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七章 撕开裂口
魔鬼大军就像堵移动的、插满了金属尖刺的城墙，狠狠的撞上了一团散沙的佣兵群。惨叫声立即在每个方向上响起，即使是佣兵中最优秀的战士，也只能在五六柄同时朝自己挥来的利刃前勉强自保，更多的则是当场被劈的四分五裂，就算拼死发出一击，也没能取得任何成果。
但佣兵们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一些机灵的施法者及时释放了改变地形的魔法，破坏了敌人的队形；有的则拿着死去同伴的尸体当盾牌，成功在魔鬼的兵线中撕开了一道裂口，然后全力展示自己的破坏能力。
表现最出众的，自然就是这支佣兵军团的指挥官本人了。索娜姆的身体高高的直立，六柄寒铁长剑如同暴雨般落下，将那些硬着头皮朝她接近的须魔砍成碎片，不时再发出一记毫无征兆、威力强大的扫尾攻击，在面前清理出一大片空地。
有六臂蛇魔在前方撕开敌人的阵线，跟在后面的人自然要好打的多。四名手持长剑合盾牌的魅魔如同蛇魔身后的影子一样冲了出来，率领各自的小队成员迅速将缺口扩大，让更多的佣兵能在一个不那么劣势的环境下与敌人作战。
魔鬼的强大之处在于它们默契的配合和严格的军纪，真要说单体的战斗能力，未必比恶魔或是艺高人蛋大的血战佣兵强上多少。
兰斯洛自然也是其中的一员，他虽然各种压箱底的手段没拿出来，但也算是在拼劲全力的战斗了。闪耀着青绿色光芒的霜斩在他身前来回旋转，另一道完全由青光组成的剑影也跟着一起飞舞，砍在敌人身上时和本体几乎没有任何差别。兰斯洛整个人就像座高速运转的绞肉机，任何进入他武器触及范围内的活物都会在几息之内失去直立行走的能力，比较幸运的那些甚至在感受到痛苦之前便已死去，然后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巴托地狱，被人用钩子从某个污秽的血池中拖了出来。
等待它们的是在矿洞或工厂中九十九年的苦役，外加档案里的一行新的备注，强调此人曾是个战败者，在晋升晋级的考核时扔到名单的最后面去。
尽管有兰斯洛在前面奋力厮杀，他身后的伙伴们打的也没轻松到哪去。四名矮人联手组成的盾墙成了小队阵型的核心，他们就像岸边的礁石，挡住了一波又一波敌人的进攻，让魔鬼的步兵无法前进半步，而不时从盾牌下还会冷不丁的挥出锤头和战镐，每次都能砸碎几个紫色的膝盖。
矮人们的作用主要还是防守，但正是他们的存在，其他伙伴才能享受较为舒适的战斗环境。老圣武士伊文德尔是队伍中除了兰斯洛外表现最惊人的那个，他在战斗开始前就为自己加持了一个防护魔法，身体周围出现了一面闪烁着微光的魔法盾牌环绕，加上他本就穿着板甲、手里提着盾牌，整个人硬的就像只乌龟；而在战斗开始后，他又通过自己引导神力的能力，不断的向敌人发出神圣的、无法拒绝的挑战，再用圣武士招牌般的战技至圣斩将一个个魔鬼融化。
另一个表现优异的则是半精灵塔妮娅。她手持一柄比自己高两个头的长戟，长戟上缠绕的阴影浓的如同没有月亮的午夜，随意一挥就能将对手的武器砍断，然后将还在发愣的敌人劈成两半。因此，尽管她使戟的样子看起来和一个试图与野猪战斗的农夫没什么区别，但凭借武器那恐怖的破坏力，照样能把敌人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此外，其他几人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装甲师沃莱恩·贝伦启动了他的动力装甲，整个人就像个移动的闪电风暴，将任何接近的敌人化作一团乌黑的焦炭；他的弟弟雷恩·贝伦则召唤出了一个有着螺旋桨、可以飞到半空中的移动炮台，每次开火都能将一大片敌人掀翻在地；猴妖静一开始有些不知该如何参与这乱成一团的战斗，但她很快就找到了自己能干的事：用棍子打爆那些被其他同伴放倒的敌人的脑袋。她似乎把这当成了某种游戏，玩的不亦乐乎，而且如果真要算起来，说不定她的杀敌数才是所有人里仅次于兰斯洛的。
相比于其他人的活跃，两个被严密保护的施法者反而像是在偷懒了：提夫林女术士缪斯克不停的往敌群中射出散发着寒气的白色射线，这是戏法霜冻射线，本身能造成的伤害不高，减速效果也很容易被魔鬼们抵抗，但可以扑灭目标周围的火焰，顺带还能降低附近的温度，让战场的环境更为舒适（至少对佣兵来说是这样）。
此外，如果地上有液体——管他是血液、体液还是毒液，霜冻射线都能将它们冻住，如果某个注意力全在对手身上的倒霉蛋踩了上去，那多半是要摔跤的。这时候阿拉密尔就会落井下石的弄出一道炙热的强光，笼罩在无法躲闪的敌人身上。
虽然仍然是个戏法，但精灵牧师的圣火术已经与他刚刚从魅魔宫里逃出来时大不相同了。现在的他弄出的强光热的就像一盆从天而降的强酸，即使是个完全健康的须魔，被他这么照一下也是当场重伤。不过缺点也很明显，作为一名牧师，他的攻击频率实在是有些慢，而威力更强的神术他也不是没有，不过珍贵的法术位要留着用来应对伙伴受伤的情况，所以阿拉密尔也只能用圣火术‘偷懒’了。
如果说六臂蛇魔是抵御魔鬼攻击的灯塔，兰斯洛就像是灯塔下一块巨大、但没那么起眼的礁石。在他们的奋战下，佣兵们逐渐稳住了阵脚，与敌人展开了血腥的贴身肉搏。不断有人倒下，但已经不再是一边倒的屠杀了。
就在这时，兰斯洛的灵觉中突然感到一股惊人的威压，那感觉就像狂暴的海浪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存在感强到让人到根本无法忽略。他扭头看向索娜姆所在的方向，映入眼帘的一幕让兰斯洛的心猛的一沉。
一个身披巨翼、肤色红到发紫、体表覆盖着装甲般鳞片的庞然身影正迈着傲慢的步伐朝六臂蛇魔走去。即使身边已经堆了小山一样高的魔鬼尸体，索娜姆还是忍不住瑟缩着后退，显然对来者极其忌惮。
毕竟那是个深狱炼魔，巴托地狱中仅次于大魔鬼的恐怖存在。
第六百六十八章 勉力支撑
兰斯洛还注意到了另一个细节：当时在双桥镇前与缇嘉娜战斗的是个身穿黑甲的炼魔，而现在出现的这个皮肤表面长着盔甲般的鳞片。也就是说，此刻攻击他们的并不是当初在双桥镇下被打残了的那个魔鬼军团，而是另一支建制完整、人员齐备的部队。
不过战斗打到现在这个份上，敌人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得益于他们刚才的奋战，敌我双方的兵线已经犬牙交错的缠在了一起，兰斯洛面临的压力比刚才小了很多，让他可以略微分心留意索娜姆那边的状况。
新出现的深狱炼魔拿着一柄非常特别的武器，长度超过十五尺，造型介于巨型权杖和双刃斩首斧之间，也可以说是一座装了长柄的落地钟；在柄的末端有另一个尺寸相对较小的月牙型斧刃，让它的持有者可以做出各种出人意料的攻击动作，任谁都不会质疑这件异形武器拥有多么恐怖的破坏力。
相比之下，尽管索娜姆长着六条胳膊，每条胳膊的末端都握着一柄对邪魔格外有效的寒铁长剑，但气势上明显比对手差了一大截。
“你是谁？”她一边后退，一边用嘶哑的嗓音问道。
“向您问候，夫人，即将杀死你的，是来自弗莱格索斯的喀布摩尔伯爵。”深狱炼魔漫不经心的说道，“让我告诉你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当然会做出激烈的抵抗，但那并不会对结果造成任何改变。我将把你的心脏挖出来，吃掉，用魔法保存好你的尸体，再把你那张漂亮的小嘴里每一颗牙齿都拔掉……”
“去死吧！”
索娜姆狂怒的发起了攻击，剑光从六个不同的方向朝名为喀布摩尔的炼魔斩去，而后者像是早有准备的向后一跳，手中巨大的武器向上一挥，将蛇魔的攻击全都挡了回去。
“……这样一来，当我把我的大宝贝塞进你的嘴里时，就不用担心被刮伤啦。”深狱炼魔刚一站稳，立即回以一记气势惊人的斩击，“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从你眼眶、鼻孔和耳朵里流出白色液体的画面了，哈哈哈哈！！！”
显然，魔鬼们非常清楚恶魔情绪的弱点：冲动、易怒、自控力差，所以总会在战斗开始前通过言语的挑衅来让对手失去冷静。
索娜姆灵巧的闪过了炼魔的斩击，身形诡异的一扭，一侧的三柄长剑从下方同时向对手刺去。魔鬼伯爵发出一声怪笑，手中武器调转方向，直接以另一端的月刃朝蛇魔的肩膀挥去，一副完全不惧和对手以伤换伤的架势。
六臂蛇魔虽然也是高阶邪魔，但身板和深狱炼魔比起来可差远了。凭借出众的敏捷，索纳姆及时将挥出的手臂收回，在最后一刻架住了魔鬼的攻击。尽管如此，她的剑背还是重重的撞在了自己的胸口，整个人立即腾空向后飞去。
“为了九层地狱的荣耀！”
炼魔发出一声宣告胜利的咆哮，挥出一记笼罩六臂蛇魔整个身影的重斩。然而他斩破的不过是一具残影，索纳姆及时发动了短距离传送的能力，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那记可能致死的打击。
“该死的，那可没法打……”兰斯洛挥剑的速度突然爆发，瞬间将面前的两名须魔砍翻在地，同时扭头朝伙伴们喊道，“阿拉密尔！你来指挥！我得去支援索娜姆！”
“什么？”精灵牧师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兰斯洛叫他当众洗澡一样，“为什么是我？”
“你的位置最好，而且我知道你一点也不忙。”兰斯洛的身影一闪，人已消失不见，只剩声音还在原地回荡，“别吝啬你的神术……”
“大哥就这么走了？”
布鲁托一时有些发愣，但一柄突然挥来的大砍刀让他回过了神来。矮人略微调整站姿，用头盔上那顶蛤蟆像张开的嘴架住了斩下的武器——那可能是他全身上下的盔甲中最坚固的部件。接着他将战锤像匕首一样向前捣出，准确的撞在了对手的膝盖上，这一击虽然没能直接致残对手，但却迫使须魔跪倒在地，而另一支突然从矮人胯下伸出的铁头棍捅在了魔鬼的裆部，让它身体像煮熟的虾那样弓起。
布鲁托再次挥出一锤，这次直接砸在了须魔的后脑上。魔鬼的头颅像个西瓜一样炸开，紫色的脑浆立即溅满了矮人的胡子，而他的锤子底部则粘上了一块巴掌大小、带有头发的碎骨。
“咦，真是恶心。”矮人看了一眼自己的锤子，猛地将战锤朝迎面冲来的另一名须魔掷出，“送给你吧，不用谢！”
————————————————
兰斯洛的身影快的如同一道被狂风卷起的树叶，即使魔鬼们注意到了他的靠近，也来不及出手拦截。实际上，在他跑过的地方，有许多须魔的身上突然出现一道血线，接着整个人就从中间裂开。从受害者的表情来看，它们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在他前方，身形巨大的深狱炼魔正狂暴的打出一串攻击，而索娜姆则靠着蛇魔的敏捷和额外四条胳膊勉力支撑。长剑频繁的与巨斧碰撞，迸射出刺目的火光——不得不说，那几柄由布鲁托控制工艺、兰斯洛负责锻打的长剑质量真的非常出色，若是剑身的结构有那么一丁点瑕疵……他们就再也不用担心售后的问题了。
然而现在看来，长剑的主人要先于自己的武器崩溃了。又是一记剧烈的碰撞，索娜姆左侧的三条胳膊扭成了一个怪异的角度，无力的垂在一边，多半是不能再用了。
“哇哈哈哈！”魔鬼伯爵发出一阵得意的狂笑，“这就到极限了么，夫人？”
蛇魔的眼神有多恶毒，炼魔的快感就有多强烈。它扬起自己的巨斧，挥出一记从左往右的横斩，打算让蛇魔另一侧的胳膊也全都折断。就在这时，它身后的影子突然‘站’了起来，一道刺目的青光撕裂了黑暗，照亮了持剑的人类骑士。
兰斯洛的位置距离魔鬼将军的后背还有十尺，但也不敢再继续前进了。不过没关系，他早就看好了目标——深狱炼魔屁股后那条长长的、如同蟒蛇一样的大尾巴。长剑上的光芒亮的就像是战场中央升起了一轮烈阳，快如闪电的朝炼魔的尾巴斩去。
第六百六十九章 闪躲
炼魔的尾巴上同样也有着坚硬的鳞片，这些大块、如同板条甲般的鳞片不仅提供了优秀的防护力，也让这种高阶魔鬼在甩动尾巴时就像挥舞链锤一样威力惊人。同时，炼魔能像控制自己的手臂一样控制尾巴，正常情况下是绝不可能会被敌人砍中的。
但炼魔刚才的注意力全放在面前的蛇魔身上，而兰斯洛又在进入敌人的警戒范围之前，靠着阴影跳跃通过了最后一段距离，这才抓住了不到半秒钟的空隙。
当兰斯洛将武器斩下时，对手已经察觉到了身后的威胁，开始做出闪避的动作。然而它所不知道的是，兰斯洛并没想一剑放倒一名顶阶魔鬼，而是抱着断其一指的信念，瞄准了炼魔的尾巴全力出手。
手上传来的感觉让兰斯洛联想到关押魅魔圣武士的精金囚笼，当时他全力一击也只能制造一道深度不到半寸的凹陷，但现在的他已是筑基中阶的修士，实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了。
更重要的是，他手上拿着的正是前任爱剌王夫的佩剑，由星之女王莫维尔亲手打造神器级短剑星空之击，其本身就锋利无比，蕴含的混乱善良属性对魔鬼更是完全克制，再加上兰斯洛以压缩真元催动的剑决，炼魔的尾巴就算再硬，又岂有不断之理？
伴随着一声类似于菜刀切萝卜时的脆响，那条覆盖着鳞片的尾巴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炼魔的屁股上只剩下一截丑陋的断尾，长度还不到原本的三分之一，光滑的切面意外的让人很有食欲。
“啊啊啊啊啊啊！！！”
强壮、巨大、威猛的魔鬼贵族发出一阵尖利的、与它身份不符的惨叫。这当然不是什么致命伤，但疼痛的程度不亚于被剁掉了半个巴掌。它原本的扫击也彻底变形，将攻击目标从面前的六臂蛇魔换成了身后看不见的敌人，但本就没有近身的兰斯洛早已向后退开，而索娜姆也借机再次发动了短距离传送，拉开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兰斯洛一击得手，马上就将星空之击给收了起来，把霜斩换到了手上。让人知道他持有一柄神器没有任何好处，这也是为什么刚才他全力激发了青元剑诀，剑刃上刺目的青光会确保没有任何人看清短剑本身的形状。
与此同时，深狱炼魔的头顶上打开了一道空间裂缝，从中传来一阵强烈的吸力，将它朝里拽去。这名来自弗莱格索斯，巴托地狱第四层的魔鬼贵族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慌的神色。它当然能感受到从那裂缝中飘荡出来的上层位面气息，对于魔鬼来说，那绝对是多元宇宙中最讨厌的地方，若是被吸了进去，谁知道裂缝后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深狱炼魔再次发出一声怒吼，手中巨型斩首斧的斧刃上突然升起熊熊的烈焰，接着猛的将其朝空间裂缝甩了过去。斧子像是掉进海中的船锚，旋转着消失不见，而空间裂缝的吸力也随之大减，很快就完全消散了。
对于这个结果，兰斯洛倒也不是特别意外。星空之击虽然有过把恶魔之母送走的彪悍战绩，但那时苍夜已经被爱剌王夫菲利涅尔和王女格温哈维夫打的奄奄一息了，而面对一个仍然活力十足的深狱炼魔，这柄神器的力量还不足以让它屈服。
“我要！！活剐了你！！！！！”
深狱炼魔朝人类骑士发出了愤怒的咆哮，猛的朝兰斯洛扑了过去。没了武器，它还有锋利的爪子和充满毒液的牙齿，而这些同样致命。
真元从兰斯洛的丹田内喷涌而出，灌满了他体内的每一条经络，人类骑士将自创的烟影舞步运转到极致，整个人如同水中的倒影般诡异的扭来扭去。与缇嘉娜在训练场中度过的约会时光这下显示出了价值，虽然其中有数次看似惊险的擦身而过，但兰斯洛神奇的避过了所有的攻击，盔甲上就连一丝刮擦都没有。
实事求是的说，虽然深狱炼魔的爪击和啃咬威力更强，但魅魔领主的长剑和皮鞭速度更快，而且兰斯洛自创的烟影舞步也不一般，本就是为了近身缠斗而大幅强化了闪避能力，再加上兰斯洛刚才完全放弃了反击，专注于回避对手的攻击，以至于深狱炼魔这一整轮的攻击竟然毫无收获。
老实说，如果兰斯洛这时候选择逃跑，敌人是绝对不可能追上他的，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走。现在的战斗虽然激烈，但两军大体上还是相持的状态，而蛇魔一旦倒下，佣兵们的士气必然立即崩溃，紧接着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而如果能拖延下去，他们的胜算反而很大——后面毕竟有整整十三支恶魔军团跟着，离的最近的炎魔将军巴博许最多半个小时也能赶到，如果那个时候深狱炼魔还没开溜，恐怕就走不了了。
另一个让兰斯洛敢继续拖下去的原因，就是他并非没有放手一搏的本钱。不过人类骑士暂时还不想暴露那个秘密，而且如果他不能在变身持续的十秒内解决战斗，体内将一丝真元也不剩下，那种情形反而极其危险，只要没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兰斯洛是绝对不会动用自己压箱底的本钱的。
深狱炼魔变的更加怒不可遏，它已经遭到了断尾的羞辱，只有立即将冒犯之人处死，才能勉强保住原本那种不可一世的形象，可接下来的连续失手就像一记抽在脸上的巴掌，将魔鬼贵族的尊严和骄傲拍的粉碎。
“你真的是个伯爵么？”兰斯洛同样捕捉到了对手情绪的变化，“该不会是通过爬上某个伯爵夫人的床，才获得那样的头衔吧？”
深狱炼魔一言不发，原本紫红色的脸黑的像炭一样，但似乎已经恢复了镇定。它没有急着再次发起攻击，而是抬起胳膊，比了个奇怪的手势。顿时，兰斯洛的周围升起了一道厚达三尺的巨大火墙，将人类骑士完全圈在了里面。
“你不是很能躲么，跳蚤？试着躲避火焰啊！”魔鬼朝着火圈吐出一口绿色的剧毒唾沫，然后扭头看向在一旁伺机而动的蛇魔，“夫人，让我们继续吧……你的胳膊感觉好些了么？如果好些了，就让我再砸几下吧……”
第六百七十章 浴血奋战
索娜姆发出了嘶声低吼，抬起了右边的三条胳膊，将长剑横在了自己身前。
深狱炼魔也不废话，两步就冲过了数十尺的距离，挥起铁锤般的拳头便朝蛇魔砸了过去。蛇魔的脸上露出一丝厉色，没有选择躲闪，而是直接举荐迎上了魔鬼的拳头。
她期待的一幕并没有出现，对手的手指上有一层厚厚的、混合着骨质物的鳞片，硬的就像是戴了金属护手，一拳便将六臂蛇魔的长剑打的偏到一旁，紧接而来的第二拳就砸在了她的脸上，强劲的力道直接将索娜姆打的腾空而起，在空中接连转了好几圈才摔在地上。
四周响起的惊呼让深狱炼魔露出得意的表情，仿佛自己的尊严因为这记重拳而得到了恢复。然而它的笑容很快就凝固在了脸上，因为六臂蛇魔那婀娜、邪异的身体又从地面上摇摇晃晃的立了起来，看上去距离被杀死还早的很。
“呸……这就是你能做的极限了？”索娜姆扭头吐出几颗细小而尖锐的毒牙，眼中露出鄙视的神色，“来自弗莱格索斯的喀布摩尔伯爵，你好像不太行啊，是不是上战场前忘记吃药了？”
“哼…不错的遗言。”
深狱炼魔甩了甩胳膊，再次挥拳朝蛇魔冲了上去。索娜姆也不再硬拼，而是学着兰斯洛全力闪躲，但她终究体型比人类骑士大了一号，没几下就又挨了一记爪击，身上的皮甲出现了一道从肩膀到胸口的裂缝，露出下面黄褐色的肌肤和饱满的r房。
被困在火焰牢笼中的兰斯洛一时有些焦急，他本想直接穿越面前的火墙，但灵觉阻止了他那么做——深狱炼魔召唤出来的可不是普通的火焰，那是直接来自巴托异界的炼狱之火，温度比火山熔岩高了一倍不止，即使以兰斯洛筑基期的肉身素质，也不能穿越这种程度的烈焰。
想要从上方飞走也是不可能的，因为越靠上的区域温度越高，在他头顶已经汇集了一堵无形穹顶，就算他戴上变身戒指，也别想靠蝠翼从中脱离。
兰斯洛又拨开了盔甲上的一个特殊的开关，激活了藏在盔甲内的禁魔石。结果令他失望了——橙红色的火舌仍在翻滚，丝毫没有要消失的迹象。将这些烈焰召唤出来的确实是魔法，但它们本身并不是魔法效应，无法通过禁魔领域来将其驱散。
他不由的咬紧了牙关，不能再拖了，看起来他别无选择，只能拿出压箱底的手段，变成对火焰免疫的炎魔形态了。
------------------------------------
“阿拉密尔！你好了没啊！”
布鲁托用肩膀紧紧的贴住自己的盾牌，全力对抗正抵在上面的数柄大砍刀。在他身旁，另外三名矮人正和他肩并肩的站在一起，就连姿势也一模一样。
兰斯洛离开后，小队仍然顽强的守住了阵线，但杀敌的速度却比之前慢了许多，而远处的火焰传送门中仍然不断有魔鬼冲出，此消彼长之下，他们面前的敌人越来越多，四名矮人已经彻底放弃了攻击，专心用结实的盾牌来阻止敌人继续前进。
作为一个矮小但强壮的种族，矮人的坚韧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得益于发达的肌肉和较低的重心，四人就像埋在土里的石头，即使面对三倍以上的敌人，也顽固的拒绝挪动位置。
在队伍的两翼，人类老圣武士和侏儒奇械装甲师正在浑身浴血的奋战着。伊文德尔的长剑和盾牌上都燃烧着耀眼的金色火焰，这种神圣之火制造的是光耀伤害，对所有种类的邪魔都有着克制作用。任何神志清醒的魔鬼都想离他远远的，但伊文德尔能以神圣的言语迫使三十尺内的敌人与他战斗。
这是立下王冠之誓的圣武士的特技，不属于魔法，所以巴特兹的魔法抗性无法生效。几乎没有哪个须魔能抗拒他的挑战，全都像扑向火炬的飞蛾一样不停的朝圣武士冲去。
在阵型的另一侧，沃莱恩·贝伦似乎解除了他那身动力装甲的某种限制，整个人像座灯塔般杵在原地，身上不停的朝前方发射可以跳跃的闪电链。虽然每次跳跃都会让威力略微衰减，但也足以让任何冲到他面前的须魔被电成重伤，而即使它们胆敢将自己的金属武器伸向不断放电的侏儒，也要考虑能不能过了半精灵咒剑士塔妮娅这关。
虽说塔妮娅的防御技巧不佳，但如果敌人不能还手，那这个劣势也就不存在了。此外，每个被她那柄阴影长戟杀死之人，都会从尸体中升起一个幽影般的缚灵。尽管极不情愿，但缚灵的意志被巫咒的力量所屈服，向它们生前的战友送去充斥着负能量的触碰，即使是一个完全健康的须魔，被缚灵碰到后都会变得极其虚弱，若非那种幽影只能持续很短一段时间，塔妮娅一人的力量就足以消灭一支军队了。
然而无论是圣武士通过引导神力点燃的火焰，还是侏儒装甲师通过限制解除释放的闪电脉冲，都不可能一直这么持续下去，一旦他们的力量消耗殆尽，局势将立刻变得极其危险。
视野回到阵型的中央，一根足有婴儿小臂粗细、末端长着荆棘般尖刺的绿色触手从盾牌与盾牌间的缝隙中伸了进来，如同盲眼的毒蛇一样搜寻着盔甲间的缝隙，然后狠狠的扎在了布鲁托的侧颈上。
矮人发出一声痛哼，但顶着盾牌的力量却一点都没松懈。那是须魔标志性的胡须，蛰刺的效果也和毒蛇差不多——意思是，如果不考虑其中蕴含的毒液，本身的伤害其实并不严重。不过很不巧，这个被锻魂者摩拉丁以岩石和粘土创造的种族天生对毒素有着抗性，布鲁托被刺中的部位虽然又疼又痒，但除此之外就没了，对他的战斗力完全不构成影响。
他腾出右手，拔出一柄挂在盾牌后的小刀，绕着头顶一挥，那根溜进来的魔鬼胡须便被轻易的切断，啪的一下掉在了早已被鲜血弄得泥泞不堪的地上——和另外十几根之前被切下来的断须躺在一块。
“啊啊啊啊！恶心！！！！”布鲁托发出愤怒的咆哮，一股力量突然从他体内涌出，盾牌被他猛的向前一推，三名正和他对抗的须魔一下坐倒在地上，“我受不了了！该死的精灵，你究竟还要多久？！！”
第六百七十一章 神圣干预
‘执掌爱与美的女神，永金池的主人，充满激情的火发女士，您忠诚的仆人阿拉密尔，在此向您发出呼唤。’
‘正如我在今早向您祷告时所说的那样，我们果然遭到了敌军的伏击，它们数目众多、武艺娴熟、意志坚定，我们浴血奋战至今，但也快到弹尽粮绝的境地了…如果您要问我，你们那位强大的人类骑士上哪儿去了？唔…他跑去支援我们的指挥官了，这一定和那个蛇魔胸口的皮甲被划开了有关，多么富有骑士精神的举动…’
恭敬的半跪在地上的精灵牧师听见了矮人伙伴的呼喊，但他仍旧不为所动，继续向插在面前的那面绘有淑妮圣徽的盾牌祷告。
‘您一定了解，我们是在以恶魔盟友的身份战斗。但这次的敌人乃是自巴托地狱入侵的魔鬼，若让它们一统下层位面，反而是多元宇宙的一大噩耗。在帮助恶魔的过程中，我等从未做出任何邪恶之举，保护的也是双桥镇，在那位名为缇嘉娜的魅魔领主的胸中，跳动着一颗高贵的仁慈之心……’
‘蒙您所赐的治疗神术，诸位伙伴尚且无人倒下，但凭借我现有的能力，实在无法解除眼前的危局。我的女神，请向您忠诚的仆人伸出援手，挥散遮住我双眼的阴影，向我展示前行的道路……’
在阿拉密尔念完第一段祷文时，他面前盾牌上的仕女徽记便已亮起，而当最后一句祷文结束，那徽记的光芒已经亮到了刺目的程度。
一股强大的神能涌入了阿拉密尔的身体，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便掌握了数个全新的法术，其中一个甚至从未听闻，但非常适合眼前的状况。
“见证奇迹吧，魔鬼们！”精灵牧师猛的站起，将盾牌高高的举过头顶，“以爱情女士之名，我呼唤你，驱散黑暗的拂晓！”
在他前方的战场上，突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光柱，那光柱的半径足有三十尺，将足足百名须魔笼罩在其中。每个魔鬼都立即发出了痛苦的惨叫，身上的血肉开始融化，那效果似乎与圣火术一模一样。但如果将圣火术比作一盆从高处泼下的水，那这个名为拂晓的法术就是座巨大的瀑布，不仅范围大到了夸张的程度，而且短时间内根本没有要结束的迹象。
和恶魔不同，魔鬼们有着铁一样的军纪，如果没有命令，不论发生什么，都绝不会离开自己在战场上的位置。它们此刻唯一的出路就是向前冲破佣兵们的防线，但既然它们刚才没能做到，现在当然也不行。
佣兵们一边全力抵挡魔鬼的冲击，一边惊骇的看着光柱中的景象。那些有着紫色皮肤的须魔们如同靠近热源的蜡像般融化，即使是最强壮的个体，最多也只坚持了十几秒便倒下，半分钟后便彻底化作了地上一团沸腾的血泥。
“摩拉丁的胡子在上……”突然感受不到任何压力的布鲁托抬起头，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开几步，“精灵你这…搞的有点……”
光柱持续了足足一分钟才彻底消散，拥挤的战场中多出了一片腥臭、粘稠、紫红色的沼泽。构成沼泽的不是别的，正是融化了的魔鬼血肉，而这全都要归功于阿拉密尔，执掌爱情神职的女神淑妮座下的一名牧师。
“我说了，奇迹。”阿拉密尔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哦，当心，又有新的敌人来啦…”
巴特兹闻名遐迩的铁血军纪绝非虚名，即使一场对邪魔来说也堪称恐怖的大屠杀刚刚在眼前上演，它们还是毫不犹豫的走上前来。然而当第一名须魔踏上那片由血肉组成的沼泽，它的身体出现了明显的颤抖，仿佛在全力克制某种强烈的生理反应。
“哦，魔鬼，隔着这么远，我照样能闻到你的恐惧…”布鲁托轻声的说道，“快到你的矮人祖宗这来吧，祖宗用锤子送你们回老家…”
蛇魔的下巴上再次挨了一记重拳，原本包裹住身体的镶钉皮甲也早已不翼而飞，长着六只胳膊的女性身体上除了数道剑伤般的抓痕外别无他物。遗憾的是，卡拉林并没有随队一起前来，否则他就能终结黑暗教团内一项旷日持久的争论：
既然六臂蛇魔有六条胳膊，那她胸前到底长了几对**？
深狱炼魔或许早就知道了这个答案，至少看上去它完全没有停下来欣赏蛇魔**的意思。魔鬼贵族似乎已经从失态中恢复，冷静的挥舞着自己的双手，一点点的将索娜姆逼入绝境。眼见一记右勾拳又要命中，深狱炼魔出人意料的将拳头收回，左手同时闪电般的伸出，捉住了蛇魔右边最靠上的那条胳膊。魔鬼的手掌如同钳子般收紧，那只胳膊握着的长剑便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而那已经是蛇魔手中最后一件武器了。
“是时候结束了，夫人。”
魔鬼贵族喷出一股可怕的口臭，接着张开它猎豹般的大嘴，朝蛇魔的左肩狠狠咬下。然而就在这时，深狱炼魔脚下的地面却突然裂开，一道刺目的剑光如同喷泉般从中伸出，重重的砍在了它的大腿根部。
“啊啊啊啊啊！！！！！”
男魔鬼和女恶魔的惨叫声几乎同时响起，区别在于女声很快便消失，而男声在几息之后出现了另一个高峰。兰斯洛随着剑光从地底钻出，然而手中的霜斩却无法继续深入——深狱炼魔的肌肉竟然硬的快接近精金，即使凭借霜斩的寒铁特性和青云剑诀的剑芒加持，他也没能触及魔鬼的大腿骨。
不过没关系，除了挥砍，切割也是剑类武器重要的攻击手段。
兰斯洛的动作流畅的犹如倒在鹅卵石上的牛奶，脚下轻轻的一跺，整个人便已跳到了十尺开外，长剑也顺势一拉，让魔鬼的惨叫变得更加尖利。
“你这个该被扒皮抽筋剁骨活剐的人类！！！！！！！！！”深狱炼魔的咆哮似乎已经带上了哭腔，不顾一切的朝人类骑士冲去，“我要杀了你啊啊啊啊啊！”
面对明显已经完全丧失理智的高阶魔鬼，兰斯洛一句废话都没多说，果断的掉头就跑。
第六百七十二章 不告而别
（先更后改，这句话在说明还没改完，建议稍后再看）
逃跑本身并没有什么难的，但如果身后追着个能轻易将你撕成碎片的猛兽，而还不能跑的太快，要一直保持在即将被抓住的边缘吊着对方，那就非常考验逃跑者实力了。
韩天尊留给兰斯洛的小竹简中，有大量的篇幅都是和逃跑有关的内容：可用的功法、事前的准备、实战的经验…所有的一切在此刻都排上了用场。人类骑士如同一条游鱼，在魔鬼军队的海洋中来回穿梭，而紧追不放的深狱炼魔就像一头巨鲸，将任何挡在它面前的东西全部碾碎。
兰斯洛的目的很简单，继续拖住敌军的高阶战力，并借机尽可能破坏魔鬼的队列。两人如同从山峰上崩落的巨石，深狱炼魔表现的非常配合，将一路上的须魔步兵撞的七零八落。它的眼中只有那个可恶的人类骑士，哪怕是阿斯蒙蒂斯亲至，也别想阻止它把那个可恶的臭虫大卸八块。
开个玩笑而已，如果九狱之主真的来到此地，一定会在出手制住兰斯洛之前，先把这名魔鬼伯爵直接降阶为最低阶的劣魔，因为它对的表现实在是太丢人了——兰斯洛刚才的挑衅之言，并非与事实完全不符。
得益于兰斯洛从小竹简中学来的身法，沿路的敌人根本打不中他，而且下一秒就会被紧追其后的深狱炼魔撞的重伤——如果没有当场死亡的话。两人几乎穿越了整个战场，将魔鬼的阵线从头到尾犁了一边，这样的行动自然是极大的扭转了战斗的局势，让佣兵们瞬间在几乎所有位置都占据了上风。
须知在战场上，整齐的队列本身就是一种战斗力，对魔鬼来说更是如此。它们最讨厌的情况，就是阵型被冲破、战斗演变成敌我难分的混战。为此，它们有一整套的流程来快速重整队形，但那是需要指挥官的命令的，在上级有新指令下达前，任何人都不得擅自变更当前的任务。
那如果指挥官明显失去了理智呢？首先，质疑上位者是一种绝对禁止的行为，要始终坚信领导一定是对的，如果它表现出疯狂、畏惧、懦弱、甚至是无能，那一定是它有意为之，目的自然是为了麻痹、欺骗敌人，如果你真的信了，那你也是个笨蛋，永远都别想获得晋升的机会。
但那并不意味着当某个魔鬼成为上司这种把戏的牺牲品时，会表现的有多么心甘情愿。那些被深狱炼魔撞飞的魔鬼步兵几乎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如果目光具有实体，魔鬼男爵这会儿已经被插成蜂窝了。但它们还是尽快从地上爬了起来（如果还能做到的话），并立即再次投入战斗，犹如一具具没有感情的魔像。
然而深狱炼魔毕竟是魔鬼中最接近顶点的存在，没过多久，兰斯洛就感应到身后的深狱炼魔，他警惕的转过身，发现那名被自己在股间划了一刀的野兽正恶毒的盯着自己，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冷静。
“人类，你一定会为此付出代价的。”深渊炼魔开口了，那声音听起来就像一只正在撕咬猎物的猫科动物，“当心你的背后，人类，如果某天一柄匕首划破了你的喉咙，那必定是来自我的复仇……”
“你们魔鬼不是最讲究秩序么？”兰斯洛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所以不要插队，来自来自弗莱格索斯的喀布摩尔伯爵。想要我命的人多了去了，而你甚至不是其中最强的那个，所以乖乖到队伍后面等着吧。当然了，说不定某天我会去巴托地狱中转转，到时一定登门拜访，你可不要藏起来不敢见我哟。”
“你！”人类骑士的狂妄甚至让深狱炼魔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感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可以向你保证，我说的话比你那些空洞的威胁要现实多了。”兰斯洛嘿嘿一笑，“而且，你是不是忘点东西？”
“什么?”
兰斯洛没有回答，而是突然主动朝魔鬼冲了上去。虽然搞不懂他突然发了什么疯，深狱炼魔还是毫不畏惧的迎了上去，铁锤般的巨拳凶狠的朝人类骑士砸去。然而出乎魔鬼意料的是，人类骑士这来势汹汹的一击竟然又是虚晃一枪，在骗得它开始动作后，兰斯洛的身形如同泥鳅般的一扭，再次朝远方逃开。
高阶魔鬼被他这种奇怪的举动搞的微微一愣，但就在这时，它身后的空间突然被撕开，一名身穿黑甲的巴洛炎魔从中凭空出现，手中的闪电巨剑迅猛的朝深狱炼魔刺去，而后者因为反应慢了半拍，没能及时做出闪避的动作，被那柄巨剑结结实实的刺中了后心。
“你好啊，魔鬼。”名为巴博许的炎魔将军用一种愉快的声音打着招呼，“来深渊多久了？喜欢这儿的天气么？”
深狱炼魔用一个剧烈的动作将自己从那柄闪电巨剑上拔了出来，头也不回的朝不远处的火焰传送门跑去。然而没跑步几步，一条细长的火焰之鞭便缠住了它的脚踝，将重伤的炼魔拉回到鞭子的主人身边。
“你们魔鬼不是很讲礼貌的么？怎么能不告而别呀。”黑甲的炎魔一脚重重的踩在了魔鬼贵族的背上，双手提着巨剑逐渐举高，“现在，再见了，祝你在巴托那个狗屎堆成的粪坑中过的愉快。”
巨剑如同斩首的铡刀一般落下，炼魔的头颅立即和身体分离，在地上翻滚了几圈，面朝下的停在了兰斯洛的脚边。在下一秒，高阶魔鬼的尸体开始融化，很快就变成了一滩不断翻滚着气泡、如同蛇一样如同的烂泥。
炎魔将军抬头看了兰斯洛一眼，似乎认出了他，但没做任何表示，调头加入对残存魔鬼的屠杀。兰斯洛有些好奇的蹲下了身子，伸手碰了碰死去炼魔残存下的物质（灵觉并不鼓励他这么做，但并没有强烈到危险的程度）。那烂泥让他联想到了连环杀手的眼球，其中还蕴含着一股强烈的阴冷和邪恶，极其强烈的恶心感让他立即就收回了手。
兰斯洛抬起头，发现魔鬼军队已经开始了有计划的撤退。大部分的步兵已经通过仍在燃烧着的火焰传送门离开，而留下的一小股负责断后的部队正在殊死抵抗。
第六百七十三章 管他们的死活
在巴洛炎魔之后，更多的恶魔援军出现了。如同羊群般的怯魔此刻表现的异常勇猛，就像对待糖霜的蚂蚁一样朝残存的魔鬼发动围攻；颐气指使的狂战魔和布雷祖魔则粗暴的推开挡路的友军，抢夺这种恶魔们最爱的娱乐活动——屠杀，而且还是在风险非常小的情况下。
兰斯洛没有在原地停留，而是迅速朝伙伴们跑去。沿途所有的佣兵都向他发出欢呼声，因为每个人很清楚，他们现在之所以能将胜利牢牢的攥在手中，大半的功劳要算在人类骑士头上。没有兰斯洛刚才的惊人之举，这会儿恶魔和魔鬼就会踩着他们的尸体开展一场恶战了。
很快，伙伴们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他的视野范围内，看到每个人都还站着，他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显然，每个人都经历了一场恶战：四名矮人的盾牌看起来随时都会散架，身体被鲜血染的通红，其中有他们自己的，不过大部分都是敌人的；沃莱恩·贝伦似乎被困在自己的动力装甲中了，他的弟弟正试图用起子和扳手将他释放出来；半精灵塔尼亚对着面前的魔鬼尸体发愣，似乎没意识到自己握着阴影长戟的双手正在剧烈颤抖。
而在队伍的另一头，老圣武士伊文德尔同样是全身浴血，手中的长剑不知何时换成了一柄须魔的长柄砍刀，但脸上正露出无比舒畅的笑容，原本笼罩在他身上的那股阴沉也消失不见；跟在他身后的提夫林少年格洛里则已经瘫坐在了地上，看上去像是刚刚从一座着火的房子里逃了出来，他的姐姐正在一旁照顾，不过看上去他身上连一片擦伤都没有——兰斯洛知道那是饮血者的特性，提夫林少年从悲惨的鲜血奴隶生涯中得到的赠礼，让他在战斗可以中吸取敌人的生命能量。
只有两个人看起来毫发无伤，一个是妖猴少女静，她正蹲坐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捧着颗诱人的水蜜桃大快朵。那种轻松的神态或许会让人误会她刚才并没有怎么出力，但旁边那根两端都变成暗红色的铁头棍证明事实并不是那样；另一个则是阿拉密尔，精灵牧师正拿着绷带和药膏帮矮人们进行包扎，从他身上干净的程度来看，没有任何一个敌人死在他的十尺之内。
“哈！兰斯洛！你可终于回来啦！”布鲁托朝他热情的挥着手，缠满绷带的脖子看起来十分滑稽，“我就知道那个紫色的大魔鬼=追不上你！”
“它确实没有。”兰斯洛笑呵呵的走了过去，“大家都没事真是太好了，看来少了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兰斯洛爵士，您教的那些技巧确实非常有用。”鲁瑞克·石盾的鼻子红像是喝醉了一样，显然还没从战斗带来的兴奋中平复，“我们就像石头一样，半步都没有后退！”
“但只差一点就被那些会用胡子蜇人的怪物淹没了。”脸色苍白的弗林特·鲁格补充道，他的右肩上有一个巨大的伤口，不过血已经止住了，精灵牧师正小心的往伤口周围倒一种白色的粉末，“多亏了阿拉密尔先生，要不是他那种大范围的光明魔法，我们现在肯定已经被敌人撕成碎片了。”
“我刚才也看到了，不过当时战斗太激烈，没仔细看。”兰斯洛好奇的望向阿拉密尔，“那个光柱是怎么回事？我印象中好像威力也没有强到可以秒杀须魔的程度吧，不过范围是真的大……”
“女神在战斗中回应了我的祈祷，赐予了一个全新的五环神术：拂晓。”阿拉密尔一脸幸福的答道，“这个神术可以制造一个半径三十尺的光柱，最多持续一分钟，不过你说的没错，只要立即朝光柱外跑去，伤害肯定不足以杀死须魔这种等级的邪魔，但魔鬼们对纪律的服从让它们不敢擅自脱离队伍，而佣兵们又死死的挡在了它们的前方，这才让大量的邪魔被我活活融化。注意到那片暗红色的沼泽了么？那些全都是……”
“呃，我懂了，不用再说了。”兰斯洛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魔鬼竟然会遵守规则到这种程度……”
“所以说巴特兹才是群真正的疯子。”索娜姆的声音幽幽的响起，她正以一种让人汗毛倒竖的优雅朝众人游了过来，“不过和你比起来，它们的疯狂又完全不算什么了……”
“将军。”兰斯洛朝蛇魔礼貌的行了一礼，其余的伙伴也纷纷照做，“您手臂的伤势如何？”
“里面的骨头断成了七八截碎片，完全恢复还要几个小时。”索娜姆随意的甩了甩垂在身体左侧的三根胳膊，“我真的不知该说你是勇敢还是愚蠢，竟然敢主动去挑拨一名深狱炼魔……”
“可如果您倒下了，我们就输定了。”兰斯洛耸了耸肩，“而且我闪避和逃跑的技术可是一流的，而您已经见识过了。凭借这两种能力，我确信它一时半会还弄不死我。”
“是啊，要不是你，恐怕我……”蛇魔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瞪着兰斯洛，仿佛对方做了某件让她非常讨厌的事。
“不用谢。”兰斯洛一眼就看出了蛇魔在纠结什么，“我们现在也算是同伴了，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哼。”蛇魔的双眼危险的眯起，但终究还是轻声说道，“我欠你一份情……好了。赶紧收拾装备吧，那两个放荡的婊子终于成功了，前方的幻术已被驱散，我们马上就出发。”
“什么？”兰斯洛这下是真的惊到了，“那些伤员怎么办？”
“能跟上的就跟着一起走，至于跟不上的……”六臂蛇魔抬头看了看天上盘旋的秃鹫，“那些鸟儿会照顾好他们的。”
“您是在说，我们要把重伤员扔下不管么？”兰斯洛的震惊的说道，“请您原谅，夫人，我绝不会同意那么做。”
“我才是这支军队的指挥官。”蛇魔的脸色瞬间变的非常吓人，“那些重伤员只会成为我们的累赘，拖慢行军的速度，挡在下一场战斗来临时，他们也一点忙都帮不上，所以我为什么要管他们的死活？”
第六百七十四章 说服恶魔
邪恶的本质是什么？
哲人们对此有很多争论，一派观点认为，善与恶都是相对的，取决于某个社群中大多数成员都认可的一套道德标准。这套标准区分了好与坏、荣与辱、正义与非正义，而那些明知这套标准存在，却选择无视、甚至故意做出违背之举的人就是邪恶之徒。显然，下一个问题就是，谁来决定这套道德标准呢？不同社群的道德标准出现冲突怎么办？
想象一下，某个凶手杀死了一名羸弱的儿童，理由是他得到了预示，确信这个孩子以后将会变成让生灵涂炭的魔头；又或者某个统治者发动了席卷世界的大战，无数士兵和平民在这个过程中死去，原因是他坚信世界在自己的统治下会更加美好。在这些极端的情况里，邪恶究竟要如何界定？
神力存在们似乎回答了这个问题，祂们负责审判各自信徒的灵魂，评判信徒生前的所作所为。两个坚信自己是正义、对方是邪恶的战士在同归于尽后，灵魂完全可以被各自信仰的神灵接纳，然而本质上这只是把问题向后推了——这两个神明很可能互相敌对，并且都认为对方才是多元宇宙的毒瘤，必须除之而后快。
有鉴于此，另一群学者认为，善恶是一种客观的标准，任何伤害、压迫、折磨、杀死他人的行为都是邪恶的，无论做出这些行为的人想要从中谋取某些利益，还是仅仅因为他们完全不在乎别人的感受。
这一派的学者坚持，应当先明确某种行为客观的善恶属性，再将行为人的主观意愿纳入考量。伦理学家们可以列出一系列的‘例外事项’，比如正当防卫的权力、维护法律尊严所必要的暴力、无心之过和事后补偿，但那并不能改变某件行为本身的善恶性质。
当然了，这都是凡人们的观点，诞生在下层位面的邪魔对此嗤之以鼻。对它们来说，杀戮、施虐、背叛是能让它们感到愉悦的事，做这些事情根本不需要理由，就和凡人需要呼吸一样天经地义。在兰斯洛看来，抛弃己方在战斗中受伤的士兵是一种难以接受的恶行，但对索娜姆来说，质疑这种行为就像质疑为什么要用长矛尖的那头去捅人一样离谱。
“请您原谅，夫人，但我认为如果队伍能稍作休整，治疗伤员，再派人将不能战斗的重伤员送回双桥镇会很有好处。”兰斯洛放低了姿态，语气恭敬的说道，“这不会花上太久的时间，我们可以让其他恶魔军团先走。”
“……如果换做是别人，我会用长剑来让他闭嘴。”索娜姆冷冷的看着兰斯洛，“但考虑到你刚才的表现，我想你有资格要求我的一点耐心。你最好能说出点实在的东西，告诉我那么做会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这些人可以带着装满了奖金的钱袋，活着回到他们原来的世界，并讲述这段在深渊中冒险的经历。”兰斯洛飞快的答道，“他们会描述佣兵大厅、训练场、市集、酒馆，也会描述粗野的恶魔队长、阴险狡诈的魔鬼士兵，以及英明勇敢的蛇魔将军—我指的是您。”
“所以呢？”索娜姆不耐烦的摇晃着身体，看起来就像是即将发起攻击的眼睛蛇，“你说的好处在哪儿？”
“好处有很多，比如可以提高双桥镇的知名度、吸引来更多的位面商人……但最重要的是，我们能在佣兵中建立更好的声誉，让他们相信接受双桥镇的委托是一件有利可图的行为，既有机会挣到钱，也能活着把钱带回去，这样一来，当下次双桥镇再发出招募佣兵的邀约时，就会有更多佣兵前来加入我们的军队。”
“……嗯，你是说，只要照你说的做，我们就能骗得更多人的信任？”索娜姆一副有些意动的样子，“当需要背叛他们的时候，我们也能获得更大的收益？”
“呃…如果你非要那么想的话，是的。”兰斯洛有些无奈的摸了摸鼻子，“但从长远来看，应该还是维持良好声誉带来的好处更多吧…”
“哼哼，那可不是你能说了算的。”六臂蛇魔放松了原本高高挺起的身体，“那就交给你吧，我可从没干过救助伤兵那种事……以我的名义去下命令吧，不过能给你的时间不多，当联军队伍的最后一个士兵走过，全军必须立即出发跟上。”
“遵命，将军。”兰斯洛强压住兴奋，恭敬的行了一礼，“谢谢您。”
“…哼。”索娜姆再次发出一个鼻音，转身朝不远处的黑甲炎魔将军游去。兰斯洛也暗暗的松了口气，转过身，发现伙伴们全都在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盯着他。
“怎么了这是？”兰斯洛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应该没人反对我的提议吧？”
“我刚刚见证了什么啊……”老圣武士的表情近乎呆滞，“你成功说服了一头六臂蛇魔，让她同意在战后救助伤员？”
“就算你告诉我说那些羊头魔其实最喜欢吃水果沙拉，也不能让我更惊讶。”有着绿胡子的侏儒雷恩·贝伦感慨的摇了摇头，“关于恶魔，我想我可能有很多误会……”
“相信我，你对它们的印象大体上是正确的，只不过双桥镇是个特例。”一旁的阿拉密尔耸了耸肩，“而我们的队长也不是一般人，他刚才可是被一头深狱炼魔追着啊……兰斯洛，这是你第几次拯救我们了？”
“这次不能算，因为是我把你们带到战场上来的。”
人类骑士摇了摇头，脸上没有一丝得意的神色。他打量了一下四周，身形一闪，人便已跃上了一座高耸的岩石，而许多人的目光也随之朝他看来。
“我的朋友们！”他中气十足的开口了，声音传遍了整个战场，“你们还没死么？”
一阵响亮的咒骂声传来，夹杂着一些零星的欢呼声。
“不错不错，还能发出这些噪音，说明你们都活的好好的，至少一时半会儿还断不了气。”兰斯洛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我听说巴特兹是多元宇宙中最可怕的军队，你们有人见过它们了么？”
第六百七十五章 石头上的演讲
“它们就在我脚边呢！”
“死的透透的！”
“我杀了五个！有谁想亲亲我的斧子吗？”
“闭嘴吧，看看我的腰带，数数上面挂了几个头颅？”
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响起，人群的情绪一下就被调动了起来。兰斯洛等了一会儿，让佣兵们兴奋的劲头稍微过去，然后才再次用响亮的声音开口道：
“那些巴托地狱的居民可能是多元宇宙中最自命不凡的家伙，而且确实制定了一个完美的伏击计划：先用一个复杂的幻术挡住去路，再活化那些巨树来冲乱我们的队形，最后让它们的步兵发起攻击，打算将我们一举赶到冥河里去…告诉我，它们成功了么？”
“没有！！！”佣兵们齐声大喊道，“我们把它们赶回去了！！！”
“啊，是的，它们遇到我们可真是太不走运了。魔鬼们还以为我们会害怕的扔掉武器，转身逃跑，把屁股、后背和后脑勺露给它们，真是大错特错！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我们不仅没有逃跑，而且还像岩石一样守在了原地，让魔鬼们撞碎了自己的血肉、骨头还有骄傲。告诉我，当你们把武器砍到它们的身体上时，感觉有什么特别的吗？魔鬼真的是钢筋铁骨，刀枪不入的吗？”
“不！！！”
“除了胡子，其他都一样！”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和杀猪也没什么分别！”
“唉，别说的那么容易，刚才我可是被个深狱炼魔追了差不多一里地，你们都看到了吧？很明显，它对我的屁股有些特别的兴趣，但只要一想到你们这些混蛋会背地里叫我伯爵夫人，我的双腿就不由自主的跑的更快了一些…”
兰斯洛开了个普通的玩笑，但佣兵们的反应就像是听到了他们这辈子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包括那些担任队长的恶魔，一个个都笑的在地上滚来滚去——那真是非常罕见的场景。他稍微等了一会儿，待欢乐的声音小了些后才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们中大部分人参加这支军队的动机并不怎么高尚，但我可以告诉你们，这场战争的意义非常重大，甚至关系到整个多元宇宙的命运。原因也不复杂，这里，是无底深渊，大多人心目中全宇宙最糟糕的地方，同时也是恶魔们的老巢，但现在，来自巴托九狱的魔鬼史无前例的攻入了这个位面，并且如同野火一样迅速夺取了大片的领地。毫不夸张的说，如果我们这次要解救的火山堡落入它们的手中，那大深渊以北的所有区域就都要沦入魔鬼的掌握，距离它们彻底征服深渊也只是时间问题，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止九狱之主一统下层位面，而它的野心绝不可能就此停止。到时候，我们连呼吸也要交税，放个屁就要挨鞭子…告诉我，有谁想过那样的日子么？”
“不！”
“每个人活着的时候都是魔鬼的奴隶，死了后灵魂还要被它们拿去当做燃料，你们能接受那样的命运么？”
“不！！”
“怎么这么小声？”兰斯洛将一只手拢在了耳朵上，“听不见！”
“不！！！！”所有人一起吼道，包括围过来的恶魔，“让巴特兹们吃屎去吧！！！！”
“好！就是这种精神！”兰斯洛大喝道，音量和佣兵们的吼声不相上下，“魔鬼不可战胜的神话已经破灭了，我们今天在这里击败了他们，接下来还要在火山堡击败它们，把它们硫磺味的屁股赶回巴托地狱去！这必然是场恶战，只有最强大的战士才能幸存，但刚才的战斗已经证明我们每个人都有这个资格！”
兰斯洛有意的暂停，让听众们可以尽情的发出欢呼，然后才继续道：
“对于那些坚持到最后的人，双桥镇绝不会辜负你们的忠诚。你们会带着多到拿不动的金子，活着回到自己所来的地方，成为活着的传奇。希望你们的名字不要太拗口，否则吟游诗人肯定会抱怨找不到合适的词来押韵。但在那之前，恐怕我们不得不和一些战友说再见了。”兰斯洛举起长剑，重重的向下一插，剑尖像插在黄油上一样没入了脚下的石块，肃杀的气氛让全场一下安静了下来，“以双桥镇佣兵军团指挥官索娜姆将军的名义，我命令！全军就地休整，待联军主力通过后立即出发。有医疗技能的人帮其他同伴处理伤势，把那些无法继续战斗的人送到我这里来，之后会派人将他们送回双桥镇。以上！”
惊讶的声音在佣兵中响起，他们中许多人是第一次参加血战，但战斗后救治伤员还真是第一次听说。大家纷纷扭头望向不远处的六臂蛇魔，但她只是背过身去，没有流露出任何反对的态度。
“你们还在等什么？”兰斯洛的声音再次响起，“要我亲手来给你们包扎吗？”
闻言佣兵们终于相信这是真的，纷纷行动了起来，兰斯洛见状也从巨石上跳了下来，重新回到伙伴们中间。
“那可真是一段激动人心的演讲。”半精灵塔妮娅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兰斯洛，“你是怎么做到的？我以前也面临过类似的场景，可当时我脑子一片空白，喊了两句‘我们赢了！’‘大家打的好！’就结束了，真是太丢人了……”
“说明你仗打的挺顺利的。”兰斯洛呵呵一笑，“如果多输几次，你就不得不学会靠演讲来鼓舞士气了。”
“关于血战的局势、还有多元宇宙的命运……那些都是真的么？”老圣武士伊文德尔朝兰斯洛主动开口道，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非常严肃，“火山堡真的如此干系重大？”
“至少大深渊以北会被魔鬼完全控制是真的。”兰斯洛耸了耸肩，“南边有风之魔王帕祖祖的悬空之国，但魔鬼们完全可以采取对其置之不理的态度，从而完成对大深渊的合围。在那之后，它们或许还要花上几个世纪来逐层将深渊清理，但除非有外力参与，恶魔一方想要翻盘可就难了。”
“这样么……”伊文德尔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没想到一个简单的雇佣委托，还有这么重大的意义。”
“如果知道这些能让你握剑的手更加坚定，那很好。”兰斯洛意有所指的看了伊文德尔一眼，“但不要走上另一个极端，我的圣武士朋友。我们唯一的目的，就是解除魔鬼军队对双桥镇的威胁，至于其他的，最好别抱太高的热情，更不要有牺牲之类的蠢念头。”
第六百七十六章 送别
当第二名炎魔将军从佣兵们身边经过时，兰斯洛已经得到了精确的伤亡数字：阵亡四百七十一人，重伤一百二十二人。佣兵们中，具有牧师职业的不到十个，靠这几个当然不可能治好所有人，而且他们的施法次数也已在刚才的战斗中用完了。
好在要稳定重伤员的伤势倒也不难，只需要处理好伤口、再施放一个名为‘维生术’的0环神术就行，但想要得到进一步的治疗只能等回到双桥镇以后了。此外，兰斯洛也混在牧师中帮忙，他虽然不能施放治疗神术，但却有着丰富的处理伤口的经验，再配上一丝纯净的真元输入对象体内，效果未必就比牧师们的法术来的差。
佣兵们几乎人人都挂了彩，但和凡人们比起来，恶魔们的恢复能力明显要强的多，即使不做任何处理，它们的伤势也能缓慢的恢复。虽说速度没有巨魔那么夸张，但按兰斯洛的估算，最多三天，普通狂战魔就能从重伤恢复成轻伤，轻伤的则能完全复原，足见它们身为邪魔所具有的超自然的生命力。
除了阵亡和重伤者外，还有二百三十个中等程度的伤员。这些人或是断了一条胳膊，或是被戳瞎了一只眼睛，虽说还有一定的战斗力，但兰斯洛决定让他们和那些重伤员一起返回双桥镇，理由是那些人需要护送。
出乎他意料的是，索娜姆对这个提议倒是答应的很痛快，原因当然不是蛇魔突然发了善心（开什么玩笑），而是她认为那些人已经成了累赘，就算兰斯洛不说，也不会允许他们继续跟着队伍前进。
回到双桥镇的佣兵们会领到害他们差点丢了小命的杀敌奖金，但雇佣合同也就到此为止了，而这或许意味着他们冒险生涯的结束——让断肢重生是高阶神术才能实现的效果，代价非常昂贵，如果之前的冒险生涯中没有攒钱的习惯，恐怕很难负担的起这种服务。
但这就是血战佣兵这种职业的代价。
得益于每个佣兵都带了记录战功的金属牌，军官们很快就汇总出了精确的杀敌数：一千三百六十二名魔鬼，全部都是须魔（那个深狱炼魔当然算不到兰斯洛头上）。从数字上看，佣兵军团显然取得了一场漂亮的胜仗，而且还是在遭到突袭的情况下。这完全足以证明佣兵们强悍的战斗力——敢主动到深渊中来挣钱的冒险者，脑子或许有点问题，实力肯定是在寻常低阶邪魔之上的。
如果刚才遭袭的是一支恶魔军团，伤亡比一定会非常难看——魔鬼们会先像杀鸡一样将弱小、愚蠢、毫无配合的怯魔们杀光，再靠人数优势将习惯各自为战的中阶恶魔逐个包围。恶魔一方占优的只有顶级的巴洛炎魔：由于对火焰和伤害完全免疫，它们在与深狱炼魔的战斗中总能占据上风，但这个优势并没有大到足以抵消半支军团的程度，甚至连四分之一也不行。
出乎兰斯洛的意料，佣兵们原地休整的请求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同意——索娜姆仅仅是‘告知’了黑甲炎魔将军这个决定，对方耸耸肩就继续前进了。后面的恶魔在经过时会朝佣兵们投来好奇的目光（更多则是对旁边那堆积如山的魔鬼尸体），但没人有兴趣停下来管他们的闲事，就这么乱哄哄、吵吵嚷嚷的走过去了。
大约三小时后，‘蛛网夫人’伊尔玛里斯和她的蜘蛛恶魔大军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而它们已是联军走在最后的部队。兰斯洛拉着自家的六臂蛇魔将军，前去送别那些离开的伤兵。还能走的身上缠满了绷带，沉默的向前挪动，而后面的平板车上则躺着他们重伤的同伴——少数几人会为每一个颠簸而发出呻吟，更多则完全是昏死的状态。
突然，某个走过索娜姆身边的佣兵停住了脚步，转身面向六臂蛇魔。
“谢谢你，将军。”佣兵郑重行了一礼，接着又朝兰斯洛点了点头，“还有你，亲王大人。我会永远记住你们的。”
‘他这是在干嘛？’
兰斯洛的意识中立即响起了索娜姆的心灵感应。而下一个经过的佣兵也做了同样的事，末了还补充了一句：
“很荣幸能和您并肩作战，夫人，祝您一切顺利。”
更多的佣兵也做出同样的举动，而索娜姆身上那股藐视一切的气质突然没了，整个人就像石化了一样僵在了原地。
‘他们在向你表示谢意，仅此而已。’
‘为什么要谢我？’
‘因为你做到了凡人心目中一个好将军该做的事，而他们原本并不指望你能做到。’
‘就因为我允许他们处理伤势？’
‘对。还有让他们有组织的返回双桥镇，而不是留在原地等死。’
‘真是可笑的理由……我现在该怎么做？’
‘什么也不用做，你出现在这里就够了。当然，如果稍微点点头作为回礼会更好。’
于是在下一个佣兵朝她鞠躬时，六臂蛇魔将下巴压低了大概半根手指的距离。
“你打的很好，希望以后还有机会一起战斗……”索娜姆突然自作主张的开口了，“不过那时候你最好已经是一个恶魔了，而不是现在这个脆弱的凡人身躯。”
“将军…”那个佣兵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脸上露出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我…谢谢您的好意啊。”
“不用谢。”索娜姆恶狠狠的瞪着他，“赶紧往前走，你堵住路了！”
“遵命！”那人大声答道，迈开大步朝前走去，身影看起来似乎轻松了不少。
‘我做的不错吧？’索娜姆的声音再次在兰斯洛心中响起，‘他看来好像挺高兴的。’
‘您做的棒极了。’兰斯洛由衷的鼓励道，‘但他们可能不太习惯听到变成恶魔这种祝福。’
‘我知道。’六臂蛇魔的声音就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但如果是恶魔，我就不用付他们薪水了。’
第六百七十七章 行路
送别了伤员后，佣兵们再次出发，只不过和之前相比，他们走在了大军的尾部，无须再担心魔鬼的陷阱了。尽管如此，大家的心情还是颇为沉重，毕竟队伍的规模一下减少了三分之一，许多刚刚才有些熟悉的面孔又消失不见，即使是再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也不会喜欢这种突如其来的改变。
此外，跟在一大群恶魔身后行军也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首先，怯魔们真的非常非常臭，特别是当成千上万名怯魔一起运动时，从它们皮肤表面升腾起的墨绿色的雾气会汇集成一团绿云，那味道能让人把上个月吃的饭都吐出来。此外，恶魔走过后的路况也变的极其糟糕，简直就和刚刚被犁过的农田一样，到处都是翻开的泥土和碗口大小的孔洞，行走时必须时刻留意脚下，否则立刻就会摔个大跟头。
不过最让人感到无奈的，还是道路上平均每隔几百尺就会出现的尸体。从尸体的状况来看，那可不是什么魔鬼陷阱的受害者，完全是被其他恶魔残忍的杀死、接着又被无数张冷漠的脚掌踏过，最后呈现在众人眼前的便是一张张粘在地面上的、让人不适的血肉地毯。
忽略掉这些令人不快的景象，行军本身颇为乏味，特别是对刚刚才经历了一场高强度遭遇战的佣兵们来说。此外，朝着一场注定会发生很多死亡的战场前进也不是什么令人兴奋的想法，它就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了每个人心上。
仿佛是猜到了气氛会比较沉闷，魔鬼还给佣兵们留了一些特别的‘惊喜’。在前进了几个小时后，队伍中突然有人发出了恐惧的惊叫。兰斯洛扭头一看，发现一群人正惊恐的指着路边的一排排尸体：那些尸体被吊在路灯形的柱子上，手脚皆被反绑，双眼已被挖去，脸上只剩两个黑色的血洞、身体则被有技巧的划出了几道的伤口，让他们的死亡尽可能的漫长而痛苦。
在那些尸体前方，竖着好几块巨大的牌子，上面用已经发黑的红色颜料写着：
“来自巴托地狱的问候！”
“兄弟们，来啦？”
“这就是和巴特兹作对的下场！”
“继续前进吧，你们很快也会加入他们的……”
这些尸体不是别人，正是那些之前被派出去侦查的佣兵。显然，那个突然出现的幻术不止挡住了兰斯洛所在的主力部队，也挡住了这些试图返回的斥候，之后他们就被魔鬼捉住，被做成了这些‘欢迎路牌’。
人群传来一阵骚动，兰斯洛稍加思索，快步走到了那些尸体旁边，用后背挡住佣兵们好奇的视线，制造出一团青绿色的火焰，然后逐一将那些尸体点燃。真元之火的温度极高，几乎立刻就将尸体烧成了一团飞灰，连一点骨头渣都有没剩下。
“结束了，继续前进吧。”人类骑士转身朝向围观的佣兵，“我们会为他们报仇的。”
佣兵们沉默的照做了。
‘你刚才又是在干嘛？’索娜姆的声音再次在兰斯洛的意识中响起，‘那些尸体挂在那儿又不关佣兵们什么事……’
‘因为那些人之前也是佣兵，同样的事情也可能发生在他们身上，所以他们会感到害怕。’
‘我不明白。它们已经死了，你把尸体烧掉并不能改变这一点。’
‘确实如此，但通过把尸体烧掉，会给大家一种折磨已经结束了的印象，这会让他们的心情好一点。士气是会影响战斗力的，您一定明白这个道理，将军。’
‘……当然。所以你才会一直留意他人的感受？’
‘是的，将军。搞清楚别人心中渴望的是什么，害怕的是什么，在表现良好的时候给予奖励，消除他们害怕的来源，你就能获赢得下属的感激、信任和忠诚。’
‘我不需要他们的感激和信任，那种东西完全靠不住。忠诚的话，靠死亡的威胁够了，何必弄的那么麻烦？’
‘当情况紧急，而你胁迫的对象只有一小撮人时，直接的暴力威胁确实效果更好，但被恐惧所强迫的人不会一直全心全意的为你服务。他们总在留意着逃跑的机会，并且在合适时溜之大吉。根据我的经验，当需要许多人长久的忠诚时，最好还是用我说的方法，这样他们不仅会更加尽心，在危机来临时也不会弃你而去。’
‘有趣的观点。’
索纳姆不再说话，而没有心灵感应能力的兰斯洛也就此失去了连接，但他知道在让六臂蛇魔转变观念这件事上不用着急。
尽管都被认为是邪恶生物，但恶魔与魔鬼的邪恶是不同的。驱动魔鬼为恶的是它们的贪婪、是将自己置于一切的之上的自私。每个魔鬼在内心中都燃烧着对权利的渴求，想成为主宰一切的统治者，让所有人都毫无保留的为自己服务。
而恶魔，它们纯粹是出于生理的需求而去杀戮。恶魔的身体就是一具刑具，它们的皮肤溃烂、内脏生瘤、骨头里像有无数只毒蚁啃噬，无时无刻不在折磨关在那种身体里的罪人灵魂，所以它们才总是怒气冲冲、脾气暴躁，而杀戮和破坏就像致幻剂一样，能让他们短暂的从这种悲惨的现实中解脱出来。
越是低阶的恶魔，情况就越严重，而即使到了中高阶，它们早已形成冷酷无情的性格，杀戮也成了和呼吸一样自然的举动。
然而爱洛提西雅却曾告诉兰斯洛，即使是恶魔，也仍有一丝救赎的希望，只要学会如何去理解他人的感受。在魅魔圣武士看来，同情心是善良最重要的基石，而拥有这种品质的前提便是能对他人的快乐和痛苦感同身受。
当然了，结果可能是偏向善良阵营，也有可能是堕入更深的邪恶，这取决于从他人那里获得的反馈是什么样的。爱洛提西雅很幸运，当她进入‘迷惘’期时，正好身在主物质位面中一个安宁而祥和的人类村庄中，这给了她很大的帮助。至于缇嘉娜……兰斯洛已经逐渐认识到，自己只是最后放上天平的砝码，真正让魅魔领主发生转变的，恐怕是从双桥镇诞生之初就在的矮人族群。
第六百七十八章 接近战场
在那场遭遇战后的第三天，也就是队伍从双桥镇出发后的第五天，火山堡终于出现在了佣兵们的视野内。
即使隔着数十里的距离，那座黑色巨堡的身影已是天际线上最为震撼的景象。巨堡的本体完全隐藏在山体中，露在外面的是它超过八十尺高、完全由黑曜石构成的城墙。经过人工切割的石头堆在一起会形成对变化系法术的抗力，让施法者在攻城战中能做的有限，而黑曜石本身又具有对火焰的抗性，魔鬼们发射巨型火球的战争机器也奈何不了它。
但即使是毫无军事常识的人，也能从火山堡给人的直观感受中确信这是一座不可能被攻陷的要塞。唯一能让大军通过的入口只有正面一道坡度超过六十度、深入城墙内部的阶梯，任何神智清醒的指挥官都不可能派麾下的部队去冲击那样的阶梯，更别提阶梯末端还有扇巨型金属打门了。
不过兰斯洛凭着自己超人的视力，看出魔鬼们其实已经试过了——台阶上虽然没有尸体，但散落着不少须魔特有的那种大砍刀，而除了阵亡，它们没理由会扔掉自己的武器。话说回来，魔鬼的军队强调对命令无条件服从，死了后还能在巴托地狱中复活，也只有它们会进行这种希望渺茫的尝试。
前方突然飞起了一大片秃鹫，那些长着黑色翅膀的鸟儿如同一道龙卷风，升上高空后又拒绝远离，化作天边一团让人心神不宁的乌云。
“那些家伙怕不是闻着味儿了。”布鲁托皱着眉头说到，“就等着拿我们的尸体当午餐呢。”
随着大军继续前进，众人开始闻到另一种特别的恶臭。这种臭是如此的与众不同，混合着腐烂的肉块、黄绿色的浓水、蛆虫的屎尿，那味道直往你鼻孔钻，如同某个舌头长满水泡的家伙吃了一打臭鸡蛋后再和你来个爱侣间的舌吻。那条长而滑腻舌头从你的口腔一直捅到咽喉，让人无法抑制呕吐的冲动。
大部分凡人在闻到这股味道后，都会产生一种本能的恐惧，虽然他们完全不知道这股味道代表着什么，但他们的血液似乎记得那种气味。而对于佣兵们来说，这种味道真是再熟悉不过了，如果你表现出疑惑，那只能说明你在求职的履历表上造假了。
臭味的来源很快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一整座完全由尸骸堆积而成的山丘。靠近顶部的尸体已经变成了白骨，多半正是刚才那群秃鹫的杰作，而下半部分的尸体则已严重腐烂，从尸体中渗出来大量的恶臭液体，在周围的地面上汇聚成了一片黄褐色的池塘。
如果能克制住恐惧稍加观察，很容易就能看出那些尸骸全都属于恶魔。这座小山既像座纪念碑，纪念魔鬼曾经在此取得的一场重大胜利；又像座警告牌，警告任何生物前进所要面临的后果。
再怎么身经百战的佣兵，也很难不去看那极富冲击力的景象。但他们仍在继续走着，谁也没有停下，因为他们正身处一支队伍中，而这支队伍仍在继续前进。
又向前走了一阵，兰斯洛的耳朵突然动了动，因为风中传来了一些反常的声响。长着一对长耳朵、感应能力几乎能和他媲美的精灵牧师朝他看来，脸上露出询问的神色。
“是的。”兰斯洛点了点头，“前面已经打起来了。”
“你确定么？”走在前面的六臂蛇魔突然扭过头，朝人类骑士问道。不知不觉间，索纳姆已经改变了以前那种对兰斯洛不屑一顾的态度，甚至开始有些依赖他的意见。
“这不是推测，我已经能听见金属撞击的声响了。”兰斯洛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建议现在就下令让大家着甲，否则一会可能会有些匆忙。”
“好。”索纳姆点了点头，接着用范围心灵感应朝周围所有人喊话：
‘都给我停下！’
心灵感应在用来下达命令时效果非常好，佣兵们立即止住了脚步，有些疑惑的朝六臂蛇魔看来。
“你们中有谁想撒尿和拉屎的，我给你们三分钟的时间解决问题。”蛇魔朝所有人高声说道，“还愣着干嘛？我已经开始计时了！”
少数一些佣兵离开了队伍，按照前几天的惯例，站着就能解决的去左边，需要蹲下的去右边。由于空气中原本的味道是如此糟糕，以至于他们弄出来的活人味竟然让人感到安心。
“都完事了？非常好，这样一会儿就没人可以拉在自己的裤子里了，那会让我非常困扰，因为理论上我不该将长剑砍向你们中的任何一人，至少在…后天前不行，但我担心我会忍不住。现在都给我把盔甲穿好，把武器拿在手上，因为你们很快就要再次跟那些狗娘养的巴特兹战斗了。”
闻言佣兵们纷纷动了起来，一些沉重而复杂的盔甲穿起来确实比较麻烦，兰斯洛也走到一旁给阿拉密尔帮忙。他自己却是一早就穿好了盔甲，毕竟以他的体能，长途行军时是否着甲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反倒是脱了盔甲让他很不习惯。
五分钟后，整理好装备的佣兵们再次出发，很快便追上了前方那群恶魔蜘蛛的队伍。又往前走了大约十分钟，每个人的耳中都听见了战争这个怪物所发出的咆哮，那是一种由金属、血肉、声带所合奏出来的交响曲，任何人听到后都会忍不住身体颤抖、心跳加速。
走在佣兵部队前方的恶魔们突然一阵骚动，接着开始全力朝前跑去。佣兵们中一些人也想跟上，但被索纳姆厉声喝止了。
“保持现在的步速，蠢货们，把你们的体力留给战斗。”六臂蛇魔嘶哑、让人汗毛倒竖、充满恶意的声音幽幽的响起，“你们现在穿戴整齐，一身轻松，还有比这样更适合迎接死亡的么？不过拜托，死之前给我多砍几个巴特兹，你们可是已经领了一周的薪水，如果一个都没干掉就死了，说不定死者之神会把你们再送回这个位面呢…当然了，是以人脸蛆的形式。”
第六百七十九章 大战
在转过一座小山丘后，战斗的声音瞬间变的清晰，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从火山涌出的黑烟和火光将整个天空染成一种压抑的深红色，而恶魔和魔鬼的大军已经在这片天空下的平原上展开了厮杀。就在佣兵们的前方，牛魔和蛛魔组成的军团正分别朝战场的左右两侧行进。兰斯洛快走几步，来到了索娜姆身旁，向这支部队的最高指挥官开口询问道：
“将军，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先在这儿呆着，总得有人当预备队吧？”六臂蛇魔瞥了人类骑士一眼，“放心，不会让你等太久的，先好好看戏吧。”
众人目前所在的位置地势稍高，正好可以一揽全局的战况。魔鬼们显然对敌人的到来早有准备，用密集的长枪和整齐的队列来迎接恶魔的大军。兰斯洛还注意到，魔鬼们将兵线拉的非常长，两翼内收，在兵线后方还有数个用作预备队的方阵，想要夹击它们的侧翼将要绕上一大段路。
而恶魔一方仍在陆续抵达战场，走在最前面的部队已经开始与敌人交战，后到的军团还在拼命朝前涌去。兰斯洛颇为失望的看到，恶魔们根本没有展开阵型，大多数部队都在毫无章法的朝敌阵中央冲锋，而那片区域也正是魔鬼阵型中最‘厚’的区域。
在战场上，人数并不能直接转化为战力。不论部队的规模多大，在与敌人厮杀的只有最靠前的战士，但一支训练有素、配合熟练的军队来说，队伍中后方的士兵有各种方法来为前方的战友提供支援，而对于一支临时拼凑、毫无训练可言的军队来说，能不帮倒忙就很不错了。
特别是对恶魔来说，当看到面前一名同类在敌人的攻击下苦苦支撑的样子，真的很难克制住从后面推它一把的冲动。
难道它们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么？嗯…被自己推的人绝对没预料到吧，它的防守会变的一团糟，然后被敌人砍成碎片，那是多么有趣的景象啊，哈！你说什么？接下来就到我了？那是什么意……
深渊中有句谚语，两个一定比一个强，但三个不一定比两个强，说的就是恶魔们这种坑人不利己的坏习惯。
在深绿色的怯魔狂潮和由枪尖组成的金属城墙之中，巴洛炎魔和深狱炼魔那巨大的身影显的格外突出。在战场的最中央有一个半径百余尺的空地，里面两名炎魔和两名炼魔已经战成了一团，稍远的地方还各有一名炎魔和炼魔虎视眈眈，看起来随时准备加入战斗。
激战中的顶级邪魔疯狂的发泄着它们的力量，巨剑和战斧轻易的撕裂大地，武器相交时的撞击声盖过了整个战场的噪音，即使隔着半里远，也能清晰的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破坏力。
恶魔一方正在参战的分别是身穿黑甲、手持闪电巨剑的‘巴特兹屠杀者’巴博许，以及另一名全身**、手握巨型火焰战锤的炎魔将军，想必那正是号称‘燃烧之锤’的塔伦。它们的两名对手也很有特色，一个全身被金属锁链所包裹，手持一根灯柱般的长柄钉头锤；另一个身穿有着大量骷髅装饰的金属板甲，背后一条红色的披风看起来非常拉风，手中分别拿着一面巨盾和一柄冒着绿光的短矛，看起来真是又硬又扎手。
四名顶级邪魔打的热火朝天，但出人意料的是，理论上实力略逊一筹的炼魔看上去并没有落入下风。两名魔鬼的配合非常默契，持盾的那个更加偏重防御，持锤的那个则专注于发动攻击，分工明确的两人偶尔还会互换一下角色，战锤横过来招架住敌人巨剑的重斩，短矛则从盾牌后如同毒蛇般刺出，叫人防不胜防。
而两名巴洛炎魔则是完完全全的各自为战，既没有同步的攻击，也不愿互相掩护，给人的感觉就是两人都在以一敌二，局面看起来相当被动。在兰斯洛观看的时候，那名手持盾矛的炼魔又是一矛刺出，在巴博许的大腿上扎出一个深深的血洞。
就在这时，一股邪异的红色的光芒突然将炎魔将军笼罩，它腿上的伤口几乎是立即就愈合了。兰斯洛稍微偏转视线，发现在不远处有一大群身穿长袍的魔裔施法者，刚才那道治疗术正是出自其中某人之手。而在炼魔们的身后，同样有一群类似打扮的人在，随时准备着为自己服务的主人做出同样的举动。
这些施法者被各自的精锐士兵保卫着，兰斯洛心里叹了口气，看来除非其中一方的治疗师提前耗尽了魔力，战斗还是要靠小兵们决出胜负了。
激战同样也在空中展开，但和地面上的情况不同，魔鬼们在天上占据了数量优势。九狱军团的空军部队以棘魔为主，兰斯洛之前在绿洲堡时见过这种紫色的有翼小型生物。它们的屁股后面长了条布满棘刺的尾巴，手中握着类似干草叉的短矛，不过在选择近战攻击之前，它们首先会在数十尺外发射附有火焰的尾刺。
恶魔一方的空军则以弗洛魔为主，这种飞行恶魔的身体比四个棘魔加在一起都要大，肉身力量远超体型比自己小了两号的魔鬼对手，飞行速度也要更快，但还是在战斗中陷入了明显的困境，原因很简单：它们没有远程攻击的能力。配合默契的棘魔能在远距离发起齐射，之后又迅速散开。当弗洛魔朝某个目标发起冲锋时，其他棘魔会全力掩护，很快一只只巨大的‘刺猬’便从空中落下，如同陨石般砸进了怯魔组成的海洋中，掀起一股股红绿相间的血浪。
丢失制空权的后果，便是几名巨大的角魔可以舒服的朝恶魔军队脑袋投掷烈焰。兰斯洛也是最近才知道，别看角魔有着发达的肌肉和威武的外形，这种魔鬼可是相当讨厌任何导致受伤的任务，当然它们本身的实力并不存在问题。
恶魔一方的应对也很粗暴，最后一名炎魔将军，有着‘苍白烈焰’头衔的图阿抬起了胳膊，白色的火焰从炎魔的手掌中飞出，瞬间将附近的一大片怯魔笼罩。那些怯魔立即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接着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了转化——突然变大的骨头撑破了皮肤、眼珠从眼眶中弹了出来、血肉如同煮沸般翻滚……仅仅几个呼吸过后，一群新的弗洛魔就此诞生了，它们怪叫着起飞，让原本已被魔鬼控制的天空再次陷入争夺之中。
兰斯洛有些心虚的看了看同伴，发现布鲁托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发生了什么，而阿拉密尔正朝他露出一个暧昧的微笑。
“你不用跟我解释什么。”精灵牧师抢先开口道，“我知道，那是你从爱情中获得的力量，亲王大人。”
兰斯洛决定听从对方的建议，牢牢的闭紧了嘴巴。
第六百八十章 按兵不动
在火山堡前的平原上，一场人数超过五万的大战正在上演，由魔鬼的一万侵略军对阵四倍数的恶魔部队。在来到深渊位面之前，兰斯洛已经打了半辈子的仗，但没有任何一场战斗的规模能和眼前的情景相比。此外，虽然他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战斗早就数不清了，却从没有哪次像今天这样，在开打后还待在预备队里待命。
起义军多数情况下都是以寡敌众，作为亚伯特麾下实力最强的几名骑士之一，哪次自己不是第一批踏入战场？想不到在这支恶魔领主招募的佣兵部队里，他反倒有了作壁上观的机会。
然而看了一会儿后，兰斯洛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开口对索娜姆说道：
“将军，之前领军攻打双桥镇的那个深狱炼魔，好像不在这里？”
“什么？”六臂蛇魔闻言皱起了眉头，眯眼打量了好一会儿，才用不确定的语气答道，“嗯…那个叫巴博利的家伙好像确实不在，奇怪……”
“会不会是因为战斗不利，被撤职了？”
“撤职？这里谁能撤的了它的职？”索娜姆摇了摇头，“那家伙在双桥镇前可是很自豪的报出了自己的头衔——子爵，而且还是第一集团军的指挥官，那意味着它效忠的对象不是阿弗纳斯大公，而是九狱另外几层的某个大魔鬼。它们在阿斯摩蒂尔斯的要求下将自己的军队交给血战统帅，也就是那个从天使变成魔鬼的婊子扎瑞尔，但扎瑞尔只有指挥它们的权利，不能撤换军队的指挥官。”
“原来如此。”同为贵族出身的兰斯洛一听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可眼下这种情况怎么解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之前的情报是‘毁灭烈焰’维苏威在火山堡外中了魔鬼的陷阱，随它出征的三支军团近乎全军覆没，它本人在四名深狱炼魔的围攻下重伤逃走。但我们前天在遭遇战中已经干掉了一个炼魔，而此刻出现在战场上的三个中却没有熟面孔……”
“哼，这群巴特兹杂碎，又在筹划着什么阴谋诡计？”索娜姆面色不善的盯着前方的战场，战斗才刚开始不久，恶魔一方还在靠炮灰消耗对手的体力，“我看看…人数倒是对的上，那确实是三个魔鬼军团的规模。”
“在冥河边伏击我们的是一支完整的魔鬼军团，那场遭遇战中，它们损失了一名将军，外加至少三分之一的士兵。”兰斯洛沉吟道，“再之前，那支攻击双桥镇的魔鬼军团也损失了超过一半的人寿，二者加在一起，差不多正好是一支军团……”
“四减一等于三，对上了。”六臂蛇魔显然对这个复杂的数学问题得到解决而感到满意，“要对付四支魔鬼军团，以联军的实力可能有些吃力，但如果只剩下三支，那应该能吃掉它们！”
“但这无法解释为什么会多了个深狱炼魔出来。”兰斯洛提醒道，“如果这个多出来的炼魔将军也带了一支军团，那它们应该有四支军团，而不是三个。我猜它们很可能会在我们最不希望出现的时候，出现在我们最不希望的位置……”
“该死的！”索娜姆扬起了她那巨大的蛇尾，在地面上重重的拍了一下，“你说的这个地方，会是哪里？”
“我不知道。”兰斯洛忍住笑出来的冲动，表情严肃的答道。索娜姆刚才那下就像一个小姑娘生气的跺了跺脚，竟然莫名的有些可爱，“但我建议我们先按兵不动，观察局势是否会有新的变化。您也说了，如果是对付三支魔鬼军团，联军是有很大把握的，如果实际情况也是如此，那敌人迟早得先把底牌亮出来。”
“有道理。”索娜姆点了点头，“佣兵们之前可是在正面击败了一支魔鬼军团，虽然自己也死了不少人，但活下来的都是好手…如果那些来自巴托地狱的入侵者真的还留了一支军团作为后手，靠我们应该能应付的来！”
“但还有个问题……”兰斯洛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我们真的可以一直按兵不动么？联军这边…有督战队之类的安排吗？”
“当然有。”六臂蛇魔白了他一眼，“我就是。”
---------------------------------------------
如同牧羊人般的巴布魔不断的驱使着怯魔集群向前冲锋，而手持长柄大砍刀的须魔们则用整齐划一的动作将敌人开膛破肚。在魔鬼阵地前方，死去恶魔的尸体迅速的堆高，流淌的鲜血浸润着干裂的大地，让原本坚实的地面变的泥泞，如同刚刚下了一场大雨。
尽管魔鬼步兵正以惊人的速度屠杀着敌人，但它们并非毫无损失——怯魔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总会有不小心失手的攻击，或是生命格外顽强的个体。此外，那些尸体也越垒越高，已经有怯魔可以踩着同伴的尸体，跳过前排须魔的头顶，虽然它们几乎全都在落地之前就被杀死，但也足以在整齐如鱼鳞般的魔鬼阵型中制造一些混乱了。
按照兰斯洛的估算，仅仅是十分钟的时间，恶魔一方至少就损失了五千名怯魔，而魔鬼军连这个数字的十分之一都不到。然而局势很快就出现了变化，因为一些中阶恶魔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和怒气，开始和其他炮灰一起冲锋了。
这里既有狂战魔、布雷祖魔之类常见的重装步兵，也有相对低阶的食尸魔、狡诈魔和血蹄魔，它们高大的身影在矮小的怯魔中非常显眼，自然也就成了敌人重点照顾的对象，但它们尖锐的牙齿、锋利的爪子以及顽强的体格还是给魔鬼们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让兰斯洛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布雷祖魔，这种羊头人身的恶魔在武器的品味上和他不谋而合，偏好各种比自己还高一个头的巨型武器，比如巨剑、长戟、刺叉和大号斩马刀。而且别看它们的身材瘦的像个逃荒的难民，体内的力量完全不输一名训练有素的人类骑士，使用武器的技巧就连兰斯洛也要点头称赞。
此外，一旦在战争中受伤，布雷祖魔会进入一种名为血怒的狂暴状态，攻击变的更加凶猛，受到伤害时也表现的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让它们的动作难以被打断。缺陷在于，这并不能真的增加布雷祖魔的生命力，反而会让它们在鲁莽的行为中更快的死去，但在被彻底杀死之前，它们一定能放倒一大片的敌人，面对长柄武器组成的方阵时，没有比这种恶魔更棒的突破手了。
第六百八十一章 到我们上场
和布雷祖魔比起来，更为常见的狂战魔则是另一种风格。别看兰斯洛和布鲁托在对付这种人形蛤蟆时轻轻松松，熟练的就像个杀鱼的鱼贩，但实际上狂战魔是中阶恶魔中最棘手的种类之一。首先，它们壮的像座肉山，力量和体质仅仅略弱于迷诱魔；其次，它们布满尖刺和角质的皮肤已经非常坚硬，如果再碰上一些愿意为他们购置护甲的领主，站着让一个须魔砍半分钟都未必能杀死它。
因此，一名狂战魔能在攻击下坚持相当长的时间，对魔鬼的兵线造成显著的破坏。尽管它们的攻击能力和布雷祖魔相差甚远，但凭借一身的蛮力，撕碎须魔这种程度的敌人是绰绰有余的。
然而，虽然中阶恶魔对魔鬼们是如此重大的威胁，但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少了，并且总会在第一时间成为施法者们对付的目标。兰斯洛注意到，尽管几乎所有的魔鬼都拥有一些天生的类法术能力，但它们军中的专职施法者和恶魔这边的情况类似，也是以魔裔和提夫林为主，似乎将邪魔与凡人的血脉混合后更容易获得具有优秀魔法天赋的后代。这些身穿法师长袍、手持魔杖的施法者人数不多，通常以三人为一组，躲在密集的须魔队列之后，有针对性的用法术为保护自己的战士提供支援。
虽然大多数恶魔也对魔法有着抗性，但作为长久以来的对手，魔鬼们早就总结出了一套对付它们的方法——狂战魔的智力低下，很容易被幻术愚弄；布雷祖魔本身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倒下，为它们的攻击对象加持临时的生命能量是个不错的选择；此外，一些改变地形的法术也能很好的限制中阶恶魔们的发挥，它们的魔法抗性只能对抗直接作用于自身的法术效果，对例如一堵魔法制造的冰墙无能为力。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战斗逐渐变的白热化，恶魔一方简单粗暴的战术开始取得成效——无数被当作塞刀肉的怯魔一点点的消耗着魔鬼们的体力，让它们挥动武器的动作不可避免的变的缓慢、不再整齐，似乎变的遥遥欲坠。
兰斯洛在半里外能看出情况不妙，魔鬼们的指挥官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但作为有着强烈守序倾向的种族，它们对此当然早有预案，而且每个战士都清楚的知道该如何执行。
无需传令兵高声呼唤，魔鬼们的心灵连接网络绝对是多元宇宙中最好的指挥系统之一。在兰斯洛难以置信的眼神中，那堵紫灰色的金属长堤开始发生变化：部分须魔整齐的缓步后撤，在兵线上形成一个弧度不大的凹陷，接着在原地站定，换到两侧凸出部的同伴向后退去。
如果此刻有人从高空往下看，一定会觉得魔鬼军团的移动很像是退潮的海水，通过交错的波浪形后退，既实现了改变阵型的目的，又避免在移动中让阵型出现破绽——实际上，反倒是恶魔一方被扯的前后脱节，局部区域甚至还出现了以少打多的情况。
兰斯洛对魔鬼玩的这手真是叹为观止，这种程度的协同凡人可做不到，至少人类的军队肯定没戏。将领主要的工作其实是战斗开始前的排兵布阵，一旦某支军队和敌人接战，除非已经分出胜负，否则向他们下达任何命令都有可能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这也是为什么预备队如此重要，因为一旦战局没有按照预期的方向发展，他们将是主帅唯一的（合适的）应对手段。
而且魔鬼们也不是在简单的后退，从左往右，后退的速度逐渐加快，使得整个阵型看起来像是在向侧后方旋转。与此同时，魔鬼阵型内部一支始终处于待命状态的预备队也开始朝右侧移动，但那边由于后撤的幅度更大，承受的压力比整个阵型其他部分要小的多，按理来说根本不需要支援。
“将军，您注意到那边那些巴特兹的动向了么？”索娜姆身边的一名魅魔队长开口道，“它们是不是想在那边夹击联军的右翼？我们要不要过去支援？”
“还有一种可能。”兰斯洛也开口了，“它们也是在担心被夹击。”
“什么？”至少五对眼睛同时集中到了兰斯洛的脸上，六臂蛇魔狐疑的看着人类骑士，“谁能夹击它们？我们吗？”
“火山堡里，还剩多少军队？”兰斯洛指了指远方。
“你是说……”索娜姆一下眯起了眼睛，可在她来得及说出后半句话之前，那座黑色巨堡的金属大门突然洞开，大群的恶魔如同喷发的岩浆一样从中涌出，沿着那道陡峭的阶梯狂奔而下，而领头的正是名体型格外魁梧的巴洛炎魔。
“那是维苏威！还真给你说中了！”六臂蛇魔的身体一下直了起来，“凡人们，是不是已经憋坏了？到我们上场了！”
回应她的是响亮的欢呼，佣兵们当了这么久的观众，早就等的不耐烦了，无须再做出任何动员，所有人立即就跟着蛇魔将军向前冲去。攻击的方向是魔鬼阵型的最左侧，这显然是个正确的选择，能最大限度的牵制敌人的兵力，但兰斯洛心里一直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那支消失的魔鬼军团去哪了？
敌军的指挥官显然也一直在关注着这些佣兵的动向，他们一开始移动，立即就有另一支预备队朝这边补了过来，让兰斯洛决定先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战斗上。
在距离敌阵还有不到三十尺的时候，索娜姆的身影突然从原地消失了，下个瞬间，六臂蛇魔便已出现在魔鬼密集的阵型内部。她将自己巨大的蛇尾向周围狠狠的一甩，瞬间就扫倒了大片的敌人，接着手中的六柄寒铁长剑掀起一股金属的风暴，带来大量的残肢断臂和魔鬼的凄厉惨叫。
“是你自己憋坏了吧？”
兰斯洛放声笑道，人已冲到了魔鬼的阵前。只见一道淡淡的青色剑光闪过，数十名须魔的武器就从大砍刀变成了长棍，而人类骑士自己就像柄攻城锤一样撞了上去，立即在敌人的兵线上制造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大哥真是太厉害啦！”
矮人的欢呼在背后响起，一起传来的还有一股急速接近的风声。兰斯洛偏了偏头，一柄急速旋转的战锤擦着他的耳朵飞过，将一个正要将手中武器向他捅来的须魔砸翻在地。
“谢了！”兰斯洛大喊道，一剑将那名须魔的脑袋劈成两半，“但它还没死，所以这个还是算我的！”