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引蛇出洞(求推荐收藏)
徐妙锦:“……”
有什么好瑟的,知道你文武双全了。
黄昏正色道:“上元大火案虽然不了了之,但并不意味着它成了过去式,相反,这件事一直压在我心头,原因很简单,我的人头被挂在黑市上了。”
徐妙锦眨巴着眼睛,这个她真不懂。
黄昏笑着解释,“黑市上有人出价买我的人头,一千两白银,可惜一直没人出手,想必应该水涨船高,想我黄某人英明神武,哪才值一千两白银。”
一千两白银,七十万软妹币的购买力。
我黄某人的命这么不值钱?
看不起我不是,好歹也得一万两白银。
徐妙锦唔了声,“所以,你为了躲避杀手刺杀,索性躲进诏狱?”
黄昏摇头,“不是躲。”
不愿意把徐妙锦拖进这滩浑水,轻声道:“锦姐姐你安心回去罢,不用担心,这件事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你就知道了。”
徐妙锦眼神奇怪的看了一眼黄昏。
转身就走。
黄昏也是无奈。
他虽然情商不怎么样,但看得出来,徐妙锦不高兴了,因为自己没有对她坦诚以待,这似乎是女人的通病。
对徐妙锦喊道:“锦姐姐,千万记住,我一直在诏狱,哪怕是你最亲近的人问起,也不能说,我之生死,全在你一念之间。”
徐妙锦顿了下,没吱声,径直走了。
刚才不知道躲到何处的赛哈智冒了出来,拍拍黄昏的肩头,“兄弟啊,别怪哥哥没提醒你,这位大小姐你真的少接触为妙。”
黄昏笑而不语。
两人坐下,赛哈智可不敢给黄昏摆官架子,道:“已准备妥当,哥哥为了你的安全,从南镇抚司里挑了身手最好的人,绝对不会再出现长街奔马案。”
黄昏压低声音,“得提防着纪纲。”
赛哈智也压低了声音,“哥哥明白着呢,这么好的机会,纪纲肯定不会放过,到时候他来个一箭双雕,陛下那边也没话说,最多就是从北镇抚司里找几个替罪羊。”
黄昏一脸忧郁,“我真不想去啊。”
赛哈智耸耸肩,“这是你自找的。”
黄昏无语。
赛哈智还是聪慧,知道现在得舔着点黄昏,他在陛下的心目中一点也不比纪纲轻,笑道:“得了,别患得患失,计划已经实施,现在谁也改变不了陛下的主意,况且这件事不是你自己提出来的么,一劳永逸啊,否则你这颗价值数千两白银的脑袋,能放得安稳?”
黄昏哭笑不得,“涨价了?”
赛哈智点头,“涨了,从你被押入诏狱的时候,黑市就涨了,而且似乎有人故意将这个消息流进了锦衣卫,应该是想怂恿锦衣卫的人借机弄死你。”
黄昏沉吟半晌,“查到是谁出的花红没?”
赛哈智摇头,略有惭愧,“查不到,那几千两白银在中间人手上,而这个中间人在应天黑市上出了名的安全,只要是雇主提出的条件,就算锦衣卫的酷刑,也撬不开他的口。”
又道:“我还真会过他。”
黄昏哦了一声,“说说看。”
赛哈智说了桩秘事。
洪武末年,锦衣卫都指挥使名叫宋忠,适时锦衣卫有位百户死罪论处,宋忠上奏求情,被御史弹劾,白手起家的太祖说,“忠率直无隐,为人请命,何罪?”
遂宽宥了那名百户。
然而没过多久,宋忠又被佥都御史刘观所劾。
太祖一看这不行啊,接二连三的被人弹劾,明显有事,于是表面不动声色,暗里授意南镇抚司去查宋忠。
最后也没查出什么,但太祖不信,借着弹劾把宋忠调凤阳中卫任指挥使
赛哈智作为南镇抚司的百户参与了那一次调查,有一条线索恰好和那名中间人有关,于是将之“请”到南镇抚司的诏狱,“友好”的聊了个天。
一天一夜,那个被折腾得不成人形的中间人愣是只字不吐。
说到这里,赛哈智颇为钦佩,“哥哥我进入锦衣卫以来,能从诏狱里活着出去的人不多,这货绝对是个硬茬。”
黄昏眼咕噜一转,“什么时候我来会会他。”
酷刑?
我黄某人怕是不比南北镇抚司差。
赛哈智忽然想起心中惦念的事,起身把公事房门关了,贼眉鼠眼的来到黄昏身畔,一脸谄媚的道:“兄弟,哥哥待你如何?”
黄昏点头,“还行。”
赛哈智笑容越发灿烂,“都在传言你是可以预知,这事哥哥我以前不信,但陛下都信你,显然是有道理的,那你能否透露下,哥哥我将来能否……”
指了一个方向,手指在桌子上做了个爬的动作。
黄昏哈哈大笑。
赛哈智指的是锦衣卫都指挥使那群人的公事房位置,他就是想问,能否从南镇抚司镇抚使爬到锦衣卫都指挥使去。
也贼笑道:“你真相信世上有人可以预知?”
赛哈智懵逼,“啊?”
你敢欺君?
黄昏起身拍了拍赛哈智的肩头,“欺君也分很多种,这是个技术活,不是谁都会的,你能不能坐上都指挥使的位置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件事。”
赛哈智急声问道:“什么事?”
黄昏拉开门走向外面,“你觉得我会找一个没前途的人合作吗?”
出了门,回首,“我去睡一觉。”
引蛇出洞,得有诱饵。
他就是那个诱饵。
赛哈智没吱声,他在思索黄昏的话里意思。
……
……
第二日,一封诏书在应天城炸开了锅。
朱棣下旨,同进士出身、南镇抚司总旗黄昏,因过失之罪致使坤宁宫宫女丧命,危及皇后,念其年幼无知,充军边疆。
吴溥管教无方,贬官一级,戴罪留在内阁。
炙手可热,见官大三级的黄昏就这么玩完了,连吴溥都遭受了池鱼之殃。
不过在一些人眼中,并不稳妥。
没死的黄昏,始终是个威胁可以预知,这样的人被君王所用,你让其他有小心思的人还怎么玩,没得玩嘛。
所以必须弄死黄昏!
被贬而已,只要活着就是威胁,还是死人保险。
第九十二章 滴刑(求推荐收藏)
翌日。
应天府衙派了两个兵丁,去诏狱接手罪犯“黄昏”,办完公事流程,给黄昏戴上枷锁,出了城门一直向北,带往边疆。
而在前一日,锦衣卫都指挥使纪纲带着北镇抚司镇抚使庞瑛,以及众多缇骑校尉,已经悄无声息的连夜出了应天城提前布局。
黄昏发配边疆的同日,悄然出城了好几拨人。
同日,紫禁城内马三保出了大内,率领数骑直奔东方,前往苏杭方向。
同日,南镇抚司悄无声息的抓了一位黑市中间人。
南镇抚司诏狱里,油灯劈啪,烛影摇曳,腥臭腐朽的霉晦空气混浊厚重,不见天日的密闭感几乎让人窒息。
不大的刑房里,放满了刑具。
若是普通人,走入刑房就会双腿发软,恨不得将祖宗十八代做过的事都交代出来,反正黄昏走入刑房后,觉得随随便便来个剔甲的酷刑,他就受不了。
由此可以看出,历史上那些承受酷刑的先贤们有着何等的毅力。
黄昏走入南镇抚司诏狱。
他本该戴着枷锁走在发配边疆的路上。
思来想去觉得不妥当,危险系数太高,还是选择了让替身去,破绽大一点无妨,大不了计划失败,总比自己死翘翘的好。
看着被捆绑得严严实实的囚犯,颇有些意外,以为这个嘴硬的中间人是何等不凡,不曾想竟只是个普通的小老头。
干瘦而黑,老眼浑浊。
任谁也不会将他和硬扛酷刑的硬汉联系到一起。
赛哈智轻声道:“就是他了,叫宋凌,据说年轻时候也曾读过书考过科举,可惜屡考不中,后来到黑市上求生,凭着过人头脑和人品,打出了一片天地,手底下有几十个人,这一次拿他,要不是我们行动隐秘,只怕会发生大规模械斗。”
黄昏问道:“去查过他背景么?”
赛哈智:“查过,没有特别之处,唯一蹊跷的是,他这些年赚的钱不知道去向,说出来你可别不信,他这些年赚的钱,真不比我赚的少。”
比如花红一事,宋凌拿百分之十的回扣,而他只需动动嘴皮子,让手下把消息散发出去而已,这样的业务他还有很多。
黄昏退了两步,坐下之后示意缇骑将宋凌遮眼的黑布松了。
赛哈智也退后坐下。
他倒要看看,黄昏有什么办法能撬开宋凌的嘴。
黄昏看向宋凌,笑道:“意外不?”
宋凌震惊万分,“你没被发配边疆?”
黄昏呵呵笑着,没有回答,问道:“你在接那个任务的时候,就没想过会被再次抓入诏狱么,明知烫手,为何要接?”
宋凌沉默不语。
黄昏依然带着笑意,“我知道,人的信仰是个奇怪的东西,有信仰的人,真的能承受世间极致的痛楚,可你的信仰是什么?”
宋凌喟叹道:“任你说破天,我也不会出卖雇主。”
这是他立身之本。
黄昏摇头,“我就没打算说服你。”
宋凌哂笑,“酷刑?我都半截身子入土了,还会怕痛怕死?”
黄昏缓缓说道:“宋凌,我的时间很宝贵,因为我还要看书准备明年的科举,所以我只给你两次机会,现在是第一次,你是否愿意说出是谁悬的花红要取我头颅?”
宋凌不屑一顾。
黄昏也不急,笑眯眯的道:“既然你自己选择了,那我只好无奈的给你上刑,放心,这个早已失传的刑罚不会痛。”
赛哈智不懂,“什么刑罚,还失传的?”
黄昏暗道一声赛哈智懂事啊,知道唱双簧,笑着说,“可知纣王?”
这谁不知道。
黄昏道:“纣王曾发明了一道刑罚,名为滴刑,如今早已失传,不巧的是,我恰好知道这种天下独一无二的酷刑。”
这玩意儿真是纣王发明的么?
不好说,毕竟纣王的形象是被周王朝抹黑了的历史一贯如此。
赛哈智:“滴刑?”
黄昏点点头,“滴刑需要特殊的装置:在一个方形底座的四角,四根立柱支撑起一块坚硬的木板,木板正中有一个巴掌大的圆洞,罪犯坐在底座中间一把舒适的椅子上,头顶的正上方正好从圆洞里面露出来,但罪犯的头被固定住不能动弹,四肢可以自由活动,由于头顶硬木板的阻挡,罪犯够不到从圆洞里面露出来的头顶。再在罪犯头顶上面悬着一个水桶,桶底凿一个小眼,让水慢慢滴在犯人的头顶上,刑官每天早上往桶里加水,一桶水一天恰好滴完。”
“而在行刑期间,我们会保证罪犯的一切所需,好吃好喝供着。”
宋凌听得莫名其妙。
不过是滴水而已。
赛哈智作为南镇抚司的老人,诏狱里的能手,眸子开始睁大,“这个刑罚……”
他有种感觉,这个刑罚会很恐怖。
黄昏笑眯眯的,“可知水滴石穿?”
赛哈智点头。
黄昏道:“原理差不多。”
当着宋凌的面,细细的说滴刑的过程:执行刑罚的最初一段时间里,罪犯并不觉得自己在受刑罚,半个月左右,罪犯会感觉到头顶有一点异样,一个月左右,罪犯会开始掉头发,这时依然不会感到痛苦,直到头发全部掉光,此刻头皮已经软烂,胀得又白又厚,并且开始裂开、剥落。
浸透了水、快要剥落的头皮会腐烂,刑官会在水桶之中加入熬制的汤药,以阻止头皮腐坏。
在水滴极其缓慢轻柔的冲刷下,头皮一块块脱离天灵盖,露出白花花的颅骨。
水滴缓慢地侵蚀和冲刷犯人的头盖骨,但水中加入了药汤,伤口不会发炎腐烂,在此过程中,罪犯身体健康,头脑清醒,毫无障碍地感知着这漫长的愈演愈烈的痛苦。
日复一日,犯人的头盖骨越来越薄,痛楚也越来越剧烈,罪犯会无法忍受,刑官需要把罪犯的手捆绑起来,防止他自残。
让了让罪犯继续活下去,刑官会在罪犯他嚎叫不止的时候给他嘴里插上漏斗灌进菜粥。
如此经历一年。
罪犯的已经痛不欲生,身体看上去却还健康结实。
水滴依然在滴落,打在晶莹润泽的头盖骨上,头盖骨的厚度并不一致,离水滴越近的地方头骨越发透明。
最终,头盖骨会被水滴穿,露出粉红色的大脑,薄而细小的碎片被继续落下来的水滴推进了脑组织,水滴最终会慢慢滴穿、搅乱大脑,让罪犯在剧痛中慢慢变成一个痴人,然后慢慢死去。
这是一个无比漫长的过程。
一年甚至两年,或者更多。
第九十三章 所有的巧合都是阴谋
赛哈智听得头皮发凉浑身冷汗。
在诏狱呆了这么多年,他太明白黄昏口中这个滴刑的恐惧之处,这不是罪犯能不能承受的问题,因为它不以罪犯的意志、身体为转移。
能承受得承受,不能承受,也得承受。
宋凌面无血色。
他读过书,深深的知道黄昏说的这个过程,确实符合事实的进程。
黄昏笑眯眯的,看向宋凌,“不过,这只是天下第二的酷刑。”
赛哈智心神一颤,“还有更恐怖的?”
宋凌求死的心都有了。
黄昏呵呵一乐,看向宋凌,“在这个酷刑没告诉给你之前,它只是天下第二,可你已经知道这个酷刑了,那么它就是天下第一。”
从第一天起,你的心中就会充满恐惧和绝望,然后慢慢走上痛苦的绝境,而且在这密不透风的刑房里,你不知道时间,更增添了心理恐惧。
世间最难熬的痛苦,是心理和**的双重绝望。
宋凌默然不语。
他在考虑如何速死,有时候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求死不能。
赛哈智见状立即懂了,岂会让宋凌称心如意,配合的叹了口气问道:“如果罪犯要咬舌自尽怎么办?”
黄昏咳嗽一声,“你在南镇抚司这么多年,还不清楚么,咬断舌头不会死,只是给自己增加生理痛苦而已,这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赛哈智呵呵贼笑。
黄昏问宋凌,“这是你第二次机会,说吗?”
宋凌仰首闭上眼,脸色肌肉抽搐,许久,才一声长叹,“我说。”
赛哈智瞠目结舌,他没料到,当初承受了所有酷刑都没开口的赵宋凌,面对黄昏,甚至连最简单的酷刑都没上,就招了!
这一刻,他对黄昏佩服得五体投地。
黄昏并不意外。
这本来就是一场心理战,他真的会对宋凌用滴刑么?
不会。
这个刑罚之所以失传,正是因为太过无人性。
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且放心,我们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自然会放你回去,你依然是应天城最有钱的中间人,只不过要慢慢恢复信誉了。”
宋凌唯有苦笑。
……
……
随着诏狱里宋凌开口,南镇抚司缇骑迅速出动,一个时辰后,将通过宋凌在黑市发布花红悬赏黄昏头颅的幕后黑手抓了回来。
出乎意料的,竟然是个老卒。
那位老卒骨头不硬,很快招了。
结果令黄昏无语。
让这名老卒去找宋凌发布花红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在徐府外面刺杀黄昏失败之后,拔刀自刎的赵三娃。
这就诡异了。
赵三娃刺杀黄昏的时候,并没有发出花红悬赏,根据老卒的交代,在朱高炽和朱高煦两兄弟被贬后,赵三娃就找到他,说如果他要出事,肯定是死在黄昏的手下,让老卒通过黑市悬赏花红报仇。
对那位老卒而言,这合情合理。
何况彼此是过命的交情。
黄昏得知真相后颇感意外:赵三娃表面上的北镇抚司镇抚使庞瑛的心腹,实则是御史大夫景清的人,忠心于建文帝。
按照这个说辞,在黑市发布花红悬赏自己的人是景清。
这似乎是件旧案。
但是……
往往有个但是,在自己被朱棣“押”入天牢之后,黑市悬赏的花红提升了,而此刻景清早已经被朱棣“仁慈”的夷族了。
这意味着还有其他人掺和。
宋凌和那位老卒对此事的供词出奇一致:在黄昏被押入天牢的当日,老卒被一位黑衣蒙面的江湖高手找到,拿出一笔钱让他去提高花红,老卒于是找到宋凌。
所以还有幕后黑手。
而且这个幕后黑手对景清的行动一目了然!
那个黑衣蒙面的江湖高手不可查。
赵三娃已死。
线索到这里就已经断了。
黄昏放了那位老卒,至于宋凌么,在生死、利益胁迫下,只能选择和黄昏合作,如此也放了宋凌。
花红悬赏暂不取消,可以引诱幕后黑手继续提价——一旦幕后黑手再次出现找宋凌或者找那老卒提价,南镇抚司安排的高手就能趁机拿下。
至于已经经手的钱,依然给了宋凌百分之十的回扣。
剩下的……黄昏和赛哈智两人默契的二一添作五,中饱私囊了,这不拘小节的作风,让赛哈智越发喜欢和黄昏合作。
吞了这钱,让幕后黑手自个儿恶心去。
黄昏和赛哈智一起进宫觐见朱棣汇报这件事,换了总旗行头,跟在赛哈智身后。
没人怀疑。
毕竟所有人都以为黄昏已经发配边疆。
但没人知道,赛哈智早已通过他在锦衣卫的势力,将黄昏李代桃僵换了出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易容后的南镇抚司高手。
这件事赛哈智办得漂亮。
毕竟黄昏是被关在北镇抚司的诏狱,且行动还要瞒着庞瑛、纪纲等人,难比登天,好在有朱棣配合,昨天朱棣发了封旨意,将纪纲和庞瑛等人支出了城。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乾清宫中,朱棣听完汇报后,沉吟半晌,说会不会这是景清刺杀朕之前的谋略,和这一次宫女遇害案并无关联?
黄昏想都都不想,“查一下又不会怀孕。”
朱棣怒视他一眼。
黄昏讪讪的笑,这话当着天子说,确实有点失仪。
朱棣又道:“小宝庆落水时,在旁照顾的两个宫女已经畏罪自杀,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有个小太监在当日请假出城,再没归来,马三保去查了,这名小太监出了应天城,直奔东边而去,朕已令马三保带人去将之捉拿归案。”
黄昏叹气,“只怕马大监带回来的是具尸首。”
朱棣沉吟不语。
事情已经很明显:自己为了钓鱼,故意隐瞒黄昏是神棍的事实,而某些心怀叵测的建文旧臣,忌惮黄昏预知的实力,想要借朱棣的刀杀黄昏。
小宝庆落水,也许是巧合。
可黄昏去后宫求见皇后,然后就出了这档子事,再细细一查,发现这些巧合都有某种关联,这就不仅仅只是巧合了。
浓浓的阴谋味道。
从一开始,朱棣就不相信黄昏会伤害徐皇后。
没有动机。
第九十四章 内讧(求推荐收藏)
在当日和朱棣赶往坤宁宫时,黄昏就献出一个将计就计。
先将黄昏押入天牢,其后发配边疆。
如此一来,在阴谋者眼里,这是一个除掉黄昏的绝佳时机,在发配边疆的路上,必然会有一场刺杀,甚至于明杀。
纪纲便带人等君入瓮。
同时李代桃僵,让黄昏在南镇抚司秘密侦缉,并让马三保密查小宝庆落水、宫女遇害案之间的关系。
这三个计划,只要有一个成功,就能顺藤摸瓜揪出幕后黑手。
听完汇报,朱棣批示继续蛰伏。
原因简单:黄昏不宜外出,如果被人认出来,而被幕后黑手察觉的话,引蛇出洞的计划可能失败。
黄昏被勒令呆在南镇抚司不可出门,赛哈智连坐。
两难兄难弟只好灰溜溜的回去。
十日后。
先是马三保带着人回来,他确实追上了那个小太监——死人是跑不快的,马三保日夜兼程追了五日,在钱塘江畔找到了小太监的尸首。
这条线索断了。
就在同一日,纪纲回城,带回了十多具尸首和一个俘虏,尸首之中包括“黄昏”和应天府衙的两名兵丁,摆在锦衣亲军都指挥司大院子里,很是瘆人。
纪纲春风满面,和庞瑛两人有说有笑。
这一次奉陛下之命,率领北镇抚司缇骑在黄昏发配边疆必经之路上埋伏,本意是要拿下刺杀黄昏的人,找到幕后黑手。
不过……这个机会两人可不会放过。
到时候告诉陛下,当时厮杀惨烈,凶徒悍不畏死,甚至夺走一些校尉、缇骑的绣春刀,我等照应不及,黄昏惨死在绣春刀下,不过我们保护了他的尸首。
理由充分而且合理。
反正带去的锦衣卫都是心腹,没人敢出卖两人,为了保险起见,甚至连应天府衙负责押送的兵丁也一刀给喀嚓了。
至于看见了这一幕的凶徒,一个没活。
纪纲才不在意能否揪出幕后黑手,他只明白一点:黄昏必须死。
黄昏不死,他就没法独得恩宠。
庞瑛也一样,因为黄金失窃案,他肉疼得年都没过好,对黄昏恨之入骨,这么个一箭双雕的机会,纪纲不交代,他也会找人办。
所以两人对此次差使万分满意。
你黄昏不是能预知么,怎么没预知道会这么死翘翘?
狗屁的预知!
回城之后,纪纲和庞瑛先回家换了衣服,再去锦衣卫汇合,准备去宫内领赏。
两人一先一后进入锦衣覃俊都指挥司。
发现死对头赛哈智正带着大批缇骑,似乎准备出门办差,此刻围绕着十余具尸首,笑容诡异,看见纪纲和庞瑛后,立即笑眯眯的说:“哟,都指挥使和庞镇抚使这是要去宫中领奖赏了?”
纪纲冷眼以对,他非常讨厌赛哈智。
偏生拿他没办法。
虽然官职比他高,但这货的南镇抚司是对内纪律部队,从职权上来说,还真不惧怕他这个都指挥使,说句难听点的,历来的南镇抚司镇抚使,都和都指挥使不对付。
天子故意为之。
目的就是为了制衡。
庞瑛面对赛哈智更是没脾气,别人官职和你一样,职权上还能压你,不服气不行——不过老子钱赚的比他多,这就够了。
赛哈智用脚踢了踢“黄昏”的尸首,讽笑道:“两位大人还真是效率奇高,竟然拿下了众多凶徒,可惜了,黄昏和应天府这两名兵丁死得不明不白啊。”
你当老子是傻子么。
这三具尸体上的致命伤,一看就是刀伤,而且就是绣春刀砍的。
这两人已经嚣张到不愿费事掩盖了么。
纪纲上前几步,冷冷看着赛哈智,“赛镇抚使有公事?”
意思你赶紧给老子滚。
赛哈智冷笑一声,“纪都指挥使似乎忘记了,我南镇抚司本是负责监督锦衣卫行动,这一次你们虽然大获全胜,但有人死因不明,甚至有不该死的人死在了绣春刀下!本镇抚使充分怀疑你们因公报私!”
大喝一声,“拿下!”
当然不敢拿纪纲。
就算南镇抚司,要拿纪纲也得有陛下旨意,甚至庞瑛也是如此——但是可以拿下其他的缇骑和校尉啊,只要这些人口供稍微有破绽,就够纪纲和庞瑛喝几壶。
随着赛哈智一声令人,数十南镇抚司的缇骑绣春刀齐齐出鞘,杀意汹汹。
这些人是真的要动手!
大家都是锦衣卫,凭什么你们北镇抚司吃香喝辣,我们南镇抚司就喝西北风,现在有机会落井下石,傻子才不动手。
也该轮到我们南镇抚司吃点肉,你们来喝汤了。
纪纲怒喝一声,“谁敢!”
老子不发威,你们就不知道锦衣卫谁说了算么!
赛哈智有心气没能力是一回事,但聪明,否则也走不到今天,看见纪纲要发作了,一脸皮笑肉不笑的说:“都指挥使有话说?”
纪纲憋了一肚子火,没好气的道:“当时情况凶险,我们好些弟兄受了伤,甚至被凶徒夺去了绣春刀,一个不慎,自己人被绣春刀砍死砍伤不正常吗?”
忽然脸色一寒,杀意铮铮,“本都指挥使跟随陛下南征北战,沙场浴血无数,才有今日之功,赛镇抚使久居安稳之地,哪知沙场凶险,竟想以这莫须有的罪名陷害我等不成!”
这是明着告诉赛哈智。
老子是跟着朱棣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功臣,你要和我掰手腕,还嫩了点。
赛哈智虽然吃瘪,心情却不错,笑眯眯的让开道路,说:“卑职当然知道纪都指挥使的赫赫功劳,先前之事也是例行职责,都指挥使请见谅,莫要责怪。”
纪纲:“……”
你妹的赛哈智,拿老子寻开心么。
有点警惕,看赛哈智这举动,如果方才没能圆过去黄昏和应天府两名兵丁被绣春刀砍死的纰漏,这货今天还真的要对北镇抚司下手。
谁给他的底气?
目送纪纲和庞瑛带着俘虏离去,赛哈智笑眯眯的,对众人挥手道:“走,喝酒,老子今天请客,哪个瓜皮要是喝不晕,就是龟儿子。”
俚语说的有模有样。
要扳倒纪纲非一日之功,来日方长。
抱准黄昏这根大腿就够了。
第九十五章 大明,没我不行啊
纪纲和庞瑛走在前往乾清宫的路上,小声嘀咕着。
庞瑛不无担忧,“都指挥使,怎么感觉今天赛哈智有点反常,以前也就阳奉阴违,哪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冒犯您。”
纪纲点头若有所思,“确实有点反常。”
不放心,又压低声音问道:“这一次带去办事的兄弟,确定没有赛哈智的人?”
庞瑛呵呵笑道:“您放心,和赛哈智有关系的都留了下来。”
纪纲松懈下来,“那便无妨,黄昏一死,陛下要肃清朝堂上的建文余孽,还得靠咱们锦衣卫,尤其是北镇抚司,必受大用,赛哈智或许预见到此,垂死挣扎一下罢了。”
……
……
乾清宫的东暖阁里,朱棣心情颇好,斜躺着玩弄一枚古玉,在指尖转动,看也不看一旁的马三保和黄昏,道:“三宝,你说说吧。”
马三保上前一步,行礼道:“追到钱塘江,那小太监已死,着有经验的人查探尸首,得出的结论是被一剑穿心而亡。”
一剑穿心,说起来简单,实际上很难,要一剑穿心,首先得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一剑刺穿保护心脏的那一片排骨。
又补充道:“是个高手,大高手!”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江湖就有武侠。
朱棣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句,“比你如何?”
马三保笑而不语。
站在一旁的黄昏问了一句:“所以这条线索已经断了,再也查找不到是谁故意将小宝庆推落下水,以此将娘娘调离坤宁借机下毒的罪魁祸首?”
这件事的真相已经和朱棣在当日就推断出来。
当然,功劳是朱棣的。
黄昏只不过在朱棣的“引导”下说出结论。
某些人忌惮黄昏,所以要弄死他,可黑市那边迟迟没人有收割黄昏头颅的胆子,某些人被逼无奈,选择在香皂上做文章。
徐皇后身边的人不好收买,只能趁坤宁宫空虚。
所以要想办法调离徐皇后。
小宝庆落水染恙自然是最佳方案——在家仇国恨面前,又或者人心私欲面前,小宝庆这个无辜小女孩的性命就不那么重要了。
才有了小宝庆落水一事。
只不过无巧不成书,正好黄昏进宫求见徐皇后,于是这个计划变得天衣无缝,徐皇后一旦出事,以朱棣宠妻的性情,必然暴怒,根本不会给黄昏任何开口的机会。
然而幕后者万万没想到。
宫女因贪婪成了替死鬼,且毒发身亡的时候,黄昏恰好和朱棣在一起,而朱棣自然不会因为一位宫女的暴亡而失去理性,给了黄昏辩白的机会。
马三保叹气,“确实,我着人去查小太监的关系,一无所获,这条线索也断了,不得不称赞一句,幕后主使者之策划,简直万无一失。”
朱棣正身,放下手中古玉,没好气的道了句这可不是我认识的马三保。
马三保唯有苦笑。
黄昏忽然笑了,“陛下,您错怪大监了,大监连夜追凶,历尽千辛万苦,虽然找到那小太监时已经奄奄一息,但大监怀揣御赐的疗伤圣药,将那小太监救活了,这可是大功一件!”
朱棣愕然,马三保也懵逼。
旋即两人恍然大悟,对视一笑,朱棣乐道:“好小子,你这脑子转得挺快啊。”
黄昏无奈苦笑,“为了活命啊!”
不得不转快点。
马三保带回来的是尸首,可是除了他的人,别人不知道这个消息,所以对外宣称将小太监救活了,这个消息一传出去,不管幕后主谋相不相信,他都会有所动作,只要有动作,就有露出破绽的可能。
朱棣点头,“就这么办。”
马三保颔首,“等下我就去安排。”
欲言又止。
朱棣道:“你我君臣之间,不必顾虑,但说便是。”
马三保于是说道:“陛下让臣查香皂之上的毒药,在今日回城后,臣派出去的人传回了消息,已有两日,因臣未归,他们又没有资格觐见陛下,所以今日才告知您。”
朱棣精神大振,“是何等毒药?”
马三保摇头道:“具体是何等毒药,这个没有查证出来,只查证出这种毒药并非我大明所有,而是来自海外异邦。”
黄昏叹了口气,“我就知道是这样。”
不用说了,这玩意儿肯定是氰化物,只不过现在它还不叫氰化物,需要等近代化工发展后,才会有这个命名。
朱棣,“你知道?”
黄昏点头,“这个毒药叫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要找到渠道,陛下,相信我,不断了这个渠道,别说是臣的头颅,就是陛下您也要深受威胁,须知此毒杀人只需微末,而且发毒极快,若是从口而入,走不出紫禁城便要倒地身亡,无解之毒。”
以大明的医学水平,确实无解。
不过这玩意儿和杀人之王百草枯比起来,还是有点差距……只不过致死时间更快而已。
但黄昏必须怂恿朱棣去办了这事。
朱棣脸色大变,看向马三保。
马三保懂了。
立即起身,“我这就去办!”
朱棣微微点头,在马三保出门之前,忽然说了句,三保,朕有今日,你居功甚大,这些日子朕一直在思索要如何嘉奖于你,功名利禄自不必说,但朕要给你无上的荣耀……
马三保听得心潮澎湃。
黄昏适时冒了一句,“陛下,可以赐姓啊。”
对于马三保来说,这就是当前最大的荣耀。
马三保最大的荣耀,还是承受帝恩,带领大明的无敌舰队七下西洋,为大明君王给沿海途中的邦国传递“友爱”。
朱棣眼睛一亮,笑着说那容朕思考一二赐何姓,三宝你先去忙。
黄昏一阵腹诽。
朱棣之前根本就没想过赐姓的事情,先前那一番话,也是被自己说氰化物的危害给吓着了,故意给马三保打气。
不过自己提醒后,他应该是真的要给马三保赐姓了。
果不其然。
朱棣反过来就问,“你说说看,赐什么姓?”
黄昏:“……”
这还需要考虑么,根据历史走啊。
毫不犹豫的道:“三宝大监曾在郑村坝立下赫赫战功,陛下不妨赐姓朕,以此彰显大监的尊荣,同时弘扬陛下亲征之圣威。”
朱棣眼里冒出熠熠光辉,哈哈大笑,“知我者,黄昏也!”
心情大爽。
黄昏见状也是个无奈。
朱棣你真是个吃干饭的啊……
永乐年号,老子帮你想的,永乐大典,老子提醒你让解缙编修的,现在倒好,连咱们的大英雄郑和的赐姓,也是老子帮你定的。
你这位置不如让我来坐得了。
话说……
黄昏觉得有些蛋疼啊,怎么感觉自己穿越到历史来,反而才有这些事的,如果我黄某人不穿越,这些事岂非就没了?
大明,没我不行啊!
第九十六章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等朱棣笑过了,黄昏才道:“臣想去求见娘娘,还请陛下恩准。”
朱棣:“嗯?”
你又不是女人,哪能随便去老子的后宫。
徐皇后卧床在乾清宫这段时间,朱棣亲自操持,找了好几波高僧、著名道士在坤宁宫举办法事,皆是规模宏大的法会,为徐皇后祈福,以祛除晦气。
就差没把天下最出名的道士张三丰请来了。
昨日徐皇后已经搬回坤宁宫——虽然是夫妻,乾清宫还是不能让皇后久住。
黄昏解释道:“臣欲当面向皇后娘娘道歉。”
朱棣微微一声叹息,“去罢。”
黄昏走后没多久,意气风华的纪纲和庞瑛两人便来复命,朱棣笑容可掬的接见了两人,让他们细说此次任务。
纪纲便说,此次奉圣命出击,陛下洪福天佑,威慑四海,凶徒见我锦衣卫大好男儿拔刀相向时,皆是胆战心惊四处逃窜,无以为抗。
又说,兔子饿了也咬人,凶徒眼看无处逃遁,于是垂死反击,人人皆悍不畏死穷凶极恶,幸得我锦衣男儿有陛下天恩庇护,一番勠力杀敌后,虽然亦有死伤,但几乎尽诛凶徒,甚至差点将所有线索杀断,好在我纪纲见机得快,冒着被砍伤砍死的危险,竭尽全力的活捉了一名凶徒,在归来途中已经拷问出线索,如今已将凶徒押至正阳门外,请陛下处置。
纪纲说话的艺术已经炉火纯青。
朱棣听得龙心大悦,笑说朕有纪卿,当如手握龙渊,尽平妖邪。
下一秒,纪纲又说还请陛下赎罪。
朱棣不解,“何罪之有?”
纪纲一脸惭愧的道:“此次奉陛下圣命,设伏诛拿凶徒,然而走投无路的凶徒为求一线生机,致使厮杀太过惨烈,一个不慎,犯人黄昏被一名凶徒择路而逃时,砍中了脖子,抢治无效身亡。”
朱棣脸色沉了下去。
纪纲惴惴。
他不明白,黄昏不是已经发配边疆了么,按说陛下不会因为一个罪犯的死而对锦衣卫有不满,这样的人,从陛下登基到如今,杀了多少纪纲自己都记不清了。
暖阁里一时很安静。
许久,朱棣才轻声道:“朕知道了。”
纪纲暗道不好。
看陛下这表现,似乎对黄昏之死有点不满意。
朱棣当然不满意。
死的那个黄昏是假的,但只有自己、赛哈智知道,在别人眼中,那个黄昏就是真的,纪纲奉命伏击,那么巧,偏偏就死了个黄昏?
锦衣卫北镇抚司的精锐几乎出动大半,完全是以众击寡。
你纪纲说凶徒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杀黄昏。
鬼才信。
朱棣当然知道纪纲心中的小心思,不过是报因为黄金失窃案,黄昏和庞瑛之间的恩怨罢了,可惜这种事他这个当天子的不能说。
纪纲是有用的,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处罚他。
朱棣沉声道:“拷问出什么了。”
纪纲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了几句,然后颇有自信的道:“根据这名凶徒的描述,微臣断定,此人应该和那位驸马有关联,只要让微臣去查一下,必然能得到线索,只要抓到和凶徒联系的那个人,就能形成确凿的证据链。”
朱棣有些遗憾,不是他想的那人,可惜了。
点头,“查!”
纪纲和庞瑛等了一下,没等到朱棣的奖赏,颇有些失望,正准备告退,却见狗儿太监匆匆跑来,低声和朱棣嘀咕了几句。
朱棣嗯嗯点头,说让他进来罢。
狗儿太监出门。
纪纲和庞瑛告退,还没走出乾清殿,两个人像见鬼了一样,神色大变,哪怕是在天子驾前,三魂也吓跑了两魂。
僵滞当场。
门口有个束发青年,缓步入内,脸上笑意玩味,看着依然瞠目结舌的纪纲和庞瑛,笑容很贼,“纪都指挥使,意不意外,庞镇抚使,惊不惊喜?”
纪纲还算镇定,他隐然明白了这一切的真相,难怪知道黄昏死后,陛下会不高兴,本该有的奖赏也没了。
纪纲心中大恨。
庞瑛则是惊恐的指着黄昏,声音颤抖:“你……你……你……不是死了吗,我亲眼目睹,不可能,你绝对不可能活着。”
老子亲手砍的,确确实实一刀砍死了,尸体还在锦衣亲军指挥司,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纪纲轻喝一声,“住口。”
气急败坏的带着懵逼慌乱的庞瑛匆忙而去。
黄昏轻声喊了句慢走不送咧。
转身上前,对朱棣行礼后说道:“陛下,娘娘说想过来觐见你,关于微臣的一些小事,她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朱棣啊了一声,“什么事?”
黄昏一脸贼笑,“就是为了娘娘的青春大计,微臣需要在钟山那边拿一块地皮建几个工坊,可是江宁知县顾佐奉公职守,不给微臣贿赂的机会啊。”
顺便捧一下顾佐。
黄昏都觉得自己太圣母心了,没办法啊,仅靠一个朱棣,确实能打造出一个煌煌的永乐盛世,但黄昏想的更远。
他想要打造的大明盛世,将远迈汉唐。
这就需要人才。
仅仅靠三杨、吴溥等人远远不够,黄观是人才,向宝是人才,顾佐也是人才。
朱棣沉吟半晌,没好气的道:“行了行了,朕知道了,顾佐那边,朕会给他说,没事就滚了吧。”
妻子都让黄昏来问了,态度很明确。
只不过妻子做事有度,身为皇后绝不干扰六宫以外的事情,涉及到钟山那边的地皮,她若是直接出面找顾佐,也能办到,但传到民间影响不好。
让黄昏来问,就是委婉的表达她的意思。
朱棣心里是高兴的。
拥有这样的贤妻,历朝天子都得羡慕老子。
一块地皮,就能换来妻子的喜悦,甚至还能驻留妻子的青春,划算。
给黄昏便是。
黄昏大喜,喜滋滋的告退。
朱棣忽然喊住他,说你近期小心着些,纪卿已查获线索,宫女暴死案并不是你我怀疑那人的手笔,而是另有其人,你和赛哈智着人密查,斟酌时机通知朕来收网。
黄昏一脸黑人问号:“不是驸马?”
朱棣苦笑,“是驸马,但不是那位驸马。”
大明的驸马有点多。
朱棣的女儿也嫁了几个,而太祖朱元璋女儿更多,驸马亦是一大串。
第九十七章 收网
消失近十日的纪纲、马三保归城,颇为引人瞩目。
后宫很快泛起流言,说马大监带回个活死人,御医正在全力救治,又说那活死人本该死了,但他天赋异禀,心脏在右胸,所以侥幸逃过一劫。
消息本在后宫流传,但不知怎么的传出了宫。
流言么……一人一个说辞。
不管哪个时代,民众对八卦都津津乐道,尤其关于天家。
流言传遍应天,出现了各种版本,其中最有意思的是这个版本:宫中一位小宫女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被朱棣临幸了,怀了龙种,某位嫔妃心生嫉妒,害怕这个孩子出生会影响她儿子的储君地位,于是派人去弄死这个小宫女,小宫女在太监的保护下逃离紫禁城,躲到钱塘江畔,那位妃嫔派人追杀,被朱棣知晓后,让马大监驰援,带回来的活死人就是那小宫女,现在由御医救治,以保住腹中的胎儿。
这版本的流言比较有意思。
妃嫔暗指徐皇后。
民间皆知朱棣只有三个儿子,全是由徐皇后生的……要不然后位能如此稳固?
这是民间的一厢情愿。
徐皇后后位之稳固,不仅是生了三个儿子,也因朱棣对徐皇后的深情。
男子痴情和花心并不矛盾。
有句话说的很好,世间的大多男人只守着一个女人,是因为人生很短,一生只够爱一个人吗,当然不是,是因为没有花心的资本。
朱棣有花心的资本,所以嫔妃有一二十个,在历代帝皇中算中规中矩,远不如和他起家方式颇为相似的唐太宗,但比起光绪的一后二妃,要浪得多。
在此不得不表扬明孝宗朱佑樘同志,这位帝王一生只有一个女人:孝康敬皇后。
所以这个版本的流言一方面污蔑朱棣**,另一方面则是直接泼污徐皇后,然而朱棣铁血,民间谁敢这么胡说?
大概是没人敢的。
但这个版本却出现了,原因呼之欲出:有心人要泼污天子和皇后的形象。
这是读书人最常用的手段。
潘金莲和武大郎就是前例。
在这个流言的背后,有些人看出了其他东西:那个活死人绝不寻常。
这是马三保回城带来的影响。
纪纲带着锦衣卫大张旗鼓回城后,消息亦很快传开,说纪纲接到密报,宫女惨死案中的嫌疑人黄昏,在发配边疆的路上会被幕后主谋灭口,遂率领北镇抚司缇骑设伏,虽罪犯黄昏死于乱战,但锦衣卫成功诛杀凶徒,并俘虏一人,已从俘虏口中拷问出幕后真凶,不日便要破门缉凶。
这个消息不属于八卦。
没人敢乱传。
宫女暴毙,直指徐皇后。
朱棣身为天子,一国之母受到威胁,哪怕他反击的手段再铁血再冷酷,也是情理中事,最多就是在史上留下一个不好的名声。
和杀方孝孺等人留下的恶名截然不同。
因为朱棣这一次占理。
有人甚至以为,朱棣会趁着这个时机彻底肃清朝堂,不管和这件事有无关系的建文旧臣,只要不是诚心为大明出仕,都会被肃清。
朝野上下惶惶不可终日。
锦衣卫北镇抚司已经磨刀赫赫,包括纪纲在内,都认为这会是一次史无前例的大清洗,也是锦衣卫发财的机会。
南镇抚司公事房里,黄昏和赛哈智吃着瓜子聊着天。
很是惬意。
说白一点,因为当下局势的缘故,南镇抚司大部分时间都是吃闲饭的——肃清朝堂后,朱棣不需要纪纲这柄屠刀了,那才是南镇抚司大展身手的时候。
当黄昏把这一点给赛哈智分析出来后,这货越发放心,隐然觉得,朱棣把黄昏弄到南镇抚司来,貌似就是为了那一日。
对此黄昏笑而不语。
不然呢……
打造出盛世的永乐大帝真有那么傻,会被区区一个纪纲欺上瞒下,还配得上永乐大帝?
不过是效仿郑庄公而已。
朱棣要脸,不会做出太祖那般随意屠戮功臣的事来,纪纲恰好就是最大的功臣之一,所以杀纪纲需要绝对的理由。
不过这是永乐后期的事,纪纲现在还在朱棣掌控之中。
当下还是肃清朝堂。
从马三保和纪纲回城已经过去三日,这三日黄昏都呆在南镇抚司……虽然传出去的各种消息就是为了打草惊蛇,但黄昏不能现身。
动静太大,很容易让蛇走极端,没法一网打尽不说,甚至可能出现不可掌控的变故。
吃了午饭。
黄昏打算小憩一阵,上午将南镇抚司侦缉的信息写了折子送递大内,朱棣大概要明日才会有动作,今日应天不会有血腥。
赛哈智欲带着几个得力心腹去喝花酒——明朝对官员狎妓管理极为严格,被抓直接贬官。
明初,朱元璋在《大诰》里谆谆教诲,称“声色货利”祸害无穷,多少官员栽倒在上面,你们一定要系紧裤带。
另一面,朱元璋又在秦淮河畔兴建花月春风十四楼,以高档酒楼之名,行红灯区之实,还特地从全国征召经验丰富的失足少女,敦促上岗充实力量,借此拉动内需,大力收税充盈国库。
立国之初,穷嘛。
所以官员喝花酒,只能去花月春风十四楼花高价。
安全第一。
钱可以再赚,明朝官员的俸禄低,可不妨碍从其他地方赚钱。
赛哈智刚走出公事房,欲对几位心腹大声吆喝说花月春风楼走起,声音冒出喉咙,立即吞了回去,急忙跪下行礼。
一位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负手而来,身后跟着一位贵妇人,贵妇人手上牵着个小女孩,小女孩虽眉眼弯弯满春风,却是个实打实的小恶魔。
正是朱棣、徐皇后和小宝庆。
朱棣道:“赛卿欲去何处?”
赛哈智当时就汗流浃背,尼玛,只差那么一点,老子就脱口喊出不醉不归的话了。
那样的话镇抚使算是干到头了。
当值期间去喝花酒,朱棣对自己人再怎么仁厚,也得把你给撸了。
急声道:“微臣无事。”
朱棣点点头,“黄昏呢,他上午上折说可以收网,朕来了,他在何处?”
第九十八章 单刀赴会(求推荐收藏)
终于收网了!
黄昏情绪大振,推门而出,“臣在。”
朱棣颔首,“此计着实很有点意思,但行得通?”
黄昏毫无不好意思,“哪里那里,陛下过奖了,也就一般妙。”
赛哈智见状,暗道黄老弟这气场要得,面对陛下,老子都吓得心惊胆战,他竟然还能喜笑颜开谈笑风生,甚至还开了个玩笑。
徐皇后忍俊不禁。
小宝庆那双宁静湖泊般的眸子本就盛满了笑意,闻言更是呵呵直乐,咯咯笑着说人也是妙人儿呢,皇兄,我喜欢他,送给我嘛。
朱棣颔首,似乎在认真考虑,说倒不是不可以,内官也是官。
黄昏吓了一跳,怒瞪一眼小恶魔,嘀咕了句驸马也可以是官。
不敢嘚瑟了。
赛哈智欲去点兵点将,跟着朱棣杀他个血流成河,却被朱棣挥手制止,说不用了,这一次出宫,连大内侍卫都没带,更不需要锦衣卫,只是过来把黄昏带着,赛卿你也不用去。
赛哈智一脸懵逼。
朱棣这是唱的哪出。
现在是去收网,面对的是策划了一系列案件,甚至连徐皇后都要谋害的主谋,早就对你朱棣撕破了脸皮,不带大内侍卫不带锦衣卫,就你两口子带着个小宝庆,送死么。
就算朱棣身经百战,然双拳难敌四手。
加上黄昏?
多送一个人头而已。
赛哈智脸色凝重,他不敢出声反对,但已经在心中暗暗谋划,等下决意带几个南镇抚司最强缇骑、校尉,乔装打扮保护朱棣。
黄昏给赛哈智使了个眼色。
哪知朱棣微笑盖棺定论,说赛卿不用忧虑,朕只有打算。
朱棣转身,“走罢,黄总旗~”
总旗两字,咬字特别重,让黄昏哭笑不得,朱棣你该不会真的以为靠我就能保护你,那你也得等我改良火器,打造出那什么巴特雷狙击、沙漠之鹰之类的才有希望。
靠一把绣春刀……老子自身难保。
四个人出了南镇抚司公事房,发现纪纲、庞瑛、庄敬、李春等锦衣卫的高层领导都在门外,朱棣挥手说你们各自忙事,不用管朕。
带着黄昏、徐皇后、小宝庆离开。
纪纲沉吟许久,看向把朱棣话当真而一动不动的庞瑛,恨铁不成钢的一脚踹了上去,“你他妈倒是赶紧给老子去点人啊,真不派人保护陛下么,活腻歪了?”
朱棣要是死了,他这个锦衣卫都指挥使也别想活,而且会死得很难看。
庞瑛后知后觉,立即要去点人。
赛哈智拦住庞瑛,他接受到黄昏的眼神示意了,心领神会,轻声对纪纲道:“都指挥使,别动的好,陛下另有打算。”
纪纲若有所思。
许久,才叹了口气,“罢了,听天由命罢。”
黄昏跟在朱棣身后,穿长街,过小巷,一路走向王功权贵云集的复成桥附近,来到一座富丽堂皇的大宅院前。
朱棣看了一眼黄昏,道:“少说。”
黄昏点头。
朱棣上前,对大宅院前的门子道:“禀报你家主人,有人拜访,本人姓朱。”
古时对“姓”不避讳,避讳的是名字,比如如今民间,绝不允许用“元璋”、“允炆”、“棣”这些字眼,若是涉及,统统修改。
而且明朝有点意思,因“朱”和“猪”同音,白手起家的太祖对此并不太在意,到朱厚照当家的时候,他的属相也是猪,民间百姓提杀猪吃肉的时候,厚照老弟便倍感不爽,觉得这样伤害了他纯真的心灵,于是下了一道圣旨,改猪为“豕”。
是以民间姓朱的一大把。
不过高门大户的门子,眼力见都非同小可,那门子一看朱棣这自带bum的气场,心中了然,来拜访主家的朱姓人,非富即贵。
慌忙去禀报。
按照朱棣的档次,整个大明朝疆域,乃至于整个世界,无论他去哪户人家,都应该走中门,但他没有等待那扇朱门打开,无视奴仆,推开小门直接入内。
徐皇后拉着小宝庆跟上。
黄昏最后,对一脸震惊欲言又止的奴仆摇头。
黄昏去过景清府邸。
富贵繁华。
可眼前这个大宅院还是让他大开了一把眼界,这他妈才是豪宅啊,这才是有钱人该有的生活啊,这所宅院价值上亿。
进门后是宽阔的落轿厅。
古色古香。
落轿厅后面则是一扇巨大照壁,三开呈扇形,雕刻着一副连绵的荷田画,又有精巧工匠在上面雕了一首词。
竟是周敦颐的《爱莲说》。
照壁前修了花草台,栽种着应季鲜花,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仅是这照壁,就能值一座小院子。
朱棣站在照壁前,默默看着《爱莲说》,许久喟叹了一句,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词是好词,可惜了。
人不是好人。
黄昏暗暗腹诽,这座院子的主人——嗯,应该说半个主人,本就不是个好人。
绕过照壁,眼前豁然开阔。
极其宽大的前院。
假山、水池、碧树、浅草、亭栈、廊桥……朱檐碧瓦富丽堂皇,若非亲眼所见,黄昏简直不敢相信,竟然有人的院子豪华若斯,这简直就是一座公园。
看其造型,似乎是学的苏州园林风格。
奢华至极。
前院已经如此,那后院岂非更甚。
果然……
贫穷限制了黄某人的想象力啊。
长廊上,一男一女匆匆而来,看见朱棣,纳头便拜,其中穿长裙的女子称呼要亲近一些,称呼皇兄,其丈夫称呼陛下。
后面紧随而来的数个奴仆、丫鬟吓得大惊失色,慌忙跪下。
谁会想到,天子就这么微服出游来公主府邸。
朱棣看着两人,没有免礼。
许久,才说道:“玉华,为兄还能称你为玉华吗?”
朱玉华!
跪在地上的是朱元璋十一女,朱棣的妹妹,春节之前刚被赐封的南康长公主朱玉华。
南康长公主抬起头,一脸骇然,“皇兄为何如此说?”
她知道出事了。
可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得皇兄不高兴了。
朱棣没有回答。
看向驸马胡观,轻声道:“你父亲胡海,归太祖时仅为百户,从征大败元将贾鲁,克泗、滁等地而晋为万户,安庆之战,八战均大捷,率部入江州,随魏国公徐达攻克庐州,再随大军连克荆、澧、衡、潭等地……定国之后,封为东川候,子孙世袭,乃是何等的不世之英雄!”
嗯,说几句,挣扎一番
清晨天微亮,起床送娃上学。
发现双眼枯涩,异物感强烈,泪流不止。
大慌。
我要瞎了么……
急忙奔赴医院,挂号、排队、检查,一顿操作猛如虎,微信支付二百五,取药,回家,滴眼药,开电脑检查九十八章,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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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戒大师不可战胜,也不可能打败赵子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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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君更是压力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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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书,写好书;看书,。
初心不改。
第九十九章 道高一尺
胡观脸色唰的一下惨白。
当天子对臣子说你祖上如何如何荣光的时候,并不是好事,大凡而言,接下来就会说你祖上这么荣耀,但你的所作所为却给祖上蒙羞,然后开始降罪。
朱棣继续道:“你长兄胡斌,世袭龙虎卫指挥使,征战云南时为国捐躯,你二兄胡玉因蓝玉而坐罪,你本该同坐,然太祖念你父之功,非但没降罪于你,反将公主下嫁胡家,自此,你胡家便是皇亲国戚,纵有胡玉之黯,今后亦是我大明显贵,子孙福延——”
胡观已是满头大汗。
南康长公主也感觉到事情不对头了,几次欲言又止,不敢打断皇兄说话。
朱棣深呼吸一口气,没有立即降下雷霆。
对胡观道:“胡观,抬起头看看。”
胡观只能抬头。
朱棣指着身边的徐皇后,“妙心身为皇后,乃一国之母,这且不提,只论家事,她是你嫂子,不当尊敬有加乎?”
又指着小宝庆,“太祖厚爱你,赐你富贵,而宝庆乃太祖之心头爱女,若论辈分,亦是你小姨子,不应礼敬有加乎?”
胡观讷讷不得言。
朱棣深呼吸一口气,“徐辉祖阻朕入应天,朕如何待之?”
仅圈禁而已。
须知和徐辉祖一样作为的铁铉等人,已被灭族。
胡观依然不语。
朱棣叹道:“说罢,朕会念公主之情,留你一命。”
此话一出,便抬起了铡刀。
胡观只要应对不好,朱棣手中这柄铡刀就会落下,只要是在大明疆域之内,没人能救他,哪怕是南康长公主也一样!
胡观跪在地上,浑身轻颤不止,难以控制的恐惧弥漫身心,浑身上下如陷入一片看不见的泥泞,再也找不到光明的方向。
但求生**很强。
擦了一把额头冷汗,直视朱棣,“不知陛下何意,微臣有何死罪不可免么,需要陛下念公主之情,才能侥幸一命?”
朱棣心头一叹,这人没救了。
无奈的道:“可知今日朕来你府邸,为何不带一兵一卒,亦无锦衣卫拱卫,唯独带了皇后和小宝庆么,胡观,你为何要辜负朕一片苦心。”
胡观倔强的摇头,“微臣不知陛下何意。”
硬扛到底。
认输……死定了。
胡观不了解朱棣,但知道这位陛下铁血冷漠,他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他一旦认罪,妻子可能会活下来,但儿子胡忠乃至于其他族人,都会死得很惨。
朱棣强行压抑住内心的愤怒,叱道:“不知罪?”
胡观思绪电转。
如果朱棣真拿住了确凿证据,就不会只带徐皇后和小宝庆来打亲情牌,连侄儿江山都抢的人,会有亲情?
他可以直接让锦衣卫破门,将自己押入诏狱。
所以……
朱棣手上没有铁证!
思绪再转,朱棣竟然只带了徐皇后和小宝庆来,以及一个束发少年,自己府中有护院数十人,若是此刻群拥而上……
朱棣必死无疑。
自己再振臂高呼,拥朱文圭为帝,岂非成了从龙之臣,便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何止福延子孙。
而将成为大明隐帝!
恶向胆边生。
胡观竟然不经朱棣免礼,直接站了起来,笑道:“陛下,臣有何罪?”
南康长公主大惊,想要拉夫君重新跪下。
胡观一把甩开。
徐皇后见状颜面叹息,小宝庆一脸恶魔笑意,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在说,哎哟喂,胡观胡姐夫,你死定了嘞。
皇兄可是个暴脾气。
朱棣冷笑,以鼻音哼道:“何罪?!”
胡观傲然,“何罪?”
朱棣怒喝,“胡观,真要让朕将太监李七带来指证于你,才肯伏罪么!”
李七,就是在钱塘江畔被灭口的那个小太监。
胡观哂笑,“臣不知李七何人。”
朱棣哦了一声,“不知么?”旋即摇头,“那你在知悉李七未死之后,为何要匆匆派人去往钱塘江查找,别告诉朕那个人是去看钱塘江大潮的,他是去找李七的尸首,可惜,他的嘴没有你这么硬,一切都招了,你若不信,那朕便说,此人名叫周和,是你一位表弟,以前一直行走江湖,颇有一些伎俩,一直住在你府上,玉华,你应该知道此人的罢。”
南康长公主脸色无比难看。
难怪。
马三保回城后没半天,周和便收拾了行囊出门,说约了朋友去踏青几日……
胡观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朱棣继续道:“小宝庆落水染恙,你知道皇后必然会过去日夜照顾,而你又知道,陪嫁丫鬟春梅和玉华形影不离,所以你许诺于她,若是将来成就大事,将立她为平妻,甚至也可立为正妻,春梅利益熏心,答应了你的请求,在和玉华一同去坤宁宫求见皇后时,找了个借口,躲开护卫溜进坤宁宫,在香皂上下毒。”
胡观哈哈大笑,“陛下猜的真精彩,那么证据呢,陛下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微臣让春梅去下的毒?又怎么证明微臣有那种毒药?且春梅一介女流,她能躲开侍卫?”
朱棣怜悯的看着他,“你今日没看见春梅罢?”
胡观愣住。
朱棣道:“因为她此刻在南镇抚司诏狱,在酷刑之下交待始末,那种毒药是你从西洋人手中买的,而春梅为何能躲开侍卫?因为你早就收买了侍卫,那侍卫以为你只是想让南康长公主多亲近徐皇后,根本不知道你要下毒,所以才会答应。”
胡观慌了。
他今日确实没看见侍妾春梅,但还是坚持着最后的倔强,“陛下莫要忘记了,那是您的后宫,微臣身为男子,不能擅入后宫,怎么可能收买太监李七、侍卫江照等人。”
朱棣眼睛一亮,先看了一眼黄昏,满眼赞赏,这才对胡观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有李七的口供,有春梅的口供,这就是最好的证明,这且不论,现在朕问你一句,你如何得知,当日南康长公主去往坤宁宫时,在坤宁宫当值护卫的名字叫江照!”
一字一句:“如何解释!”
胡广瞬间崩溃,瘫坐在地。
无法解释。
因为他是外臣,不论他有多大的权利,都不可能精确知晓在坤宁宫当值护卫的名字,仅仅是这个名字,就将他彻底暴露了。
第一百章 黄大爷,你是我的福星
朱棣压倒了他最后一根稻草,“胡观,你可知他是谁?”
胡观看向黄昏。
黄昏笑眯眯的,“胡驸马,在下黄昏。”
胡观一脸不可置信,歇斯底里的吼道:“不可能,他已经被纪纲一箭双雕杀了,你不可能是黄昏!”
黄昏怜悯的看着这个已崩溃的驸马,叹气,“你还不明白吗,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引蛇出洞的圈套,在宫女暴毙之后,我和陛下为了引诱你露出破绽,故意做出来的一个局,在陛下算无遗策的谋略下,我小小的添砖加瓦,有了这个完美的计划,而你……上当了!”
朱棣听得一脸惬爽,觉得自己真有黄昏说的那么算无遗策。
这就是说话的艺术。
其实这个计划是黄昏一手提出来的。
胡观浑身失去力气,只觉眼前一片黑暗。
黄昏继续说道:“靖难之战你被活捉,陛下将你放出天牢后,只让你当了个小官,虽然贵为驸马,然而当今天下驸马太多,你这个驸马着实有些尴尬,而东川候的荣耀和富贵早已离你而去,所以你怀恨在心。怨恨,让你看不清现实,为了泄恨,你精心策划了宝庆公主落水事件,并且意图谋害徐皇后,你要让陛下也承受痛苦。”
“还有,你这样做,最大目的是可以嫁祸给我,因为你害怕我的预知能力,害怕我预知到你对陛下的不臣之心,所以你想杀我。”
黄昏叹了口气,“不得不说,你的计划很周密,那个小太监李七确实死了,卖给你毒药的那个西洋人,也在马三保回城的那一日人间蒸发,所料不差,也已经被你灭口了,而你今天没看见春梅,是因为有人觉得她活着对你是个威胁,已经帮你灭口了。”
说到这里,黄昏看了一眼南康长公主。
南康长公主脸色刷白。
黄昏轻声道:“你的这个计划,随着李七和春梅的死,已经不可能有任何破绽了,陛下和我的这一番计划,不得不承认的失败了,但是——”
事情总有个但是。
黄昏不无惋惜的道:“可惜,你再缜密的心思,也在连番追问下露出了一丝的破绽,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说出坤宁宫护卫江照的名字。”
这是一个极其激进的计划。
黄昏调查得知,纪纲配合马三保调查出毒药来源,然而那个西洋人在马三保和纪纲回城那一日就已经消失,南镇抚司缇骑密切监视南康长公主府邸,发现了南康长公主杀害侍妾春梅一事。
立即将这件事联系到一起。
然后黄昏制定了一出计划,上午上了折子给朱棣,请他配合。
朱棣果然如黄昏所说,带着徐皇后和小宝庆微服出宫,之所以如此,是先打亲情牌,动摇胡观的心神后,用推算的案情诈一下他。
没想到真诈出来了。
胡观绝望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套路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朱棣怎么可能带着徐皇后和小宝庆独自前来,此刻周围肯定有无数大内侍卫,府邸外只怕也已经被锦衣卫层层包围。
黄昏不失时机的拍了一记马屁,“胡观,真不知道谁给你的勇气,你要清楚,你面对的人不是普通的帝王,是智商与勇武共存,是仁慈与果断齐飞,是慧眼如炬大智若智的陛下啊,你永远也没有一丝的胜算,你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而已。”
朱棣点头,深以为然。
徐皇后笑不可支,黄昏果然是个招人喜欢的妙人儿。
小宝庆嘿了一声,想不到你是这样的黄昏,马屁精。
胡观惨笑一声。
先前让奴仆群起而攻之,把朱棣乱棍打死的念想早已飞到了九霄门外,恨恨的道:“就算你们知道了又如何,朱棣无道,天将收之!”
朱棣哼道:“胡观,你有子胡忠,不为他着想么,说吧,在这一系列的阴谋后面,是谁在配合你,又是谁指使你如此行事的?”
胡观的怨恨,还不足以支撑这一切阴谋的动机。
胡观缓缓起身,视死如归,“要杀便杀!”
朱棣看向南康长公主。
南康长公主亦缓缓起身,凄然说了句,“皇兄,一切都是妹妹做的,和夫君无关,你要杀我便杀,妹妹罪有应得,但求皇兄念在妹妹就一个儿子的份上,饶了忠儿。”
朱棣黯然。
徐皇后轻轻拉了拉朱棣,小宝庆一脸恶魔笑意,“哎哟,玉华姐姐,你杀了春梅,都自身难保嘞,怎的还胳膊肘往外拐啊。”
朱棣仰首长叹,“罢了。”
……
……
长街之上,十余骑精锐骑士身披飞鱼袍,腰配绣春刀,杀意如织。
整齐划一的下马!
朱棣和黄昏走出南康长公主府邸后,看着长街上下马恭迎的锦衣卫,朱棣不着痕迹的扯了扯嘴角,并没有因为锦衣卫违抗圣旨而恚怒。
对按着绣春刀迎来的赛哈智点点头,“收兵。”
又道:“赛卿有心了。”
从点了南镇抚司所有精锐出发来到南康长公主府邸外后,就一直惴惴不安,深恐会因为违抗圣旨而脑袋搬家,心里一直在祈求这一次不会被黄昏坑惨的赛哈智闻言,如听天籁。
黄昏,黄大爷啊,你真是我的福星。
这一次……
老子干得漂亮,陛下心中肯定对老子更加赏识了。
这一切都是黄昏提前交代他的。
朱棣听从黄昏的建议,来到锦衣卫后,会根据黄昏不要惊动真正罪魁祸首的意见,禁止锦衣卫大肆出动。
等朱棣和黄昏等人走后,赛哈智就在后面忽悠纪纲等人别出兵。
然后赛哈智悄然带兵前来。
赛哈智当时很犹豫,这可是违抗圣旨的事情,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被黄昏驳斥,说圣旨重要还是陛下的命重要,你真以为陛下不怕死,这又不是靖难之战,陛下没有金刚不坏的护身符了。
赛哈智这才决定下来。
没想到,正如黄昏所料,赌赢了。
赛哈智心中暗暗决定,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老子都得紧紧跟随黄昏黄大爷的脚步,没准有一天真能取纪纲而代之。
黄大爷,你就是赛某人的福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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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君臣同行(求推荐收藏)
赛哈智着人准备了轿子。
朱棣没有上轿。
示意锦衣卫带人护送皇后和小宝庆回宫,他则转头看向黄昏,“陪朕走走?”
黄昏犹豫了刹那,点头,“好。”
看得出来,朱棣当下很忧郁。
嗯……
不是裆下。
朱棣这位天子,无论何时,裆下都不会忧郁的,哪像自己,穿越过来都快一年了,竟然还是小处男一枚,这才叫裆下很忧郁。
微微侧首对赛哈智示意。
赛哈智立即懂了,着人送皇后和小宝庆后,自己又带着数名南镇抚司的精锐高手,在暗中跟随朱棣和黄昏行保护之事。
走在长街上,人群熙攘。
没人注意到,大明天下最伟大的两个人竟然就这么走在路上,此刻若是有不法之徒,悄然靠近两人,赛哈智等人驰援不及的话……
大明又将是另外一番模样。
当然,刺客得身手很好才行,钢铁直男朱棣在街上混混打架的话,也是陈浩南一般的强大存在,可以碾压绝大多数人。
朱棣没有言语。
负手而行,默默的看着这应天城的人来人往,置身在久违的民间,朱棣心中思绪万千,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黄昏也沉默前行。
来到应天府半年多了,还没好好感受过这真实的清明上河图。
其实作为穿越者,黄昏对此很难产生美感。
再美的清明上河图,也封建落后,哪有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灯火不夜天看得让人赏心悦目,唯独的优势,大概只有空气了。
过复成桥,穿过坊子,跨过文津桥,右转,绕着皇城根下的大路一直上行,来到太平桥附近时,朱棣冒出了一句,“当日你就是在这里跳河的?”
黄昏愣了下,答道:“是的,我叔母及全家女眷,皆殇于此桥下河中。”
朱棣神色略有尴尬。
继续前行。
沿街而走,又右转上了成贤街,左转路过国子监,朱棣在街上听着国子监内朗朗书声,情绪好了些,说这些都是我大明的人才啊。
黄昏毫不知耻的说了句,最大的人才在你身边啊陛下。
朱棣无语。
叱了句须知三人行必有我师。
黄昏暗暗嘀咕。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我黄某人真是你朱棣这辈子遇到的最牛逼的人才,这是无可更改的事实。
越过鸡笼山,沿着进香河上游走去。
朱棣的话渐渐多了起来。
说:“这条路啊……朕现在还记得,当日走过它的场景。”
沿着这条路走上去,就是金川门,当日靖难之战,朱棣率领大军攻到应天城外,李景隆和谷王朱惠一起打开金川门,朱棣才顺利进城。
开启了永乐之路。
黄昏心中忽然一动,压低声音问道:“陛下,问个不该问的问题。”
朱棣:“嗯?”
黄昏脱口而出,“靖难之战中,李柱国屡战屡败,后又主动打开金川门,这是否是因为他一直都是支持您的?”
有点激动。
也许接下来朱棣的答案就能揭开这个千古谜团。
李景隆真的虎父犬子?
谁知道呢。
可李景隆真是废人一个的话,能在靖难之战中成为南军主帅,朱允炆和齐泰等一干酸儒,眼光真有那么差?
要知道就是纸上谈兵的赵括,根据后世考据,也并不是说的那么不堪。
而且从历史资料看,说李景隆不是朱棣的卧底,都没几个人相信,要不然朱棣登基之后,会重点封赏李景隆,还让他当了柱国,为群臣之首。
朱棣哈哈一笑,斜乜一眼:“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黄昏很是失望。
站在金川门上,守城士卒远远的注视着那位负手望向整个应天城的中年男人,眼神崇拜和敬畏,刚才这个男人登城时,几个锦衣卫提前通知,说陛下微服查巡城防。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这辈子竟然能看见天子。
回去可以吹几年的牛了。
朱棣看着繁华应天城,叹了一声,“多美啊。”
黄昏翻了个白眼。
没见识。
若是让你站在陆家嘴的东方明珠塔上,怕是要被震惊得五体投地。
朱棣又道:“看看这芸芸众生,他们忙碌一生,却只能果腹而已,难道他们就不能拥有更好的生活吗,就只能承受艰苦吗?”
黄昏有些动容,“皆看君王。”
朱棣苦笑,“君王?”
君王也是身不由己。
黄昏懂,封建王朝的天子君王说起来高高在上,实际上不过是士族阶层的代表,始终代表着士族的利益,为国是真,但为民……
站不住立场。
于是认真的道:“一些鸡汤微臣就不说了,说多了没劲,就说现实一点罢,陛下若是多施行仁民政策,打造出一个盛世,既能保证士族利益,又能惠民,这就很好了。”
这是封建帝国的局限性。
所以无论是从自己的私欲,还是从为国为民的大义,黄昏都愿意帮助朱棣打造一个比之永乐盛世更为辉煌的时代。
可惜,也正是封建帝国的局限性,黄昏无法打造出直接越过资本主义的社会。
那需要大破大立。
但黄昏想试试。
他有一辈子的时间来追求——反正试试不怀孕,最多就是像张居正一样,死后被清算而已,黄昏并不在意这一点。
身后名算什么。
朱棣闻言苦笑,“朕倒是想,可有的人不懂朕之苦心啊。”
黄昏精神一振,到正题了。
问道:“陛下打算怎么处置胡观和南康长公主殿下。”
这对夫妻,黄昏知道一点,但并不记得他们的下场如何,甚至都不清楚这件事是不是自己穿越引起的蝴蝶效应。
朱棣反问,“你觉得应如何处置?”
黄昏沉吟半晌,说出了心中所想,“微臣依然觉得,和景清一样,胡观并不是最终**oss,在胡观的身后,应该还有人在操纵,也许胡观也只是个傀儡而已。”
朱棣:“???”
最终**oss是什么意思。
黄昏道:“关于胡观的处理,肯定留不得,若是对他仁慈,只会助长幕后真凶的气焰,让他们越发得寸进尺,到时候死的人更多。”
所以胡观必须死。
朱棣点头,“公主呢?”
黄昏无奈叹气,当朱棣问出这一句话时,就注定南康长公主不会死了。
朱棣这个钢铁直男,终究只是对朱家人以外的臣子狠。
对朱家人简直仁慈过头。
索性不回答。
答了无用,反正朱棣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第一百零二章 大明小地主(求推荐收藏)
朱棣略有恼怒,一脚踹黄昏小腿上,“傻帽儿杵着干嘛,你出的主意弄的这一堆事,敢给俺撂挑子?”
俺都出来了……
黄昏那个唉声叹气啊,怪我咯?
得了您嘞,遂你的愿吧,道:“处置胡观,不可动静太大,但也不可全无动静,动静太大,南康长公主灭口春梅的事兜不住,一旦燃起来,陛下您也保不住她,动静太小,震慑不了宵小,皆以为陛下软弱可欺,所以处置胡观,需另做文章,这些事情陛下轻车熟路,随便授意个御史什么的,弹劾一下胡观小题大做即可。”
朱棣深以为然,“可行。”
望向远处,深叹了口气,“终究是兄妹啊,他也该欣慰了罢。”
黄昏知道朱棣说的“他”是谁,他朱棣这一生,最敬畏的人,也是他最想超过的人,他之一生都在为这个念想奋斗。
太祖朱元璋。
永乐大帝朱棣,终究是一个顾念亲情的人。
对臣子,各种灭族从不手软。
对皇室,绝无铁血手段。
……
……
没过几日,都御史陈瑛等人在大朝会上弹劾驸马胡观,列其强娶民女、纳妓为妾的罪,都是些私生活,按说算不得什么大事。
却无人敢为胡观求情。
一者,胡观确实有这些事,这位驸马爷就不是个好人,辱没了“东川候胡海”的名声,早些年因犯事被剥了俸禄和良田,要不是因为和南康长公主的婚事,东川候一脉就彻底陨落了。
现在又敢犯事。
朝堂上下的官吏,谁不是消息灵通的人,朱棣微服去了南康长公主府邸,其后南镇抚司镇抚使赛哈智率人拱卫,这事早闹得满城风云。
谁都知道胡观摊上大事了。
这个时候站出来为胡观求情,不是自己找死么。
朱棣一看,驸马如此胡作为非,不仅对不起皇妹南康长公主,也侮辱了天家容面,于是当场下旨,免去胡观所有官职。
没过几日,南康长公主府上便传来消息,胡观自尽。
这个自尽很有灵性。
朝野内外的揣测,这个自尽怕不是朱棣派人去“请”胡观自尽的,陛下是给南康长公主留面子,终究血浓于水。
胡观免职、自尽,无人再去追究先前之事。
应天城短暂平和。
朱棣下旨,先是恩赐内官监太监马三保,赐姓“郑”,又嘉奖了南镇抚司赛哈智,没升官——锦衣卫亲军指挥司镇抚使以上的官职没有空缺,只赏赐了金银。
知恩图报的赛哈智很是来事,上折子给南镇抚司总旗黄昏请功。
朱棣准了。
于是黄昏官升两级,从总旗擢升为百户——跨了一级试百户。
同日,黄昏又去了趟乾清宫。
然后意气风华的出紫禁城直奔江宁府县治,找到知县顾佐,两两坐下之后,直奔主题,黄昏拿着鸡毛当令箭,说陛下说了,以后钟山都是我的了。
顾佐哪里肯信啊。
当下就直奔大内求见朱棣,兜头罩脸的说陛下你是不是把钟山赏赐给黄昏了,此举大为不妥,钟山乃是民众出游、踏青的胜地,如今你赏赐给了私人,民间影响极大。
朱棣也是愣了下,说黄昏只提出想要一块地而已,朕就答应了他,哪说过将钟山全给他。
好家伙,顾佐当场就发作起来,参黄昏一个篡改圣旨的大罪。
朱棣又愣了好一阵。
暗想着这样一来,不治黄昏的罪有点说不过去啊,可这事确实是自己的疏忽,没注意到黄昏这货挖了个坑给自己。
转念一想,黄昏是为妻子办事。
因为胡观一案,妻子近来精神状态一直不好,不若就趁这个机会,让黄昏早点搞出那什么沐浴露润肤水,让妻子高兴高兴。
于是改口说,朕记起来了,确实是将钟山赐给了黄昏,顾卿还是尽早回去,知会户部那边,早些和黄昏办了手续罢。
顾佐还要据理力争。
朱棣一个头两个大,可这事又不能数落顾佐,虽然只是个小县令,但颇有刚正名声,且这事是自己着了黄昏的套路,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索性说顾卿还是早些去处理完积务,最近都察院那边有个空缺,朕考查良久,觉得顾卿可胜任,待过几日,朕便着令吏部发文书。
顾佐好歹也是读书人,哪能看不出来。
朱棣这是用官来封自己的口。
给了朱棣一个脸色,拂袖而去!
朱棣被噎得一愣一愣的。
最终没脾气的说了句,顾佐,就你这臭脾气,也就只能去当御史了。
办了一应手续,黄昏从衙门出来,心情愉悦,挥舞着手中那张地契,哼起了“今天是个好日子”,从今以后,我黄某人也是在封建王朝有地皮的人了。
大明小地主啊。
而且是一整座钟山,就算不用来建工坊,哪怕开发成旅游景点,也能过上富足日子,再养点跑山鸡,弄个农家乐……
美得很。
没走多远,撞见一位身穿宦官服饰带着几个小太监的熟人。
马三保。
其真名应该是马和,回族人。
如今被赐郑姓,再有两年,就会带领大明的无敌舰队开启西洋之旅传递友爱之光,让世界都知道大明的王旗长什么样子。
笑着打招呼,“大监这是往何处去?”
郑和看见黄昏,脸上浮起笑意,“近来忙了一阵,闲暇下来,准备刊印一本佛经,想在城内找一位得道高僧撰写一骗题记。”
黄昏恍然,是《佛说摩利支天经》。
立即说道:“大监这是灯下黑啊,当今应天,谁是真正的得道高僧?那一位啊!”
郑和没反应过来,“谁?”
黄昏无语,“道衍啊。”
也不怪郑和一时间想不到,毕竟应天城朝野上下,没几个人把道衍当做真正的和尚,只当他是没有宰相之称却有宰相之实的黑衣宰相。
郑和恍然大悟,笑道:“感谢提携,我这便去拜访他。”
黄昏心头一动,“同去同去。”
姚广孝这根大腿还是可以抱一下的,甚至拜入他门下当个假和尚也是可以的,有姚广孝加持,我黄某人在大明还不呼风唤雨!
第一百零三章 资本家本色
万万没想到。
黄昏是怀着抱大腿的心思去见道衍,他没抱着,反而被郑和抱了,当然,也不能说郑和抱大腿,这叫强强联合。
老和尚很是爽利的答应给《佛说摩利支天经》写题记,郑和与其交流了一番佛家心得后,被老和尚渊博的佛家见解给征服得五体投地。
当即提出愿拜为师。
老和尚竟然答应了。
当然,这只是名义上的师徒,郑和是内官,不可能真出家,他还没老和尚这个地位,可以穿着僧服进出大内列位朝班。
老和尚给郑和选了个法名:福吉祥。
拜师仪式择日。
郑和心愿已成,遂拜别老和尚,去往其他佛殿:今日将在建初寺吃斋,天黑宵禁前才会回大内。
建初寺,是孙吴时期江东首座寺庙,继洛阳白马寺之后的中国第二座寺庙,也是江南首寺,是大报恩寺的前身。
朱棣入主应天,道衍老和尚没有像其他开国功勋,住进各种豪宅,而是选了建初寺,白日穿朝服位列奉天殿,归来换僧衣枯坐禅房。
黄昏一看没捞到便宜,也想走。
他可不想吃素。
被道衍老和尚喊住,摒退左右小沙弥,让黄昏盘坐一侧,老和尚拨动着念珠,闭目念了佛号,许久才睁开眼说,“你有善心,极好。”
黄昏笑了笑,浑身舒爽,被人夸终究是爽的,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整个永乐朝,他最尊重的只有两人。
朱棣和姚广孝。
朱棣就不提了,配得上千古一帝,而姚广孝么,别以为他怂恿朱棣造反演绎出靖难之役就是恶人,实际上这老和尚除了造反的主业,其他副业相当出色。
索性放开了拘束,无所顾忌的道:“老和尚这是夸我呢还是夸我呢还是夸我?”
道衍不是执着于功名富贵之人。
自然不在意黄昏的态度,轻声道:“按照陛下以往的性情,南康长公主是不会有事的,但驸马胡观及其子嗣,大概会被灭族,如今仅死胡观一人,善莫大焉。”
黄昏点头,颇为自得,“些微小事,不足挂齿。”
道衍,“你眼中的小事有点多啊。”
黄昏怔住,“老和尚什么意思?”
道衍叹道:“历来帝王若遇谋刺,抄家灭族皆是常态,景清于朝会后刺杀陛下,以陛下之心病,不啻于在他心间割了一刀再撒一把盐,岂能轻饶,说不得便是株连九族的惨案,因你之故,景清仅被夷族,此是大善。”
黄昏感同身受,“毕竟数百条人命呐。”
何止九族。
瓜蔓抄啊,和景清有一点关系的都被杀了个精光。
据史料记载,瓜蔓抄共株连了数百人,其状惨不忍睹,景清真宁县的故居也被付之一炬,村庄成了瓦砾遍地、满目疮痍的废墟。
真宁县官见此惨状,暗示景姓人隐姓埋名,流亡异地逃一条活命。
探究历史,方孝孺并没有被灭十族,但景清的瓜蔓抄是真的,毕竟两者对朱棣的冒犯不在一个档次上,一个是骂,一个是刺杀。
也不能怨朱棣铁血。
你找几个朝中大臣,也学景清这样去大殿刺杀一下十全大补丸老人试试,一样灭你九族。
么得商量。
一者天子之怒血流十里,一者杀鸡儆猴。
道衍又道:“你之心意我知晓,然你学贯古今,且拥有我亦为之仰望的能力,以所学可推测来事,是以愧不敢为你师,且去罢,愿这大明能得偿你之所愿。”
黄昏:“……”
我又不是真的想拜你为师,我是看重你的身份和地位,黑衣宰相和穿越者这种组合,只有一句话:你我联手,天下我有。
得了,被老和尚看透了。
出了建初寺,黄昏直奔钟山。
创业得继续。
来到钟山下的琉璃工坊,老李和几个长工都是蓬头垢面,也不知道几日不曾洗漱,看见黄昏归来,一时间群情激动。
老李拉着黄昏的手,语气哽咽,几乎说不出话。
黄昏隐然预感,急声问道,“成了?”
老李小鸡啄米的点头。
黄昏大喜。
耐高温的高硼硅玻璃生产了出来,量筒、烧瓶、烧杯、鹅颈瓶都可以大量制造,为以后做化工实验提供了不可或缺的设备。
工业大明,迈出了最为坚实的一步!
不过在大明搞工业的人,目前只有自己,高硼硅玻璃基本上没有市场,只需要满足自己用度需求,琉璃工坊要想盈利,还得研发其他产品。
首要之务,是改进工艺去除杂质,生产出无色玻璃。
无色玻璃用途广泛。
远的不说,自己要发电,需要用无色玻璃制作灯泡,就算不发电,屋顶上的天窗、窗棂都可以用无色玻璃,增加采光性。
对老李和几位长工道:“我先前说的算数,既然耐热琉璃已经生产出来,奖励大家十两白银,绝不少一分一毫,且大家放假三日,三日之后再开工。”
老李笑而不语。
一位长工笑着说了句,东家,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说弄出这个什么耐高温琉璃奖十两,提升原料材质又奖励十两,算来应该是二十两。
黄昏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我说过么?”
看向老李?
老李秒懂,道:“没说过没说过,肯定是你们这群家伙想钱想疯了。”
众长工嘀咕着大笑。
黄昏当然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不过资本家么……
得抠一点。
十两白银也不少了好吧,七八千软妹币呢,这收入水平,超过了应天城一大半的人了,哪里去找我黄某人这么好的老板?
长工们也明白,所以嘴上嘀咕,心里乐开了花。
让老李跟自己去拿钱。
点了足够的钱后,黄昏把老李拉到一边,又一次问他能否吹出“烧瓶”、“鹅颈瓶”,老李笑着说刚才走得急,忘了告诉你,已经吹了很多,就在工坊那边,等下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黄昏大喜。
打算在琉璃工坊旁边建一座更大工坊的事情给老李说了,决意让他负责。
老李感激涕零。
对女儿和吴溥的婚事,态度暧昧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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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自污
休息几天,黄昏又一头扎进钟山。
遇到个头疼的难题,高硼硅玻璃的配方属于商业机密,但却是老李实验出来的,如今他和老李共同掌握着这个配方。
这是个隐患。
现在看来没有关系,别人造了高硼硅玻璃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但将来大明工业进程发展起来后,高硼硅玻璃的重要性就显现出来了。
如果到时候老李另起炉灶,会成为竞争对手。
得把老李变成自己人。
怎么变是个问题。
仅靠吴溥和婶儿周李氏那层关系,不太牢靠,需要更近一层的关系,这个不好操作,总不能真去把老李的小女儿娶了吧。
还有个方法,和老李签订具有法律效应的合约。
怎么开口是门学问。
最好的方法,是让老李自己主动提出来,如此大家心照不宣,又能保持老李对自己的忠诚,这个方法么……
黄昏很快想到。
他开始有意无意的撩拨老李刚及笄的小女儿,和黄昏一般大,闺名纯卿,原本是没有名字的,婶儿周李氏打着给妹妹取名字的幌子找吴溥,于是给取了这么个名字。
挺好听。
人也长得挺好看,真·小家碧玉。
打扮梳妆一番,面相很有些像《新白娘子传奇》时期的赵雅芝,温婉淑雅,总是给人如沐春风之感,经常引得腌臜泼皮觊觎。
黄昏这段日子有事没事就给李纯卿带点小玩意。
李纯卿没收。
女孩子,脸皮薄。
老李的妻子对此本来是喜闻乐见,黄昏年少多金,少年有为,确实是完美的乘龙快婿,连老李都动心了,笑呵呵的叮嘱女儿,若是东家再送礼物,收了便是。
黄昏一看火候差不多了,这日下午提前收工,找到老李,笑眯眯的说老李,也累了些时日,不如进城去放松一下。
老李脸有难色。
黄昏乐道:“别怕,就是喝点酒而已。”
老李这才欣然前往。
黄昏现在也是官了,一般的青楼不敢去,怕被抓住,只能带着老李去官办青楼,随意挑了花月春风十四楼其中一座。
老李哪见过这种阵仗,很快沉沦到长腿嫩臂中。
喝得晕晕乎乎的老李忽然发现,东家左拥右抱带着三个姑娘来到面前,说老李你今夜尽管玩,都算我的,我也不打扰你了,忙着呐。
说完径直上楼进房间了。
在青楼里,带着三个姑娘进了房间,能干嘛?
老李倏然打了个哆嗦。
东家这么浪啊……
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哪还有心思继续玩啊,找了个理由急忙出门,趁着宵禁还没开始出了城门,回家后把门一关,找着黄脸婆一阵嘀咕,最后夫妻俩把女儿喊过来,说今后不准和东家有往来。
李纯卿一脸莫名其妙。
又有点失落。
她对黄昏确实是有点好感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黄花小闺女,平日里被腌臜泼皮骚扰还好说,只有憎恶。
忽然出现黄昏这么一个清秀的束发青年,能没点想法?
思春女子么……
和男人单身久了看母猪也清秀一个道理。
很容易萌生情愫。
老李夫妻俩一看小女儿的神态,心头暗叫不爽,完了完了,东家这浪子已经把小女儿的心撩动了,这可如何是好。
如果没有今夜的事,两口子喜闻乐见。
可今夜老李亲眼目睹,东家带着三个女伎进了房间,其后便是各种不害臊的靡靡之声,小女儿若是嫁给如此浪荡举止的东家,今后怕是要一生受罪。
这倒是不可怕。
怕就怕东家只是玩玩,到时候小女儿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老两口唉声叹气一夜不眠。
第二日一大早,黄昏来时,又给李纯卿带了礼物,让两口子脸色越发难看,期间中午吃饭的时候,东家更是频频讨好李纯卿……
老李觉得不能让事情这么发展下去。
傍晚收工时,把黄昏请到一旁,期期艾艾的说,“东家,有个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黄昏一脸不知所以的说,“你说你说,我听着。”
心里暗乐。
果然,自古还是套路得人心,老李上套了——昨夜只是演戏给老李看,哪敢真狎妓啊。
老李犹犹豫豫的说:“东家啊,我知道你年少有为,已经是进士老爷,又是锦衣卫的高官,将来肯定要当天那么大的官,以后身边一定不缺女子,我也看出来了,你对我小女颇有意思,按说呢这是我老李的荣幸,可是东家啊,小女其实……其实……已经有了婚约。”
这是他琢磨了一下午才想到的理由。
黄昏就在等他这句话,笑说:“婚约也是可以毁的吗,老李啊,啊不,未来的泰山啊,你看纯卿和我也是郎才女貌,且彼此有意,要不我改日就让吴溥吴叔叔来说媒?”
老李吓了一大跳,“不可,万万不可!”
乱套了!
且不说东家的浪荡行为,单从辈分上来就不合适,大女迟早是要给吴溥的,你又是吴溥的侄儿,两姐妹嫁给一对叔侄,这不是叫人说闲话么。
黄昏完全可以再拿捏一下老李,不过转念还是放弃,以德服人最好。
头疼的道:“老李啊,其实我对纯卿的想法比较单纯,只不过因为近期发生的事情,让我不得不想办法成为你的乘龙快婿啊。”
老李懵逼,“啊?”
黄昏笑了笑,单刀直入,“耐热琉璃的配方,只有你我知晓,如果你我成了一家人,这就是大明唯一的秘方,不会有外流之虞了。”
老李毕竟是单干创业过的人,立即明白了黄昏的担忧。
立即信誓旦旦的道:“东家信任我,我又怎能辜负东家的一番好意,你只管放心,不论发生什么事情,耐热琉璃的配方,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
黄昏叹气,“我是愿意相信你的,可世间事哪能尽信口头言,须知空口无凭呐。”
在黄昏一张一弛的拿捏下,老李果断被套路。
提出愿意立下一封文书,今后如果泄露耐热琉璃的配方,愿意经济赔偿,并主动言说,若有违背,愿意性命相抵。
黄昏欣然应之。
性命相抵就算了,只要经济赔偿。
于是天黑之前,大明王朝……也可能是整个世界上的第一份保密合约就此诞生。
其实黄昏不怕配方泄露。
发展一个国家的工业,不是靠他一个人能做到,需要全国发展,只不过黄昏还在创业,需要先一步赚到足够的钱。
合适的时候,黄昏一定会全国推而广之。
所以配方暂时还需要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