陛下,请陛下护我家人周全。”
流云眼睁睁看着这样一个前几天才跟自己说过话的人,如今却浑身是血地死在了自己面前,悲愤不已地走到他四哥面前,颤声问道:“你有没有?”
流润面色惨白:“他是我的府兵不假,可我绝对没有叫他做出此事!儿臣冤枉!”
“不是你还能有谁?!”皇帝斥道:“搜身!郎中令何在?!”
庭卫军便去搜那黑衣人。
郎中令连忙回答:“臣在!臣是否马上带人彻查东平侯府?”
皇帝看了看流润,缓缓说道:“流润,你一向是个懂事的孩子!从未让朕失望过。朕,再给你一次坦白的机会,你若不说,朕也不会任由别人冤枉你,朕会亲自带人去你府里搜查!”
一名庭卫军上前禀报:“陛下,在此人身上搜到一封信函!”说着双手递上信函。
皇帝看了看,猛地从龙椅上站起来将信纸抓起来扔到流润面前大声吼道:“你自己看!”
流润捡起那团信,看了之后,手一抖,信纸飘然而下,正落在流云脚下。
流云垂眼一看,只见信中所写:老臣为太尉胁迫,令臣,歪曲事实,为六殿下铺好太子之路,今自觉有罪,以死谢罪,留书揭发此子真面目云云署名正是星官本人。
显然,这是一封伪造的遗书。
流云觉得后背凉飕飕,心底大寒,细思极恐,后怕不已。
若不是风起斯偶然到来,若不是星官刚正不阿,若不是侥幸逃脱为人所救,他和太尉大人,都要蒙受不白之冤,谁都保不了,定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一言蔽之,现在他还能安然无恙站在这里,真是命大。
此时他听见父皇示意:“让此人开口说话。”
他抬头时,已有士兵扯开那教头口中的布。
流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想要制止时,已经晚了。
那人已口鼻流血,软软地倒下。
口中含毒,如同暮苍峰的那人。
流云仔细想来:此人先散布谣言,再截杀星官。如果不是流润,还会有谁?流深已身在狱中,二哥流凌也已远赴封地,无诏不得回京,就算想做什么,也不会在此时。三哥流蘅?不对,他刚才还在设法帮自己,况且因他生母获罪,他最不得人心,听说是俸禄最少的一个,府中仆人也极少。七弟就更不可能了。难道…不在皇子之中?
正想着,此时听得流润咬牙说道:“儿臣请父皇亲自搜府!还儿臣清白!”
流云想了一想,附和道:“流深一事,四哥毕竟护驾有功,儿臣愿意相信四哥。恳请和弘光大将军一同陪父皇同去,一来护父皇周全,绝不能让歹人有机可乘,二来若四哥被冤枉,也好多个见证。”
第四十四章 流润失意吐真言
东平候府。
众人立在院子里,流润跪在皇帝旁边,沉默不语地看士兵们来来往往。
奴婢们跪着不敢抬头,却不见往日威风的府兵们。
不一会儿,士兵们便搜出好些流润与他王叔的来往信件和礼单,信中所谋,大多是笼络朝臣,结党营私,图谋来日之事。
流润见了这些,冷笑道:“若论这个,大哥二哥更加勤勉,若三哥有心,六弟在朝,更在所难免。如今这些奴才见六弟得了天子之名,更是存心邀宠,欲究其罪,何患无辞?”
他父皇冷哼一声:“事到如今,你久负盛名,救驾有功,还有谁敢轻易陷害赫赫有名的东平侯?如今连你王叔都是你的人,御史大人都为你说话!你六弟刚回朝,朝臣们都不相熟,难道是朕陷害你不成?!”
突见一个士兵像是发现了重要的物件,急匆匆跑过来,将一卷书卷举过头顶说道:“陛下!发现暗杀名单!”
流润嘲讽地哈哈大笑:“笑话!我府里从来就没有什么暗杀名单!就算有,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让你们搜到!”
那士兵继续说道:“这里还有一盒药丸,银针试过,乃是剧毒!”
皇帝拿过卷轴打开细看,不看则已,一看之下,勃然大怒!扔下竹简拔出剑来直指流润:“真是朕的好儿子!你好大的胆子!”他过于激动,以致脖子都通红了。
流云见他父皇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不由得捡起书卷,只见上面写着的有:皇后、流深,流凌,流蘅、流云赫然在目,还有星官,太尉,等等文武重臣,最后还有…太后和陛下。
已故的都已经用朱笔划去,这字体,同他所承认的那部分信件的字迹是一模一样!
皇帝气得浑身发抖:“流润!你…你这丧心病狂之徒!你为了太子之位,就想要皇族全族覆灭吗?!”
流润不惧他的剑锋,一字一顿说道:“分明是有人给儿臣设了陷进,如今儿臣再说什么,父皇已不会相信,但凭父皇处置!”
正在这时,围墙上突然身手矫捷地翻进一群士兵!流云还没看得清他们的样子,只见他们见人就杀,他才一眨眼的功夫,护卫们已倒下了一排!流云容不得自己细看,立刻挡在他父亲身前!
流润也吓得站起身来,目瞪口呆。
但,流润只愣了一会儿,就立刻做出反应,他迎上去捡起地上一把剑,跟来人厮杀起来!慌乱中流云听有人惊呼:“是东平侯的府兵!”
弘光将军命人将皇帝和流云团团护住,自己也提剑杀了过去!流云急得想过去,被他父皇拉住了!
只见此时一个白色身影从屋顶迅速飞身而下,伴着一声令道:“是活人就全部闪开!”
流云立刻认出这个声音,也已经发觉不对,连忙喊道:“谷姐姐小心!所有将士听令!全部撤回来!”
不止流云,所有参与厮杀的人都发现不对!
这些府兵似乎不知道疼痛,双眼通红,力大无比,动作虽然迅速,却很奇怪,不像是人类的动作习惯!
更可怖的还有,被他们所杀的人已渐渐化为腐臭的血水,已有人发现喊道:“他们的刀剑有毒!”
这么一听,众人都慌忙退让不迭!
流润听见谷花音的声音,一个分神,手臂已是中了一剑!
谷花音不由分说,短刀凌厉,寒光闪过,众人还未看清,只见那边流润已疼得跪下,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胳膊,众人也都跟着愣了,谷花音砍断了他的一条胳膊!
谷花音看他愣住,一个掌风稳稳把他推出去,说道:“接住!”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流云要窜出去接,只见地面一个很大的阴影,抬头看时,众将士不由得喜形于色,这空中颇具气势的俩人,御剑的正是那日从天而降去请弘光的面具神仙,此次旁边还多了一个张开五彩翅膀飞行的俊朗神人,他优美的一个贴地飞行接住了被推出来的流润,稳稳地落地放下,面具神仙立刻帮流润止血喂药。
这时半坐着的流润发现,地上那支被砍下的胳膊,已从伤口处迅速开始发黑溃烂,不消片刻已消失无踪!
他心有余悸,幸亏那位姑娘出手够快!否则他性命难保!他不由得去看那打斗中的姑娘。
只见她出手极快,手中短刃似乎吸引住什么,那些凡被她短刃伤到的,动作都慢了许多,他身边给他查看伤势的面具神仙喊道:“谷姐姐,是妖灵,铺业灵咒!”
那谷姐姐却高声回道:“不要过来,小心误伤!”
刚刚收了翅膀的美男子说道:“是啊,离魂刃伤到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谷姐姐对付他们,小菜一碟,先看看再说!”
果然看那谷花音面前,一众妖人速度越来越慢,最后都倒下了。她将那短刃抛在空中,双手结了一个印口中念道:“起!”
短刃周围立刻便起了一团蓝色火焰,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厉叫声,叫声越来越弱,最后朗朗乾坤下,只剩那把干净的短刀,慢慢回到谷花音手中。
林小唐隐约听到有人叹服:“这姑娘美貌惊人,却如此厉害,只怕我以后见到漂亮女人也会害怕几分了!”
【2】
安三平一行人回到涫葛别苑时,已是下午,流云累得不想说话,安三平也都觉得,众生皆苦,凡人实在难当。于是几人神情都不禁黯淡。
正在此时,有人来报,门外有人来寻离魂谷主林小平林小唐。他二人十分奇怪,此地并没有相熟的朋友,竟还知道他们身份。
等到门口见到人时,林小唐又惊又喜,哈哈大笑着张开双臂跑过去,一下子扑倒他们几个,口中说道:“司考,齐阑,你们怎么找来了?!”
那被压在地的少年也哈哈笑着嚷道:“大哥快放手,你这力道,快被你撞死了!”
正是司考那群少年。
他们便把来龙去脉说了一番。林小唐张望着问道:“那风道长呢?紫衫姑娘呢?”
“他们送我们到了这里,便都回去了!”
林小唐便不虞其他,兴奋非常地向侍从嘱咐道:“今天晚上让厨房多做点肉!我们,开宴席啦!”
正一边神采飞扬地介绍这豪华的别苑,一边往回走时,迎面撞上了心事重重的流云。只见他换了件轻松家常衣裳,似乎是要出去。
安三平想到今日之事,惊心动魄,担心地问道:“三弟要出门吗?”
原来听说流润依旧被他父皇认定是最大嫌疑人,软禁在一处宫殿医治休养,流云想去看看他。
林小唐听了,放心不下,便执意陪他同去。
安三平欣然同意,说道:“小兄弟们我来照顾,你放心陪他去吧。”
文思殿。
林小唐觉得流云在殿门前愣了一愣,听他说道:“文思殿,这是我们幼时常常一起玩闹听课的地方。…是了,如今只有七弟一人上学,定是在他自己殿中了。”
进了殿中,侍卫们便把门关上,殿内只有两盏烛火,映着流润苍白清秀的轮廓。
他靠在榻上,旁边一堆药瓶,显然御医刚离开。他眼睛被门外夕阳的光线一刺,回过神来,看清楚来人后,平静地说道:“你来了。怎么,此时的我,你还会害怕?还带了一个护卫。”
流云听了,便对林小唐说:“大哥,你在门外等我好吗?”
林小唐心想若真有什么,自己还是听得见的,于是便点了点头,出去关上门静静留意着。
这边厢,流云问道:“四哥,你觉得怎么样?”
流润苦笑一下:“万念俱灰。”
流云轻轻问道:“…还疼吗?”
流润:“有你神仙兄弟喂的药,我无事。御医很是惊讶,除了胳膊不能长出来,一切倒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说罢长叹道:“造化弄人,我原本以为太子之位,非我莫属,谁料区区半日,我竟沦落至此!你前有祥瑞之名,救驾之功,后有神仙断言,神人相助。而我如今,却是个残废,还被诋毁杀臣弑君,虽父皇念我临危悔改,留我一命,然而,再也没有资格与你相争。你要问什么,便问吧。”
流云不禁低下头,替他不值:“四哥你可知道,我这一路回朝,听的都是对你的赞誉。我自小贪玩怕事,心知文学武功处事样样都比不上你,在上殿之前,我正力劝父皇改立你为太子!只是,被那夏夫人打断了。其实,并不是没有余地…你又何必要做那么多事,毁了自己一世英名?”
流润认真的看着他:“那么多事?流云你听好,事已至此,我大势已去。多做一件少做一件对我来说,已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我清楚明白地告诉你,你听好了,与王叔同谋非我一人,他老奸巨猾,谁得势便与谁相交。大哥谋反我提前猜到却未告知,我也知道他派兵去别苑刺杀父皇,若想要皇位,凭一己之力杀一个窝囊废是最简单直接的,如果父皇被杀,罪过是他流深的,我顺理成章做皇帝!如果父皇无恙,最不济,我也是太子最佳人选!
岂知你出现,又应了卦象,于是你身世之事,我便推波助澜。可你的护卫不是我杀的,星官不是我杀的,埋伏的妖兵更不是我做的!我有那个本事又岂会如此下场!信不信,由你。”
流云沉默了片刻,喃喃自语道:“可我,并不想做什么太子。”
流润一愣,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嘲讽地慨叹道:“天要负我,何由我哉?流云,如今你不想,也再由不得你了!我问你,你可有打算,怎么做这个皇帝?”
流云突然被问及这问题,有些无措,一时只想到风起斯大殿上的话,便犹豫着说道:“抑制兼并,轻徭薄赋,则天下大同。”
流润听了,口中念了一遍,恍然若失地点了点头:“只听这一句,你便胜过那流深太多,为兄也安心了。自幼你有太后,流深有皇后,我一无族人,二无圣宠,只能靠自己苦心经营,输给了你,本来心有不服,如此看来,你本有此天命,我亦已尽力一博,此生再无遗憾了。你走吧!”
流云不知为何,明知他确曾心有不轨,心里还是为他感伤,问道:“不知四哥还有什么要求,我定会去求父皇。”
流润笑起来,尤可见铮铮傲骨:“流云,百姓有句话,叫做慈不掌兵,善不为官,善良若用错了地方,只会令百姓遭殃!你不用可怜我!今天,我只求你发誓,将来无论如何,莫负我流氏大好江山!你若敢惫懒无用,误了彭越,今生来世,必叫你魂魄不安!”
流云被他情绪感染,不由说道:“我答应你!”
便转身要出去。
“六弟!”
流云停住了。
“刺客背后之人未知是谁,你……多加小心!”
第四十五章 欲盖弥彰夏浮生
涫葛别苑,蝉嘶蛙鸣。
逐鹿殿内灯火通明,林小唐正热火朝天地教着司考他们划拳行酒令,哄得他们各人已醉了一小半,安三平笑道:“酒多伤身,他们这样年纪,又是在暮苍峰学艺,怎么会喝酒,快饶了他们吧!”
林小唐耍赖道:“好不容易咱们人多热闹一回,流云还帮魏大他们去安置家人不得抽身,谷姐姐沾不得酒味,你又端着自己做样子!我看啊,不如…你去找你的谷姐姐,大家各自得趣儿!快去快去!”
少年们趁着醉意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安三平自觉耳朵热得发烫,虽戴着面具也怕被人看出来脸红,慌忙丢下一句:“明日可能启程回去,若滥醉起不来,可就丢下你们了!”便真的起身出去了。
只听林小唐在身后嚷道:“来来来!击鼓传令!轮到谁,谁就说出左右二人的出身门派,说错一个罚一杯!……”
走出殿外,只见月光如水,谷花音正倚着听雨亭栏杆,坐看那一池红莲。幽幽暗香间或有之,月下倩影聘婷袅娜,他一下子放松下来,觉得这就是所谓良辰美景。
一时间想起楚问心房间里那幅美人图,那是他娘亲安辞的画像,竟与眼前这一幕画面十分相似,不禁有些触景伤情。
谷花音在喝茶,见了他,便也另拿了一个杯子出来给他倒上,说道:“那日因你之故,得常月上仙赠茶,反倒是没给你尝尝。”
安三平喝了一口,茶在口中回味,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十分激动明了:“这是师兄亲制的梨露茶。”
这茶一喝,思亲之情更甚了,不由得说道:“谷姐姐,你若想家时,怎么办?”话一说出口就觉得自己该骂,好好的提人家的伤心事做什么!安三平啊安三平,你心心念念的人日日在你身边,你却一点长进也没有!要到几时才能让她明白你的心?
谷花音听了,无言拿出一管短笛,对着波光粼粼的莲池吹了起来,声声清越悠畅,伴着夜风星月,安三平觉得曲调入耳入心,果然渐渐静下心来,本来嘈杂的蝉鸣声似乎也被略去了。
一曲终了,谷花音突然问道:“从未听谷主提及过有家人,不知如今身在何处?”
安三平一想十分心虚,刚才莫不是被看出来了。正想着如何作答,听得一男子的声音响起——
“一曲闻相思,何不顾红尘?”
二人转身看时,见暗处渐渐走出来一人,面冠如玉,形容削瘦,笑容可掬,随性洒脱地摇着一把折扇昂首阔步走来。
谷花音认出他来:“流蘅。”
安三平认真回想了一下谷花音回来后,向他们所描述大殿中发生的一切,点了点头:“原来是他。”
原来清晨谷花音悄然无息跟着流云,藏身漪澜殿和大殿,所发生的一切俱已看得清清楚楚。故而才能第一时间救下流润。
此时流蘅已走到亭前,施了一礼,泰然笑道:“这位必定就是天降神兵的仙人了,姑娘如此神采,也不似凡尘所有。流蘅拜见二位上仙!”
安三平笑道:“众生无相,皆为造化,所处不同而已,你不必如此。”
谷花音在一旁听了这话,赞许地对他点点头。
流蘅这才抬起头来,笑嘻嘻说道:“果然不同凡响,流蘅受教了!我听说流云回来了,想到今日他必定受了惊吓,就来看望,却听说他不在,我听见笛声,情不自禁,就进来了。这笛声动人,却满溢相思,难道,仙女竟也有思念之人吗?”
谷花音脸一红,面带怒色地说道:“你一身酒气虽散,说的却还是醉话。”
安三平急忙说道:“仙人也并非都是天生地养,也是有父母亲人,不过是自小修习内丹,懂得法术,以扶是正道为己任罢了。”
流蘅不解:“这么说来,凡人也可修仙?仙人亦可入凡?”
安三平答道:“凡人若能放下私欲,也可修仙,若放不下,有心法也是窥不得大道的,恐怕一不小心反而走火入魔,祸己及人。仙人嘛…只要是有内丹的仙门中人,不可轻易介入红尘,特别是政事!听谷姐姐说,早年姜子牙虽身为上仙,遵师命入凡拨乱反正,也只敢借凡人之身,饶是这种情况之下,还是被反噬,最后自己不得封神。”
流蘅似恍然大悟地点头:“哦……!”
谷花音问道:“阁下前来,只为求仙问道么?”
流蘅皱一皱眉头,表情严肃起来:“我是担心我这位六弟,命运多舛,今日幸亏有上仙们相助,否则真的不堪设想。刚才听了此番话,言下之意,上仙们是不能留下帮扶社稷了?”
谷花音答道:“风道长那一卦,已定乾坤,他应该不会有事,此后必能遇难呈祥,逢凶化吉。我等今日是见有妖灵出没,不是凡人才能出手相帮,否则按我们所想,若不是命悬一线,也是只能看着。”
流蘅急了:“可这背后妖人尚在!若他卷土重来,如何是好?”
安三平看向谷花音,谷花音想了一想,拿出一个信号弹,说道:“若有必要,将它放出去,这里注入了我的灵力,我自然知道。”
流蘅心有不甘地接过信号,低头看着它,喃喃说道:“若不是还有心愿未了,身负执念,我真想随二位一同离去罢了!”
安三平想到流云告诉他关于流蘅之事,不禁侧然,说道:“我相信,不管当年你生母做了什么,都是为你好的。”
流蘅自顾自愤愤说道:“我母袁乔,本是将门之女,大家闺秀,深有自知之明,从不争宠,我绝不相信她是巫蛊之祸的始作俑者!她为何好端端地、毫无征兆地畏罪自杀?还留下认罪遗书?这跟今天大殿上伪造遗书的手段,如出一辙!戕害皇族,祸乱朝纲者,定是同一人!他利用法术,推波助澜!一定是这个人,这么多年一直潜伏,害了四哥六哥的娘亲,我的娘亲,如今轮到了我们头上!!他布局多年,究竟想要什么?!”
安三平想了想,惊讶地对谷花音说道:“是啊!下午若非我们及时赶到,他们只怕都要殒命当场!他是要杀了他们所有人!”
谷花音思考道:“若今天皇帝,流云,流润他们都死了,谁会是下一任国主?”
流蘅苦笑落泪道:“自我母获罪,株连九族,已无背后族人势力,我纵情声色,早已声名狼藉,纵使他们推七弟上位,也绝无可能是我!”
安三平迟疑问道:“莫非,你七弟?”
流蘅摇摇头:“不可能,他才七岁,他生母孟良人,出身卑微,且已缠绵病榻五年,病入膏肓,前些天有消息说,御医请脉,得了个亡阳之脉,怕是,熬不过两个月了!”
安三平闻言低头,这将是另一个悲伤无奈的故事吧?流云心地纯良,但愿此后,多眷顾这位幼弟~
谷花音接着说道:“这么说来,如果他今日得逞,宫里的后妃只剩下夏夫人,郭夫人?不对!郭夫人无宠,不能算真正意义的后妃,且留下流云身世之谜,携你七弟登基者,必定是…夏浮生?!”
谷花音越想越清晰,流蘅越听越惊心:“一定是夏浮生!今天在书房打断流云说话的,是她!提醒皇帝大殿之事的,是她!带星官和刺客上殿的,还是她!!”
她突然又想起一事,蓦地起身说道:“糟了!快走!”
流蘅正听得发怔,被她一吓,惊道:“又怎么了?”
“你父皇说今晚会去她的朝露宫!”
流蘅闻言慌了:“若当真是她,如何是好?”
谷花音不假思索地答道:“定要去探一探虚实。以防万一。依我看来,十之**,她的计谋眼看得逞,狐狸尾巴也就快藏不住了。”
安三平急忙说道:“我与你同去!”
谷花音:“也好,你取出起魂石重新布下结界。流蘅,你留在这里,我们回来之前哪儿都不要去。”
安三平便回去嘱咐林小唐,去寻流云,带回别苑,不许流云再去宫里。
蝉鸣声愈加聒噪,流蘅心情复杂地目送他们消失在夜幕中,喃喃说道:“娘,你在天有灵,定要为自己洗清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